论《西川经音》在佛经校读方面的价值

2020-12-10 07:40韩小荆
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年1期

韩小荆

(武汉大学 文学院,武汉430073)

《西川经音》(简称《川音》)是一部佛经音义书,以校勘手写佛经中的错讹、辨识其中的疑难俗字为主要编纂目的。作者厚大师,历代僧传失载,生平事迹无考,其生活年代当在中晚唐时期,较早的佛经音义如《郭迻经音》《玄应音义》《慧琳音义》中对其都没有提及,仅五代释可洪《大藏经音随函録后序》中提到其人其书。其书今已失传,值得庆幸的是,《可洪音义》中对《川音》有大量征引,多达780 余条。本文所用《川音》,都是从《可洪音义》中辑佚而来。《可洪音义》一般称为《川音》,或者《西川经音》,偶尔也称为“西川厚大师《经音》”、“厚大师《经音》”、“西川厚大师”和“西川”。此外,《龙龛手镜》中对此书也有提及,称为《西川经音》,笔者仅发现1 例①。

从可洪《后序》对《川音》的描述及评判和《可洪音义》对《川音》的实际引用情况来推测,《川音》的体例大致如下:以某一部藏经为底本,按佛经的入藏顺序,逐经逐卷录出需要解释的错字难字,然后注音,间或释义,有时指出其版本异文,或者指明正字,释语简短。每卷中摘录的字头按其在经文中出现的先后次序排列,一般只摘录一个字作为字头,不同于《玄应音义》、《慧琳音义》或者《可洪音义》等,这些音义书通常摘录前后相连的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字作为词目。

《川音》在佛经校读、文献语言研究、大型字书编纂等方面都有其独特价值,限于篇幅,本文主要探讨该书对于佛典校理的价值,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有助于识读经文中的疑难俗字;有助于发现并勘正现行佛经中的文字讹误;有助于在佛经众多的版本异文中确立正字。

一、有助于识读佛经中的疑难俗字

罗振玉《增订碑别字序》云:“然经典数经传写,别构之字多有因仍未改者,特先儒别字,后人弗识,而鄙陋之士又曲造音训,不知妄作,小学之不讲,无怪经注之多支离也。故治经贵熟六书,尤贵审辨别字,玉尝以编中所载诸字校正古籍,多有捷悟。”〔1〕同样,《川音》的编纂目的之一就是音释佛典中因别构异写而产生的疑难杂字,直接或者间接指明正字,为后人阅读佛经提供了方便。例如:

中华藏《高僧传》卷4《支遁传》:“太原王濛,宿构精理,撰其才词往诣遁,作数百语,自谓遁莫能抗。遁徐曰:贫道与君别来多年,君语了不长进。濛惭而退焉,乃叹曰:实钵之王何也。”②

汤用彤《高僧传》校注本亦取“缁”字〔2〕。《龙龛手镜·糸部》:“,《旧经》作,音侧持反。又俗音牟。义不相扶也。在《续高僧传》上帙中。”〔3〕“”即“”字异写,“”同“缁”,见《宋本玉篇·糸部》:“缁,黑色也。,同缁。”〔4〕“”盖为“”之手写讹变。《汉语俗字丛考》也认为音“侧持反”的“”是“缁”的俗字〔5〕,其说是也。因为僧侣一般穿缁衣持饭钵行乞,故以“缁钵”代称僧人。

“王何”是三国魏王弼与何晏的并称,二人皆以思想学术高妙著称于世,如唐杨炯《〈王勃集〉序》曰:“蹈前贤之未识,探先圣之不言。经籍为心,得王何于逸契;风云入思,叶张左于神交。”〔6〕王濛谓支遁为“缁钵之王何”,是说他乃僧侣中思想学术高妙者,是佛教界领军人物。可见,《川音》及《南岳音》“”音“缁”不误。可洪误会文意,反斥他人为非,正所谓以不狂为狂也。

又如《云栖净土汇语》卷1《净土四十八问答后序》:“良哉开士,无论钵之王何,宗门之游夏,殆珍域之三圣哉。”(X62,P21c)④此“”亦同“缁”。又大正藏《佛祖历代通载》卷6:“濛惭汗曰:绛钵之王何也。”(T49,P523b)⑤此“绛”乃“”字又讹。

大正藏《续高僧传》卷22《论》:“自斯厥后,南北两分,住持位别,各程纲目,互举清徒。故有岭栖霞弘明净地,秦川灵隐建立戒坛,应供列雁行之僧,叙戒闻重受之夏,即其事也。”(T50,P621b)

