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民阅读视角下的少儿阅读观察

李忠

2020年“六一”国际儿童节来临之际，全民阅读与融媒体智库联合中国新闻出版传媒集团、中国全民阅读媒体联盟，基于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技术手段并结合行业智慧，推出了《全民阅读视角下的少儿阅读观察》研究报告。报告概要梳理了当前国内少儿出版与少儿阅读领域的整体状况，在此基础上，从少儿阅读内容的供给与需求两个角度分别展开分析，既站在供给侧描述了正在建构完善中的中国少儿阅读服务体系，也站在需求侧勾勒出了当代中国少年儿童及其家庭的阅读消费画像与阅读偏好；报告在考察了国内城乡少儿阅读的实际情况之后，结合阅读研究的相关理论，衍生出了针对中国少儿阅读全方位评价体系的基本框架；面向未来，如何补齐短板、更好地推动国内少儿阅读事业的成长进步、繁荣发展，智库给出了六个方面的理性思考与具体建议。

全景概览：活力十足潜力巨大

早在2011年，国务院颁布的《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11—2020年）》中就明确提出：为儿童阅读图书创造条件。推广面向儿童的图书分级制，为不同年龄儿童提供适合其年龄特点的图书，为儿童家长选择图书提供建议和指导。增加社区图书馆和农村流动图书馆数量，公共图书馆设儿童阅览室或图书角，有条件的县（市、区）建儿童图书馆。农家书屋配备一定数量的儿童图书。广泛开展图书阅读活动，鼓励和引导儿童主动读书。

2015年起，中宣部出版局组织实施了“优秀儿童文学出版工程”，加大对原创新作和有潜力中青年作家的扶持力度，推动多出精品、多出人才，为广大青少年提供更加丰富、更加有营养的精神食粮。2019年，中宣部出版局又启动实施了“优秀青少年读物出版工程”。

2016年，国家《全民阅读“十三五”时期发展规划》中明确表述：建立符合中国儿童特点的阶梯阅读体系，将“坚持少儿优先，保障重点”作为基本原则，将大力促进少年儿童阅读列为重点任务，同时推出少年儿童阅读工程。

全民阅读与融媒体智库根据国家统计局2015至2018年的数据（2019年部分数据尚未公布）进行了分析，数据表明，国内童书出版与阅读领域活力十足，潜力巨大。

从趋势看，我国童书出版市场从原来的专业出版逐步延伸演变为大众出版，全国580多家出版社，有556家出版童书；在童书出版品种上，年出版图书（2018年）4.4万多种，总量世界第一；在拥有2.5亿少年儿童的巨大童书市场上，童书年总印数达8亿多册，在销品种30多万种，销售总额200多亿元人民币；在童书出版年产值上，连续20年两位数增长，成为出版业最具活力、最具潜力、发展最快、竞争最为激烈的板块，成为拉动并提升中国出版业持续发展的一支“领涨力量”。

对照第十七次全国国民阅读调查的数据发现，0—14周岁少年儿童阅读率、阅读量均有所增长，阅读需求明显。

据统计，2019年，0—8周岁儿童图书阅读率为70.6%，较2018年的68%提高2.6%；9—13周岁少年儿童图书阅读率为97.9%，较2018年的96.3%提高1.6%。

2019年，0—8周岁儿童人均图书阅读量为9.54本，较2018年增加2.44本，增长率为34.4%；9—13周岁少年儿童人均图书阅读量为9.33本，略低于2018年的9.49本。

来自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国内少年儿童阅读类文化内容产品和文化活动场所日益丰富。

2018年，全国少儿读物出版品种数为44196种，少儿读物出版总印数为88858万册。2018年，图书以外的少儿文化产品还包括：全国少儿电视节目播出时长为57.3万小时；全国少儿广播节目播出时长为26.6万小时；全年动画电视播出时长为374485小时；全国年产动画电影51部，较上年增长59.3%。

2018年，全国未成年人参观博物馆和科技馆分别为26966万人次和3446万人次；截至2018年年底，全国博物馆达5354家，比上年增加218家；2018年全国共有科普场馆1461个，比上年增加22个；2018年，全国少儿图书馆机构数为123个，总藏量4635万册；2019年，全国爱国主义教育示范基地473个，较上年新增39个。

