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铭
1921年,洛阳出土一方北魏后期的宁陵公主墓志,1951年入藏于吉林省博物馆(今吉林省博物院)。该墓志为方形,青灰石质,志石完好无损泐,但失志盖,志文共160 字。宁陵公主之名未见于北朝史籍,此墓志所记的北魏皇帝献文帝、宗室彭城王元勰、汉人世族琅琊王诵等相关人物关系可补史阙。宁陵公主墓志载其祖献文帝的庙号为“显宗”,与《魏书》《北史》等北朝史籍记载的献文帝庙号“显祖”不同,对于研究北魏皇帝庙号制度具有重要的考证价值[1]。墓志所载其父彭城王元勰与其夫琅琊王氏通过宁陵公主连接起来的姻亲关系,为研究北魏后期拓跋宗室与汉人世族之间的政治联姻及民族融合问题提供了重要实例。吉林省博物馆研究人员对馆藏宁陵公主墓志作了录文,并就涉及的祖父献文帝、父亲元勰、丈夫王诵的简单生平以及墓志铭文、书法等问题作了初步探讨[2]。亦有研究者在分析北魏公主的封号、身份、婚姻等问题时,注意到了宁陵公主这一案例[3],[4]3、5。不过值得注意的一个特殊之处是,墓志载有宁陵公主卒年,但未载其葬年、葬地。以往收录宁陵公主墓志作墓志汇编的研究者注意到了该墓志与王诵墓志、元贵妃墓志之间的关系,但出于权宜将此方宁陵公主墓志直接系年于其卒年宣武帝永平三年(510),而未考其实际下葬时间[5]15、38,[6]109,[7]57。研究者或直接认为宁陵公主墓志刊于永平三年[2],此判断颇值得商榷。本文试就宁陵公主墓志及其刊刻下葬时间这一问题进行探讨,并简要讨论北魏后期此类仅刻卒年、未刻葬年的墓志“异刻”情况。
为方便分析,此处录宁陵公主墓志的简短全文如下:
魏故宁陵公主墓志铭
祖显宗献文皇帝。父侍中司徒录尚书太师彭城王。夫琅耶王君。
遥源远系,肇自轩皇,维辽及巩,弈圣重光。诞姿云帷,播彩椒房,爰居爰降,玉洁兰芳。七德是履,六行唯彰,与仁何昧,祚善徒声。遐龄始茂,方春霣英,先远既卜,坟茔是营。铭旌委郁,挽绋严清,长归素垄,永别朱城。白日照照,重夜冥冥,泉门既掩,宝镜自尘。伊人长古,风月有新,勒徽玄石,千祀无泯。
永平三年(510)正月八日夜薨,时年廿二。[6]496[7]57[8]10
图1 魏故宁陵公主墓志拓片[6]图版190
根据宁陵公主墓志记载,宁陵公主是献文帝拓跋弘孙女,彭城王元勰之女。元勰为献文帝之子,孝文帝元宏之弟,宣武帝元恪之叔,孝庄帝元子攸之生父。宁陵公主卒年为永平三年(510),“永平”正是宣武帝的年号,故宁陵公主也是当时已践祚登基的宣武帝元恪的堂妹,与宣武帝从宗室血缘关系上说是较为亲近的。宁陵公主还是后来即位的孝庄帝元子攸(507—530)之姊,不过元子攸四岁之时宁陵公主已卒。案宁陵公主墓志,宁陵公主永平三年(510)卒时二十二岁,则推算其生年为太和十三年(489)。
宁陵公主墓志的志文极为简短,仅列公主之祖、父、夫三人名讳。之后接着是比起志文篇幅长很多的墓志铭文,以文学化的韵文渲染了公主简短的一生,尤其是描述公主的皇室血统与妇德风操。最后空开多列留白至几近志石左缘,刻上公主去世具体时间和享年岁数。对比一般的北魏宗室或公主墓志,宁陵公主墓志的墓主生平有效信息显得简单疏略,实际上可以说该墓志铭相当于有“铭”而无“志”,与其作为公主的身份实不相副。宁陵公主墓志上只记载了宁陵公主薨于宣武帝永平三年正月,却未镌刻宁陵公主的下葬时间及葬地,亦不符合北魏墓志刻有卒年、葬年及葬地的正常体例。
