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程
(安徽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 安徽 蚌埠 233030)
创新活动的标准或衡量尺度,同人的现实生活中的经济体制、政治体制和意识形态发生重大历史性变迁相关联。人们对创新活动的观测视角、概念理解的方法论,既在当时的宏观物质生活框架中生成,又通过实践的发展不断地回溯着内涵本身。因而,只有深刻把握我们所处时代的实践特征以及发展趋势,才能够准确理解创新活动的内涵。马克思主义原理认为,任何复杂的社会现象背后,经济起根本作用。2020年5月11日发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新时代加快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中明确指出:“更多采用改革的办法,更多运用市场化法治化手段,在巩固、增强、提升、畅通上下功夫,加大结构性改革力度,创新制度供给,不断增强经济创新力和竞争力,适应和引发有效需求,促进更高水平的供需动态平衡。”[1]可见,对改革开放以来创新范式的深度把握,须把改革开放以来的经济社会发展历史纳入考察视野,将研究坐标定位在中国当下的经济活动和人与社会的交互性关系中。本文以三个角度作为切入点,沿着马克思开创的“从抽象上升到具体”的方法,以思想追问的方式明确新概念本身的固有属性,为进一步的理论研究提供参考。
以生产力和其内部构成要素的发展阶段作为标准是判断创新概念的首要指标。马克思指出:“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不在于生产什么,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2]210据此,马克思按照生产力整体水平的不同把人类社会划分为石器时代—铜器时代—铁器时代—机器时代。在此基础上,生产力内部结构对于创新的定义也是重要的观测指标,比如,把驱动生产力发展的因素作为依据,将人类社会划分为“人力时代—畜力时代—蒸汽时代—电力时代—核能时代”[3]。总之,唯物史观所揭示的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植根于现实人的物质生产方式,正如马克思所言:“他们是什么样的,这同他们的生产是一致的——既和他们生产什么一致,又和他们怎样生产一致。”[4]520与此同时,时代与时期的根本区别在于,前者是生产力水平的根本变革,后者则是在前者内部的量变。如果把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生产力发展过程置入唯物史观的视域中考察,则会发现时代转变的理性逻辑。
生产力作为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是一个具有质与量规定性的复杂整体,在生产力结构组成的多种要素中,科技含量是最为核心的因素,科技创新在生产力进步中处在动力因的地位。西方经济学基于市场交换瞬间的表层现象,将创新理解为需求、破坏与知识三者之间的循环演进,熊彼特对此进行过系统地论述,他认为,创新是通过打破旧的生产工艺和市场均衡模式,建立起一种新的生产函数,把从未利用过的生产要素和生产条件通过新的组合引入生产体系中,从而达到社会生产稳定而持续的进步。马克思则通过对处于根本地位的人的主体劳动进行分析,指出创新作为生产力变革的主要推动力量,“生产力是随着科学和技术的不断进步而不断发展的”[2]698。它表现为驱动财富增长的实力不断增强、人的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能力的不断提升、改造世界的范围逐步扩大这三个层面结合为一个有机的整体。进入新时代以后,通过科技创新驱动社会发展的模式已成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历史性趋势。
1.科技创新带来财富创造与积累模式的转型。改革开放初期,经济发展主要依靠低成本的人力资源加以驱动,但在这个过程中,欲望的激活激发了社会群体的创新冲动,科技创新逐步成为社会生产力进步的决定性因素,尤其是进入21世纪之后,科技创新导致的信息技术革命在中国构筑起一种新的生产力运行模式,这种模式的核心变革在于,从依赖于粗放型的利润率预估而进行的生产性资本注入,转化为依赖于信息技术精准地计算,不断扩张用户数量而实现资本的增殖,这种生产模式使经济系统与个人的原创动力更为紧密地结合在一起,从而激发了个人的主观创造的活力,内生发展与财富积累真正成为人的主观能动性的结果。譬如,量子物理学的不断进步,促进了量子计算机和激光技术的广泛运用,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智能化设备的普及,使中国推动世界快速进入了“互联网+”时代,截止到2017年,我国互联网普及率达到53.2%,移动电话用户普及率达到96.2%,中国成功地实现了信息技术革命对西方电气革命的弯道超车。同时,得益于互联网技术的普及,中国资本对全球资本的控制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要言之,技术要素替代人力要素与资源要素成为我国生产力结构中的基础性因子,社会生产力的方向矢量更为严格且准确地掌握在国家手中,国家整体创新实力的提升和后福特主义所强调的依靠个人创新的弹性积累方式相互结合,成为我国生产力创造财富的主要方式。
