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元旦,董云川教授发起的新年师生对话已达第九个年头。今年的主题聚焦于对平庸教育的反思与拷问,他从生活事件导入,以教育现象为据,就文化趋势展开,与弟子们一起辩驳社会问题,钻研教育学理,引领研究生们共同探究教育与文化的真趣。
无巧不成书,2019 寄语里随手写下的最后一句话,竟鬼使神差埋下了伏笔,无意间成为新年故事的话柄。顺理成章,干脆就沿着“人狗情未了”的线索接力聊聊“鸟语话今生”吧!
鲁迅曾经在《秋夜》里写道:“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直陈寂寥之情。而我比较幸运,两隔壁都养了小动物,一边是鸡,另一边却不是鸡,尽显热闹之象。回想近几年所言物事,鸡是真的,狗是真的,接下来粉墨登场的鸟儿当然也是真的。由此推知,其他文字也大体不假。看来坚持说真话虽然有点难,但还是可以做到的。
鸟事儿如此:左邻养了一只聪明绝顶的鸟,俗称“鹩哥”。这只奇鸟学习能力极强,每天惟妙惟肖、声情并茂地模仿着人的腔调,重复着他人所教的套话并随机地吟唱出一系列复杂的音符,乐此不疲。闻者无不惊为天才!
我洗耳恭听,从早到晚,那厮絮絮叨叨地说出了许多常人无法想象的话语,其模仿跨度之大、腔调之神似超乎想象。母语之外它至少掌握三种“外语”: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如:“早上好!”“电话来了”),云南方言(如:家人喊孩子名字,爷爷的自言自语),还有英语(如:“hello!”“ how are you?”)。每日言说内容涉及多个领域:溜须拍马类(如:“恭喜发财”)、日常生活类(如:“还不赶紧去洗菜”)、宗教类(如:“阿弥陀佛”)和法制类(如警笛声)。不仅如此,它居然还会“吹口哨”“撩妹”,也会热情邀约你“来玩麻将”,还会关切地问到“娃娃去哪里了?”语义表达大体涉及三类:一是自言自语,属本真鸟语本意表达;二是主人教它的规范用语,据以博得欢心;三是模仿它听到并自愿复制的各种有趣声响。
此鸟令人啧啧称奇之处还在于,一鸟开腔,足以抵得上一个小型研讨会。它在那边屋里放声,你在隔壁侧耳旁听,竟会以为有十余个代表在轮流发言,气氛相当热烈,比时下的学术会议还具有论辩交流的风范。此鸟如若应聘到高校,估计会因为在语言学方面的杰出贡献荣获“林尖鸟学者”称号,或许还可以在晚年得以享受副部级“鸟士”待遇。
由于严重好奇并出于实证调查的兴致,我决定把它借来挂在自家客厅里仔细端详,认真观察了一天之后,研究结论有二:其一,鸟语不断重复,哪怕再悦耳,一直听也相当烦(它独自在房间里聒噪,整个屋子都不得清静);其二,吃进去一点点,拉出来一大片搞得像时下盛行的学术文章一样。原本计划向邻居请求要经常借来玩一玩的,经过这次实验,当即决定下不为例。
我以严谨的科学态度持续地观察,试图捕捉它说话时候喜怒哀乐的表情,一直琢磨它在说话的时候是否带有相应的情绪?研究未果。也许它伪装得很好,也许它口是心非,也许它故作深沉,也许它老谋深算,反正就是它在重复各种语音的时候一本正经,表情严肃,毫不含糊,语气毋庸置疑,好像句句是真。令我困惑的另一个问题是,它小小的嘴和尖尖的舌发出的声音绝不是“像谁”的问题,其根本就是被模仿者本人的原声(甚至是八十岁老人的咳嗽)。这又是如何做到的呢?最后终于想明白了:它并非是模仿声音,而是直接精准复制了物理意义上的声波频率,才能达到如此神似的境界。
这件鸟事儿让我的好奇心爆棚,特别想知道每天靠模仿逗别人开心的鹩哥自己是否快乐?它会不会因身怀绝技而比其他鸟类得到人类更多的眷顾从而活得更加有趣呢?