墓志记载宁陵公主“夫琅耶王君”,虽未载其名,但据《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所载,宁陵公主墓志是与王诵墓志同出于洛阳城北二十里北陈庄村东北一处大冢内,而王诵墓志载其正是“徐州琅邪临沂人”,因此宁陵公主之夫自然当为王诵[2],[5]15、38,[6]109。且宁陵公主墓志的最终葬地,亦是在此处王诵墓。王诵是从南齐投奔北魏的琅琊王氏著名士人王肃之侄,《王诵墓志》亦隐有因家难随叔父奔魏事[6]146。王诵到北朝后得以尚皇室公主,也说明琅琊王氏家族在当时的社会地位与政治地位之高,因而虽是南来的降臣,北魏统治者仍尽力加以笼络[3]。研究者从《魏书》分析,北魏前期公主婚配对象以拓跋鲜卑子弟和少数民族为主,后期则以与汉族通婚为主[9]。宁陵公主在这样的政治氛围下许配于来自汉族门阀世族的王诵,也反映了北魏后期公主婚姻与国家政治密切关联、促进鲜卑族与汉族融合的特点[4]17-19。按照《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宁陵公主墓志与其夫王诵墓志同时出土,应不存在墓志伪造的可能性。
但是由于北魏末年的政局动荡,王诵最终惨遭横祸,于尔朱荣拥立孝庄帝即位的建义元年(528)四月发动的河阴之变中遇害。尔朱荣在河阴大肆屠杀元魏宗室人物,《北史·尔朱荣传》史臣论曰:“河阴之下,衣冠涂地。”[10]1776王诵墓志下葬于当年七月,仅称“以魏建义元年(528)岁在戊申四月十三日薨于洛阳,粤七月丙辰朔廿七日壬午祔葬芒阜之隈”[6]66、[7]241-243,志文系其弟王衍所撰,很显然是讳言河阴之难[6]147,这与其他一些同样死于河阴之变的元魏宗室墓志有着同样讳饰的写法,如《元略墓志》就记载:“以大魏建义元年岁次戊申四月丙辰朔十三日戊辰薨于洛阳之北邙。”[6]图版139
如果宁陵公主死后不久即下葬入土,那么这方宁陵公主墓志的写法似乎过于简略,尤其是未刻下葬时间的问题,颇值得怀疑。实际上我们有理由认为,这方墓志很有可能并不是公主死后即葬下墓,而是宁陵公主去世多年以后改窆合祔于其夫王诵墓之时所刻,故墓志记叙从简从便,省略了诸多信息,志文甚至对公主的改葬时间都不再刻写,某种意义上亦或是对当时严酷时局的一种隐讳。王诵被杀之时,政治情况特殊,故宁陵公主墓志对献文帝庙号采用低称书写即“显宗”而非高称的“显祖”[1]。因此,从其最大可能性来判断,这方宁陵公主墓志是与其夫王诵墓志同时下葬于洛阳邙山的同一墓中,而到近代两者又同时出土。根据其夫王诵的葬年建义元年(528)七月来看,宁陵公主应是在其去世18年后迁其遗体,随夫合祔一处。