2.技术创新促使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优化组合,从而引发生产组织方式的质变。政治经济学首先关注到了劳动分工对于生产力的作用,斯密认为,劳动分工促进生产专业化的形成和技能的提高,这个过程可以称为“干中学”(learning by doing),实际上,斯密想要阐发的正是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关系问题,但斯密仅仅局限于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单纯因果性的研究,忽略了二者是如何区分开来并且如何发生相互作用。马克思指出,人口对于生产力的压力不可避免,体力劳动的供给对于生产力的发展极为有限,进入工业化时代之后,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实际上是一种协同演化的关系,最终脑力劳动将占据主导地位,“分工只是从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分离的时候起才真正成为分工”[4]534。可见,当社会生产进入大规模地有组织生产阶段后,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之间结构是否合理是生产力水平能否实现飞跃的重要依据。在科技含量较低的社会形态中,社会发展主要由体力劳动的供给来支撑,生产的连贯性不得不依靠接力式的体力劳动线性地组织和管理生产,即便是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的经济发展也不得不依赖于“人口红利”加以推动,对于生产的管理还没有先进的理念和领先的技术作为指导,机器仍未从根本上替代体力劳动,这背后体现的实质是体力劳动仍占主导地位的问题。经过40余年的积累,智力要素所涉及的领域几乎延展到我国生产行业的各个方面,单纯的体力劳动人口不断减少,生产的组织不仅依靠时间上的连贯性,而且更加注重空间上的共时性,即对一件商品的生产—分配—消费几乎可以做到在全球范围内的同一时间内完成,人对生产过程有意识的控制十分精准,脑力劳动成为组织生产的决定性因素。无论在微观领域还是宏观领域,无意识和盲目性的生产与经营逐渐消失。其一,在微观组织领域,对人的管理、物的管理和生产过程的管理更为协调一致,信息管理技术几乎普及到中国每个社区便利店,资本运行的摩擦力大幅下降,资本增殖呈现加速运动的趋势;其二,在宏观组织领域,无论是涉及国计民生的大中型国有企业还是灵活多样的民营企业,都基本建成了现代企业制度,对社会劳动的总体分配,不再局限于体力劳动的配置,而是更倾向于通过精确的计算,设计出社会合作的最优化组织形式,然后通过控制机器和信息资源,配置解决问题的能力。
3.生产力的变革,还体现在“中国力量”改造物质世界能力的提高与层次的转变上。根据唯物史观原理,生产力的最终评判标准,还应落脚到人对自然的适应和改造能力维度上。首先,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不但稳步地解决了十几亿人口的温饱问题,基本上实现了小康,而且在不久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自2010年起,中国的制造业稳居世界第一,城镇化比例突破50%,居民恩格尔系数开始降至30.1%以下,接近联合国划分的30%的标准。基于自然环境条件对人的发展的约束在我国不断地被生产力的进步所打破,落后的社会生产问题已经解决;其次,改造物质世界能力的增强,不仅体现为生产力对物的占有和使用能力的扩大,还体现为是否能对资源进行有效和可持续地利用。改革开放40余年后的中国,人和自然的关系问题已经发生了历史性变化,不再是因自然资源的匮乏导致人的生活的贫困问题,而是转变为如何通过更为科学地组合自然资源,可持续性地为人提供优质的消费品。因此,新时代对于创新活动的新要求,集中体现为能否为人民提供舒适的居住条件、安全的高质量食品、高效的医疗水平和优美的自然环境上。
