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背景下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研究*

2020-10-22 10:11
阿拉伯世界研究 2020年5期
关键词:阿拉伯一带一路环境

文 巍 吴 昊

阿拉伯国家位于亚、非、欧三大洲之间,是连接三大洲的交通枢纽,海岸线绵长,拥有发展贸易的天然优势,是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的重要节点与合作伙伴。位于埃及域内的苏伊士运河为贯通欧、亚、非三大洲的重要国际海运航道,为世界七大能源运输“咽喉”之一,每年海运量约占世界海运量的14%左右,全球贸易的8%需要通过苏伊士运河。(1)赵军:《中国参与埃及港口建设:机遇、风险及政策建议》,载《当代世界》2018年第7期,第63页。阿拉伯国家油气资源丰富,截至2019年底,阿拉伯国家已探明石油储量1,000亿吨,占全球已探明石油储量的42.9%。2019年阿拉伯国家石油日产量达到3,378.6万桶,占全球石油日产量的35.5%。(2)数据根据英国石油公司发布数据整理计算,参见BP, Statistical Review of World Energy 2020, 69th edition, June 2020, https://www.bp.com/content/dam/bp/business-sites/en/global/corporate/pdfs/energy-economics/statistical-review/bp-stats-review-2020-full-report.pdf, pp. 14-16,登录时间:2020年7月8日。截至2019年底,阿拉伯国家已探明天然气储量为51万亿立方米,占全球已探明天然气储量的25.7%,2019年阿拉伯国家天然气总产量为6,016亿立方米,占全球2019年天然气总产量的15.1%。(3)Ibid., pp. 32-34。阿拉伯国家已成为中国最大原油进口来源地,2017年中国从阿拉伯国家进口原油1.57亿吨,占中国原油进口量的37.8%;中国从卡塔尔进口的液化天然气占中国进口总量的19%。(4)《共建“一带一路”,开创中阿经贸合作新局面》,中国经济网,2018年7月8日,http://www.ce.cn/xwzx/gnsz/gdxw/201807/08/t20180708_29662803.shtml,登录时间:2019年4月20日。

中阿友好关系源远流长,中国高度重视与阿拉伯国家发展经济、政治、文化等领域的全方位合作。2004年中国—阿拉伯国家合作论坛应运而生,逐渐发展成为涵盖众多领域、建有10余项机制的集体合作平台。自中阿合作论坛成立以来,其框架下的多项机制有序运行。截至2020年4月,中国—阿拉伯国家合作论坛已举办了8届部长级会议、16次高官会,并召开了5次中阿高官级战略政治对话。其他合作机制有序运行。(5)《中国—阿拉伯国家合作论坛概况》,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网站,2020年4月,https://www.fmprc.gov.cn/web/wjb_673085/zzjg_673183/xybfs_673327/dqzzhzjz_673331/zgalb_673389/gk_673391/,登录时间:2020年5月18日。中阿合作论坛硕果累累,其中最具划时代意义的一项是中阿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2014 年6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中阿合作论坛第六届部长级会议开幕式上提出中阿共建“一带一路”的倡议,构建以能源合作为主轴,以基础设施建设和贸易投资便利化为两翼,以核能、航天卫星、新能源三大高新领域为突破口的“1+2+3”中阿合作新格局。(6)习近平:《弘扬丝路精神,深化中阿合作——在中阿合作论坛第六届部长级会议开幕式上的讲话》,载《人民日报》2014年6月6日,第2版。以此为契机,中阿双方围绕“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层次、多领域合作正式拉开帷幕。截至2019年4月,阿拉伯国家联盟及12个阿拉伯国家先后与中国建立战略伙伴关系或全面战略伙伴关系,17个阿拉伯国家同中国签署“一带一路”合作文件。中国还同阿拉伯国家联盟签署《中阿合作共建“一带一路”行动宣言》,开创同地区组织签署此类合作文件的先河。(7)韩晓明、宦翔:《共建“一带一路”,共享发展繁荣》,载《人民日报》2019年4月17日,第3版。中阿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适逢阿拉伯国家走出“阿拉伯之春”带来的政治与经济困境、亟需发展国内经济并进行经济结构转型的关键节点。阿拉伯国家无论是产油国还是非产油国普遍意识到实现经济多样化的重要性,多个阿拉伯国家推出致力于经济发展、推进经济多样化的国策或战略,如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卡塔尔、埃及等国推出了“2030愿景”,约旦推出“2025愿景”,阿尔及利亚推出“2035愿景”(8)孙德刚、张丹丹:《“一带一路”与中阿战略伙伴关系新定位》,载《当代世界》2018年第10期,第69页。。阿拉伯国家政府主导的经济转型计划与“一带一路”倡议不谋而合,“一带一路”合作成为中阿双方互惠共赢、务实合作的历史新机遇。