在物欲横流的时代,面对“平淡、倦怠、平庸,充实、快乐、趣味”等一系列问题,人类不得不顾影自怜。拷问一下今天的大学生或研究生,有多少在谋取一纸文凭的同时还能体会到求学问道的真趣和快乐?再去追问今天的老师或学者,有多少在赢得资本、争得社会地位的同时还能葆有传道探究的激情和趣味?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古斯塔夫·勒庞在十九世纪末指出的问题似乎并未得到解决:“从小学直到离开大学,一个年轻人只能死记硬背书本,他的独立思考能力和个人意识从来派不上用场,受教育对于他来说就是背书和服从”。这样的情形与鹩哥何异?滕星教授在学术演讲中揭示出当前中国大学的两个危机:其一是男生不追女生了;其二是大学生都不买书了。为师深以为然!2019,大学里的人们能否经得起上海环保大爷的质问:你是什么垃圾?
古人愚痴而云:“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今人识相而行:始知得意金笼唱,何必奋力林间啼。时下,学者、学科、学校无不以追求一流为己任,却往往南辕北辙,舍本逐末,未得要领。大学朝向一流者,必先摆脱平庸之困,再去“探究的场所”(伯顿·克拉克)里发现学术研究的乐趣,体会趣味盎然的教育人生。时下教育平庸的表现至少有三:一是庸俗不堪,二是平淡无奇,三是高调重复。半个多世纪以前,基于对“生长繁衍于大地之上的人类”的关注,汉娜·阿伦特提出了“平庸之恶”的论断,强调“平庸的恶可以毁掉整个世界”。的确,世界上不折不扣的坏人毕竟是少数,多数是自以为是的庸人,正是平庸之辈搞坏了教育,搞晕了大学,搞乱了文化。平庸就像流行病,病毒繁衍极快,感染传播极广,不经意之间,已经离我们如此之近,以至于猝不及防,我的导师文辅相先生所指“探究高深学术、培养高级人才、传播高雅文化”的高等教育迅速被包抄合围了。天才鹩哥的表现证实了高效的行为与平庸的生活是可以同时存在的。看看今天的高等教育,校校、人人争先恐后,“好嗨哟”!感觉教育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以为学术研究已经到达了巅峰。这种状态无意间契合了勒庞笔下的乌合之众,他们“认为数量就是绝对的真理,任何人融入到群体中都会感受到天然的合法性,并感知到数量所赋予的力量敢做任何事情,而且行动后处于正义的错觉还不觉得自己是罪恶的。”大学的所作所为助长了平庸,空耗了巨大的社会资本,培养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产出了无数的学术垃圾。
然而不幸的是,选择平庸的人层出不穷,甘于平庸的人比比皆是。缘何如此呢?盖因平庸无风险、不思考、不烧脑、不花钱、不费力、不负责、随大流、看大戏,袖手旁观,评头论足,横竖都不错—虽然也不对。当平庸之辈汇成人潮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涌进了勒庞所建之“乌合之众”微信群。
平庸者无趣,救赎之路在于真趣。据狄更斯老人家判断,最好与最坏从来并存。既然没有尽善尽美,总该留有一线苦中作乐、安贫乐道的空间去“盘他”。因而,如何在不完美的世界里调适最舒服的姿势也就成为了世人无法回避的问题。于是在不同的时代,会涌现出在同一种境遇下取道不一且旨趣相左的人。比如,对一切事物皆极好奇,包括对“女人的衣裳,罐头起子,鸡的眼皮,都有得意的看法”的林语堂先生。又比如,坚持“信仰趣味主义”“拿趣味做根抵”的梁启超先生。
比之于鸟,大学里的人们欲望更多,无疑就活得更累!学生读书考试累,老师上课讲学累,学者探究创新累。现如今眼目下,愚以为学者务须三求但皆十分不易:似鲁迅般说真话,似汉娜·阿伦特般善思考,似林语堂般求真趣。如果我授意鹩哥言说这样的理想,它大概会说:“断舍离吧!我太难了!”