产业结构体现为国民经济各产业之间的比重,它是观测生产力水平的重要指标,产业结构的合理程度决定着社会经济各部门之间分配的科学程度,从而影响生产力发挥效率的程度。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区分了社会生产的两大部类,并将两大部类的平衡作为衡量产业结构合理化的标准,与此同时,马克思还认为,两大部类和内部各部门之间的平衡还应当包括一系列交换行为与交换关系,即不仅包含一般商品和货币的流通,还应当包含资本的流通。因此,马克思的社会资本再生产和流通理论,包含了社会资本再生产各部门和流通各部门之间的平衡,这个理论可以视为当今三大产业(第一、二、三产业)平衡理论的基础。如果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产业结构的变化置于该理论的视域中,则可发现我国产业结构已经发生历史性变革并处在关键节点的理论依据。
1.传统工业化道路基本走完,取而代之的是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道路的兴起。从经济增长的核算方式上分析,增长是资本积累、劳动力投入和全要素生产率共同作用的结果。作为中国改革开放的主要引擎,工业不仅承担着物质积累的生产任务,而且还是技术创新最为活跃的部门。传统的工业化道路主要是依靠资本对于劳动力的替代,通过社会化生产的方式,达到经济增长的目的,这种增长方式其实并没有改变对资源占有的质变,而是通过迅速增加的量变来维持。在产业结构上表现为劳动密集型、高投入、高能耗、高污染产业占据主导。在改革开放初期,我国的产业分布大多处在这一层次,要素的投入与产出比例不合理,两大生产部类之间缺乏有效的沟通机制,在国际产业链中也处于低端的地位,工业企业创新能力不足,核心竞争力不强,模仿型工业占据主导地位。改革开放中期以后,伴随着科学技术进步,产业结构不断地优化与调整,以信息产业为龙头,带动以服务型产业为主导的新型工业化道路雏形开始生成。新时代以来,一批具有核心竞争优势的产业全面崛起,以“做强工业”为核心的生产性服务业对经济发展的牵引力显著增强,具有中国特色的新型工业化模式已经成型,具言之,表现为经济增长由原先依靠产品的量的增加转变为通过技术手段,完成生产方式质的提升,从而达到提高产品的附加值,降低信息收集、资源利用和交易的成本,减少环境污染的效果。在这个过程中,劳动者的劳动环境日益完善,劳动强度日益减少,劳动力持续地从第一产业向第二产业和第三产业流动,2013年,国民经济三次产业比例服务业首次超过了工业,预示着中国经济发达地区开始进入后工业化时代。
2.产业结构由原先的支撑人类生存的物质支援实力向主导人的生命存在的内在力量转型。无论是生产资料两大部类的划分还是三次产业的划分,工业在产业结构中都起到起始性作用,如果把改革开放40年置于工业化与人的对象性关系中审视,则会发现我国产业结构质变的演化进程。首先,改革开放初期,工业化的目的主要是满足人的基本需要,由于物质产品的匮乏和技术手段的落后,“迂回生产”长度普遍较短,直接消费品以粗加工的方式进行供给,工业对于服务业的带动能力极为有限,虽然GDP呈现高速增长,但主要依靠第一大部类(第一、二产业)的拉动,从1991年到2002年,工业对GDP的贡献率均超过55%,最高一度达到62.6%,第二、第三产业的比重却缓慢地上升,这表明人与工业化的关系仍处于低端和外在的联系中,但是到了2005年之后,自主创新领域的不断突破,引发上述关系发生了质变,例如,DNA双螺旋结构的阐明,导致了核技术和生物技术相结合,全新的生物工程技术成为守护人类生命的重要基石,“干细胞”的发现与临床实验在中国不断实现突破,使人类“生老病死”这一“亘古不变”的规律出现被颠覆的可能,这些技术创新消融了工业与服务业之间的界线,服务业在国民经济中的比重开始大幅攀升,2013年工业在GDP中的比重已经降到了39.9%。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以后,党中央在系统地分析了我国经济发展实践中的新问题的基础上,提出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新发展理念”,这预示着一种全新的产业结构发展框架和观念已经生成,质言之,未来中国产业发展的蓝图,已经具备了一种全新的视野,它将人的内在的生命活力与产业结构更为自然地融为一体,产业作为一种高级的有组织的活动,不仅体现为能够满足衣食住行的物质资源的制造,更将成为守护人的生命存在和提升整体生存质量的创造。
作为人类第二大社会形态的产物,资本是生产力发展的重要载体,现代性发育以来,生产力的每次根本性变革都伴随着资本形态的演变。进入21世纪以后,在工业资本和金融资本高度融合的基础上,信息技术的演化使金融资本自身产生了新的特征。美国学者波斯特认为:“社会领域中非常快的运动很快就会牵涉信息(电子处理的),而非人和商品。人不动,而电子信息的脉冲流变社会空间。”[5]这种现象在当代中国尤为明显,生产力越来越不能从劳动主体直接加工物质以生产产品的理论中获得解释,社会空间中流动的信息和金融资产开始成为中国经济社会中新的资本形式。“金融是国家重要的核心竞争力,金融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金融制度是经济社会发展中重要的基础性制度。”[6]可见,以信息技术为依托的金融资本,占据了经济秩序中的核心地位,不但成为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中的重要基石,更成为国家掌握命运主动权的关键力量。伴随着资本形式的变化,新的资本逻辑开始突显出来,这种逻辑模糊了主体—客体结构中的权力控制方式,话语—实践成为信息技术主导下金融资本运行的逻辑甬道。