在此背景下,阿拉伯国家成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重要投资目的地。投资领域包括能源开采和贸易等传统合作领域,房建、轨道交通、能源开发、港口、电站等基础设施建设领域,以及工业制造、通信、金融、新能源、电子科技、航天科技等高新科技领域。阿拉伯投资和出口信贷公司发布的报告显示,截至2016年,中国超越美国成为阿拉伯国家最大的投资来源国,中国对阿拉伯国家非金融直接投资额达295亿美元,占外来直接投资总额的31.9%。(9)The Arab Investment & Export Guarantee Corporation Credit Guarantee Corporation, Investment Climate in Arab Countries: Dhaman Investment Attractiveness Index, October 2017, http://dhaman.net/en/wp-content/uploads/sites/3/2017/10/Climate-2017-En.pdf, p. 12,登录时间:2020年7月8日。2019年,中国对阿全行业直接投资14.2亿美元,同比增长18.8%。中国企业在阿拉伯国家新签承包工程合同额325亿美元,同比下降8.7%,完成营业额305亿美元,同比增长9.8%。(10)《2019年中阿经贸合作数据统计》,中国商务部西亚非洲司网站,2020年4月7日,http://xyf.mofcom.gov.cn/article/tj/zh/202004/20200402952711.shtml,登录时间:2020年5月23日。随着中国企业“走出去”的步伐不断加快,中国企业在阿拉伯国家投资存量不断提升,投资领域不断拓宽。而阿拉伯国家政治环境、经济发展程度不一,投资环境差异甚大。因此,有必要对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进行分析,对影响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的关键要素展开探讨,以期对中国企业选择阿拉伯国家投资目的地提供参考,以投资促合作,深化中阿“一带一路”合作。

一、 投资环境的内涵与评估方法

投资环境(investment environment)的提法直到2000年前后才开始流行。在此之前投资环境研究更多用商业环境(business environment)或可行环境(enabling environment)来表达,或者以具体的投资环境构成因素代替。世界银行前首席经济学家尼古拉斯·斯特恩将投资环境定义为“当前和预期的能够影响到投资收益和风险的政策、制度和行为环境”(11)Nicholas Stern, A Strategy for Development, Washington, D.C.: The World Bank, 2002, p. 144.。一般来说,投资环境包括以下三类因素:一是宏观经济或国别因素,如财政政策、货币政策、汇率政策、政治稳定性等;二是治理和制度因素,如官僚主义、金融和法律体系等;三是生产类投资所需的基础设施条件,如运输条件、电力供应、通信设施等。(12)Mary Hallward-Driemeier, Scott Wallsten and Lixin ColinXu, The Investment Climate and the Firm: Firm-Level Evidence from China, Washington, D.C.: The World Bank, 2003, p. 1.世界银行2015年发布的《世界发展报告》则从政府政策与投资环境互动视角出发,认为投资环境是“能够形成企业投资机会和激励,创造就业和促进企业发展的一系列与具体地域有关因素的集合”(13)World Bank, World Development Report 2005: A Better Investment Climate for Everyone, Washington, D.C. and New York: The World Bank an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04, p. 20.,“政府政策和行为可以通过影响企业的成本、风险和竞争障碍从而对投资环境产生重要影响”(14)Ibid., p. 4.。因此,投资环境为一国投资者进行国际直接投资活动时所面对的各种外部条件和因素,既包括经济方面的因素,也包括自然、政治、法律、社会、文化和科技方面的因素。(15)卢进勇等:《国际经济合作》,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第43页。

依据国际直接投资环境包含的内容和因素的多寡来划分,投资环境可以分为狭义的投资环境和广义的投资环境。狭义的投资环境是指投资的经济环境,即一国经济发展水平、经济体制、产业结构、外汇管制和货币稳定状况等;广义的投资环境除经济环境外,还包括自然、政治、社会文化和法律等对投资可能发生影响的所有外部因素。依据各种环境因素所具有的物质和非物质性,投资环境可分为硬环境和软环境两个方面。其中,硬环境是指能够影响国际直接投资的外部物质条件,如能源供应、交通和通讯、自然资源以及社会生活服务设施等;软环境则是指能够影响国际直接投资的各种非物质因素,如经济发展水平和市场规模、贸易与关税政策、财政与金融政策、外资政策、经济法规、经济管理水平、劳动力技术熟练程度以及社会文化传统等。依据各种因素的稳定性,国际直接投资的环境因素可分为三类,即自然因素、人为自然因素和人为因素。自然因素包括自然资源、地理条件等;人为自然因素包括实际增长率、经济结构、劳动生产率等;人为因素则包括开放进程、投资刺激、政策连续性等。(16)章昌裕、梁蓓:《国际投资学》,北京:中国对外经贸易出版社2003年版,第79-80页。综合来看,投资环境可划分为对投资有正面促进作用的投资机会和投资保障制度,以及对投资具有负面影响的投资风险。机会、制度、风险三大要素共同决定了东道国的综合投资环境。

