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鹏
摘 要:自1921年郭沫若与钱君胥合译的全译本在中国首次出版以来,《茵梦湖》就在中国获得了极大的赞誉和追捧。仅郭、钱译本就在10年间再版十余次,后期更有唐性天、朱偰、梁遇春、巴金、杨武能等多个译本,足见《茵梦湖》受欢迎之程度,这股“《茵梦湖》热”盛行的背后也蕴藏着深刻的时代和文化等背景因素。而接受美学注重接受者的重要地位,提出了“以读者为中心”的观点,其代表人物姚斯更是提出了“期待视野”这一核心概念,这为我们探究“《茵梦湖》热”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
关键词:《茵梦湖》;接受美学;期待视野
《茵梦湖》是德国著名作家汉斯·台奥多尔·沃尔特森·施托姆的代表。小说内容主要讲述了男主人公莱茵哈德与女主人公伊丽莎白从小一起长大,二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后值莱茵哈德外出求学之际,伊丽莎白在其母的强迫下嫁给了家境富裕的艾利希。多年后,相爱的两个人在美丽的茵梦湖畔再度重逢的故事。该小说极具诗意,风格独特鲜明,语言优美动人,是描写感伤爱情的典范之作,在中国也备受欢迎。
一、《莱茵湖》在中国的译介
《茵梦湖》自1849年首版发行后,即在世界范围内引起颇大轰动,施托姆也荣获知名小说家的称号且备受关注与赞誉。《茵梦湖》首次被介绍到中国似是在1915年,在《世界观杂志》可见由端书的译本《蜜蜂湖》,但该译本并非全译。此时初入国门的《茵梦湖》尚未在国内引起较多的关注。至1921年止,郭沫若与钱君胥合译的《茵梦湖》全译本在上海泰东图书局首次出版[1]。十年间,至1931年时,仅泰东图书局就此译版重刊已多达14次之多。足证销路之畅,受欢迎程度之高。此后,该小说并未盛极而衰成为昨日黄花。市面可见的陆续售有唐性天的《意门湖》、朱偰的《漪溟湖》、张友松的《茵梦湖》、孙锡鸿的《茵梦湖》、王翔的《茵梦湖》、施瑛的《茵梦湖》、巴金的《蜂湖》和杨武能的《茵梦湖》等多个译本,相比声名赫赫、影响深远的《少年维特之烦恼》的译本数量也不遑多让。自上世纪20年代起至今,《茵梦湖》译本之多,受关注时间之久,令人咂舌。
此外,有关作者施托姆其他作品的译介与研究也层出不穷。今日来看,《茵梦湖》俨然已成为在中国产生巨大影响的德语文学经典作品之一。甚至施托姆也一度成为在中国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但不禁引人深思,《茵梦湖》在国内如此“火爆”的现象之下又有哪些深层次的文学原因呢?
二、接受美学及“期待视野”
接受美学兴起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为联邦德国的汉斯·罗伯特·姚斯所首倡。后经姚斯和伊塞尔的共同发展形成了接受美学学派。接受美学摆脱了传统的以作家或作品为中心的观点,主张读者在阅读理解作品的过程中占据主动地位,且读者拥有推动文学创作的动力的作用,应将研究视角转移到以读者为中心。故此,文学的接受过程不仅受限于作品本身的性质,还要受限于读者的制约。无论是在其意识或其下意识中,读者所接受的一切信息都必然会影响到其在心理上对文学作品的接受活动。
“期待视野”是姚斯在其接受美学理论中提出的最为重要的概念之一。最初由波普尔和曼汉姆将“期待”和“视野”组合使用。姚斯以现象学美学和阐释学为文学理论基础,把伽达默尔和海德格尔使用的“理解视野”重构为“期待视野”。据姚斯观点,“期待视野”指的是读者在阅读理解之前对于文本显现方式的相对期待[2],强调接受者的主体性。这种期待包含着读者本身所限定的理解结构和知识框架,比如既定的家庭背景、审美经验以及阅读习惯等。“接受视野”是文学作品得以联系和统一的媒介[3],恰如姚斯所说,每部文学作品面世之初,读者首先出现的期待视野或满足、或超越、或失望或反驳,其审美价值的尺度的评判标准即由此种方法所提供。因此“期待视野与作品间的距离,熟识的先在审美经验与新作品接受所需求的‘视野的变化之间的距离,决定着文学作品的艺术特性”[4]。“期待视野”这一概念拉近了作品与读者的距离,无疑为文学研究提供了新的思维方式和新方向,也开拓了新的研究领域。