王诵夫妇合葬墓的附近区域,还发现一方墓志,志题称“王诵妻元氏”,志文称元氏名“贵妃”。王诵妻元贵妃墓志1919年出于洛阳城北二十里北陈庄村东一处小冢,距离王诵与宁陵公主合葬大墓数十步,可知元贵妃未与王诵合葬,是属于同兆不同穴之制[5]19,38,而非元贵妃死后殡于其夫王诵墓[2]。据元贵妃墓志的记载,其“祖高宗文成皇帝,父侍中太尉安丰圉王(猛)”,元贵妃下葬于丁酉年(案干支推算为熙平二年,517)八月,葬地在河阴之西北山[6]607、[7]92。可见元贵妃亦为元魏宗室,与宁陵公主一样都是以宗室女的身份婚配王诵,更体现了南来汉人大族成员琅琊王诵在北魏政治与社会中的地位。元贵妃与宁陵公主同岁生,其卒年晚于公主七年,而其夫王诵之死更晚,推测宁陵公主当为王诵初配,元贵妃是王诵的继室[6]190、147。宁陵公主、元贵妃同为王诵之妻,且均死于夫君之前,但原配宁陵公主很可能骸骨迁来与夫合葬,而继室元贵妃只能葬于其夫与宁陵公主合葬大墓附近数十步远的一方小墓中。也就是说,元贵妃并未在她去世11年后像宁陵公主一样与其夫王诵死后合葬一处。虽然元贵妃论辈分比宁陵公主、宣武帝要高一辈,相当于再从姑姑的角色,但她出自高宗文成帝后裔,距当朝皇帝宣武帝的血缘关系较之宁陵公主更显疏远,并无公主的身份。可能由于元贵妃是在宁陵公主之后嫁给王诵为继室,宗室身份亦不如公主显贵,所以死后没有得到与夫合葬的待遇,仅在同一处琅琊王氏家族的兆域中更早侍葬于其夫一旁的不同墓室中。
宁陵公主之生母身份值得作一探讨。案宁陵公主墓志推算,宁陵公主生年为太和十三年(489)。但出土北魏墓志中有彭城王元勰之妃李媛华墓志,志文记载其“亡父讳冲,司空清渊文穆公”[7]148。李媛华出身名门,为陇西士族、北魏重臣李冲之女。案其墓志记载,李媛华卒于正光五年(524)正月,卒时四十二岁[7]149,则推算其生年为太和七年(483)。故宁陵公主出生之年,李媛华刚满七岁,显然彭城王元勰之女宁陵公主并非元勰之妃李媛华所生,宁陵公主生母史籍未载[2]。则宁陵公主生母的年纪颇大于李媛华,其嫁于元勰并诞下宁陵公主,显然在元勰娶李媛华之前多年。但李媛华在卒后七个月的“其年秋八月六日甲申合葬武宣王陵”,当是以元勰之正妃身份合葬于彭城武宣王元勰之陵墓,故并非研究者所认为的元勰之继室[2]。《彭城武宣王妃李(媛华)氏墓志铭》记载:李氏“子子讷,字令言,今彭城郡王。……子子攸,字彦达,今中书侍郎武城县开国公。子子正,字休度,今霸城县开国公。”[7]149并育有二女楚华、季望。可知李媛华为后来即位的孝庄帝元子攸的生母,故宁陵公主实际上是孝庄帝同父异母之姊。但考之史籍,宁陵公主之父元勰在迎娶李冲之女李媛华之前,应曾纳有妻室。《魏书·咸阳王传》载孝文帝对其六个弟弟之前所娶女子身份地位不高表示相当不满,并专门下诏为六弟择聘高门大族之女:“于是,王国舍人应取八族及清修之门,(元)禧取任城王隶户为之,深为高祖所责。诏曰:‘夫婚姻之义,曩叶攸崇,求贤择偶,绵代斯慎,故刚柔著于《易经》,《鹊巢》载于《诗》典,所以重夫妇之道,美尸鸠之德,作配君子,流芳后昆者也。然则婚者,合二姓之好,结他族之亲,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必敬慎重正而后亲之。夫妇既亲,然后父子君臣、礼义忠孝,于斯备矣。