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共产党人与五四运动研究

2020-12-10 05:14崇庆余
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20年3期

周 棉,崇庆余

(1.西安思源学院 留学生与现代中国研究中心,陕西西安710038;2.江苏师范大学留学生与近代中国研究中心,江苏徐州221008)

1919年5月4日爆发的五四运动已经过去整整一个世纪了。这个一百年是中国历史上天翻地覆的一百年,经历了北洋军阀当政时期的混乱,经历了国民党统治时期的内忧外患,经历了日寇侵华的腥风血雨,经历了抗战胜利后的国共内战,经历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的曲折发展和改革开放。这一切都不能不说与五四运动有关。五四运动不仅是一个伟大的爱国运动,而且是一个具有文艺复兴性质的新文化运动。它不但激起了中国人民空前的爱国热情,把中国人民反帝反封建的爱国运动推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阶段,而且宣传了民主与科学,宣传了包括马克思主义在内的西方多种政治学说,诞生了中国共产党,改变了中国历史前进的大方向,影响了东亚和世界的发展。因此,五四运动爆发后不久,对五四运动的研究也在不同的学术和政治思想领域开展。下面即对一个世纪以来的五四运动研究——实际上就是中国共产党主导的五四运动的研究进行追溯和分析,并指出其未来的研究要点和趋势。

一、关于五四运动百年研究的总脉络和聚焦的核心

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虽然在时间上已经百年,在看法上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各执一词,难以断论,但是厘清其脉络,找出其焦点,不仅可以而且必要。在此,我们把五四运动研究的脉络和焦点简括如下。

在五四运动发生以后不久,有关的重要当事人如陈独秀、胡适、李大钊、罗家伦等就发表了多种不同看法。其中已经成为共产党员的陈独秀等人对五四运动作出了肯定性的评价,特别是对它的政治意义给予了充分的褒奖,而胡适等资产阶级自由主义文人和国民党人则对五四运动的意义进行了有限度的肯定。此后,随着共产主义运动的深入,共青团组织对五四运动进行了积极的颂扬,并且把它作为青年节。而国民党及其文化人则进一步远离五四运动,否定它对中国革命的影响。后来这种分歧甚至上升到国共两党的领袖蒋介石与毛泽东之间在五四运动评价方面的尖锐对立。蒋氏不无忿懑地否定五四新文化、白话文和西方科学文化的传入,而毛泽东及其追随者则对五四运动期间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及其影响下共产党的创建给予了充分肯定,赋予了其非常积极的政治意义,认为它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标志着中国革命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1949年以后,毛泽东关于五四运动的观点定于一尊,成为中国大陆研究五四运动和研究中国革命史(中国现代史)的指导思想,而作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主要发起人之一的胡适及其思想,则受到了猛烈的荡涤。文革前虽然由于极左的政治氛围的影响,大陆学术研究的气氛受到较大抑制,但是,毛泽东关于五四运动的观点却畅通无阻地写进了胡华编著的《中国革命史讲义》①并一直影响至今,而且还将继续影响下去,而困守台湾的国民党人及学术界则远离了五四运动的评判前沿。

改革开放以后,大陆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进入了前所未有的高潮阶段,一些激进的思想者和文化人乘机高扬五四时期民主和科学的大旗,推动了五四运动研究的深入。但是,由此也带来了思想界、学术界的一些紧张和敏感,中共党史界和中央思想文化部门在肯定五四运动精神的前提下,对有关提法和研究也进行了多次节制和降温,既使五四运动的研究继续进行,也维护了毛泽东关于五四运动理论的指导地位,确保五四运动的研究在主流意识形态指导下争鸣。特别是在五四运动的重要纪念日,根据中央有关部门的指导意见,有关研究单位多次召开了五四运动研究学术研讨会,代表性的如为纪念五四运动60周年,多家单位举行了纪念活动。1979年5月2日至9日,中国社会科学院组织了纪念五四运动60周年学术讨论会,收到了180多篇论文,会后编辑出版了《纪念五四运动六十周年学术讨论会论文选》,收选了会议重要论文73篇。其中有的文章联系当时的形势和任务,对五四运动以来的经验进行了总结;有的则是对五四运动中的某些问题进行了新的探讨;还有的对五四时期一些重要的历史人物进行了评述,其中就包括共产党创立时期的一些著名活动家;有的文章论述了五四新文化运动对新学科创建的影响。需要指出的是,尽管这些文章的观点不尽相同,但在当时较为宽松的历史条件下,无论是发言或者收入书中的文章都未作修改,任其并存。更重要的是,为纪念五四运动七十周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北京大学等著名研究部门或高等院校纷纷举行纪念活动,使五四运动的研究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仅出版的有关五四运动研究的论著、资料就达几十种。其中1980年5月9日~12日,北京大学举行了“海峡两岸纪念五四运动七十周年学术讨论会”,会后出版了《北京大学纪念五四运动七十周年论文集》。又如中国社会科学院举办了“纪念五四运动七十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其论文被收入《五四运动与中国文化建设:五四运动七十周年讨论会论文选》②等论文集中。这期间的一些代表性成果还被收入张静如主编的《五四与现代中国丛书》③等著作中。

总体而言,有关五四运动的研究基本从1920年代开始,总体上呈上升趋势,但每个阶段的情况并不均衡;而且国共两党及其影响下的党史界、学术界分歧较大。不过,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运动的研究及其观点,仍然一直居于五四运动研究的主流和支配地位,并取得了一大批研究成果。

理解上述五四运动研究的总体脉络和核心,对于今天深入开展五四运动的再研究,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下面即追溯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人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探索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运动的看法及其原因。

二、关于共产党人与五四运动的百年研究

总的来说,关于五四运动研究的成果汗牛充栋,从20世纪20年代开始,五四运动即成为中国思想界、史学界和文化界专家学者回忆和研究不衰的课题。为此,本文关于五四运动研究的追溯,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为分界标志,分为两大时段进行。

(一)1949年前国内学术界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

1949年前国内学术界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在总体上是中国共产党人的研究,肯定性的观点形成了主流。