有些成年人整天忧心忡忡,即便他们没有遇到任何不顺心的事情;有些成功者眉头从未舒展,即便他们早已腰缠万贯;有些人从来不会笑,即便周围的人都忍俊不禁……因为他们的童年、他们生长的环境特别是他们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育出了问题,在潜意识里种下了劣根。弗洛伊德的理论可以解释这一点。因此,拯救儿童必须从改变他们所受的教育开始,拯救成年人必须从启迪他们的觉悟着手。而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取“当下”为基点修正自己所要的教育以及自以为是的思想方式。正如勒庞所说:“在我们的生活中能帮助我们走向成功的条件是判断力,是经验,是开拓精神和个性。而这些优良品质偏偏是不能从死啃书本中得到的。”
认识到这一点并不困难,承认这一点绝非易事,但是说破这一点就显得胆大包天了。要不然为何总有人说:“小时候说谎话很紧张;长大后说真话很紧张。”如若不想成为乌合之众,就要独立思考,秉持主见,摆脱机械化的教育。因为这样的教育,终究会让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人之所以快乐,源于他会思考;人之所以痛苦,则源于他能够独立思考。
提到独立思考,千万别对我说:“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阿伦特的成就源于她义无反顾地为自己选择了“思考”这一最孤立、最需要坚忍、最艰难的工作。这个世界本来没有孤立的思想家。思考是一种状态,思想是一种形态,通过思考形成思想漫渗于所有脑力或嘴力行当才能造就相应的哲学家、教育家、文学家、史学家或者政治家。学会思考困难,深刻思考痛苦,而超越世相的思考方能够救人救己,导向趣味,直面充实!
趣味者,显贵不见得有,凡人不一定无。
因此,我们不能放弃追求。虽然王尔德说过“漂亮的脸蛋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后人演绎成“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其实,趣味离我们并不遥远,每个人都有资格摆脱平庸,有权利追求有趣的生活。问题的实质在于:如何在平庸的环境和无趣的时空里甄别并持守有趣的灵魂?
林语堂指出:“一般人不能领略这个尘世生活的乐趣,那是因为他们不深爱人生,把生活弄得平凡、刻板,而无聊。没有幽默滋润的国民,其文化必日趋虚伪,生活必日趋欺诈,思想必日趋迂腐,文学必日趋干枯,而人的心灵必日趋顽固。”梁启超认为:“趣味是活动的源泉,趣味干竭,活动便跟着停止。”他进一步揭示:“所以教育事业,从积极方面说,全在唤起趣味;从消极方面说,要十分注意不可以摧残趣味。各人选择他趣味最浓的事项做职业,自然一切劳作,都是目的,不是手段,越劳作越发有趣。既然如此,那么在教育界立身的人,应该以教育为唯一的趣味,更不消说了。”
显然,离平庸越远,就离趣味越近。平庸之上是卓越(凤毛麟角);平庸之下是恶俗(少数人沉醉其中);平庸之侧(旁边)是趣味(人人享有权利,但多数人自行弃权)。是故,平庸之恶才得以泛滥。
教育无趣,是最大的悲哀!
这个时代教育人群分三种:其一是识时务的、聪明的机会主义者;其二是识大体顾大局而戴着镣铐起舞者;其三是异质孤寂闲逸之徒。本人属于第三种。我对这几种人的态度如下,第一种报以“呵呵”,第二种报以“啧啧”,第三种报以“嘻嘻”。为师不才,大事不懂,小事不屑;雅事说不了,俗事不想说。横竖就喜欢说点趣事,惟愿时常与弟子们一起寻觅兴趣,发现乐趣,陶冶志趣,并在此基础上共同努力滋养各自有趣的灵魂。
生活原本平淡,趣事随时可为。趣味人生当然也是有标志的,无非行为有品、言说有据、生活有料、为人有节、谈吐有韵、关切有心、交往有情、处世有义。人与人的差别在于,想到的未必能说出来,说出来的未必能做到,而做到的也未必能说得好。而要知行合一,言行一致,表里如一,读书是绕不开的坎,非认真钻研消化不可。高深知识内化于眼则神采奕奕,内化于心则刚柔并济,内化于脑则乐观豁达。
老树画画配文叹曰:“同是林中叶子,大多随风去了”。
又是一年匆匆而过,忽然想到了喜饶嘉措大师的问题:“今天你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正确答案是:明白人是相信了就会看见;普通人是看见了才会相信!