如果仅把生产力作为判断时代变迁的依据,只能是以逻辑实证主义的视角静态地观察创新模式内部的结构,而马克思研判创新活动的方式,是将生产力和建立在生产力之上的生产关系与交往关系,运用共时性的手段纳入政治经济学分析的理论框架内,从而在整个人类历史的历时性动态发展过程中,揭示出时代创新发展的经济性根源。
生产关系作为判定创新活动的动态标准,不仅要依据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还要根据在此之上的经济运行模式加以厘定。马克思指出:“各个人借以进行生产的社会关系,即社会生产关系,是随着物质生产资料、生产力的变化和发展而变化和改变的。生产关系总合起来就构成所谓的社会关系,构成所谓社会,并且是构成一个处于一定历史发展阶段上的社会,具有独特的特征的社会。”[4]724可见,唯物史观通过揭示具有独特特征社会的偶然性和历史发展必然性之间的关系,阐明了人类历史变迁的规律,历史的必然性总要通过偶然性来表达和开辟道路,分析偶然性—揭示必然性—说明偶然性是唯物史观真正的逻辑进路。
1984年《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明确提出,社会主义经济“是在公有制基础上的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商品经济的充分发展,是社会经济发展不可逾越的阶段”[7]。1990年,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指出,“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8],市场经济与社会主义并不相违背,从出现时间上看,先有市场,后有社会主义制度,因此,市场经济完全可以成为社会主义选择的经济运行机制。1993年,在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建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若干问题的决定》,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得以正式确立,市场经济从原先的偶然性因素成长为社会主义经济运行模式中的基础性力量。
从党的十六大到党的十八大,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结构基本形成,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运行方式趋于成熟,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这一时代命题,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作为决定性的经济运行模式,主导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资源配置方式,党的十九大进一步明确了这一点。2020年5月,《意见》明确提出“构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场化配置体制机制,进一步激发全社会创造力和市场活力”[1]。因此,在以公有制为基础,多种所有制共同发展的生产关系之内,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地位的变革,极大地促进了微观主体的创新活力,促使国家经济生活中资源配置方式、生活阶层关系以及人的观念形态的全方位转换。
全球化趋势导致经济性已成为人类生存世界的主导,政治、军事权力的背后实际是创新活动起着根本作用,而当今世界的创新活动本身也在发生着剧变,体现为信息革命背景下的工业经济向金融经济、信息经济的变革不仅改变了资本的结构和属性,改变了经济体系的价格结构和市场权力结构,改变了全球产业分工体系与交换方式,更改变了人类的财富观念和消费方式,成为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趋势。