“攝岭”即“攝山”,《续高僧传》卷26《释明璨传》:“仁寿初岁,召送舍利于蒋州之栖霞寺,今之攝山寺也。”(T50,P669a)此句正与“岭栖霞”相印证。而且,“岭栖霞”与“秦川灵隐”对文工整,亦可见“岭”乃山名。“”即“摄”之换形旁俗字,盖“攝山”为山名,故俚俗换从山旁作“”。《龙龛手镜·山部》:“:音攝。”〔3〕又朝鲜本《龙龛手镜·山部》:“,音攝。”⑥两书字头盖皆出自此经,抑或本自《川音》。《中华字海》据朝鲜本《龙龛》收录此字,未释义,可据此补足。可洪所据《续高僧传》底本作“攝山”⑦,故无法确认《川音》“”字的具体出处,他根据形似原则猜测其与“躡”互为异文,结果误解了《川音》。

二、有助于发现并勘正佛经的文字讹误

现今通行的《大正新修大藏经》和《中华大藏经》皆广罗异本,校勘严密,嘉惠学林者实多。美中不足的是,整理者没有重视前代佛经音义类著作在校勘佛经方面的重要作用,因而漏收了许多珍贵的异文资料,不利于后人发现经中的文字讹误,从而妨碍正确理解经意。而《川音》所提供的一些异文,就有这方面的价值,其例如下:

1.【弢→致】

大正藏《弥沙塞部和酰五分律》卷24《第四分之二羯磨法下》:“长生见之,便生是念:此王于我有是大怨,今日之遇岂可不乘。即起捉剑,欲刎王颈。寻复念言,父母恩重,过于二仪,临终勅我:汝莫见长,亦莫见短,以怨报怨,怨无由息。我今云何而违此诲,即还致剑,侍寝如故。”(T22,P159c)

按,“致剑”,中华藏影印金藏广胜寺本同,并且两藏皆未出校记,可见今藏多如此。今考“致”当是“(弢)”字讹误,此结论本自《川音》所录异文,见《可洪音义》卷16《弥沙塞部和酰五分律》第24卷音义:“致剑,上陟利反,至也,义是置字,置,住也,放也,委也,弃也。《川音》作,音叨。”(35/150a)可洪认为“致剑”即“置剑”,即放置、弃置刀剑的意思。而《川音》所据底本作“”,乃“弢”字异写,《说文·弓部》:“弢,弓衣也。”引申有掩藏、敛藏义,音义同“韬”,例如《史记·乐书》:“车甲弢而藏之府库而弗复用。”裴骃集解引徐广曰:“弢,音韬。”〔7〕又《千松笔记》卷1:“弢颖埋锋。”(X65,P390c)《五分律》之“弢剑”,即藏剑,正切律意。现行诸藏之“致”字,乃“弢”之讹误。又如《广弘明集》卷20《大法颂》:“虎贲弢羽,岂假鸣乌之射。”(T52,P241b)大正藏校勘记曰:“弢”,宫本作“致”。此亦“弢”讹作“致”之力证。《可洪音义》以“置”替“致”,迂矣。

2.【胯→膫/腌】

按,“膫骨”之“膫”,大正藏校记曰:宋、元、明、宫本作“髎”。中华藏本乃影印丽藏本,文字相同。玄应所见底本亦作“膫”,玄应以“髎”字替之,见《玄应音义》卷18《杂阿毗昙心论》第8 卷音义:“髎骨,力遥反,《字林》八髎也。《通俗文》:尻骨谓之八髎。论文作膫,脂膏也,膫非此用。”⑨颇疑宋、元、明、宫本作“髎”字,乃据《玄应音义》替改而来。《川音》所据底本作“腌”,厚大师以“胯”字替之,见《可洪音义》卷20《杂阿毗昙心论音义》第8 卷:“膫骨,上苦化反,腰也,正作胯骨也。又《经音义》云尻骨谓之八髎,非也。《川音》作腌,以胯字替之,是也。膫、髎二同,音僚,非也。”(35/274b)可洪认为《川音》是,玄应之说不可取。就论意而言,“膫”字无义可取⑩,故玄应改为同音字“髎”,《篆隶万象名义·骨部》:“髎,力条反,尻骨。”〔8〕就人体骨骼排列次序而言,“臗骨”之下列“髎骨(即尻骨)”亦可,但是“髎骨”古籍罕用。窃以为《川音》改为“胯骨”更切论意,而且“膫”与“胯”形似,盖“胯”手书作“”〔9〕,进而讹作“膫”。《川音》所据底本作“腌”⑪,更是无义可取,亦“胯”字之讹。