继去年师父家的狗“蛋蛋”成功登上咖位之后,今年邻家的鹩哥又因新年寄语火了一把,不得不佩服师父的“带货”节奏,制造“网红”的精准性不偏毫厘。小狗与小鸟均因为做了师父的朋友,自然就有可能在师父的文章里现身出镜,各自演一回现实版“狗各有命,鸟各有途”的生命故事,打拼的关键就在于“家庭住址”。
近几年的寄语都以人类的好朋友,可爱的动物们作为开篇线索,想必是师父觉得聊“人”比较无趣,因此才借“动物”打趣。按中国人的传统,十二生肖,依次循环相对,古人把智慧藏在时序中借以启迪生活哲学。而天真的学生,只有毕业进入世俗社会,适时调整方向和步伐,才能逐步领略其间的奥妙。
去年,师父棒喝:“人与人的真正差别在于何时苏醒?何处苏醒?以何种姿势苏醒?”彼时,在工作和生活中像陀螺一般的我“磨”得可谓是又快又光亮,却更似磨盘边的驴,一直在原地打转,“术”是愈发精进了,但“道”依然模糊难辨。觉察到这一点之后,我断然辞掉已经坚守12年的中学教育工作,调整姿势,预备再一次回归大学校园追逐梦想,探求真知。当然,“器”与“不器”都有可能成为君子,只是心底始终忘不了师父关于“知道体道”的告诫。
2020年,生产、贩卖、承受“焦虑”的人应该不会减少。说来也怪,如此衣食富足、好吃好在的年代,无论哪个年龄段的人却都表现得像压力山大似的。社会发展太快,未来的不确定使得“焦虑”成为时代的伴生品。“每每看到有这么多人焦虑,顿时就不感到焦虑了。”吾辈只有抛弃虚幻的失控感,做好自己能做的,并接受不能改变的,才能获得内心的安宁。
新年已然现前,我仅把它当作是上一个十年的收尾,而媒体的宣告却指向着一个更新时代的来临。双闰之年,无疑会给“相信者”带来无限美好的期望。
再次出发,会更艰难,亦更有趣!
2010年大学毕业,秉承着对教育的执着和憧憬,独自从家乡哈尔滨来到广东,一转眼,已在讲台上奋战了十年。走过了“青椒”的羞涩岁月,年纪渐长,体重渐增,活成了别人眼中的“骨干教师”。求知的激情尚存,而教书的热情似乎在慢慢消退。幸得加入师门,以徒弟的身份亲手承接了老师近两年的寄语,每次都达醍醐灌顶之效,细品文字,就可以从文中拽出那个一直都想逃避的自己。
两年前,刚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时,我对即将开启的新一轮学习生活感到兴奋,窃以为非全日制研究生“很好混”;而当我进入课堂,感受到云大高教院老师们的专业和敬业之后,立即得出了“混不走”的结论;当我有幸被师父接纳,感受到师父对于教育理想的执着,对教育学术“求真”的坚持,我打心底告诫自己,我真的“不想混”;当师父指引我找到研究方向,耐心帮我修改研究大纲,利用休息时间帮我答疑解惑时,我意识到来之不易的研究生学习生涯绝对是“不能混”的。
如何能让困顿的学习生活变得有趣,答案很简单,多跟老师研讨辩论无疑是有效的途径之一。聊选题意向,聊研究价值,聊破解思路,师父给出的建议总有云开雾散、柳暗花明之功,逐渐让我在边工作边学习的困境中找到喜欢探究的那个点,可以争取在谋取一纸文凭的同时体会到求学问道的真趣和快乐。2019年最大的惭愧是书读的太少,以至于每次与老师沟通之后,都要再一次痛下决心,又一次许下诺言。2020年,真的不想再找借口了,为了职场的第二个十年,我要远离平庸,重拾梦想,重新起航。