1.交换信号发生了变化。金融资本和信息资本通过双向融合,形成了高度一体化的资本形态,融合后的资本以统一的金融资产的形式获得了更强的流动性与灵活主动性,无论个体还是大型垄断组织都可以通过持有金融资产的形式获得金融资本的权力,同时又受其制约。在当代中国,经济体系中以下三个信号成为交换方式转变的提示:一是金融市场成为中国经济体系中推动创新活动最重要的市场之一;二是利率、汇率、资产价格成为衡量创新成败的三大关键价格信号;三是创新的行为准则由出售商品转变为追求“股市市值”最大化。因此,以新的视角看待这种资本形式导致的创新形式的嬗变,抓住新的发展机遇,应对新的挑战,是关系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进一步改革能否成功的一个关键因素。
2.互联网经济的普及,以信用经济为基础的共享经济成为时代发展的新趋势。共享经济是基于信用基础上,把物的当前价值与未来价值通过共享信息,实现对物的使用权的共享与再分配。进入21世纪以后,借助互联网技术和金融网络的普及,共享消费已延展到生活的各个方面,共享模式迅速成为当代中国一种普遍和基本的消费模式。“生产—分配—消费—再生产”的经济循环程式已经转化为“生产—分配—消费—再分配—再消费—再生产”模式。
在生产关系构成的诸多要素中,对剩余劳动的占有和利益分配机制处于根本的地位,它决定了生产关系的性质。我国作为社会主义国家,从根本上说,人与人之间的经济关系处于平等的地位,但是由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历史现实和运用市场及资本推动社会发展所带来的一系列影响,剥削关系在一定社会历史时期内还无法根除,造成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对于剩余劳动的使用和利益分配方式相对复杂。进入新的历史时代之后,这个问题产生了新的变化,具有了新的特征。
1.资本快速接力式的洗盘方式,使劳动力的分配方式具有了新的形式,这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政治理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本雅明曾说,“巴黎是19世纪的首都”,这里的首都意指现代性的发育中心[9]。无疑,21世纪的首都则属于中国的一线城市。资本运行的新的形式,使社会实践的总体联系发生了改变,劳动力跟随资本的不断接盘,被不停地重新分配到各个空间,这种类似于“意识流”形式的劳动力分配方式,其目的在于维系不断变更的生产关系(社会关系)再生产。由此带来的政治理性与经济理性的张力愈发明显地呈现在我们面前,如何在社会主义制度本质——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这个的宏观政治理性框架中塑形现有的资本对劳动力的合理利用,做到资本推动社会主义制度发展与全体人民共同占有财富之间协调一致,已成为时代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这背后实际上体现的是人的主观意志如何整合碎片化的经济发展,追求真善美的统一的问题。为此,《意见》 指出: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多种分配方式并存,优化收入分配格局,健全可持续的多层次社会保障体系,让改革发展成果更多更公平惠及全体人民[1]。
2.资本形式的变化对劳动者素质本身提出了新的要求。劳动是创造价值的源泉,改革开放的成就归根到底是党领导全体人民共同劳动的结晶,但是,由于对创新的不断追求,导致对劳动的需求也发生了结构性转变,这造成了对劳动者素质提高的诉求与劳动伦理之间产生了深层次的张力。一是信息资本对劳动的支配更趋向于依赖智力成果的脑力劳动,单向度的人从机械的动作表达转化为单一或空洞的精神生活;二是资本快速的洗盘,对劳动提出了快速流动的要求,这对劳动者的心理素质、情绪、情感等方面提出了深度地考验;三是新生代劳动者对生活质量的追求使其劳动方式、表达形式、处理问题的模式都发生了变化,劳动者综合素质的提升、精神生活的关照、城市高效运行等一系列问题成为当今时代迫切需要解决的难题。劳动伦理价值观念也发生了变化。所谓劳动伦理,是指:“在劳动关系领域以劳动关系双方内心信念为基础的、调整劳动关系双方相互关系的行为原则和规范。”[10]由于生产方式、劳动方式、劳动者素质等诸多因素的改变,劳动伦理观念正发生着改变,尤其是在义务与责任、契约与奉献、个体与整体、诚信与人本、公平与效率等方面,既离不开市场经济的契约精神加以重塑,又需要社会主义整体精神加以凝聚。
交往关系与人的生活相联系,它既包含又超越了生产活动的概念,具备生产概念所不具备的人的活动的性质。因此,交往关系更多地体现为这段历史时期内人的价值观念、伦理纽带与精神状态。从交往关系的变迁透视改革开放以来个人观念与国家整体精神之间的交互性作用,可以在上层建筑领域更为理性地反思创新活动的时代内涵。