“胯”在中古常“腰胯”连言,指腰骨,用同“髁”,亦作“骻”,《慧琳音义》卷14《大宝积经》第56 卷音义:“腰髁,夸化反,又上声,亦通,《考声》云:髀上骨也。或作,古字也。《韵英》云:腰下骨也。或作胯,从肉、声。音与上同。经作胯,俗字,误也。”(57/663a)又卷15《大宝积经》第109 卷音义:“腰,下苦卦反,经作胯,俗字也。《说文》作髁,训云髀也。或作,《韵英》作也。”(57/694b)又卷78《经律异相》第21 卷音义:“左骻,夸寡反,上声字,俗字也。《埤苍》:骻,腰也。《古今正字》作,又作,亦作髁,又作,经文从客作髂,总无定体,诸儒率意作之,音亦不一,并云腰骨也,方言不同,未知孰是,今并书之。”(58/1050a)又《宋本玉篇·骨部》:“骻,腰骻。”〔4〕

而且,诸经中髀骨、臗骨、腰骨、脊骨一般顺次论及,如《阿毗达磨大毗婆沙论》卷40:“于骨琐中,先观足骨,次观踝骨,次观胫骨,次观膝骨,次观髀骨,次观臗骨,次观腰骨,次观脊骨,次观胁骨,次观髆骨,次观臂骨,次观肘骨,次观腕骨,次观手骨,次观肩骨,次观项骨,次观颔骨,次观齿骨,后观髑髅。”(T27,P205b)又《阿毗昙毗婆沙论》卷21:“复观脚骨、踝骨、膞骨、膝骨、脑(髀)骨、臗骨、腰骨、脊骨、臂骨、手骨、腕骨、肩骨、项骨、额(颔)骨、齿骨、髑髅骨。”(T28,P205b)又《大般涅盘经》卷12:“如是骨者从因缘生,依因足骨以拄踝骨……依因膝骨以拄髀骨,依因髀骨以拄臗骨,依因臗骨以拄腰骨,依因腰骨以拄脊骨,依因脊骨以拄肋骨。”(T12,P434a)或者髀骨、腰骨、脊骨依次而论,如《苦阴经》卷1:“骨节处处分解,散在异处,脚骨在一处,髆(膞)骨、髀骨、腰骨、脊骨、肩骨、项骨、髑髅骨,各在一处。”(T1,P848a)或者髀骨、腰骨、胁骨、脊骨依次而论,如《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5:“若见是弃死人身,骨散在地,脚骨异处,膞骨、髀骨、腰骨、胁骨、脊骨、手骨、项骨、髑髅,各各异处。”(T8,P254b)或者髀骨、胯骨、腰骨、脊骨依次而论,如《禅要经》卷1:“若观骨人,二足甲骨,指骨、趺骨、踝骨、胫骨、膝骨、髀骨、胯骨、腰骨、脊骨、颈骨、头骨、颔骨。”(T15,P238a)总之,髀骨和脊骨之间,总要出现腰骨或者胯骨,未见有“髎骨”或者“尻骨”者,所以厚大师以“胯”替“腌”、可洪以“胯”替“膫”,符合佛经的常规叙述方式。

3.【頍→颇】

大正藏《续高僧传》卷11《释志念传》:“又令上开府咨议参军王颇宣教。”(T50,P509a)

按,“王颇”,中华藏影印金藏广胜寺本同,且两藏皆未出校记,可见今藏多作“王颇”。《新修科分六学僧传》卷22 亦作“王颇”:“遣开府咨议参军王颇宣教旨命。”(X77,P266c)但是《川音》作“王頍”,见《可洪音义》卷27《续高僧传音义》第11 卷:“王颇,坡、叵、破三音,人名也。《川音》作頍,丘弭反;或作頍,丘绢反⑫。颇、頍二字,未委何政(正)。”(35/593a)可洪不能判断“颇”“頍”二字何者为正,又考慧琳所据《续高僧传》底本亦作“頍”,见《慧琳音义》卷93《续高僧传》第11 卷音义:“王頍,窥绢反,《说文》:头小锐;举头也。从支、页。”(59/210b)