平庸与平凡,一字之变,负载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境界。较之随波逐流、碌碌无为的“平庸”,“平凡”蕴含着甘于平淡、积极有为的价值取向。路遥先生在《平凡的世界》中说:“普通并不等于庸俗。他也许一辈子就是一个普通人,但他要做一个不平庸的人。”换言之,平凡的人虽做着平凡的事,过着平凡的生活,但不会为世事的波涛巨浪所淹没、不会为生活的低级趣味所俘获而沦为庸人。他还说:“在许许多多平平常常的事情中,应该表现出不平常的看法和做法来。”也就是说,“平凡”的沉沦固然是“平庸”,但它的升华却是“不平凡”。每个人都有各自半径不一的生活世界,即使最平凡的人也可以也应该为他那个世界执着奋斗,凭着“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的乐观向上、自强不息的精神,努力做出成绩,实现人生价值的最大化,这也是可贵的。“不平凡”的最高境界无疑是富有超越精神和无私品格的“崇高”。用康德的话来说,就是对于“头顶的星空”和“内心的道德律”的永恒追求。用恩格斯评价马克思的话来说,就是,“他可能有过许多敌人,但未必有一个私敌”。作为一名平凡普通而没有过人天赋的博士生,我既要脚踏实地求学悟道、一点一滴内化知识、日久天长陶冶心性,更要仰望星空、初心不改、以梦为马,逐渐塑造出拒绝平庸、甘于平凡、趋向崇高的人生境界。若能如此,夫复何求!
前段时间看到一篇博士论文,“后记”里的一句话吸引了我:“这是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读下去的结果让人哭笑不得,一个为了博士论文的写作痛苦不堪却又不得不苦中作乐的形象跃然于纸上,相信这是许多在读博士的真实镜像,也是很多人在选择读博道路的时候质疑过自己的问题。但是,更多的人可能获得的结果,就是在徘徊、犹豫、挣扎、痛并快乐中艰难地、勉强地完成了学业。常说,后记才是一篇论文中最精彩的部分,因为往往到了这个时候,肺腑之言就再也憋不住了。
学术并非处处出彩而常常是枯燥乏味的,研究并非时时热闹而往往是空虚寂寞的。究竟我们要的是一种怎样的生活?无尽的欲望容易让人迷失方向,当我们在现实的胁迫下不断为文凭和“五斗米”而“折腰”的时候,师父的棒喝可以助力解困。
小的时候,兴趣是最好的老师,长大以后,利益是最好的指路者。以前看戏,台上的是疯子,台下的是傻子,现在的我们站在台上,既不疯魔,也不忘我,只能人云亦云鹦鹉学舌。如此演绎的戏曲人生,怎能动人?何来有趣?万物缺少了热爱,剩下的不过是一具灵魂出窍的躯壳。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无欲不是绝欲,而是不被欲望所支配。我们唯有学着在满足欲望的过程中保持头脑清醒,试着在追名逐利的同时坚守内心,只有抛开自己亲手套上的枷锁,才有可能写下真实的文章,探美妙学问,过快乐生活,守有趣灵魂。
新年伊始,一切从未停止,一切都将继续。
老师常说,鸡有鸡路,鸭有鸭路,殊途同归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读书的时候对这不解,现在人大了,其中厉害也总算是知道了。
某次课堂上,我准备了一个课前小活动《留舍最爱》,活动大致是这样的:请同学们拿出纸笔,写下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五样东西,分享后思考,如果不得不舍弃一样东西,你会选择什么?于是,五样东西就这样一样一样被舍弃,最后剩下……
没过多久,很多学生开始聒噪起来了,一边叫喊着:“不能再舍弃了!”一边又在私下耳语,暗自筹划。这时,我问:“五样东西是否都是你的最爱?”学生们不假思索,异口同声:“是”!那就请你们对舍弃和留下的东西分别排个序吧!