1.1919~1938年间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

关于“五四运动”的提法,最早见于当时学联的通电文字。五四运动正如火如荼进行时,北京大学的学生领袖罗家伦④就在1919年5月26日出版的《每周评论》第23期发表《五四运动的精神》一文,首先提出了“五四运动”这个影响深远的名词,并肯定五四运动的精神是“牺牲的精神”、“社会制裁的精神”和“民族自决的精神”。“五四运动过后不久,关于五四运动的书就马上出来了,《青岛潮》《学界风潮纪》等小册子,大都是1919年出版的。”〔1〕但是,后来的资产阶级右翼文人如胡适和傅斯年等当时一些亲历五四运动且堪称著名人物的回忆文章,也包括后来成为中国现代著名思想家、教育家和国民党党史专家的罗家伦,自然地道出了他们在时过境迁之后的看法,且大都有不堪回首忆当年之慨,从根本上否认五四运动与共产党和马克思主义的关系。而当时壮怀激烈、后来接受了马克思主义的共产党人如陈独秀、李大钊以及瞿秋白、张太雷、周恩来、恽代英等,则对五四运动赞勉有加,不失时机地发表了对五四运动的看法。其中陈独秀1920年4月21日在上海中国公学第二次演讲会发表的演讲就体现了他心目中的五四精神。在这个题目为《五四运动的精神是什么?》的演说中,陈独秀号召青年要发扬两种精神:“五四运动的精神,的确比前者爱国运动有不同的地方。这不同的地方,就是五四运动特有的精神。这种精神就是:(一)直接行动;(二)牺牲的精神。”〔2〕今天看来,陈独秀所要求青年具备的两种精神,也就是社会担当精神和为正义事业的牺牲精神,不仅反映了陈独秀自身的特点,更反映了五四时期“人的觉醒”的意识和作为中共党员的陈独秀所信仰的为共产主义事业献身的精神。应该说,陈独秀对“五四运动精神”的解读与罗家伦的解释并不是完全对立的,确有联系和共同之处。问题是,罗家伦等国民党人对五四运动的解释只停留在五四运动爆发的当天和直接的诱因,而忽略了前因、进程和后果。事实也正是这样,当远在南方的国民党把五四运动仅仅视为爱国的大学生一次愤激的活动而未予重视时,绝对不会想到信仰马克思主义的知识分子在五四爆发之日前后和发展进程中的作用和影响——宣传马克思主义,肯定学生的爱国精神,支持学生的爱国行动,推动运动的扩展,直到成立共产党。

因此,中国共产党从成立初期,就明确地认识到自己与五四运动的关系,重视五四运动的研究。所以,1924年4月19日中共中央专门就几个重要的纪念日发表了第13号通告——《关于“五一”、“五四”、“五五”、“五七”之纪念与宣传》。根据党史资料,这是中国共产党正式以中共中央名义发表的纪念五四运动的最早文献,对纪念“五四”作出了明确的规定,可见中国共产党对五四运动的重视。不久后的5月1日,已经是中国共产党党员的北京大学教授李大钊撰写了《这一周》短文,刊于《北大经济学会半月刊》第24期,介绍了5月第一周的4个纪念日,最早提出“5月4日,纪念‘五四’运动的中国青年节”〔3〕。联系李大钊的政治身份,我们有理由推断他撰写此文的动机及其观点,并不仅仅是他个人的看法,而是代表共产党组织的观点。

此后,随着中国革命的发展和形式的变化,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运动的认识不断提高,如共产党员恽代英认为五四运动使“文字上与思想上,大大的得着一番解放”〔4〕。实际上,他在这里强调的是五四运动对思想解放和白话文运动的影响。应该说,这个看法是中肯的。中国共产党早期的理论家瞿秋白则从理论上指出五四运动对中国革命的影响,认为五四运动开辟了中国革命“新的方向”,从此开始,“无产阶级参加革命,开始表现他的社会势力”〔5〕。对此,瞿秋白进一步指出,在“中国革命到五四运动之后,已经加入俄国的十月革命所开始的世界社会主义的革命,中国的幼稚的无产阶级直接加入了国际无产阶级革命的队伍,中国的国民革命客观上也得到了新的使命”〔6〕。由此不难看出瞿秋白对五四运动的高度评价。在他看来,五四运动所推动的中国革命,并不是孤立的一个国家的革命,而是加入了俄国为代表的世界革命的一部分,因此中国的无产阶级也成为了国际无产阶级革命队伍的一部分。从以后中国共产党与苏联和共产国际的关系来看,瞿秋白的概括是客观的,这也反映了瞿秋白及其观点对当时共产党组织的影响。

中国共产党的早期重要领导人、理论家、工人运动领袖蔡和森则结合五四时期的工人运动,指出五四运动期间工人罢工的意义:“证明中国工人阶级已走到反帝国主义的政治争斗的路上来了”,“对于党的产生是有很重大的意义的”,五四运动中形成了一批“倾向俄国、倾向社会主义的先进分子”〔7〕。作为五卅运动的领导人,蔡和森的看法自有其根据。因此,陈独秀说五四运动是“在欧战后世界革命的热潮中发生的”〔8〕。

这表明,在1920年代,共产党的早期领导人陈独秀、李大钊、恽代英、瞿秋白和蔡和森等人不仅把五四运动放到中国革命的进程中考察,更重要的是还把它与俄国十月革命联系起来,认为五四运动开辟了中国革命的新方向。作为五四运动的亲历者和在五四期间参与创建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家,他们的观点不无道理。尤其需要指出的是,他们的观点为后来毛泽东关于五四运动的论述打下了基础。理解这一点,对于理解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运动的认识很有必要。

1937年,时为中国共产党领导人之一的张闻天在《中国现代革命运动史》中论述了五四运动,作为共产党理论家的张闻天,在此把五四运动的研究提高到了一个新的阶段。首先,在五四运动研究史上,他最早阐述了五四运动的性质,明确提出了五四运动是“反帝反封建的民族民主的群众革命”。其次,揭示了五四爱国运动与新文化运动的关系,指出五四运动是“新文化运动和群众爱国运动的合流,新文化运动是整个爱国运动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爱国运动意识上的表现,而又在爱国运动狂流中广大地开展起来”。再次,高度评价了五四运动的历史地位,称赞五四运动“启导广大人民的觉悟,准备革命力量的团结,这是五四运动最伟大的功绩”,促进了共产党的建立和中华革命党的“新生”,拉开了“行将到来的中国大革命之序幕”〔9〕。

与张闻天此著问世的同时,日本早稻田大学毕业的中共历史学家何干之的著作《近代中国启蒙运动史》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该书是中国最早系统研究近代以来思想发展史的著作之一,分为七章,五四新文化运动为其中的一章。该书在中国近代启蒙运动的背景下考察五四运动,这个视角本身就有创新价值,而且肯定了陈独秀作为新文化运动的“先觉者”的贡献,认为李大钊“大体上是新唯物论的代表”,李大钊关于“庶民是改造全世界的主力”的观点“最有见地”〔10〕。这就肯定了陈独秀、李大钊等人在五四时期宣传马克思主义、创建共产党的贡献。何干之的这本著作代表了当时共产党内研究中国启蒙思想运动的水平,并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研究产生了重要影响。

2.1938~1949年:毛泽东及其观点影响下的五四运动研究

随着共产党的壮大,五四运动的研究成为国共两党舌战的一个焦点和国外一些学者关注的热点。作为共产党的领袖,毛泽东在1939~1940年发表的《五四运动》、《青年运动的方向》、《一二九运动的伟大意义》和《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等文章中,吸收了上述共产党领导人陈独秀、李大钊、蔡和森、恽代英、周恩来、张太雷、张闻天以及共产党史学家何干之等人关于五四运动的观点,还特别在《新民主主义论》中强调了五四运动中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的领导作用、马克思主义的影响和对中共建党的作用:“五四运动时期虽然还没有中国共产党,但是已经有了大批的赞成俄国革命的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11〕毛泽东还说:“‘五四运动’,在其开始,是共产主义的知识分子、革命的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他们是当时运动中的右翼)三部分人的统一战线的革命运动。它的弱点,就在只局限于知识分子,没有工人农民参加。但发展到‘六三’运动时,就不但是知识分子,而且有广大的无产阶级、小资产阶级和资产阶级参加,成了全国范围的革命运动了。”〔12〕从此,特别是在1949年以后,毛泽东的这种观点成为大陆学术界研究五四运动的指导思想,对五四运动研究所产生的重大影响一直延续到现在,而且还将继续影响下去。