其实,“頍”在古籍中的常用义是指著冠之貌,典出《诗·小雅·頍弁》:“有頍者弁,实维伊何。”毛传:“頍,弁貌。”〔10〕陆德明释文:“頍,著弁貌。”陈奂传疏:“頍者,非形容皮弁之皃,乃形容其戴弁之皃。……《说文》:‘頍,举头也。’‘也’,《玉篇》作‘皃’,举头与戴弁义同。”〔10〕“頍”亦指古代用以束发固冠的发饰,《释名》卷4《释首饰》:“簂,恢也,恢廓覆发上也。鲁人曰頍,頍,倾也,著之倾近前也。”⑬又《后汉书·舆服志下》:“古者有冠无帻,其戴也,加首有頍,所以安物。”〔11〕故作为人名,“頍”的意境较“颇”字为优,“颇”当是讹字。且《隋书》中作“王頍”,见《隋书·王頍传》:“王頍,字景文……授汉王谅府咨议参军。”〔12〕又《隋书·庶人谅传》:“王頍者,梁将王僧辩之子也,少倜傥,有奇略,为谅咨议参军。”〔12〕又《隋书·豆卢毓传》:“及高祖崩,炀帝即位,征谅入朝。谅纳咨议王頍之谋,发兵作乱。”〔12〕郭绍林点校本《续高僧传》亦以《隋书》为证,取“頍”字〔13〕,而《川音》《慧琳音义》可以提供更早的版本证据。

三、有助于在众多的佛经异文中确立正字

佛经流传至今,版本众多,《大正藏》《中华藏》的校勘记虽然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异文资料,但都未作评判,到底哪个正确,全靠读者的学识,而《川音》的选择可以给我们更多启示。例如:

大正藏《经律异相》卷8:“淫为蠣虫,残危身命。”(T53,P45c)

按,大正藏校勘记曰:“蠣”,宋、元、明本作“蠆”。《川音》所据底本亦作“蠣”,但厚大师以“蠆”替之,见《可洪音义》卷23《经律异相音义》第8卷:“蠣虫,上市玉反,正作,蜘蛛别名也。又衣(依)字力世反,牡蠣,蜯蛤类也,非用。,居愿反。又《川音》以蠆字替之,非义也。”(35/387a)可洪认为“蠣”是“”字讹误,并认为《川音》以“蠆”替“蠣”不合文意。“蠆”指蝎子类毒虫,把邪淫者或异性比喻为蝎子毒虫在佛经中有出典,见后汉安世高译《佛说奈女耆婆经》卷1:“太后曰:我昔曾于金柱殿中昼卧,忽有物来压我身上,我时恍惚若梦若觉,状如魇梦,遂与情通。忽然而寤,见有大蠆长三尺余从我上去,则觉有胎,王实是此蠆子也。我羞耻此,未曾出口。”(T14,P904b)又:“见王五脏及百脉之中血气扰扰,悉是蛇蠆之毒周匝身体。”(T14,P904a)而且佛经在罗列各种毒害时,“蠆”也常列其中,例如东晋佛陀跋陀罗译《达摩多罗禅经》卷2:“于大地狱,还受苦毒;或作蜂蠆、蜈蚣、毒蛇、恶龙、害鬼、罗剎,如是种种毒害之类,今不除灭,复见烧(娆)迫。”(T15,P319c)又吴支谦译《佛说四愿经》卷1:“身更蠆毒,苦痛无极。”(T17,P537b)唐玄奘译《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卷510:“勿为蚊虻、蛇蠆、风热、饥渴等触之所侵恼。”(T7,P601c)又唐不空译《一切如来心秘密全身舍利宝箧印陀罗尼经》卷1:“不为师子、狂象、虎狼、野干、蜂蠆之所伤害。”(T19,P173b)故《川音》以“蠆”替“蠣”十分切合经意。窃以为“蠣”是“蠆”字俗体,《集韵·夬韵》:“蠆,《说文》:毒虫也。亦作。”〔14〕“蠣”是“”的偏旁易位字。可洪作“”,“”虽然指蜘蛛类毒虫,但它是连绵词,不能单用,而且不是佛经常用字词,故其说不如厚大师为优。慧琳所据底本亦作“蠣”,见《慧琳音义》卷78《经律异相》第8卷音义:“蠣虫,音赖,《说文》云:似蚌,出江海中甲虫也。”(58/1038a)蜯蛤类生物对于生命完全没有危害性,故“蠣”字此义项不合经意,慧琳之释未达根本。又考《经律异相》这段文字原本出自吴康僧会译《六度集经》,大正藏翻刻丽藏本《六度集经》卷8《菩萨以明离鬼妻经》作“蠾”:“淫为蠾虫,残身危命者也。”(T3,P47c)校勘记曰:宋、元、明本作“蠣”。中华藏本文字相同。今究“蠾”之来历,盖“蠆”俗书作“蠣”,“蠣”又讹作“”,“”进而被繁化作“蠾”。