政策扶持：完善中国少儿阅读服务体系

2020年是《全民阅读“十三五”时期发展规划》的收官之年。2016年至今，国家从政策层面出发，全方位促进儿童阅读发展，多方配合，分阶段助力，持续构建和完善中国少年儿童阶梯阅读服务体系和阅读能力监测体系。

大数据分析显示，“十三五”期间，政府与社会各界携手推动少儿阅读的举措，主要从四个方面入手。

第一，家庭。大力倡导家庭阅读、亲子阅读，发挥父母和未成年人监护人言传身教的重要作用，推动全社会共同创造和维护少年儿童良好的阅读环境。

第二，校园。加强中小学校园文化建设，完善中小学图书馆等校园阅读设施，开展丰富多彩的校园阅读活动。

第三，阅读规律。加强少儿阅读规律研究，科学分析不同年龄、不同群体、不同性别少年儿童的智力、心理、认知能力和特点，借鉴国外分级阅读和阅读能力测试等科学方法，不断探索建立中国儿童阶梯阅读体系。

第四，特殊群体。重点保障农村留守儿童、城市流动儿童、贫困家庭儿童等特殊儿童群体的基本阅读需求。

四年多以来，在国家政策的扶持下，家庭阅读、亲子阅读工程、少儿阶梯阅读推广、“书香校园”建设、“少儿报刊阅读季”等针对性的儿童阅读推广活动渐次展开。

比如，2016年，由中国新闻出版传媒集团发起的全国性亲子阅读活动“妈妈导读师”，连续举办了4年16季，从北京办到黑龙江，从河北办到香港，从线下办到线上，全国约有10万家庭、数十万人直接参与活动，金波、曹文轩、杨红樱、聂震宁、海飞、李学谦、白冰、潘翔鸣、小雨姐姐等儿童文学作家、儿童阅读专家出面支持。

再比如，2017年，中国新闻出版传媒集团与中国全民阅读媒体联盟共同启动了“微笑彩虹·书香温暖童年”公益活動，3年多以来，从最初的关爱残障特殊儿童到关爱留守儿童、贫困家庭儿童，从建立“微笑彩虹”小书架、“微笑彩虹”进校园，到促进“城乡少年手拉手”“用阅读的阳光温暖每一颗童心”，致力于保障城乡少儿的基本阅读需求。

与政策扶持、活动引领相呼应，2016年以来，中国童书零售同比增长28.84%，2017年增长24.64%，2018年增长13.74%。数据显示，中国童书码洋比重逐年递增，2018年占整个图书市场的25.19%。

对照分析，京东数据显示，2014—2018年，童书总销售量平均增速50%以上；当当数据显示，2018年累计销售童书6.2亿册，童书用户占图书整体用户的28.9%；进入“亿元俱乐部”的童书供应商达15家；2020年一季度，疫情之下，全国中小学延迟开学，少儿、教辅类图书销量较2019年同期大幅上升。

据当当网2020年一季度的数据分析，从少儿图书年龄段分布看，0—14周岁各年龄段分布较为平均，其中，11—14岁略高于其他年龄段，阶梯阅读体系日益完善。

从少儿图书品类分布看，“四大金刚”占据了六成：儿童文学占比17.2%，幼儿启蒙16.8%，绘本16.4%，科普百科8.66%。

从品类特点看，低龄儿童重启蒙益智，大龄儿童重文学熏陶；科普百科和少儿英语为网站主推；儿童文学是消费最大品类；绘本动漫类人均购买量最多。

在少儿出版领域，一批优秀的中国作家和品牌作品的出现，彰显了少儿阅读事业在内容供给侧的长足进步。比如，曹文轩的《草房子》再版200多次，2019年销售超过120万册；《青铜葵花》再版120多次，实现英国、德国、意大利等17个国家版权输出；杨红樱的《笑猫日记》自2006年出版以来，发行量7420万册，销售码洋达11亿元人民币；2016年，曹文轩荣获国际安徒生奖；2019年6月，黑鹤、刘先平荣获比安基国际文学奖；2019年10月，插画家朱成梁以图画书《别让太阳掉下来》获得第二十七届布拉迪斯拉发国际插图双年奖金苹果奖。