此后,由于毛泽东在共产党内的巨大影响,他对五四运动的看法也自然地影响了党内其他人对五四运动的看法。因此,客观上共产党人有关五四运动研究的主要内容都是在不断强化或完善毛泽东的观点。其中最为典型的是历史学家平心(李平心),他在《中国现代史初编》中提出了关于五四运动的五个特点:第一,“五四运动基本上是一个自下而上的群众觉悟运动和有组织性的斗争”。第二,“五四运动第一次在理论上和实践上把反帝与反封建的二重革命任务结合起来”。第三,“五四运动展开了为以前所没有的异样复杂的社会斗争图景”,新旧社会力量“在不断冲突,交错,结合和分化。此种特点也是新民主主义产生的必然征候”。第四,“各种的社会意识形态在进行猛烈的冲突”,这“也是新旧民主主义交替过程中必然发生的现象”。第五,“五四运动开始由革命群众不自觉地、历史地提出了‘中国革命是世界革命一部分’的命题”〔13〕。

又如,马克思主义哲学家艾思奇在《五四文化运动在今日的意义》一文中,提出了一个当时被人忽视但又很重要的即如何对待中国传统文化和西方文化的问题。他说:“五四文化运动无情地反对了中国民族文化中一切陈腐的东西,但并不是绝对否定了中国民族文化。”五四运动介绍西方文化的“真意义”,“是在于帮助建立新的中国民族自己的文化”〔14〕。今天看来,艾思奇的观点颇有意义。此外,历史学家华岗成稿于1948年的《五四运动史》也同样受到了毛泽东观点的影响。如该书认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与十月革命“是五四运动的最近而且是最直接的原因,”但是,“这当然不是说,五四运动是晚清由外因造成的,事实上,第一次世界大战与俄国十月革命都是通过中国社会内在条件,才引起五四运动。”〔15〕显而易见,这里华岗对引起五四运动原因的阐述,不仅受到了毛泽东关于五四运动观点的影响,还运用了毛泽东《矛盾论》中内外因的分析方法。因此,该书在中共党史界被称为“第一部用马克思主义观点系统研究五四运动的专著”〔16〕。

与此相反,国民党领袖蒋介石则对五四运动持否定的看法。1941年7月,他在《哲学与教育对于青年的关系》演讲中说:

我们试看当时所谓新文化运动,究竟指的是什么?就当时一般实际情形来观察,我们实在看不出它具体的内容。是不是提倡白话文就是新文化运动?是不是零星介绍一些西洋文化就是新文化运动?是不是推翻礼教否定本国历史就是新文化运动?是不是打破一切纪律,扩张个人自由就是新文化运动?是不是盲目崇拜外国,毫无抉择的介绍和接受外来文化就是新文化运动?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所要的新文化,实在是太幼稚、太便宜,而且是太危险了!〔17〕

在这里,蒋介石彻底否定了五四运动有关新文化的内容,更不要说认可共产主义思想、共产党人与五四运动的关系。在此理论影响下,国民党内的一些研究者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特别是对五四运动与共产党的关系更持否定的态度。但是,相对于共产党对五四运动的重视程度和宣传力度而言,国民党史学界关于五四运动研究的声音似乎太弱小,或者说,他们可能“不屑于”五四运动的研究,特别是随着国民党败退台湾,国民党人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实在难以与擅长舆论工作的共产党对五四运动的研究与宣传相比。

总的说来,1949年前在毛泽东关于五四运动理论的影响下,中国共产党人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及其主要观点在中国思想界、史学界、文化界和文学界产生了较大的影响,而且随着共产党在大陆逐渐胜利的趋势,毛泽东关于五四运动的理论也逐渐占据五四运动研究的上风,成为大陆起支配作用的意识形态的一部分。

(二)1949年以来共产党发动和指导下的五四运动研究

1949年以来,国内学术界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是在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的直接领导下开始的,主要集中于中共与五四运动的关系、五四运动是否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等重大问题上,并取得了许多重要成果。但是其过程充满了曲折,可以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1949~1966年共产党人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

1.主要研究历程

严格地讲,1949年以后开始的对五四运动的研究,始于新中国成立不久的1950年四五月间。根据中共中央的号召,北京各大学开展了关于五四运动的领导思想的讨论,即五四运动是无产阶级思想领导还是资产阶级思想领导的问题。《光明日报》也以《五四运动中的领导思想问题》为题征稿。时任《人民日报》社长兼总编辑、文革初始时即被以莫须有的罪名迫害致死的邓拓,于1950年4月29日在《人民日报》上发表了自己写的《谁领导了五四运动》的文章,认为是李大钊领导了五四运动,理由是李大钊写了《庶民的胜利》等文章,产生了很大影响:“只有共产主义知识分子的代表,发起每周评论,谈政治,才是在这个革命运动中被公认的实际领导者”〔18〕。

这时,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范文澜与文学史家李何林就五四运动是否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展开了争论,结果李何林接受了马克思主义是五四时期的主流的观点,并在5月4日的《光明日报》发表了一篇批评自己1940年出版的《近二十年中国文艺思潮论》的文章,说自己当时把新文学的领导思想说成是资产阶级思想是错误的。直到1983年他还强调:毛泽东关于中国新文化运动的论述“是以无产阶级社会主义文化思想为领导的人民大众反帝反封建的新民主主义”〔19〕。李何林说:“作为领导思想的新民主主义,不但符合解放区三十年革命运动和新文化运动的实际,也应包括而且符合新时代社会主义运动的实际。”〔20〕

实际上,在新中国成立前夕,根据吴玉章、范文澜等老一辈中共革命家和历史学家的建议,为迎接新中国的诞生、尽快培养党的干部和年青一代,胡华编写了中共党史教材《中国革命史讲义》并在华北讲授。经过修订,1950年3月该讲义以《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史》(初稿)的书名正式出版。此书是1949年后第一部系统论述从五四运动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这一时期历史的著作,开创了中共党史著作编辑和出版的先河。此后陆续出版的中国革命史、中共党史的教科书和多种简明读本等,都把五四运动史作为重要内容之一加以论述。由于该书适合中国共产党历史学科建设的需要,特别是以毛泽东的论述为指导,且广泛进入大学课堂,故产生了极大影响,在短时间内连续发行13版(次),达数百万册。

在当时的党史界乃至整个大陆学术界,把五四运动作为专题研究的成果,可以历史学家黎澍的文章《论社会主义在中国的传播》为起点,此文刊于1954年的《历史研究》第3期。此后一直到十年浩劫结束前,中共对五四运动的研究虽然有所进展,但是由于极左的政治思潮的影响,学术争鸣未能正常开展,有时候甚至处于停滞徘徊状态。因此,这阶段有关五四运动研究的文章并不多,代表性文章有《历史研究》1957年第5期发表的李龙牧的《李大钊同志对五四时期马克思主义的宣传》,该文不仅分析了李大钊思想的转变,还阐述了五四运动发生的具体环境和当时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意识的知识分子的思想发展过程。