2.【脤→服/脣】

大正藏《广弘明集》卷20《大法颂序》:“方叔邵虎之臣,均鼙应鼓之将,秉龙虎之秘韬,握朱玄之异略,受脣于庙堂之上,扬威于关塞之下。出玉门而直指,度金城而奏策,荡杂种之残妖,匡中原之涂炭。”(T52,P240b)

按,“受脣”之“脣”,大正藏校记曰宋、元、明、宫本作“賑”。中华藏影印金藏作“脤”,《川音》所据底本亦作“脤”,厚大师以其为是,见《可洪音义》卷30《广弘明集》第20 卷音义:“受服,音伏,衣服也。又事也,敬也。又《川音》作脤,时忍反,祭余肉也,《说文》云天子所以亲遗百姓也。又社肉盛以蜃,因谓之脤也。然服、脤二字未委何正。”(35/691a)可洪于“服”“脤”二字不知所从。

窃以为《川音》作“脤”是也,古代出兵祭社,祭毕,以社肉颁赐众人,谓之“受脤”,后来受命统军也叫“受脤”,如《后汉书·皇甫嵩朱俊列传》:“皇甫嵩、朱儁并以上将之略,受脤仓卒之时。”〔11〕《大法颂序》正是此义。而“受服”乃谓受爵禄与服饰之赏,与序文文理不合,故不取。丽藏本“脣”字,乃“脤”的偏旁异位俗字;宋、元、明、宫本之“賑”、可洪所据底本之“服”,皆“脤”之讹字。又考《慧琳音义》卷98 作“受脤”:“受脤,臣忍反。郑注《周礼》:脤皆社禝宗庙之肉也。杜注《左传》云:宜社之肉,盛之以脤器,故曰脤。《公羊传》云:生曰脤,熟曰膰。《说文》从示作祳。膰音烦也。”(59/305b)亦可证《川音》不误。

综上所述,《川音》可资于佛典校理者实多,限于篇幅,本文仅举数例,以使读者管窥其价值。

注释:

①《龙龛手镜·米部》:“《西川经音》云别本是麨字,《香严》音于句反。”见《龙龛手镜》第305页。

②引自中华藏影印金藏广胜寺本释慧皎《高僧传》,见《中华藏》第61册第294页上栏。

③本文所引释可洪《新集藏经音义随函录》(简称《可洪音义》)为《影印高丽大藏经》本,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2 年版,第34 -35册,随文括号标示出处,“/”前为册数,后为页码,“abc”分别表示上中下各栏。

④本文所引部分佛教文献出自《卍新纂续藏经》,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93 -1997 年版,随文括号标示出处,“X”指《续藏经》,其后数字为册数,“P”后数字为页码,“abc”分别表示上中下各栏。

⑤本文所引部分佛教文献出自《大正新修大藏经》(简称大正藏),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94 -1996 年版,随文括号标示出处,“T”指《大正藏》,其后数字为册数,“P”后数字为页码,“abc”分别表示上中下三栏。

⑥朝鲜本《龙龛手镜》第61页,日本影印朝鲜咸化八年(1472)增订本。

⑦按,可从下面两条音义确认:《可洪音义》卷27《高僧传》第8卷音义:“山,上尸叶反,《续高僧传》作攝山。”(35/574a);又,《高僧传》第11卷音义:“山,上音攝,《续高僧传》作攝山也。”(35/577c)

⑧本文所引释慧琳《一切经音义》(简称《慧琳音义》)为《中华大藏经》本,中华书局1997 年版,第57 -59 册,随文括号标示出处,“/”前为册数,后为页码,“ab”分别表示上下栏。

⑨释玄应《一切经音义》,《影印高丽大藏经》本,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82年版,第32册,第244页。

⑩许慎《说文解字·肉部》:“膫,牛肠脂也。”见《说文解字》第83页,中华书局2013年版。《宋本玉篇·肉部》:“膋,力雕切,《诗》曰:取其血膋。膋,脂膏也。膫,同上。”见《宋本玉篇》第141页。余迺永《新校互注宋本广韵·萧韵》落萧切:“膋,肠间脂也。膫,上同。”见《新校互注宋本广韵》第145页。

⑪《说文解字·肉部》:“腌,渍肉也。”见《说文解字》第84页。

⑫张参《五经文字·页部》:“頍,丘绢反。又音跬。见《诗风》。”见《丛书集成初编》本第1064册《五经文字》第63页,中华书局1985年版。

⑬王先谦《释名疏证补》第4卷第36页,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