投资环境的好坏直接影响投资决策以及投资的风险和收益,因此,在作出投资决策之前有必要对投资环境进行综合评估。投资环境评估大多是将投资环境的各类影响因素分解为若干具体指标,然后进行定性或者量化分析。早期的投资环境评估方法主要包括投资障碍分析法、国别冷热比较法、投资环境等级评分法、加权等级评分法、抽样评估法和体制评估法等。(17)卢进勇等:《国际经济合作》,第45-50页。其中,以定性分析为主的评估方法包括投资障碍分析法、国别冷热比较法、体制评估法。投资障碍分析法依据潜在的阻碍国际投资运行因素的多寡与程度来评价投资环境优劣;国别冷热比较法又称冷热国对比分析法或冷热法,由美国学者伊西·利特瓦克和彼得·拜延于20世纪60年代末提出,以“冷”“热”因素表示投资环境优劣。热因素多的国家为“热国”,其投资环境优良;反之,冷因素多的国家为“冷国”,其投资环境较差。(18)Isaiah H. Litvak and Peter M. Banting, A Conceptual Framework for International Business Arrangement, in Robert L. King, ed., Marketing and New Science of Planning, Chicago: American Marketing Association, l968, pp. 460-467.抽样评估法是对东道国的外商投资企业进行抽样调查,从而了解外商企业对东道国投资环境的一般看法。体制评估法由香港中文大学闵建蜀教授于1987年提出,基于对稳定性、灵活性、经济性、公平性和安全性五项指标的评价,着重分析政治体制、经济体制和法律体制对外国投资的政治风险、商业风险和财务风险可能产生的直接影响。(19)闵建蜀、王慧炯:《中国的投资环境》,北京:京港学术交流中心1987年版,第3-21页。以定量分析为主的评估方法包括投资环境等级评分法、加权等级评分法。投资环境等级评分法由美国经济学家罗伯特·斯托色夫于1969年提出。该评分法首先对影响国际投资环境的八项关键因素依据所起的作用和影响程度的不同而确定其不同的等级分数,再按每一个因素中的有利或不利的程度进行评级,最后对各因素的等级得分进行加总,从而对投资环境进行总体评价,总分越高投资环境越好,越低则投资环境越差;(20)Robert B. Stobaugh, “How to Analyze Foreign Investment Climates-4 Techniques for Dealing with Tricky Questions of Economic and Political Stability,” Harvard Business Review, Vol. 47, No. 5, 1969, p. 100.加权等级评分法是投资环境等级评分法的升华,由美国学者威廉·戴姆赞于1972年提出。该评分法首先对各个环境因素的重要性进行排列,并给出相应的重要性权数,再根据各环境因素对投资产生不利影响或有利影响的程度进行评级,然后将各个环境因素的等级评分得分乘上相应的重要性权数,最后进行加总对综合投资环境进行评价。(21)李尔华:《跨国公司经营与管理》,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94页。

除以上投资环境评价方法外,世界银行于21世纪初启动的“营商环境评估项目”(Doing Business Project),侧重于对东道国营商环境相关的法律、法规要素的量化评估,其评估数据主要来自律师和法官等专家打分,权威性较高,是目前评判东道国投资环境的重要依据之一。首份《营商环境报告》发布于2003年,现已更新到《营商环境报告2020》,该报告主要从开办企业、办理许可、获取电力、财产注册、获得贷款、保护少数投资者、纳税、跨境贸易、合同履行和办理破产10个领域应用量化指数分析全球190个经济体的营商环境。(22)世界银行:《营商环境报告》,https://chinese.doingbusiness.org/,登录时间:2019年10月15日。

以上投资环境评估方法所设定的评估要素和评估方式不尽相同,但基本上都是对投资机会、制度保障以及投资风险三个投资环境基本要素之中的一个或两个要素进行分析。评估方式主要使用定性分析或者量化分析,但很少有将定性和量化分析相结合对投资机会、制度和投资风险的综合分析。因此,本文尝试定量分析与定性分析相结合,从投资机会、投资制度与投资风险综合分析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

二、 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指标体系与指数构建

如前所述,投资环境是投资者进行国际直接投资活动时所面对的各种条件和因素。东道国的投资机会、投资制度、投资风险三大要素共同影响和决定了企业海外投资决策。因此,投资阿拉伯国家时需对其投资机会、投资风险和制度因素进行综合考量。