应该注意的是,《历史研究》1962年第4期发表了朱务善《五四运动是否就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文章,提出了“五四运动是新民主主义的开始,但还不是新民主主义革命”〔21〕的观点。因为朱务善为中共一大党员,20年代留苏出身,况且提出的这个论题极其敏感,因而引起了学术界半年多的争鸣。虽然也有学者赞成其看法,但是持否定性意见的学者更多,他们理所当然地以毛泽东的论述为指导进行了驳论:关于五四运动的性质和历史意义,毛泽东早已作了分析与论断,而且党史界、学术界乃至文艺界都根据毛泽东的观点,认定中国近代民主革命的过程以五四运动为标志,分为旧民主主义革命与新民主主义革命两个历史阶段;五四运动本身就属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范畴,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始。这方面的重要文章有党史学家彭明的《论五四时期的李大钊与陈独秀》(《历史研究》1962年第6期)和资深的共产党员历史学家孙思白的《略谈五四运动革命性质问题》(《文史哲》1963年第3期)等。

1962年,由老革命家和党史学家李新先生等主编的《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通史》(初稿)第一卷出版,该书较详尽地叙述了五四运动的过程,代表了当时在反右之后特定历史年代里学术界中国革命史研究的水平。

除了上述研究成果之外,这一阶段出版的有关五四运动的专著还有:贾逸君的《五四运动简史》,新潮书店1951年印行;丁守和等《从五四启蒙运动到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三联书店1963年出版;洪焕春《五四时期的中国革命运动》,三联书店1956年出版,等等。这一阶段还搜集、整理出版了一些有关五四运动的史料,比较重要的有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第三所南京史料整理处编《五四运动史料汇编》(10册),1958年线装油印本;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第三所近代史资料编辑组编《五四爱国运动资料》,科学出版社,1959年出版——其中包括7种五四时期出版的书籍:《青岛潮》《学界风潮纪》《上海罢市实录》《民潮七日记》《上海罢市救亡史》《章宗祥》《曹汝霖》;《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警务处档案》和《五四~六三爱国运动大事日录》。还有中共中央编译局研究室编的《五四时期期刊介绍》,三联书店1959年出版,等等。这些资料值得五四运动史研究者参考。

2.研究的主要目的和意义

根据上述研究历程的分析和研究成果的解读,在此,有必要对1949年后中国共产党开展五四运动研究的目的和意义加以分析。

概括地讲,1949~1966年间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是中国共产党作为执政党在取得全国政权以后所开展的有计划有组织的研究,其主要目的是强化和完善共产党与五四运动的关系的理论,以论证中国共产党成立与五四运动的必然关系,论证共产党所领导的新民主主义革命始于五四的客观性、合理性和必然性,进而论证中国共产党领导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必然性、正确性和夺取全国政权、建立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必然性、合理性和合法性。

通过这阶段的研究,中国共产党不仅成功地使得广大共产党员加强了党性,深化了对中共党史的认识,而且使广大青年学生产生了信仰共产党的意识,也改造了旧中国培养的一大批所谓的“旧知识分子”,实际上也包括民主党派成员。不足的是,百家争鸣的气氛不够浓烈,有的观点的学理性需要加强。当然,作为当时中国共产党党史研究的一部分,百家争鸣氛围和学理性欠缺也是可以理解的。

第二阶段:1978年以来共产党人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

改革开放以来,经过拨乱反正,国内学术界的研究氛围为之大变,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掀起了前所未有的高潮,特别是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随着思想解放的大潮,以纪念五四运动60周年为契机,国内、党内对于五四运动史的研究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1.关于五四运动研究的成果

自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到现在,据不完全统计,有关五四运动研究的学术论文约3000篇左右;有关的论文集、专著和资料集多达上百种,至于其他著作中涉及到的对五四的分析评论,那就难以计数。主要情况如下:

关于五四研究的主要专著有:李新、陈铁健的《伟大的开端》(为节省篇幅,而且这些书出版不久,便于寻找,故出版信息省略,以下同)、彭明的《五四运动史》、李龙牧的《五四时期思想史论》、刘永明的《五四运动与国民党人》、萧超然的《北京大学与五四运动》等。主要论文集有:中国社科院近代史所编《纪念五四运动六十周年学术讨论会论文选》、《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编《五四运动与中国文化建设——五四运动七十周年学术讨论会论文选》、彭明《五四运动论文集》、张静如主编《五四与现代中国——五四新论》等。修订再版的著作有丁守和等人的《从五四启蒙运动到马克思主义的传播》等。

这阶段还出版了较多的有关五四时期党史人物的研究成果,如任建树等《陈独秀传》、曾乐山的《五四时期陈独秀思想研究》、王举勤的《陈独秀与中国国共产党》、朱乔森等《李大钊传》、丁守和的《瞿秋白思想研究》、陈铁健的《瞿秋白传》,特别是陈独秀、李大钊、周恩来、瞿秋白等中共党史人物的全集、文集、选集、年谱、回忆录等大量出版。另外,还有研究五四时期风云人物的一些论著,如耿云志的《胡适研究论稿》和《胡适新论》、易竹贤的《胡适传》、欧阳哲生的《自由主义之累——胡适思想的现代阐释》、周天度的《蔡元培传》等。

资料是研究的基础,随着研究的深入和研究手段的现代化,特别是电子技术和网络的出现,这一时期对五四运动资料的挖掘和整理出版取得了空前的成绩。主要成果有: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所和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合编的《五四爱国运动档案资料》,中国社会科学近代史所选编的《五四爱国运动》《五四运动回忆录》,张允侯等编《五四时期的社团》,胡华等编《五四时期的历史人物》,陈崧编《“五四”前后东西文化问题论战文选》等。学者们还搜集整理出版了各地五四运动的资料,出版了一些专辑,如《五四运动在北京》《五四运动在天津》《五四运动在湖南》《五四运动在武汉》等。此外,关于五四时期影印资料的出版更是空前。在1954年人民出版社影印《新青年》全套的基础上,上海书店等出版单位从1980年起又相继影印了《新潮》《少年中国》《觉悟》《星期评论》《晨钟》《晨报》《晨报副携》《民国日报》《北京大学日刊》等。这些资料的出版,既是五四资料的大整理,具有较大的文化史、学术史价值,也更有现实的研究价值。

以上研究成果⑤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应归功于中共领导部门的重视,否则,很难想象会有如此多的成果问世。由此,我们不难想见中共宣传、研究、出版等部门对五四运动研究的重视。

2.关于五四运动研究的主要论题

(1)关于五四运动与中共成立的关系

这方面的成果论文较多,代表性的有五四研究专家彭明的《五四运动与中国共产党的诞生》⑥,特别是其专著《五四运动史》⑦等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五四运动史》是大陆学术界研究五四运动的综合性的代表成果,它较全面地论述了五四运动的发生和影响,坚持和宣传了毛泽东关于五四运动的主要观点:“五四运动时期虽然还没有中国共产党,但是已经有了大批的赞成俄国革命的具有初步共产主义思想的知识分子”〔22〕,五四运动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始,而不是旧民主主义革命的延续。“由于中国工人阶级在‘五四’特别是在‘六三’运动中所显示的力量,由于先进知识分子的桥梁作用,特别是在各地共产主义小组成立后,马克思主义逐步和中国工人运动相结合。1921年中国共产党诞生,通过‘一大’、‘二大’,它不仅制订了自己的最高纲领,而且制订了当前的最低纲领——民主革命阶段的纲领。中国共产党在20世纪20年代初诞生,中国最早的马克思主义者李大钊和被誉为‘五四运动总司令’的陈独秀,理所当然地成为这个党的创始人。”〔23〕