太祖龙飞九五,始稽远则,而拨乱创业,日昃不暇。至于诸王娉合之仪,宗室婚姻之戒,或得贤淑,或乖好逑。自兹以后,其风渐缺,皆人乏窈窕,族非百两,拟匹卑滥,舅氏轻微,违典滞俗,深用为叹。以皇子茂年,宜简令正,前者所纳,可为妾媵。将以此年为六弟娉室。长弟咸阳王禧可娉故颍川太守陇西李辅女,次弟河南王干可娉故中散代郡穆明乐女,次弟广陵王羽可娉骠骑谘议参军荥阳郑平城女,次弟颍川王雍可娉故中书博士范阳卢神宝女,次弟始平王勰可娉廷尉卿陇西李冲女,季弟北海王详可娉吏部郎中荥阳郑懿女。’”[11]606-607《北史·献文六王传》亦略记此事[10]689。这也与李媛华墓志中“帝宗仰其风流,素族倾其盛轨”[7]149的记述相符。据此,则孝文帝之弟始平王元勰在聘娶李冲之女李媛华之前,应有所纳的女子,即为宁陵公主之生母,由于其身份卑微,故其名史籍无载,且依孝文帝诏令而被改降为妾媵。故究其生母的地位来说,宁陵公主的身份并不能算太尊贵,其墓志志文行文草略,且未提及其生母及母家,亦良有其因。
宁陵公主墓志中所记载的其父元勰的称号亦值得讨论。彭城王元勰于宣武帝永平元年(508)九月被宣武帝舅父高肇逼以毒酒杀害,《魏书·彭城王传》载,“依谥法,保大定功曰‘武’,善问周达曰‘宣’,谥曰武宣王”[11]656。该年十一月元勰下葬时,其墓志即称“彭城武宣王墓志铭”[7]54。宁陵公主卒于永平三年(510)正月,晚于其父元勰之薨两年,宁陵公主墓志称其父称号为“彭城王”亦无问题。后元勰之子元子攸被尔朱荣拥立为帝,分别追尊其生父元勰、生母李媛华为文穆皇帝、文穆皇后。《册府元龟·帝王部·奉先二》记载:“孝庄永安二年(529)三月甲午,追尊皇考为文穆皇帝,(臣钦若等按:《后魏书》文穆皇帝即彭城王也。)庙号‘肃祖’,皇妣李氏为文穆皇后。四月癸未,迁肃祖文穆皇帝及文穆皇后神主于太庙。”[12]318可见宁陵公主之夫王诵被尔朱荣屠于河阴之变中的建义元年(528),彭城王元勰到次年即孝庄帝永安二年(529)才被追尊为皇帝,故当宁陵公主随夫迁葬之时其墓志在建义元年七月重刻,志文中记载元勰封号为“彭城王”而不是“文穆皇帝”或“肃祖”,也是符合当时历史实际的。从这个时间点的判断来说,即便宁陵公主不是与王诵同一时间合葬而是时间略晚,其可能的最晚时间下限也不会晚于彭城王元勰被孝庄帝追尊为“文穆皇帝”的永安二年(529)三月,即这一合葬程序的操作时间不会超过八个月。
根据上文分析,这方宁陵公主墓志的实际镌刻和下葬时间应该就是宁陵公主与其夫王诵合葬之时,很可能正是在王诵墓志所载的葬时也就是孝庄帝即位初的建义元年(528)七月之时或之后的八个月之内,而不是她的卒年宣武帝永平三年(510)。从宁陵公主的卒年到与夫合葬之年重新刻写墓志,实际上应已过去了18年时间。
从多个方面来看,宁陵公主墓志这样的记载体例都是很不正常的,可以说是属于一种墓志“生产过程”中的“异刻”现象。研究者已注意到,北魏后期墓志的生产过程是丧家、文士、朝廷等多种权力要素共同参与和互动的结果,故而北魏后期墓志中存在种种“异刻”现象[13]。一般而言,墓志生产的镌刻时间与墓志下葬时间较为接近。但如宁陵公主墓志这样只记卒年而不记葬年、葬地,仍属于一种特殊的“异刻”,与该方墓志为宁陵公主与夫合葬之年重新刻写的特殊体例有关。