需要特别提及的是，2020年5月4日，国际儿童读物联盟（IBBY）为激励中国的朱永新先生对全球儿童阅读教育和儿童发展所作出的持久和杰出贡献，特授予他首届“IBBYiRead爱阅人物奖”。可以说，朱永新先生是国内研究儿童阅读教育规律、倡导构建中国儿童阶梯阅读体系、推动儿童阅读事业发展的卓越代表。

除了纸质图书，少儿阅读市场有声书、少儿音频、少儿视频等音视频阅读产品也呈现蓬勃增长的良好势头。2018年当当网儿童听书的品种占比由上年的7%上升到14%，销售占比由8%上升到35%；2020年儿童有声阅读市场预计达到78.3亿元的规模；少儿视频以动漫为主，IP化趋势明显，2020年1月5日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所属央视动漫集团正式揭牌，围绕优质IP实施多业态布局。比如，央视动漫经典IP“大头儿子小头爸爸”，就进行了图书、动画剧集、动画大电影、真人剧集的全产业链开发。

再比如，在优质IP开发方面，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2012年出版了《米小圈上学记》，图书销售连年高居童书畅销榜单，又陆续开发了真人剧集、音频节目。据统计，音频版的《米小圈上学记》在互联网平台的点击收听量超过30亿次。

在政策扶持、活动引领、名家创作、学术推动、产品创新之外，少儿阅读的环境与场景也在持续优化。近年来，随着亲子阅读的发展，越来越多的城市书店、儿童乐园、剧院商场、文化便利店尝试进行场景化阅读活动，基于人工智能等技术应用，通过与内容场景的结合，为少年儿童提供交互式的阅读体验服务；农家书屋则向下承载乡村文化教育功能，2020年农家书屋重点图书推荐目录中，少儿类651种，占比36.6%。

用户画像：明晰城乡少儿阅读需求与偏好

根据国家统计局的数据，2019年全国居民可支配收入为30733元，比上年增长8.9%。其中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为42359元，比上年增长7.9%，农村居民可支配收入16021元，比上年增长9.6%；2015—2018年的统计数据表明，在消费升级与知识付费浪潮的大背景下，居民在文教领域的投入也逐年增加，为少年儿童群体的成长提供了良好的经济条件。

《腾讯中国少儿家庭洞察白皮书》中的“家庭画像”显示：少儿家庭结构中，61%为小家庭，28%为三代同堂，7%为单亲家庭，4%为其他，家庭中平均孩子数量1.4个；家长年龄结构中，“80后”成为家长主力军，低级别城市生育年龄更早，“90后”升级为父母比例相对更高；家庭育儿态度上，更倾向于“朋友式对待，沟通商量”平等式的育儿观，在亲子陪伴中投入更多时间，陪学、陪游、陪看节目，母亲承担主要决策。

全民阅读与融媒体智库基于大数据技术对于0—14周岁的少年儿童进行了“用户画像”：在新媒体环境的影响下，儿童对于自身的认知，更多地会用IP形象来表达自我期望，男孩子会有成为超人、擎天柱的英雄情结，女孩子会有成为魔法少女、小公主、芭比娃娃的梦想。这同时也说明，中国本土儿童动漫类作品在当代少儿中的影响力，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对于少儿阅读偏好的数据分析显示，在各种品类中儿童绘本的人均购买量最多，儿童文学的消费金额最高，较受孩子们欢迎的儿童文学作家包括郑渊洁、杨红樱、曹文轩、沈石溪、陈卫平、张嘉骅、北猫、汤素兰、孙幼军、任溶溶等；孩子们喜爱的童书中，中外童书的比例各占一半；对学生家长的研究发现，家长买给小学生的图书中，小学生以基础学习为主，中学生注重价值观引导。