此后有相当多的成果涌现,如顾育豹《五四运动与中共建党》⑧、栾雪飞等《五四运动时期董必武对中国共产党创建的杰出贡献》⑨、邵维正《五四运动为中共创建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⑩、余兆麟等《五四运动与北京共产党小组》[11]、宋玉忠《“五四”前后中国选择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原因探析》[12]、苏长安《试论五四运动与中共上海发起组之关系》[13]、房世刚等《五四运动时期国民党人对中共成立的影响》[14]等一大批文章,都肯定了五四运动与中共成立的关系。

(2)关于五四运动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及其意义

关于五四运动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及其意义,在毛泽东多次论述之后,其观点已经成为大陆学术界的主流观点,中共党史学界一直坚持并论述阐释。但是学术界还有争议,特别是1989年中共党史专家张静如撰文否认五四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他认为:“比较符合实际的,是把五四运动看成两个不同性质革命的中介”〔24〕。但是,以毛泽东关于五四运动的论述为代表的主流观点在纪念五四运动80周年期间得到了强化。如在北京大学召开的“五四运动与二十世纪的中国”国际学术讨论会上,中共党史界的代表人物都作了态度鲜明的重要演讲。其中彭明的《五四运动与二十世纪的中国》认为:“五四运动是中国走向现代化的全面启动”〔25〕;石仲泉的《五四运动和二十世纪中国的思想解放历程》认为:“20世纪中国的思想解放历程是以五四时期的思想解放运动为开端的,对20世纪中国的历史发生了深刻的影响”〔26〕;沙健孙的《论五四时期的民主和科学的精神》认为:“五四运动有力地推动了中国先进分子的思想从资产阶级的民主主义向无产阶级的社会主义方向转变”〔27〕;郭德宏的《五四精神与民族振兴》[15]、张磊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历史地位和作用》[16]等文章,都从宏观上论述了五四运动的意义和影响。其后,贺世友的《五四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17]等文章对此也进行了阐述。

但是,近年来也还有一些人对五四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开端的看法提出了新的观点,如郭圣福《五四运动不是完整意义上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18]、席书涛《论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起点》[19]等文章认为,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是南昌起义;程佩玉《谈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问题》[20]等认为是首次国共合作;杨建成等认为《五四运动是新旧民主主义的中介》[21]。还有人企图调和不同观点,如赵三军的《如何看待五四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22]认为五四运动具有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萌芽因素,等等。

为此,著名党史专家沙健孙等在《历史与评论》编辑部召开的纪念五四运动90周年学术研讨会上,强调了五四运动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作用。他指出,五四运动促使中国先进分子的思想方向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促使中国先进分子“考虑创建新的革命政党的问题,促使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的结合,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作了准备”〔28〕。史学家李文海等也支持这一主流观点。

(3)关于五四运动时期中共人物的研究

这个问题几乎涉及五四运动研究中的所有文章,而且涉及的人物很多。在此,主要就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等人与五四运动关系的研究略作评析。

第一,关于陈独秀与五四运动的关系。这是五四运动研究者不可回避的问题,有关的研究非常之多。就中共党史界而言,对陈独秀的评价随着思想解放的程度而逐渐趋向实事求是,对其在五四运动中积极作用的肯定性评价逐渐增多,这广泛地见于中共官方出版的著作以及党史专家的论文中,如多种版本的《中国共产党党史》、中共党史教科书和彭明、金冲及、沙健孙等为代表的中共党史学界耆宿的成果等。其主要观点为:肯定陈独秀为五四运动总司令的地位,肯定了其在共产党创建中的历史作用,高度评价了其在五四文学革命中的贡献。此后有关陈独秀与五四运动研究的文章还不断出现,如蒋贤斌的《陈独秀五四前后两次思想转变》[23]、朱效梅的《陈独秀与五四运动的发展方向》[24]、宾长初的《五四时期陈独秀的反孔思想评议》[25]等等,都力图谈出一得之见。

第二,关于李大钊与五四运动的关系。中共党史学界对李大钊在五四期间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作用和在北京地区中共党组织中的贡献,都给予了充分肯定,有关研究成果甚多,不赘述。近年来对李大钊的研究范围有所扩大,如童然星的《五四运动前后的李大钊与邵飘萍》认为:“李大钊与邵飘萍作为志同道合的同志,共同反对袁日‘二十一条’,一揭一呼,掀起‘倒袁护国’运动;在‘五四运动’中,他们既是舆论的先导,又是运动的直接发动者和支持者;在马克思列宁主义传播史上,他们是两位先行者。‘三·一八’惨案后,均被奉系军阀杀害”〔29〕。但是也有一些网上文章对李大钊就义前后的评介,与以往所宣传、展现的形象有很大的反差,值得中共党史界注意。

第三,关于毛泽东与五四运动的研究。这些成果首先充分肯定了毛泽东对五四运动性质的定性,有关引用、肯定的文章、著作不计其数,由此可见毛泽东对中共党史学界的巨大影响。需要指出的是,近年来随着社会思潮的变化,不仅民间怀念毛泽东的声音大量增加,学术界也多有肯定,如李永春等《毛泽东论五四运动和五四精神》[26],陈金龙《毛泽东如何评价新文化运动》[27],刘秀萍《五四运动对毛泽东选择救国道路的影响》[28],张忆军、孙会岩《五四运动对中国共产党党建文化的若干影响》[29],陈亚杰《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的认识历程》[30],侯俊华《五四前后毛泽东历史观的转变》[31]等文章,都对毛泽东涉及的有关领域作了具体充分的肯定。

第四,关于与五四运动有关的其他共产党人的研究。对共产党组织中其他与五四运动有关人士研究的升温,是近年来五四研究中的一个特点。这些研究领域的拓展表明了五四运动研究的深入,有关文章有张玉菡《包惠僧与武汉五四运动》[32]、姜继玉等《论五四运动与周恩来共产主义信仰的确立》[33]、杨秀春《中国共产党对“五四”新文化前进方向的探索——以瞿秋白为例》[34]、康沛竹等《五四时期瞿秋白思想发展历程》[35]、郭靖《五四时期张闻天思想研究》[36]等等,都从不同的角度对中共有关五四运动的重要人物进行了肯定性的分析。特别是程中原对张闻天的研究成果,对学术界、中共党史学界了解张闻天五四时期的思想具有重要的意义。