1.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对现实的描述会使独立的哲学失去生存环境,能够取而代之的充其量不过是从对人类历史发展的考察中抽象出来的最一般的结果的概念”,“德国哲学从天国降到人间;和它完全相反,这里我们是从人间升到天国”[4]525。如果把改革开放40年作为整体的历史事件加以考察,我们发现,她首先经历的是从感性的人的需要、欲望作为支点,由人的物质需求作为发动机开始推动运行,这种模式,被称为“倒逼”。在这个阶段,人与世界的交互性关系是直接的、感性的和经验化的,人作为主体,欠缺实际的物质生产资料,因而对世界的精神反思尚未开始,在这种实践的基础上,人的精神特征,主要是以物质利益作为追求和满足,并从中找寻幸福感的源泉,与此同时,传统经济和计划经济交织下的伦理关系不断被尚不成熟的市场经济所摧毁,各种伦理观念交织、对抗、融合,新旧交融的伦理观念在市场经济的推动下,极力地疏远甚至排斥着旧的文化传统和价值体系,但最原始的过去依然不停地回溯,新与旧的互相渗透,使整个社会的创新观念沉浸在一种集体无意识中。
2.从个体自在自发的生存状态,通过精神的反思,进入自由自觉的生存状态,是时代转换在意识形态方面最重要的分水岭。观念的形成由经验的认知和时代问题相结合而产生,观念既回答着时代的问题,又在语境层面体现出时代发展的范式。历史发展愈进化,发展愈是取决于该民族实践主体对于历史进程理性的自觉把握,进入新时代以后,改革由原先的倒逼进入了全新的自我反思、自我革新、自主发展的阶段。一系列全新的自主创新观念在经历过物质生活的快速发展,成为精神反思的素材,通过人的理性反思,以观念形态的方式在当代予以呈现,它已经告别了改革初期的集体无意识状态,在精神层面表现为开始自觉把握世界历史历程,追求发展与和谐的统一。本质地反映出中国社会开始主体能动地驾驭社会架构的变革,自觉地推进中国社会和世界历史进步的特征。
作为观照世界的思维模式和精神层间最高的抽象,新的哲学话语体系的形成标志着新的时代精神的生成,这是交往关系最高层面的话语表达。海德格尔认为,哲学要把时代置于它的准绳之下[11]。马克思更是鲜明地指出,哲学是报晓的雄鸡,她在时代转换的关口为新的时代指明发展的方向。党的十九大提出并系统地阐释了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表达,是当今时代中国马克思主义的标志性理论成果,对中国社会发展和世界历史进程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新时代的创新发展以全新的世界观和价值观作为指导。世界观和价值观主导着一种哲学话语体系和交往关系的价值属性,是判断该话语体系自身优劣的根本标准。西方哲学通过对概念优先的设定,导致了永远无法克服的二元对立,而中国哲学在“混沌”思维的主导下,虽然克服了二元对立的悖论,但缺少了对事物特殊性的具体研究。作为先进的世界观,马克思主义哲学在全面继承西方哲学传统上,超越了西方哲学思维范式,拓展出一片广阔的天地。但是,面对中国人特有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将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直接照搬到中国注定无法成功,而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则在吸收借鉴一切文明成果的基础上,呈现出全新的世界观。其一,以新发展理念引领新一轮的创新创造。这种理念结合了马克思主义实践哲学本体论和以“天人合一”观念为精华的中华传统世界观,生成了以人民为中心、与时代发展共进步的新的世界观。其二,以人民利益为内涵的创新理念导向,将马克思主义关于人的全面发展学说和中华民族“民本”思想加以统合,通过中国共产党执政在社会现实中加以实现。其三,从“一带一路”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出,既体现出矛盾是推动世界发展的根本力量,强调特殊性在历史发展中的创新动力因,又注重用普遍的人类整体主义思想自觉地追求世界和平和共同发展的人类最高价值理念。
改革开放以来科技创新的伟大成就,是一部凝缩的人民群众创造历史的唯物主义画卷,在面临发展中诸多矛盾、考验乃至挫折时,党始终带领人民以一种自我革命的精神和科学理性的态度审时度势,充分利用矛盾推动事物发展的原理牵引中国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深刻反映了中国共产党自觉把握世界历史进程,追求发展与和谐相一致的执政理念。在这个过程之中,经济体制、意识形态与经济发展、科技创新形成了良性的互动关系,成为密不可分的立体型创新结构,这种创新模式凝聚着中国智慧,不但为中国发展注入了强大的动力,更为世界上诸多发展中国家谋求现代化进程提供了可供选择的中国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