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央珍《无性别的神》中的女性书写

2020-11-30 09:10穷达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20年11期
关键词:女性书写

内容摘要:藏族女作家央珍《无性别的神》被称为西藏版《红楼梦》,对女性生存环境书写及女性人生出路的探讨,是作品着力表达的主题。小说通过书写时代变革中的贵族小姐、被农奴制压迫的女奴与抱残守缺的贵族女性的生活,展示了不同社会身份的藏族女性的生存困境、局限与出路,表现了时代巨变给这些女性生存命运带来的根本变化。

关键词:央珍 《无性别的神》 女性 书写

藏族女作家央珍的《无性别的神》是一部揭示人物生存困境、人生纠葛以及勇气和文明追求的理想小说。作者强调了主人公央吉卓玛是一位敢于追求的女子。央珍以女性和作家的双重身份来写小说,用饱含情感的笔触从女性的视角审视,使整部小说洋溢着女性温婉的气质。小说以女性代表生活的希望,增加了作品的艺术魅力。女性命运有社会结构和文化以及宗教内容。女性地位既受父权、夫权的统治,又受宗教规约的束缚。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在小说中呈现得淋漓尽致,贵族女性也无法逃脱这种束缚。小说反思了历史变迁中女性生存的困境,揭示女性要在反抗男权压迫与超越生存困境的过程中,树立独立理智的人生态度,要敢于追求理想的生活。

一.时代变革中的贵族小姐

《无性别的神》中女性书写的第一个重要方面,是书写西藏贵族青年女性的生存困境,表现青年女性在时代变革中的人生出路。主人公央吉卓玛出生在贵族之家,出生时天下着大雪,作为婴儿的她整天哭哭闹闹,后来哥哥和爸爸相续去世,她被当成“不吉利”的人。从小遭遇别人的冷嘲热讽,央吉卓玛对讽刺和诋毁已经漠然,这养成了她敏感叛逆的性格。从小得不到母亲关注,陪在身边的奶妈和仆人更像是她的亲人,央吉卓玛接触的大部分是底层人,看够了农奴的生活苦难,她产生了对人人平等社会的盼望。

女性生存困境是书写女性的作品所不可或缺的议题,而涉及女性生存的社会环境是最重要的方面。西蒙波伏娃认为女性在任何地方都不得以安生,似乎在向读者强调女性的生存困境是与生俱来或者说命中注定。探讨小说主人公央吉卓玛的生存状态就会发现,家庭困境是个人无法避免的生存环境。央吉卓玛出生时适逢家道中落而被认定为是“不吉利”的人。无论小说还是现实生活中,宿命论似乎大多和女性联系在一起。人们的潜意识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把不幸的原因和女性联系起来,认为女性带来了不幸,就像我们在生活中总是会听到“克夫”而很少听到“克妻”。

央吉卓玛在帕鲁庄园的阿叔家前三个月生活得无忧无虑,阿叔的疼爱满足了她对浓浓父爱的渴望和期待。阿叔是一个善良和蔼的庄园主,想在自己的庄园里建立一个平等而没有苦难的乐园,可惜这样的理想在阿叔去世后灰飞烟灭,因为当时的西藏不允许这样的乐园存在,这会威胁到当时社会统治者的地位。后来新入赘的庄主老爷一下子把庄园变成了残暴和剥削的农奴庄园。从阿叔去世和新庄主上任的变化过程中,我们会发现在男权社会背景下无论是贵族女性还是平民百姓都很难逃脱既有的生存困境。

在新庄主的压迫下,央吉卓玛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最终她和奶妈巴桑一起逃往姑太太的贝西庄园。在贝西庄园她又回到了以往的贵族生活。虽然她在贝西庄园过着舒服享受的贵族生活,但她讨厌姑太太和表哥的伪善,也讨厌没有人情味的贝西庄园。为了保护拉姆,在母亲派人来接自己时,她想带拉姆脱离这样的生存困境。拉姆拒绝了,因为拉姆觉得自己身为农奴是不能离开庄园的,央吉卓玛第一次有了“人为什么不一样”的疑惑,这是她对社会反思的开始,也是思想觉醒的开端。

央吉卓玛回到拉萨后又被母亲送到德康庄园去拜师学字。在德康庄园央吉卓玛过了两年无忧无虑的求学生涯,两年后母亲来接她回去。央吉卓玛觉得自己才读了两年书,还有很多知识需要学习,但母亲却和她说:“女孩子不需要学的很多,只要学会计算和写信就行了,反正又不用去噶厦办公。”这表现了女性的生存困境不仅仅来自男权或父权制度下的压迫,更来自女性对自身及女性定位认知的缺陷。

回到拉萨后母亲提议她削发为尼,她也欣然接受了,因为小时候看到母亲和人们都很敬重来家里诵经的吉尊先生,她也渴望得到这样的尊重和爱戴。本以为自己成了吉尊先生就能得到大家的尊重和爱戴,但当她得知母亲是为了省下一大笔昂贵的嫁妆而让她当吉尊时,她的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对居住的寺庙和贵族家庭产生了厌恶之情。她意识到自己对于母亲和德康府来说是一个“多余人”。