(4)关于胡适与五四运动的研究

关于胡适与五四运动关系的研究,是五四运动研究中争议较大、较多的问题之一。从根本上讲,这源于国共两党政见的不同,但其中也不乏纯学术的分歧。概括地讲,作为资产阶级的自由主义知识分子领袖,国民党方面对胡适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作用评价非常之高,蒋介石给胡适送的挽联可以视为最有代表性的评论,而大陆学术界对胡适的评论则经过了曲折和反复。从20世纪50年代开始的彻底否定,到改革开放后逐渐有限度的肯定、逐渐提高,又到热捧之后趋于比较冷静的科学分析。近年来,学术界还举办了多次胡适的学术研讨会,如1994年中国现代哲学学会、安徽大学与《江淮论坛》等单位联合发起“胡适与‘五四’新文化运动学术研讨会”等等。有关胡适与五四运动关系的评论,不仅出现于文学界、学术界、思想界,也见于比较严肃的中共党史学界。研究胡适的成果最先见于新时期以来的各种文学史著作、五四文学研究的成果和胡适的传记中,如唐弢等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史》[37]、钱理群等主编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38]、罗志田《再造文明之梦——胡适传》[39]、沈卫威《胡适传》[40]和宋剑华《胡适与中国文化转型》[41]等,都肯定了其《尝试集》在中国新诗史上第一本的地位,逐渐肯定了胡适作为五四文学革命主要领袖的地位,进而肯定了在学术史上特别是哲学史上的地位。论文如周棉的《留学生与中国现代哲学学科的建立》[42],首次通过对西方现代哲学在中国的传播和中国哲学学科的建立过程的梳理和分析,论证了胡适在中国哲学学科建立过程中的贡献,也隐约肯定了胡适在中国现代思想史上的地位。

在众多研究胡适的文章中,关于“问题与主义”的研究有所突破。上世纪90年代史学界就有人提出与传统观点不同的看法,如李良玉的《关于五四时期“问题与主义之争”的历史考辨》指出,胡适当年的《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与李大钊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无任何瓜葛。胡适要批评的是无政府主义,而不是马克思主义”〔30〕。马以鑫的《“问题与主义”之争的再评价》认为,胡适的《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矛头所指是大谈民生主义的安福系的王揖唐”,“胡适不但未针对马克思主义,相反还为马克思主义辩护”;李大钊在阅过胡适文章后还给胡适写信,承认胡适文章的价值,指出胡适的《三论问题与主义》等文章,“都未与布尔什维克主义对抗”〔31〕。

客观地讲,研究五四运动不可能绕开胡适。上述关于胡适的研究成果,显示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在学术研究方面的思想解放。

(5)关于国民党有关人士在五四运动中作用的研究

有关这方面的研究也有较多成果,其中对蔡元培就非常肯定,如张云《蔡元培与北大的教育改革——兼论蔡元培对五四运动的贡献》[43]、崔志海《蔡元培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角色再探讨》[44]等,从不同角度论述了蔡元培对五四运动的贡献。另外,罗志田《“六个月乐观”的幻灭:五四前夕士人心态与政治》[45]具体地分析了五四前夕的士人心态与政治,有助于人们对五四运动及有关人物的理解。其他如朱卫红的《资产阶级革命民主派与五四运动》[46]、黄志高的《五四运动中的活跃人物罗家伦》[47]、张德旺的《五四运动中资产阶级革命民主派若干问题再探讨》[48]等,对资产阶级民主派与五四运动的关系作了评析。其中陶季邑的《五四时期国民党理论家与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认为,国民党理论家们在五四运动期间在《星期评论》与《民国日报》等报刊上发表介绍十月革命和马克思主义的文章,占其所发理论“文章总数的20%左右,为同期《新青年》所不及”〔32〕。此观点可引起注意。

此外,还有一些关于其他群体、人士与五四运动关系研究的文章,如马建标《学生与国家:五四学生的集体认同及政治转向》[49]、李建华的《五四运动是学生自发的反帝爱国运动》[50]、齐卫平的《试论五四时期知识分子的使命感》[51]、陈蕴茜的《论五四知识分子群体的转型》[52]、贾俊民的《关于五四运动第一阶段参加成份之我见》[53]、刘宝东《五四运动前后的王宠惠》[54]、钱念孙《朱光潜与“五四”运动》[55]等论题,都各有所见。

(6)关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和五四文学革命的研究

有关这个问题研究的专门性成果相当丰富,最早的应该是周作人的《中国新文学的源流》[56]。作为新文化运动的主要参加者之一,周作人从明末的小品文追溯白话文的源流,以此说明新文学和白话文的必然性;王瑶先生的《中国新文学史稿》[57]作为1949年以后进入大学课堂的第一本教材,客观地概述了新文化运动和五四文学革命的发展及其成果,虽然文字不多,但是影响广泛;唐弢的《中国现代文学史》[58]中的有关章节,则在王瑶著作的基础上加强了有关五四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的论述;(香港)陈万雄的《五四新文学的源流》[59]的特色在于:对《新青年》的代表人物和主要作者的“出身”进行了考辨,说明他们发起新文化运动的必然性和可能性;刘中树的《五四文学革命运动史论》[60]是一本专论,从文学革命发生的多重角度研讨五四文学革命的经过和成就。其他关于五四人物的研究成果,大都从不同方面对新文化运动和文学革命进行了深度不同的评价。

在这期间还有相当多的有关论文问世,比较重要的有:(1)王元化的《我对“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再认识》认为,不能“将‘五四’时期的文化简单看作是‘文白之争’或‘新旧之争’,因为这两个概念不能完整地规范‘五四’文化的整体,应该说,它具有更深远更广阔的内容。我认为,近年来受到学术界重视的‘独立的思想和自由的精神’,就是‘五四’文化思潮的一个重要特征。”〔33〕(2)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是否全盘反传统问题上,代表性论文有史学家龚书铎的《五四新文化运动的评价问题》,他认为李大钊与陈独秀对社会现实问题的认识是理智的、严肃的,“不能把这种感情因素归结为‘情绪主义’,更不能因此就说五四新文化运动是‘情绪主义’的产物。他们对封建文化的批判、对新文化的提倡,都是在经过对社会现实的严肃思考后所做出的抉择。这种抉择是感情的,更是理智的。新文化运动既是对社会现实的反应,也是近代历史发展的必然。”〔34〕(3)历史学家耿云志的《再谈五四时期的反“反传统”问题——以家族制度为中心》,论证了五四时期“反传统”的实质,认为“当时的思想家们大力批判旧的家庭制度和伦理观念,完全是为了解放人,完全是为了最终摧毁专制制度”〔35〕。(4)罗志田的《体相和个性:以五四为标识的新文化运动再认识》认为,“五四新文化运动是一个‘会合的历史运动’……从相对宏观的视角观察辛亥革命与新文化运动的关联,探索后者究竟是外来冲击的反应还是自我的觉醒,并考察民初新旧之争怎样发展为向‘文化’开战、一体两面的正本清源努力如何兼容破坏与建设,以及学生运动与新文化运动的相互影响等面相,进而从后五四时代的认知去检视新文化运动的遗产,可以看出五四已成为新文化运动的标识。”〔36〕(5)朱汉国的《创建新范式:五四时期学术转型的特征及意义》认为,五四时期中国“新学术范式的创建,既表明中国学术正处于由传统向现代的转型过程中,同时也表明‘五四’学人已迈开了建设中国现代学术的步伐”〔37〕。(6)汤一介的《五四运动与中西古今之争》认为,“在文化转型时期对传统文化往往并存着三种力量:即文化的保守主义派、文化的自由主义派和文化的激进主义派。这里我们使用‘保守主义’、‘自由主义’和‘激进主义’,仅仅是就其对过去传统文化的态度这个意义上说的,并无其他意义,因此对这三派都不包含褒或者贬的意思。”〔38〕其他如欧阳哲生的文章《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61],探讨了儒家、儒学、儒教与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关系。周棉则认为,以往的研究很少注意到从留学生和传播学的角度去研究五四新文化运动和五四文学革命,“对贯穿五四新文化运动始终,又是重要当事人、主要参加者和倡导者的留学生们,缺少一种整体的分析和评论”〔39〕。