本文以“机会—风险—制度”框架为基础构建阿拉伯国家综合投资环境指标体系(见表1)。阿拉伯国家的基本经济状况、支柱产业、开放水平共同决定了其投资机会的大小。国内生产总值(GDP)作为判断国家经济实力的重要指标,可用来反映阿拉伯国家的市场规模,GDP增长率则显示了其经济增长潜力,人均GDP反映其消费水平,城镇化水平则常以城市人口比重来衡量,这四个指标共同构成了阿拉伯国家的整体投资机会。阿拉伯国家油气资源丰富,石油行业为部分阿拉伯国家的传统支柱型产业。与此同时,阿拉伯国家近年来认识到经济多样化的重要性,接连推出发展多元经济的中长期发展愿景,对发展制造业愈发重视。因此,石油行业和非石油行业共同组成了阿拉伯国家的行业机会,可分别以石油对GDP的贡献比例及制造业增加值占GDP比重进行衡量。开放水平主要涉及贸易开放水平和投资开放水平,可分别以进出口额占GDP比重和双向资本流动流量之和占GDP比重进行衡量。制度水平以世界银行发布的《营商环境报告》中企业在开办企业、办理许可、获取电力等10个环节得到的制度保障程度来衡量。投资风险主要来自财政金融稳定性和政治与政策稳定性两个方面。财政金融稳定性由公共债务风险、外债风险、金融风险、外债偿还能力四个方面构成,分别用公共债务占国民总收入(GNI)比重、外债占GNI比重、银行不良资产比重来衡量。政治和政策稳定性由政局与双边关系稳定性和政策法规稳定性两个方面构成,以国际国家风险指数(ICRG)(23)国际国家风险指数(ICGR)全称The International Country Risk Guide, 是由政治风险服务集团(The Political Risk Services Group)运营的的国家风险评估模型。参见国际国家风险指数官网:The Political Risk Services Group, The International Country Risk Guide (ICRG),https://www.prsgroup.com/explore-our-products/international-country-risk-guide/,登录时间:2019年10月20日。对应的指标数据衡量。

表1 阿拉伯国家综合投资环境指标体系

为更直观地比较阿拉伯国家综合投资环境,本文将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指标体系中的各级指标指数化,并在此基础上构建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指数,构建过程如下:

首先,将三级指标统一转换为0~100的指数。具体转换公式如下:

其中,Xmax和Xmin分别为对应三级指标最大值和最小值,X为待转换的某东道国的三级指标,I为转换得到的0~100指数。

然后,将三级指标指数算术平均得到二级指标指数,再进一步按一定权重加权平均得到一级指标指数。阿拉伯国家自2010年发生中东剧变以来成为全球地缘政治“风暴”中心,政权更迭频繁,时至今日仍有国家处在战乱之中,亦有国家恐怖袭击事件频发,安全形势不容乐观。因此,政治和政策风险是中国企业决定是否赴阿投资的主要考量因素,故赋予该二级指标权重0.7,财政金融风险影响则相对较小,赋予权重0.3。除此之外,其他二级指标均赋予相同的权重。

最后,按企业投资偏好不同对投资机会、投资制度、投资风险三项指标设定权重,加权平均得到阿拉伯国家综合投资环境指数。投资企业可按投资偏好不同分为标准型、开拓型和稳健型三种类型。其中,标准型企业投资时会对投资机会、营商环境、投资风险三个要素进行综合考量,开拓型企业对投资机会更为看重,投资风险为次要考虑因素,稳健型企业则相反,对投资风险相对敏感,投资风险在一定可控范围内才会考虑投资机会。因此,标准型企业投资机会、营商环境、投资风险各占三分之一权重,开拓型企业投资机会、营商环境、投资风险权重分别为0.5、0.3和0.2,稳健型企业投资机会、营商环境、投资风险权重分别为0.2、0.3和0.5(见表2)。

表2 三类企业一级指标权重

三、 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评估

投资机会、投资制度、投资风险三大要素共同构成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以下从这三个要素的角度并基于相关指标指数比较分析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

(一) 投资机会

投资机会指数包括了整体机会、行业机会和开放水平三个二级指标。根据整体机会、行业机会、开放水平三个二级指标下的三级指标数据及三级指标指数计算公式可计算出投资机会主要指标指数(见表3)。

