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俐
最近,“矿工诗人”陈年喜的诗集《炸裂志》卖得很火,出版社4次加印依然脱销。他新建的读者群里,几千名全国各地的网友都在排队等他的一本“手签本”。
这本该是一个创作者最幸福的时刻,然而,命运一再让这个高大的陕西汉子感到无奈。3月被确诊尘肺病的他,刚刚办理了离职手续。现在,能让他用来抵抗命运的,唯有继续写作。
2019年3月,陈年喜的诗集《炸裂志》出版了,这是他的第一本诗集,其中收录的200余首诗,烙上了他前半生漂泊和劳作的印记。
当时,出版社寄给他50本,除了一部分送给家乡的文友们,他把余下的二十多本在朋友圈和微博上出售。每一本的扉页上,都有他亲笔写下的一句诗。“去掉邮费,每本赚三五元的差价。”陈年喜说,他把这当做是自己十年写作的一点回报。
没想到一年来,这样的签名售书竟陆陆续续卖出了1500多本,出版社也卖出上万本。“购书者从喀什到哈尔滨,遍及中国地理版图的边边角角。”陈年喜意外地发现,买书的几乎是清一色的年轻人,其中90%是大学生,从清华、北大到偏僻学校都有。
“我的年龄和他们是有代沟的,诗歌內容也是,可能我的阅读古典多一点,更多的是直面中国现实的表达,这是大部分人能接受的。”在他看来,生命的悲欢大多相通。
前不久,陈年喜被确诊尘肺病的消息被报道后,来加他微信买书的人更多了,一度把诗集买到脱销。“我心里当然也挺感谢的,虽然说大家可能更多的是出于对一个人生充满驳杂的人的同情,但我还是更希望大家从文本中去理解这本书,去真正的读一读它。”
“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这句诗让很多读者念念不忘。一位网友留言说,“去年父亲患病治疗期间,爆发前所未有潜力的我太有共鸣了。”更多读者在陈年喜的微博和个人公众号上为他加油打气,一则留言这样写道:“很幸运能读到您的诗。那是从尘埃里迸发出的光,那道光照进了人心,照进了世界。”
“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我把岩层一次次炸裂/借此把一生重新组合。”7年前,写下这首《炸裂志》的陈年喜,还是一名在地下5000米劳作的爆破工。得知母亲患食道癌的消息后,他如“岩石一样,炸裂一地”。
16年的矿工生涯,陈年喜走遍了荒山野岭,经历过生死一线。在无数个孤独枯燥的日子里,他用写诗填满时间和心灵。2014年,陈年喜的矿工生涯画上了句号。2015年初,他被查出严重的颈椎病,椎神经被压迫了4/5。医生告诉他,手术如果失败,就是瘫痪,如果不做,半年内也会瘫痪。坐在商洛市的一家旅馆里,他号啕大哭。“我不是一个容易沮丧的人,矿山爆破16年,亲睹了多少生死,从来没有沮丧过。我突然发现,所谓的坚强,不过是真正的不幸没有降落在自己头上。”幸运的是,手术成功了,只是他再也无法干爆破了。
3年前,在文友的介绍下,他来到贵州某景区做文案工作。暂时稳定下来的生活也让他把创作拓展到更广的天地。回看自己16年的矿工生活,陈年喜感慨良多,“对身体有伤害,但从人生的厚度来说,收获还是有的。人生每一步都算数,当时是没得选择。”
对于未来的路,今年刚过50岁生日的他还是特别茫然。和5年前的大哭一场相比,这一次看到尘肺病的确诊报告,陈年喜选择了“坦然接受”。时间变得紧迫起来,生活来源、每月3000元的医药费、自己的写作计划乃至孩子的成家立业,种种问题让他无法安心。
纪录片《我的诗篇》导演秦晓宇说,陈年喜的形象有爷们的一面,他的诗歌又饱含对家人的深情,“他身上还有中年人的负累之重,就是家庭所有的重担都扛在自己身上。”
对于大网友的关心,陈年喜一再感谢,他说:“实在无以为报,惟有真情写作,言己言众。”
(摘自《北京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