由上可见,关于五四新文化运动和五四文学革命的研究相当深入,确实体现了百家争鸣的精神。

(7)关于五四运动中救亡和启蒙的问题

这也是五四运动研究中一个引人注目的问题,最先提出此看法的是著名哲学家李泽厚。他在1987年提出了“救亡压倒启蒙”〔40〕的观点,引起了学术界广泛、热烈的争论。但党史专家金冲及对此首先提出了不同意见,在1988年12月5日《人民日报》发表的《救亡唤起启蒙》一文中,他以启蒙先驱梁启超等人思想变化的史实为依据,说明近代每一次群众性救亡运动的兴起,总是能有力地唤起或促进一次伟大的启蒙运动的到来,这是“中国近代历史一种带规律性的现象”〔41〕。此后,著名党史专家沙健孙等在《历史与评论》编辑部召开的纪念五四运动90周年学术研讨会上,也强调了五四运动的历史地位和历史作用。他指出,“五四运动促使中国先进分子考虑创建新的革命政党的问题”,“促使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工人运动的结合,为中国共产党的成立作了准备”〔42〕。金冲及和沙健孙对“救亡和启蒙”这个论题的敏感和重视,是他们维护中共党史学界有关五四运动的主流观点不容冲击的突出体现。

由上可见,1978年以来的五四运动研究,呈现出两个大的特征:

(1)随着文革的结束,研究的学术氛围大为宽松,学术界百家争鸣的景象不时出现,五四运动研究的队伍空前壮大,研究者跨越数代。特别是研究的论题空前增加,提高了研究的质量和成果的水平,不仅对胡适等人的研究突破了长期以来的政治禁区、思想禁区,取得了很多重要成果,而且对五四运动在中共党史上的地位等重大问题的观点、看法也进行了争鸣——尽管是有限度的,也应该予以充分肯定。这在中国共产党的学术史上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2)这一阶段共产党领导下的大陆学术界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取得了多方面的成果,它不但再现了十年浩劫结束后中国大陆学术界研究状况的宽松,也加强了共产党关于五四运动的性质等主流意识的传播,并与美国、日本等海外学者以及港台地区学者的有关观点形成了大的分野。如对于五四运动时期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传播,港台地区的一些学者认为,马克思主义的许多知识是经日本社会主义者介绍到中国来的;在五四运动之后,中共早期党员对于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内容不具备独立解释的能力,而且五四运动时期中国所接受的只是列宁式的马克思主义。又如,关于五四运动与中国共产党成立的关系,港台地区及海外学者对于五四运动是否在思想和阶级方面为中共成立提供了条件这一问题的看法有不同意见。司马璐认为中共的成立完全是由共产国际全力促成的,与五四运动关系不大。台湾地区的周玉山和德籍华人郭恒钰认为,中共在成立时缺乏阶级基础和思想觉悟,客观条件还未成熟,故不存在五四运动为共产党的成立提供了思想条件和阶级条件之说。又如对于五四运动是不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如何评价五四运动的功过,中外分歧更大,有的日本学者认为五四运动不是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只是旧民主主义革命性质的活动(限于篇幅,上述有关观点出处略)。不难看出,港台地区及海外的学术界对五四运动的看法与中共学术界主流的看法过于相左、非常对立。但是,在客观效果上,这些观点难以撼动中国共产党关于五四运动的主流观点。也就是说,为捍卫共产党执政合理性的重要依据,中国共产党依靠多种优势,在这一历史时期不但继续而且成功地加强了对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关于五四运动理论的维护和坚守。

三、关于五四运动研究的不足、可开拓空间和研究的创新

可以肯定地说,以往中国共产党人及其领导下的五四运动研究取得了如期效果,但这并不是说五四运动的研究已经尽善尽美,事实上从学术上看仍有不足,还有可以开拓突破的空间和创新的可能。

(一)在研究方法上应注意归类,重视五四风云人物的留学背景及其所代表的前进方向

以往关于五四运动的研究成果尽管汗牛充栋,也特别注意到共产党与五四运动的关系、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与五四运动的关系,但是在研究方法上仍然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如忽略、忽视了与五四运动有关的、重要的当事人的出身特征,对他们缺少一种方法上的归类和评判。特别是陈独秀、李大钊、胡适、蔡元培、鲁迅、林长民、邵飘萍等都曾留学国外,不同程度上接受了包括马克思主义在内的西方先进的民主思想和科学观念的影响,是不同于中国传统的士大夫阶层的新型的知识分子。但是,以往的研究并没有从方法上对他们进行归类和评判,也就是说对他们所代表的政治和学术倾向的来源缺少深入的分析,因而,一些重要的结论也就缺少更大的说服力。特别是对贯穿五四运动始终,又是重要发起人、倡导者和主要参加者的马克思主义者陈独秀、李大钊以及李达、陈望道等,缺少一种综合性的分析和评论,没有从他们留学日本的背景进一步追根溯源他们受到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影响,论证他们接受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创建共产党的学术因素、学理背景和政治动因,因而削弱了学术的学理影响力。

所以,今后的五四运动研究特别是共产党人的五四运动研究,应联系五四运动的重要发起人、倡导者和主要参加者的留学背景,肯定其“索我理想之中华”的政治理想和救国意识,结合近代以来中国现代化史、中外文化交流史、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史、中共党史和中国留学史的实际,在中国现代化的大背景下,运用历史唯物主义的原理和现代化理论,运用历史学、中共党史学、传播学和政治学等多学科综合的方法开展研究,通过对五四风云人物留学背景的考辨,探讨其所接受的思想、文化的影响、学科教育和所代表的前进方向。

(二)未来五四运动研究的主要问题和创新突破

根据上文,未来五四运动研究问题还可以从多方面展开。对中共党史而言,应该抓住主要问题,重点探讨留日的马克思主义者与五四运动的关系。具体地说,要着重研究从日本留学归来、在日期间接受了马克思主义学说,后来并成为共产党员的陈独秀、李大钊、李达、陈望道等为代表的留日学生群体,是如何积极参加五四运动,传播马克思主义的背景和经过、创建共产党的过程等等。为此,必须克服以下难点:

第一,追溯、考辨五四时期的马克思主义者此前在日本阅读、接受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史实。以往的有关研究较为粗疏,对李大钊、陈独秀、李达、陈望道等在日本是如何接触马克思主义、阅读马克思主义文献的情况,缺少精严的考核和稽索,今后应加强对他们在日留学学校档案的查证和在留日留学期间所接触的日文、德文、俄文、英文等马克思主义文献版本的考证,追溯他们与日本信仰马克思主义的教师、团体的联系,等等。

第二,共产党是如何从思想上领导和影响了五四运动,是通过何种人、何种环节实现的,对此历来众说纷纭,语焉不详。这需要通过对史实的进一步考证和逻辑的推理,从事实上加以探讨,从学理上加强辨析,使观点建立在翔实的史料和无可辩驳的逻辑推理之上。这有相当的难度,必须下硬功夫。