解放军进藏时,贵族们为了维护自己的权贵地位,造谣说解放军是吃人的魔鬼和长相奇特的怪物。当她几经波折在拉萨的林子里看见解放军时她震惊了,因为男女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分辨不出性别。接触解放军的生活以后,她喜欢那种氛围,没有严格的阶级制度,男人会给女人倒水,男人也会缝衣服袜子,领导和下属也像亲兄弟一样,在“无性别”的解放军这里她看到了期盼已久的只在佛教经书中描述的众生平等。她最终离开了寺庙,踏上了去往内地学习的路途。这是央吉卓玛的出路,也是西藏女性在解放后寻求出路的缩影,提醒女性要在新的社会环境下寻找能让自己独立的生存出路。

二.被农奴制压迫的女奴

《无性别的神》中女性书写的第二个重要方面,通过描写西藏女奴的生存境遇,抨击西藏农奴制度的罪恶,预示西藏农奴制度必然消亡。农奴女的生存环境十分艰难,比起男性农奴,女性农奴的生存环境更残酷。小女奴益西拉姆是一个典型。她因为哥哥拖欠贝西庄园的房租而沦为奴隶。在贝西庄园她充当晋美少爷取乐的玩具,晋美少爷认为她是一个会说话的畜生,就连她的性命都可以随意玩弄和践踏。益西拉姆的生活中晋美少爷就是她噩梦的来源,也是她生存困境的源头。益西拉姆在贝西庄园的生活是當时西藏普遍农奴女性的缩影,她们忍受着人间地狱般的生存环境。西藏农奴制度下农奴女性本身就被一些落后的思想束缚着,骨子里带着奴性和懦弱,由于环境的限制与自身的局限,对农奴制的压迫一直没有觉悟也没有反抗的意识。

在当时社会制度和宗教制度的压迫下,拉姆很难寻找到生存出路,她无法凭一己之力对抗强大的贵族势力,只有生存环境发生变化或者制度变革才有可能改变她的未来。解放军改变了这种制度,救了拉姆,给了她食物和衣服,把孤苦伶仃的她带到了拉萨。拉姆被送到内地去读书,因为唯有提升文化才能正确理解社会和人生。得知拉姆到内地读书学习之后,央吉卓玛很诧异,内心产生了疑问:“仆人也被送去读书识字?仆人不是生下来就为了干活伺候富人的吗?”这一连串的疑问是对当时世代沿袭的农奴制度的质疑。解放军改变了拉姆的生存环境,让她懂得了命运是由自己掌控,从思想上冲破了宗教宿命论的束缚。

三.抱残守缺的贵族女性

《无性别的神》中女性书写的第三个重要方面,是对西藏上层贵族女性的生活描写,反思与批判上层贵族女性生活的腐朽没落。西藏农奴制度下的贵族女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在父权和男权制度下,她们也有难以诉说的苦痛。央吉卓玛的母亲白珍太太就是这样的贵族女性。她是贯穿小说全文的人物,丧子和守寡的她艰难地保持着贵族身份,但最终难逃当时的制度规定。西藏农奴制度下,贵族爵位和财产只有男性才能继承,她不入赘新老爷的话,当时的噶厦政府就会专门派人接管德康府。小说批判了贵族制度,揭示了贵族制度下女性的生存状况。导致她陷入这样的生存困境的源头是當时的父权和男权制度,就算有贵族身份加持,身为女性的她也难逃命运的玩弄。

白珍太太从小接受传统贵族教育,内心有极强的尊卑有序观念,是非常传统的贵族女性。她身上聚集了贵族女性普遍的特点,虚伪自私以及心狠手辣。白珍太太对自我定位和女性定位有很深的偏差,身为人母她是一个不称职的母亲。让幼女寄人篱下,危急关头总是放弃女儿,待女儿长大成人后为了省下嫁妆而让她遁入空门。她身为女性竟也觉得女人不需要学会很多知识,只需要扮好妻子的角色,做好分内之事,相夫教子。白珍太太的思想是有缺陷的,因为女性作为家庭教育的核心,思想和眼界应该更加丰富,而这建立在对自我意识的肯定,如果自欺欺人地贬低和误解自己女性身份的话,无疑否定了女性价值。

《无性别的神》这部小说真实地反映了藏族女性卑微的地位及她们改变命运的艰难行程。通过女性书写,作家试图突破本民族传统文化的禁锢,展示西藏传统文化美丑参杂的一面,对民族文化作了一次深刻反省。可喜的是,作为新时期藏族女性作家的优秀代表,央珍摆脱了女性封闭的内心世界和狭隘的自我世界,积极思考本民族女性的生存出路,在民族历史的嬗变中展现藏族女性的生命韵味。央珍用自己的文笔探求女性精神出路,她的作品是女性穿越苦难生命历程的灵魂书写。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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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王琳.女性文化身份的建构——央珍的长篇小说《无性别的神》[J].濮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9,(6).

本文为湖北省高等院校省级教改项目“民族高校少数民族文学本科学位论文指导方法及其创新研究”(项目编号:JYS2017203)阶段性成果。

(作者介绍:穷达,藏族,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2016级本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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