思考片刻之后,学生反复涂改,交换顺序,乐在其中。
我清楚地记得,有一位学生最先舍弃的是父母,最后留下的是游戏;还有一位舍弃的是生命,留下的是一只叫作“嘟嘟”的小狗。
对于学生的选择,我很想说点什么,可看着一个个直不楞登的表情,我竟然开始慌了,自责之余,更想做点什么。不知何时起,游戏竟成为了比亲情、友情、健康、财富、学识、能力、气质甚至生命更加重要的东西。打个比方,老师课堂提问,有学生竟然央求道,“等我打完这一把?”课堂活动需要志愿者,有学生居然说,“我的手不能动,老师,脚可以吗?”现在,就连一条狗的生命竟也能超越人间至爱?我是该说“00”后怎么了,还是该说,谁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青春偏要如此吗?
想起电影里,一位父亲这样鼓励他的儿子:“当生活就在这一瞬间开始向你垂青,如果你不回应,那便是罪过!”现在我也用这句话来勉励自己,期待在而立之年尽快整出一点动静,学习学生也好,工作生活也罢,确实应该尽心尽力了。有人说,平庸是头脑中生长的霉菌,若不与之争斗,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将会受其干扰;也有人怀着侥幸心理说,平庸里到处都可以发现惊喜。但兄弟,光有惊喜怕不足以逆袭吧!
老师文末发问,今天你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我的回答是,现在怕是能了。与其让平庸继续为自己背锅,还不如朝着希望大胆地迈开脚步,争取在平淡无奇的生活里,抖擞一下精神,为了自己,也为这个世界添一抹色彩!
跨年之际,走出家门,打开窗户,看到的尽是炫彩缤纷的景象。“景象”是否等同于“真相”,甄别的路径莫过于“思考”。
思考为人之思想的高度集中和个人与社会关系的反映与表现。问题的区别在于“思考”的发动者是谁?思考的对象和指向何在?社会环境正是思考的源泉,不同年龄的人各有其思考的重点和焦点,不同行业,不同职业的人的思考无不与其切身的体验相关。
思考入门之后就要学会独立地思考。独立思考肯定是一件让人愉悦并痛苦的事。为什么呢?因为我们思想上的隔音器并没有隔绝周围喧闹声,思考的状态其实正被热闹的环境给浸润着,思考方式具有时代性,思考的历程很艰辛,思考的目的很独特,而最终,思考的结论不仅要自圆其说,还指望被人接受认可,痛苦由此而生。
相比之下,一些思想“前卫”,头脑“灵活”的人,似乎搭乘着时代的快车,陶醉于世相之中,如鱼得水。但是,这些人往往由于趋同而失去了个性,由于媚俗而受限于权威,由于附和而放弃了批判,继而,思维会受限,源泉会干涸,具有独立意识的思考最后也就荡然无存了。
惟愿跟随老师,在难得的研究生学习过程中,学会思考,并尝试努力去独立思考。
转念间,2019 悄然离去,2020 伴着师父的新年寄语依约而来。师父以“鸟语”话人生,嬉笑打趣间,道出众人罹患平庸之症的病根。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特立独行的生计显然风险过大,相形之下,温水中的青蛙,亦或学舌讨笑的鹩哥生活无疑是被更多人认可的选择。
时间是刻度,文字是记录,镌刻了来时的路。回头一看,我从研一的“小鲜肉”变成研二的“小腊肉”,除了岁月风干导致水分的丢失外,问问自己,是否还丢了别的东西?鹩哥的啼叫,让我联想到身边熙熙攘攘人,大多顺应潮流,热热闹闹地翻滚着碌碌前行。由于同流者甚众,以至于当我们看到了极少数逆流而上的人之后,除了敬仰之外,对于这一小束光亮多少还会产生怀疑。他人思想所绽放的光芒是否能够点燃自己脚下的道路?我驻足反思,踮脚眺望。