表3 阿拉伯国家投资机会指数

整体机会包括市场规模、增长潜力、消费水平、城镇化水平四个指标。(24)因文章篇幅限制,市场规模指数、增长潜力指数、消费水平指数、城镇化指数未在表3中列出,其计算过程参见前文三级指标指数计算公式。阿拉伯国家中市场规模最大的三个经济体分别是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埃及,2017年 GDP分别为6,841.58亿美元、3,872.59亿美元和2,717.1亿美元,(25)数据来自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参见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https://databank.shihang.org/source/world-development-indicators,登录时间:2019年5月10日。其市场规模指数分别为100.00、56.53、39.62。伊拉克、阿尔及利亚、卡塔尔市场规模指数为30.38、29.00和25.22,其余国家整体机会指数则均在20以下。这反映出阿拉伯国家的经济发展差距明显,市场规模较大的国家均为产油国,非产油国市场规模偏小且与产油国差距较大。在增长潜力方面,尽管利比亚国内市场规模较小,但其增长潜力指数位列阿拉伯国家榜首,2017年GDP增长率达到26.7%,(26)同上。远高于其他阿拉伯国家,这反映出利比亚虽仍在内战中,但其经济状况在一定程度上已有触底反弹迹象。苏丹、埃及、吉布提、摩洛哥、巴林等国的GDP增长率均在4%左右,经济发展趋势良好,增长潜力指数处在阿拉伯国家前列。因受国际油价低迷以及战乱影响,沙特阿拉伯、伊拉克、科威特、也门等国均出现经济负增长,增长潜力指数排名靠后。

在消费水平方面,海湾国家消费水平指数均在阿拉伯国家前列。其中,卡塔尔和阿联酋表现突出,2017年人均GDP分别达到6.57万美元和4.12万美元,巴林、沙特阿拉伯、阿曼的消费水平亦表现不俗,人均GDP分别达到2.21万美元、2.08万美元和1.61万美元。其他阿拉伯国家人均GDP均在1万美元以下。消费水平指数居中的国家均为产油国,包括利比亚、黎巴嫩、伊拉克、阿尔及利亚等国,人均GDP在5,000美元~7,000美元之间,消费能力尚可。其余阿拉伯国家人均GDP均在4,000美元以下,消费能力一般。(27)数据来自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参见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

从城镇化水平指数来看,叙利亚、毛里塔尼亚、索马里、埃及、也门、苏丹、科摩罗等国排名靠后,城镇人口比例均在55%以下,城镇化潜力巨大。其余阿拉伯国家城镇化水平指数分布较为均匀,城镇人口比例均在60%以上,其中科威特、卡塔尔、约旦城镇人口比例均在90%以上,是阿拉伯国家中城镇化水平最高的国家。(28)同上。

行业机会包括石油行业机会和非石油行业机会(29)因文章篇幅限制,石油行业机会指数和非石油行业机会指数未在表3中列出,其计算过程参见前文三级指标指数计算公式。,阿拉伯国家石油行业和非石油行业均存在一定的投资潜力。石油行业投资机会主要集中在石油生产国,主要包括科威特、伊拉克、沙特阿拉伯、阿曼等国家,其石油行业机会指数分别为100.00、96.31、60.04和55.98。非石油行业投资机会则主要集中在阿曼、阿尔及利亚、巴林、埃及、约旦等国,非石油行业投资机会指数分别为100.00、96.87、48.15、41.89和40.82。整体行业投资机会较高的阿拉伯国家包括阿曼(77.99)、阿尔及利亚(60.84)、科威特(57.64)、伊拉克(48.15)、沙特阿拉伯(45.74)等国。不考虑数据缺失国家,整体行业投资机会指数较差的国家包括科摩罗、索马里、苏丹、毛里塔尼亚等国。

从开放水平(30)开放水平包括贸易开放水平和投资开放水平两个三级指标。因文章篇幅限制,贸易开放水平指数和投资开放水平指数未在表3中列出,其计算过程参见前文三级指标指数计算公式。来看,阿联酋贸易开放度在阿拉伯国家中处于最高水平,其贸易开放水平指数达到100.00,其他阿拉伯国家均与阿联酋有较大差距(见表3)。排名第二的突尼斯贸易开放水平指数仅为50.82,其余阿拉伯国家贸易开放水平指数均未达到50。毛里塔尼亚、阿曼、黎巴嫩、阿联酋在投资开放度方面均表现不俗,其投资开放度指数分别为100.00、68.61、64.53和61.70。综合来看,阿联酋、毛里塔尼亚、阿曼、科威特、约旦等国为开放水平最高的阿拉伯国家,其开放度指数分别为80.85、72.11、56.73、50.7和45.83。不考虑数据缺失国家,开放水平较低的国家包括苏丹、科摩罗、也门、伊拉克等国。