三、《茵梦湖》在中国的接受
特定时代背景下的文化环境激发了读者对《茵梦湖》的心理期待。一者,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是德语文学在中国发展的第一个高潮,无论是译者还是读者都对其显示出极大的好奇与热情。再者,彼时社会风气渐开,言情小说大行其道,种类纷繁,读者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尤为突出。在此背景下,《茵梦湖》应时而出,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广大读者对德语文学和爱情文学的双重渴望与期待。
小说主人公的经历与彼时相当数量国人的经历颇相契合,满足了他们的阅读期待。经过“五四运动”和新思想的洗礼,越来越多的青年男女逐渐摒弃封建压迫的思想束缚,进而大胆追求个性解放,强调恋爱自由。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莱茵哈德与伊丽莎白同处于19世纪由封建主义转向资本主义的德国,与当时的中国社会背景颇为相似,这更是为读者提供了“主体的需要和相应的社会环境”,在这种状态下形成的定向期待就为《茵梦湖》的接受提供了文学接受的前提。而莱茵哈德与伊丽莎白的美好爱情最终被陈腐的封建意识所扼杀也是当时许多读者自身经历的缩影。《茵梦湖》这部外国“情意作品”的突出代表在阅读心理上则自是提高了读者的阅读期待,并在接受过程中无形地加入自身的生活经历,对作品形成阅读的“期待视野”,甚至产生出一种“感同身受”的心理。
除此之外,不同译本的涌现和巧妙地译介显著提高了读者的审美期待。国内读者最先接触的是端书的未竟译本《蜜蜂湖》,大多数读者对小说的最初了解尚不全面,由此而生的强烈好奇心不由得在读者心中埋下了种子。直到郭沫若和钱君胥共同努力的第一个全译本《茵梦湖》正式出版才得一览,在最初的接受过程中读者对《茵梦湖》显然抱有诸多心理期待。优美动人的译文也在不断满足着读者的阅读期待,比如由郭沫若首创的《茵梦湖》这一译名显然就为该“热潮”起到了锦上添花的作用。与端版直译《蜜蜂湖》相较,《茵梦湖》一名显然更具诗意,更充满浪漫色彩,为读者引来无数遐想。学者卫茂平认为,中国自古就有李贺“草如茵,松如盖”,以及段成式“看欲东山又吐茵”此类的绝妙好句,缀一夢字,登时立显其意境奇幻、文笔瑰丽。加之《茵梦湖》这一小说从内容上看本就是“情意之作”[5]的代表,恰与《茵梦湖》这一译名浑若天成。因此无论是词语本身还是其后潜藏的文学意蕴都完美契合了中国人传统的文学审美期待,这也为《茵梦湖》的接受指明了基本的走向。未见其文,先闻其名,就足以令读者心向往之。再加上郭沫若等文坛巨擘的招牌,新的译本往往引人注目,读者自然对其翘首以待。
《茵梦湖》作为在中国最为人熟知的德语文学作品之一,其经久不衰的文学现象值得探究。从接受美学的“期待视野”视角不难看出,读者的主观需求、自身心理、生活经历、主观认知和社会背景等因素在《茵梦湖》的接受过程中产生了不可忽视的影响。而同时“期待视野”既是提高读者审美水平与经验的重要途径,反之也有利于倒推文学作品创作的创新性,在作家、作品与读者之间产生良性的文学互动,从而推动文学的持续发展。
参考文献
[1]卫茂平.德语文学汉译史考辨(民国和晚清时期)[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4:107–116.
[2]何云清,李文戈.接受美学理论发展研究[J].边疆经济与文化,2018(06):104–105.
[3]孙茜.论姚斯接受美学理论中的“期待视野”[J].学术探讨,2014(16):261.
[4]王鍾陵.论姚斯的接受美学理论[J].江苏社会科学,2012(03):174–182.
[5]杨武能.施笃姆的诗意小说及其在中国之影响[J].外国文学研究,1986(04):56–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