幸得师父定时警醒,此时,唤起我记忆中王小波的一段话:“傍晚时分,你坐在屋檐下,看着天慢慢地黑下去,心里寂寞而凄凉,感到自己的生命被剥夺了。当时我是个年轻人,但我害怕这样生活下去,衰老下去。在我看来,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2020,愿生活有欲有望、有趣有为、乘兴而上、还有自己的模样。
据世界卫生组织披露数据显示,截至2017年,中国有超过5,400 万人患有抑郁症。一项研究表明从1997-2015年,中国学生群体的抑郁发病率在23.8%。世界卫生组织也曾提出1/4 的中国大学生承认有过抑郁症状。看着一连串的数字不禁发问:身在象牙塔的我们,为何有那么多的人处于不同程度的抑郁之中?除了生理因素,外部环境无疑是一大诱因,如今,抑郁、焦虑、迷茫这类词汇已经在大学里司空见惯。
韩寒说到“听过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而象牙塔中的我们,学过很多“知识”,却依然很难成为有趣的灵魂。我们从小通过学习知识,一张张试卷垒筑起高耸的阶梯,进入象牙塔,再爬出知识殿堂,最后走向社会。这其中,确实有不少人的学习生活方式与鹩哥相差无几,鹩哥通过精准复制声波频率获得模仿的成功,学生通过成为精密的考试机器获得相应的成功。不知道鹩哥咋样,反正有许多学生并没有真正体会到学习的快乐;作为人类,我们的自主意识也许会在午夜梦回时让人突然感到一阵虚无,发出“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迷惘三问。
我们努力学习究竟是出于对知识的渴求与好奇,还是迫于丛林法则而做出的臣服?学习的平庸在于不以获取知识本身为乐趣,只以学习之后的指标为目的。唯有学习的真趣能安抚象牙塔里浮躁的心,想到这里,时常问心有愧。
新年伊始,警醒自身,远离平庸,对未知好奇,探学业真趣。
2020年和大多数人一样,依旧没有鲜花掌声,没有波澜壮阔,穿着普通的衣服,做着普通的工作,过着普通的生活,为普通的事烦恼着。人到中年,终于还是过成了最普通的人生。当年18 岁的我绝不会相信,自己终将平凡。青春时光,踌躇满志、倾尽全力,对未来寄予厚望,一个个华丽的梦想层出不穷,努力着奔向未知的人生。在经历了执着坚持、随波入世等各种选择后,顺利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坑”。什么样的“坑”才是适切的?外表光鲜、衣食无忧已足够幸运,但仍然不足以让我们趋向无限的幸福,因为紧张、焦虑无时无刻不让我们向往着更好与更快,想着永远没有定数的结局。
师父说,我们要学会“在不完美的世界里调试最舒服的姿势”,人生的路途上,事业的、情感的、主观的、客观的、环境的、命运的,总会有看得见或者看不见的大手,拨弄翻覆我们的生活,这就是人生本质的短暂、珍贵和脆弱。有趣的灵魂何其珍贵,趣味人生使我们有健康的心态,有追求的勇气,有悦纳自己的智慧。尽管许多人用尽了全力,还是过着平凡的生活。不断选择真趣,能够时刻浸染于趣味之中,无疑才是最接近幸福的筹码。平凡的生活,就一定平庸吗?“生活原本平淡,趣事随时可为”, 2020年我要放下忧心,舒展眉头。因为师父反复念叨:趣味人生就在“当下”。
跨年的喜悦,少许来自传统的仪式,多数源于师父的新年寄语。文中的力量,让我得以摆脱论文煎熬和琐事纠缠,转而思考怎样从平庸无趣中抽离?如何在新的一年里涵养真趣?