智库对于我国城乡少儿阅读的对比研究发现，从阅读的人文环境看，无论城市还是乡村，家长、老师都倾向于支持孩子进行阅读，支持程度基本一致；但在每天是否坚持课外阅读的数据对比上，差距较大，城市少儿每天坚持课外阅读的为68.9%，乡村少儿为48.1%，相差20个百分点。在阅读内容的喜好方面，城市和乡村孩子喜爱图书的前三名都是动漫、童话和科幻，教学辅导类是他们最不喜欢阅读的书籍类别；乡村少儿最喜爱的是童话书，城市孩子最喜愛的是动漫书；城市少儿喜欢上网读书的比例为39.7%，乡村少儿喜欢上网读书的为34.7%，相差5个百分点，数据显示了城乡少儿对新媒体接受程度的差别，也体现了互联网普及程度及软硬件配置条件的城乡差距。

从阅读空间分布看，有近80%的城市少年儿童和近90%的乡村少年儿童表示附近的图书馆数量少，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有近30%的乡村少年儿童没有去图书馆看过书，与城市少年儿童对比相差10%以上。

科学评估：建立中国少儿阅读评价体系

全民阅读与融媒体智库在分析中国城乡少年儿童实际阅读状况的基础上，结合相关理论研究，衍生出了少年兒童阅读的全方位评价体系——少儿阅读指数。

具体而言，第一，从需求侧，以人为对象，对“个人阅读质量”进行评估。包含阅读的态度描述、阅读能力、阅读年龄、科技素养变化、人文素养变化、阅读数量变化、场景、空间、互动性等。从此维度对比分析城乡少儿阅读存在的问题，则包括：数量差异大、动机功利化、视野局限、形式单一、习惯养成不均衡等。

第二，以区域为对象，对不同地区阅读效果进行阶段性评估。包含幸福指数变化、地区风气变化、人文变化、科学素养变化以及城市空间变化等。

第三，阅读程度评价，包含数字阅读、课外阅读、教辅阅读、纸质阅读四个方面。

第四，阅读可用性评价。主要从家庭、教育机构、社会三个层面进行评估。家庭层面，包含少儿智力发育、性格培养、认知程度等；教育机构层面，包含文学素养、兴趣培养、专注程度等；社会层面，包含社会化程度、认识自然与环境、理性思维能力与社会安定等。

第五，阅读个人属性评价，包含阅读素养，即技能与能力；阅读感受，即态度与立场；有效阅读激励，即动机与激励等三个方面。

理性思考：推动少儿阅读发展的建议

基于大数据分析、行业观察，全民阅读与融媒体智库对国内少儿阅读领域的创新发展提出以下六点思考与建议。

其一，儿童文学与绘本舶来品数量多，本土化作品在质量和数量上有待加强。

其二，部分童书说教意味浓，趣味性有待加强。

其三，城乡差距明显，应加大对农村少儿阅读的关注与扶持力度。

其四，少儿文化产品IP化以动漫和海外IP为主，应加大对国内优质原创童书的IP开发力度。少儿影视板块以动漫为主，针对少儿的真人影视剧、真人电影等品种较少。

其五，少儿、家庭、学校、社会四位一体的导读活动类型单一，缺乏吸引力、感染力。应加强引导，以儿童为本位，倡导沉浸式阅读，增加阅读趣味性；推广书香家庭、亲子阅读，打造少儿阅读平台；建设书香校园，形成浓厚阅读氛围；鼓励全民参与，共建书香社会；加强阅读设施建设，紧跟科技步伐，为少年儿童营造社会化的全民阅读大环境。

其六，加强对于少年儿童在电竞游戏方面的引导与监管，用有品质的文化产品和有魅力、有意思的阅读服务，把孩子们从游戏厅吸引到书店和图书馆里来。

在刚刚闭幕的全国两会上，关注中国少儿阅读事业的代表委员们，有的呼吁，大中小学、特别是中西部农村贫困地区的大中小学，要积极开展亲子共读、师生共读、团队共读活动，用书香校园带动书香家庭、书香社区、书香机关建设；有的建议，制定儿童阅读促进法律，保障儿童阅读权益，在农村中小学开设阅读课程，培养阅读的种子；有的提出，建立网络游戏分级制度，通过人脸识别等技术，实行未成年人登入网游时段、时长监管分级，防止青少年沉迷网络游戏——言之谆谆，意之殷殷，跃然纸上。（本文作者系中国新闻出版传媒集团总经理、全民阅读与融媒体智库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