北魏后期墓志中,一般迁葬者在墓志中会记载迁葬之事,而不再记载此前的初葬之事,这体现了墓志标记其现葬地的实际功能。如北魏后期《李榘兰墓志》:“依善无效,春秋廿有六,太和廿一年(497)十一月廿日薨于新安里第。神龟元年(518)岁次降娄十二月壬子朔九日庚申迁配于洛阳北芒山之阳乐氏之里。”[7]103所谓“迁配”,应即李榘兰在死后21年之后迁其骨殖,祔葬于其夫之茔。《司马元兴墓志》:“以魏太和十七年(493)岁次戊申七月庚辰朔十二日壬子薨于第。以永平四年(511)岁次辛卯十月癸亥朔十一日癸酉迁葬在温城西北廿里。”[7]59《王祯墓志》:“延昌三年(514)四月己卯朔十日戊子卒于洛阳永康里。粤来岁三月甲辰朔廿九日壬申迁措(厝)于芒阜。”[7]80这些墓志明确记载“迁配”“迁葬”或“迁厝”的时地,显然都是在迁葬以后重新刻写的。但北魏后期亦有“迁殡”的情况,并非迁葬。如《杨播墓志》:“春秋六十有一,以延昌二年(513)岁次癸巳十一月十六日寝疾薨于洛阳县之依仁里。嗣子号忠贞之见枉,冀追贤之有期,三年冬,权迁殡于华阴乡馆焉。仰遵顾命,丧事之礼,俭过贫庶。……粤其年秋九月二日庚申卜窆于本县旧茔,乃作铭以志墓。”[7]87这里的“迁殡”,实际上只是将亡者遗体停殡之所改迁他处而未及下葬,故其墓志所葬之时实际上是初次下葬。
北魏后期墓志中还有一种情况是志石正面记薨卒时地,而志阴记下葬时地。《元侔墓志铭》:“以永平四年(511)岁次辛卯五月丙申朔十五日庚戌笃疾终于第。伤澜源之绝浦,哀桂渚之断溆,既思贤以恋德,且立石以表墓。其辞曰:……”该墓志在记载薨卒时地之后紧接着便是墓志铭文,下葬时地记载却出现在志石之阴:“君以永平四年十一月五日窆于长陵之北岗。”[7]60这可能是由于志石正面题写墓志铭内容之时尚未确定将要下葬的时间,在后来确定下葬时间以后再补刻于志阴。这也是墓志的一种“异刻”。这方元侔墓志比较特殊之处还在于,志阴在记载下葬时地之前,还大段镌刻了墓主元侔的六世先祖及配偶的详细情况,而在志石正面的墓志志文中则只有祖先昭成帝、祖、父的简略世系记载,很可能也是在志石正面已经镌刻完成的情况下,在确定下葬之前补刻墓主的详细世系先祖情况。
像宁陵公主墓志这种迁葬合葬墓志只记卒年不记葬年及葬地的情况,亦有其他几例“异刻”墓志情况与之类似。如《崔敬邑墓志》:“方授美任,而君婴疾连岁。遂以熙平二年(517)十一月廿一日卒于位。”[7]99下文接以其子崔伯茂所书墓志铭文,但未记墓主下葬时间及葬地。《高宗耿嫔墓志》:“奉文成皇帝为嫔。以神龟元年(518)岁次戊戌三月八日寝疾不预,荒于。”[7]102下文即接以其父、母、兄、堂弟、侄的履历,亦未见墓主耿嫔的下葬时间及葬地。“荒于”两字后即止笔,疑或是其葬地未及刻写。这两方北魏后期的墓志与宁陵公主墓志大体处于同一时代,其墓志刻写只记卒年不记葬年及葬地,这一类特殊的“异刻”墓志是否确属于迁葬,仍有待结合更多资料综合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