窃以为,普通学子至少需秉持三字:今、简、静。
今,即今时今日,即安住当下。那日与好友登山,偶见护林员棚壁上的自创“壁画”,一幅幅字配边框,有警句、有对仗,岩石、苍松、山花、灌木相映成趣,更妙的是,落款处黑乎乎的一小坨里竟藏着微缩的“海”字——正是护林者的名。他神采奕奕、神爽飞跃,毫无年逾花甲之态。方寸间,唯有专注眼前、体验现在,才能如他这般“烟雨楼台生画意,松涛泉水动诗情”。
简,即简单质朴,即生活朴素而内心丰盈。我曾以为物质丰富有助于内心愉悦,于是被冗余的物品、多余的资料、庞杂的交往所包围。殊不知,“快乐和淳朴就像一对故友”,查尔斯·瓦格纳说,“想要快乐,就得坚守淳朴”,因此他倡导简朴生活。同样,决定过简单生活的佐佐木典士由断舍离达至极简主义,并从中感受到幸福。中华先贤云“逸民适志,须凭诗酒养舒慵”;外国名士讲“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盘水果和一把小提琴,有了这些,就足以让人幸福”;得他们启发,在我看来,左琴右书、一人一茶,乐矣。
静,即宁心,即“静待花开时”“静心修身”“静生慧”—这些都是师父的殷切叮咛。2016拜入师门,每逢年末我都会恳请师父鞭策,所获赠言最多的是“静”字。静待花开时,是耐心的关怀与守候,饱含师者对学子的信任与期待;静心修身,是修身法门的提点,满蕴长者对后生言行偏差的善意提醒;静生慧,指出不可在浮躁中求聪明、应当于宁静里求智慧,充满智者对晚辈的关切。我想,师父希望我由外索转向内求,学会感知自己生命的律动,学会在独处时乐品生活的别样滋味,进而滋养出有趣的灵魂。
想来,学子们在研习好书时秉持今、简、静,离涵养真趣便不会远了。如此,我新一年的趣味之旅,将从研读埃克哈特·托利《当下的力量》开始。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思考也是。从最初的“羊”到近年的“猪”“狗”“鸟”,当面对密集的后现代隐喻描述裹挟着批判和洞察扑面而来,越来越体会到那种类似从平洼地带初来乍到时的“高原反应”。生理“高反”表现为心肺跟不上,思想“高反”直接令人怀疑自己的脑容量。2020 的新年寄语,尤其感觉回应乏力,因为到底没有办法对平庸、无趣的警示充耳不闻,假装没有在说自己。作为“平庸”中人、被“打趣”的对象,欲言说平庸和趣味,须得先挣脱无往不在的平庸之网,于其中寻得意趣一二,这本身就太“南”了。
关于“平庸”,认真对标自查之后,长舒一口气。不赶尽杀绝,这是智者对庸人的仁慈,即使对这个庸人“层出不穷”“比比皆是”的世界表达了切肤之忧,仍留一线“不折不扣的坏人毕竟是少数”的余地供庸人自省和自我救赎。原来平庸也是分段位的,一般之庸人的功力远远达不到合纵“毁掉整个世界”的“恶”的地步,要摆脱平庸之困,大抵是要摆脱“自以为是”的“不真”,为学者则要摆脱制造“学术垃圾”的“不美”。究其实,时下“平庸”的大盘走势可谓跌宕起伏,也有风险,也需劳神费力,稳居平庸阵营不被淘汰出局本身也要颇费一番气力。
求学问道的真趣与快乐,是一种稍纵即逝的高峰体验,它应该是在辛勤求索之后的欢喜雀跃的获得感,这个获得感的强烈程度有时恰好与钻研过程中困顿苦闷的程度成正相关,但其持久程度却完全没有保障,甚至往往无情地辜负前期超高的脑体艰辛。于是,追逐这种欢愉的方法只剩下—不断地在“求学问道”的路上辛勤求索,每天切近一点点而欢愉一点点者有之,每有大彻悟、大突破而欣喜若狂者有之,唯独回避辛劳而于四平八稳的安逸中期图趣味者无缘体会。
“生活原本平淡,趣事随时可为”,望无趣者切莫刻意为之,无数平庸者庸庸趣动的场面,想想真觉得可怕。2020 已经来了,很快又值庚子,高等教育会不会转角遇见腾飞的转机?作为一个脑子稍稍勤于四体的人,躬身入局先“庸”为敬,或可寻得一二趣意,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