综合整体机会指数、行业机会指数、开放水平指数可得到阿拉伯国家投资机会指数。投资机会指数超过50的阿拉伯国家有3个,分别是阿曼(55.65)、阿拉伯联合酋长国(54.06)和科威特(51.14),均为海湾合作委员会成员国。以上三国无论是整体投资机会、行业投资机会,还是贸易和投资开放水平,在阿拉伯国家中均名列前茅。投资机会指数在40~50之间的国家包括利比亚(44.37)、沙特阿拉伯(42.61)和卡塔尔(40.14)等,基本上属于投资机会较多或经济增长较快的阿拉伯产油国。投资机会指数低于40的阿拉伯国家主要包括能源和资源型国家伊拉克,经济规模相对较小的巴林、约旦、黎巴嫩、阿尔及利亚等国,以及长期处于战乱状态的叙利亚、也门、索马里等国。投资机会指数较低表示整体投资机会相对较少,但并不意味着没有合适的投资机会,如埃及与阿尔及利亚在市场规模、发展潜力等方面竞争力不俗,仍具有一定的投资潜力。

(二) 投资制度

世界银行组织律师和法官对全世界主要经济体营商环境相关的法律、法规评分,形成了《营商环境报告》,其中包含了阿拉伯国家在企业设立、获取建筑许可、获取电力等10个环节的量化评分(0~100),评分越高营商环境越好,制度保障越成熟。因此,本文用营商环境相关指标衡量阿拉伯国家投资制度。根据世界银行《2019年营商环境报告》中2017年主要营商环境指标数据计算出其主要指标指数(见表4)。

表4 阿拉伯国家营商环境主要指标指数(按营商环境指数排序)

阿拉伯国家营商环境可分为三个梯队(见表4)。第一梯队为营商环境指数高于90的阿拉伯国家,其中阿联酋以94.89的营商环境指数位居榜首。该国在获取建筑许可、获取电力、财产登记、税收征缴、合同执行等方面均稳居阿拉伯国家之首,在企业设立、获取贷款、跨境贸易等方面也有不俗的表现。营商环境指数在60~90之间的阿拉伯国家则组成了第二梯队,包括摩洛哥(83.28)、巴林(81.83)、阿曼(81.09)、突尼斯(79.78)、卡塔尔(75.42)、科威特(69.67)、沙特阿拉伯(67.57)、埃及(66.12)、约旦(63.66)、黎巴嫩(63.14)等十国。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共11个国家,占阿拉伯国家总数的一半。总体来讲,这11个国家营商环境优良,从投资保障制度的角度看,是中国企业赴阿拉伯国家投资的可选目的地。其他阿拉伯国家的营商环境指数均低于60,属于第三梯队,总体营商环境较差,包括毛里塔尼亚(57.31)、阿尔及利亚(54.96)、吉布提(53.94)、科摩罗(51.67)、苏丹(48.99)、伊拉克(45.33)、叙利亚(45.04)、也门(34.30)、利比亚(32.52)和索马里(16.83)。这些国家在投资保障制度方面表现较差,对这些国家有投资意向的中国企业应在充分调查当地市场环境的基础上决定投资与否。

(三) 投资风险

投资风险通过政治与政策稳定性和财政金融稳定性两个二级指标来衡量。其中政治与政策稳定性包括政局与双边关系稳定性与政策法规稳定性两个三级指标;财政金融稳定性包括外债占国民收入比重、银行不良贷款占总贷款余额的比重、外汇储备占外债总额的比重、公共债务占国民收入比重四个三级指标(见表5)。

表5 阿拉伯国家投资风险主要指标指数

政局与双边关系稳定性指数较高的国家主要包括阿联酋(100)、阿曼(95.00)、沙特阿拉伯(90.83)、卡塔尔(90.00)、吉布提(80.00)、约旦(79.17)等国,除吉布提外均为君主制国家。与在“阿拉伯之春”中发生政权更迭的埃及、突尼斯、利比亚、伊拉克等共和制国家相比,君主制阿拉伯国家政权稳定性更强,这得益于君主制阿拉伯国家通过伊斯兰价值观和部落文化维系其政治合法性,它们以王室为核心建立部落联盟、政教联盟、政商联盟扩大其家族统治基础,在政治危机中通过分配地租租金安抚民心,(31)丁隆:《阿拉伯君主制政权相对稳定的原因探析》,载《现代国际关系》2013年第5期,第39-44页。从而维系了政权稳定。深受“阿拉伯剧变”影响而发生政权更迭或发生战乱的国家政局稳定性欠佳,政局与双边关系稳定性指数普遍较低,如埃及(52.08)、也门(50.00)、利比亚(20.00)、叙利亚(10.00)等。政治稳定是政策稳定的前提和基础,政治稳定性较高的国家政策稳定性指数相应较高,如阿联酋(100.00)、卡塔尔(90.00)、沙特阿拉伯(90.00)、约旦(85.00)、巴林(81.00)、吉布提(76.00)和科威特(75.00)等国。整体来看,政治与政策稳定性指数较高的国家主要包括阿联酋(100.00)、沙特阿拉伯(90.42)、卡塔尔(90.00)、约旦(82.08)、吉布提(78.00)等。财政金融稳定性指数较高的国家有阿尔及利亚(87.47)、科摩罗(47.63)和苏丹(46.37)等。这几个国家的金融风险较小,深受战乱影响的伊拉克、叙利亚、利比亚、也门等国财政金融稳定性指数普遍偏低,金融风险较高。