第三,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研究五四运动,要实现学术创新,最主要的是要在以往研究的基础上从留日学生的角度对中国共产党与五四运动的关系作出新的阐释。从近年来国家社科基金项目课题指南来看,从留日的马克思主义者的角度探索五四时期的马克思主义者与五四运动发生、发展的关系,考察他们在五四运动期间传播马克思主义、创建中国共产党的经过,符合习近平总书记关于中国留学史和留学生贡献的论述,是对五四运动研究的一种新的突破:五四运动期间的马克思主义者都是留学日本出身的“海归”,他们在留日期间就关心国家和民族的命运,探讨中华民族独立富强的道路,在不同程度上接受了从德国、俄罗斯传到日本的马克思主义学说的影响,从而开始了对中国社会发展方向的探索。这一点,不管哪个党派、哪个个人都不能否认。

因此,通过留日学生的新视角探讨留日的马克思主义者与五四运动及其影响的关系,可以充分地说明留日出身的马克思主义者不仅是五四运动的中坚,而且在实质上起到了先锋和导演的作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生与陈独秀创建和主编的《新青年》有直接的关系;五四爱国运动的发生与以陈独秀为主要代表的北大教授们的介入和“点火”有直接的关系;马克思主义在五四运动期间的传播与李大钊、陈独秀等留学日本的马克思主义者更有直接的关系。也正是他们和毛泽东等人创建了中国共产党,进而影响了五四以后中国社会发展的方向、方式和道路。

注释:

①胡华《中国革命史讲义》,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59年版。

②中国社会科学院科研局、《中国社会科学》杂志社《五四运动与中国文化建设——五四运动七十周年学术讨论会论文选》,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89年版。

③张静如《五四与现代中国丛书》,山西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

④五四运动中,罗家伦起草了唯一的印刷传单《北京学界全体宣言》,提出了“外争国权,内除国贼”的口号。

⑤上面的成果介绍,参考了鲁振祥《五四运动研究述评》一文,载《近代史研究》1989年第2期,特此说明并致谢。

⑥彭明《五四运动与中国共产党的诞生》,《社会科学》2001年第7期。

⑦彭明《五四运动史》,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⑧顾育豹《五四运动与中共建党》,《党史纵横》2009年第5期。

⑨栾雪飞、房世刚《五四运动时期董必武对中国共产党创建的杰出贡献》,《党史研究与教学》2011年第5期。

⑩邵维正《五四运动为中共创建作出了不可替代的贡献》,《中国井冈山干部学院学报》2011年第4期。

[11]余兆麟、杨明《五四运动与北京共产党小组》,《北京党史》1990年第5期。

[12]宋玉忠《“五四”前后中国选择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原因探析》,《求实》2004年第6期。

[13]苏长安《试论五四运动与中共上海发起组之关系》,《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10年。

[14]房世刚、栾雪飞《五四运动时期国民党人对中共成立的影响》,《党史研究与教学》2011年第3期。

[15]郭德宏《五四精神与民族振兴》,《中共中央党校学报》1999年第2期。

[16]张磊《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历史地位和作用》,《广东社会科学》1999年第2期。

[17]贺世友《五四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与张静如、姜秀花同志商榷》,《上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1期。

[18]郭圣福《南昌起义为完整意义上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6期。

[19]席书涛《论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起点》,《学术交流》1992年第1期。

[20]程佩玉《谈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问题》,《晋阳学刊》1994年第3期。

[21]杨建成、吴唤强《五四运动是新旧民主主义的中介》,《社科信息》1997年第4期。

[22]赵三军《如何看待五四运动是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开端》,《河北学刊》1994年第2期。

[23]蒋贤斌《陈独秀五四前后两次思想转变》,《江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1年第2期。

[24]朱效梅《陈独秀与五四运动的发展方向》,《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年第3期。

[25]宾长初《五四时期陈独秀反孔思想平议》,《广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8年第3期。

[26]李永春、张新洲《毛泽东论五四运动和五四精神》,《湘潭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年第4期。

[27]陈金龙《毛泽东如何评价新文化运动》,《毛泽东研究》2015年第2期。

[28]刘秀萍《五四运动对毛泽东选择救国道路的影响》,《社会科学论坛》2000年第5期。

[29]张忆军、孙会岩《五四运动对中国共产党党建文化的若干影响》,《湖湘论坛》2011年第4期。

[30]陈亚杰《新中国成立前中国共产党人对“五四”的认识历程》,《中共党史研究》2009年第5期。

[31]侯俊华《五四前后毛泽东历史观的转变》,《历史教学问题》1989年第3期。

[32]张玉菡《包惠僧与武汉五四运动》,《党史研究与教学》2015年第3期。

[33]姜继玉、毕于建《论五四运动与周恩来共产主义信仰的确立》,《齐鲁学刊》1999年第5期。

[34]杨秀春《中国共产党对“五四”新文化前进方向的探索——以瞿秋白为例》,《怀化学院学报》2010年第4期。

[35]康沛竹、江大伟《五四时期瞿秋白思想发展历程》,《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5期。

[36]郭靖《五四时期张闻天思想研究》,南京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3年。

[37]唐弢等《中国现代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2001年版。

[38]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39]罗志田《再造文明之梦——胡适传》(修订本),中华书局,2006年版。

[40]沈卫威《胡适传》,河南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

[41]宋剑华《胡适与中国文化转型》,黑龙江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

[42]周棉《留学生与中国现代哲学学科的建立》,《天津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年第6期。

[43]张云《蔡元培与北大的教育改革——兼论蔡元培对五四运动的贡献》,《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09年。

[44]崔志海《蔡元培在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角色再探讨》,《史学月刊》2006年第1期。

[45]罗志田《“六个月乐观”的幻灭:五四前夕士人心态与政治》,《历史研究》2006年第4期。

[46]朱卫红《资产阶级革命民主派与五四运动》,《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2期。

[47]黄志高《五四运动中的活跃人物罗家伦》,《民国春秋》1999年第1期。

[48]张德旺《五四运动中资产阶级革命民主派若干问题再探讨》,《近代史研究》1995年第3期。

[49]马建标《学生与国家:五四学生的集体认同及政治转向》,《近代史研究》2010年第3期。

[50]李建华《五四运动是学生自发的反帝爱国运动》,《人文杂志》1993年第6期。

[51]齐卫平《试论五四时期知识分子的使命感》,《江淮论坛》1994年第3期。

[52]陈蕴茜《论五四知识分子群体的转型》,《江苏社会科学》1996年第3期。

[53]贾俊民《关于五四运动第一阶段参加成份之我见》,《党史研究与教学》1993年第2期。

[54]刘宝东《五四运动前后的王宠惠》,《党史研究与教学》,2009年第6期。

[56]钱念孙《朱光潜与“五四”运动》,《新文学史料》2003年第4期。

[56]周作人《中国新文学的源流》,江苏文艺出版社,2007年版。

[57]王瑶《中国新文学史稿》,开明书店,1951年版。

[58]唐弢《中国现代文学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

[59]陈万雄《五四新文学的源流》,三联书店,1997年版。

[60]刘中树《五四文学革命运动史论》,吉林大学出版社,1989年版。

[61]欧阳哲生《在传统与现代性之间》,《中国文化研究》2001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