政治稳定是金融稳定的前提,故赋予政治与政策稳定0.7的权重,赋予财政金融稳定性0.3的权重,综合这两个二级指标可得出阿拉伯国家投资风险指数。如表5所示,投资风险指数超过70的阿拉伯国家有阿拉伯联合酋长国(75.70)、沙特阿拉伯(70.79)等。这两个国家整体投资风险最小。除了这两个国家外,阿尔及利亚、约旦等国投资风险指数尚可,政治和金融稳定性较好。受政权更迭、战乱等因素影响,突尼斯(48.97)、黎巴嫩(47.56)、也门(45.06)、埃及(41.71)、伊拉克(28.35)、巴勒斯坦(21.24)、索马里(16.50)、利比亚(14.00)和叙利亚(3.50)等国投资风险指数均在50以下,投资风险偏高。

(四) 阿拉伯国家综合投资环境

基于投资机会、营商环境及投资风险三个一级指标指数,可以得出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综合指数。按照综合指数的大小将阿拉伯国家划分为优秀投资环境(60以上)、优良投资环境(50~59)、中等投资环境(40~49)以及较差投资环境(40以下)四类(见表6)。

表6 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综合指数

对于标准型企业来说,阿联酋(74.88)、阿曼(62.49)、沙特阿拉伯(60.32)的综合指数均高于60,投资环境相对较为优秀,可以作为标准型企业投资阿拉伯地区的首选目的地。卡塔尔(59.52)、科威特(58.23)、摩洛哥(56.59)、巴林(55.97)、阿尔及利亚(54.43)、约旦(54.17)和突尼斯(52.38)等属于优良投资环境类别,尽管整体上投资环境不如优秀类,但仍然在某些方面具有优势,也可以成为标准型企业投资阿拉伯地区的候选目的地。综合指数低于40的不少阿拉伯国家投资机会少、营商环境差、投资风险高,标准型企业面对此类国家时需要审慎决策,并注意规避各种风险。投资环境中等的阿拉伯国家主要包括毛里塔尼亚(46.28)、黎巴嫩(45.92)、埃及(44.53)和吉布提(43.85)等。投资环境较差的阿拉伯国家主要包括科摩罗、苏丹、伊拉克、利比亚、也门、叙利亚和索马里等。

与标准型企业不同,开拓型企业更看重市场规模、增长潜力、消费水平、城镇化水平等投资机会因素,视投资风险为次要考虑因素。对于开拓型企业来说,投资环境优秀的阿拉伯国家包括阿联酋(70.64)和阿曼(62.30);投资环境优良的国家包括科威特(57.25)、沙特阿拉伯(55.73)、卡塔尔(55.30)、巴林(51.73)和摩洛哥(50.59);中等投资环境的阿拉伯国家有阿尔及利亚(49.65)、约旦(48.49)、突尼斯(47.92)、毛里塔尼亚(42.40)、黎巴嫩(41.99)和埃及(41.05);投资环境较差的国家包括吉布提、利比亚、伊拉克、科摩罗、苏丹、也门、叙利亚和索马里等八国。

与标准型企业相比,稳健型企业更加偏爱政局与政策稳定性、财政金融稳定性较高的国家,注重对投资风险因素的规避。对于稳健型企业来说,首选的投资目的地包括阿联酋(77.13)、沙特阿拉伯(64.19)、卡塔尔(62.15)和阿曼(60.83)。投资环境优良的阿拉伯国家有摩洛哥(59.92)、阿尔及利亚(59.15)、约旦(58.90)、科威特(58.08)、巴林(57.62)、突尼斯(54.10)和吉布提(50.57)。投资环境中等的阿拉伯国家包括毛里塔尼亚(49.06)、黎巴嫩(48.14)、科摩罗(47.10)、埃及(45.84)和苏丹(41.68)。投资环境较差的阿拉伯国家包括也门、伊拉克、利比亚、叙利亚、索马里。

综上,阿联酋、阿曼、沙特阿拉伯等海湾国家在阿拉伯国家中投资环境最佳,是标准型企业、开拓型企业、稳健型企业赴阿投资地首选目的地。伊拉克、也门、利比亚、叙利亚和索马里等国家对于标准型企业、开拓型企业、稳健型企业均为投资环境较差的国家,须在充分考察当地市场环境的基础上谨慎投资。除此之外的其他阿拉伯国家则处于两者之间,可根据企业类型选择投资目的地。

四、 投资环境视角下的中阿共建“一带一路”

在中阿合作论坛机制下,中国与阿拉伯国家积极开展“一带一路”各领域务实合作,中阿贸易、中国对阿直接投资、中国在阿工程承包不断提升。2018年,中国与阿拉伯国家贸易额达到2,443亿美元,同比增长28%,中国自阿进口1,394亿美元,对阿出口1,049亿美元。(32)《2018年中国对阿拉伯国家贸易数据统计》,中国商务部西亚非洲司网站,2019年5月20日,http://xyf.mofcom.gov.cn/article/tj/zh/201905/20190502864325.shtml,登录时间:2020年2月20日。中国企业在阿拉伯国家承包工程新签合同额356亿美元,同比增长9%,完成营业额278亿美元,(33)《2018年中国对阿拉伯国家承包工程合作数据统计》,中国商务部西亚非洲司网站,2019年5月20日,http://xyf.mofcom.gov.cn/article/tj/zh/201905/20190502864327.shtml,登录时间:2020年2月20日。中国对阿拉伯国家全行业直接投资12亿美元。(34)《2018年中国对阿拉伯国家投资数据统计》。2019年上半年,中国与阿拉伯国家贸易额1,267亿美元,同比增长12%;中国自阿进口699亿美元,对阿出口568亿美元。(35)《2019年上半年中国对阿拉伯国家贸易数据统计》,中国商务部西亚非洲司网站,2019年9月2日,http://xyf.mofcom.gov.cn/article/tj/zh/201909/20190902895658.shtml,登录时间:2020年2月20日。中国企业在阿拉伯国家承包工程新签合同额157亿美元,同比增长3%,完成营业额119亿美元,同比下降5%,(36)《2019年上半年中国对阿拉伯国家承包工程合作数据统计》,中国商务部西亚非洲司网站,2019年9月2日,http://xyf.mofcom.gov.cn/article/tj/zh/201909/20190902895659.shtml,登录时间:2020年2月20日。中国对阿拉伯国家全行业直接投资达到9亿美元。(37)《2019年上半年中国对阿拉伯国家投资数据统计》。对阿投资已成为中阿共建“一带一路”的有力抓手,但阿拉伯国家政治、经济、社会民生等方面的不稳定因素削弱了阿方的投资机会和投资制度保障,加剧了投资风险,恶化了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不利于中方进一步扩大对阿投资,对中阿共建“一带一路”构成挑战。

在政治层面,自“阿拉伯之春”以来中东政治格局重组,地区格局冷战化、复杂化趋势明显,使得阿拉伯国家投资风险激增。自2001年“9·11”事件爆发至2019年,美国在伊拉克、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叙利亚等国反恐战争中的支出费用总计高达6.4万亿美元。(38)Neta C. Crawford, United States Budgetary Costs and Obligations of Post-9/11 Wars Through FY2020: $6.4 Trillion, Costs of War, November 13, 2019,https://watson.brown.edu/costsofwar/files/cow/imce/papers/2019/US%20Budgetary%20Costs%20of%20Wars%20November%202019.pdf,p. 1,登录时间:2020年3月11日。美国花费巨资推行的“大中东民主计划”并未给中东地区带来和平和民主,却致使多国陷入战乱、大量平民死亡、人道主义危机肆虐,众多阿拉伯国家接连陷入政治动荡,美国在中东充当“世界警察”的成本不断提升。在极端组织“伊斯兰国”被剿灭后美国开始进一步战略收缩,逐步从伊拉克和叙利亚撤军,无意在地区战争中投入更多物力、兵力。这使得冷战结束后以美国为主导的中东秩序逐步瓦解,俄罗斯以及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土耳其、伊朗等地区强国竞相填补权力真空,并形成美国、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伊朗两大对立阵营围绕地区热点问题展开激烈角逐的局面,地区格局冷战化。(39)刘中民:《中东地区格局的冷战化趋势及其影响》,载《当代世界》2018年第2期,第14-17页。同时,以海合会为代表的地区传统政治经济联盟内部矛盾严重,恐怖主义、宗教极端主义和狭隘民族主义肆虐,在传统和非传统安全问题的交织影响下,地区安全局势进一步复杂化。阿拉伯国家各自亦面临复杂的内部政治问题,政治局势持续动荡。2017年,沙特阿拉伯王储本·萨勒曼为巩固其领导权发动反腐行动,国家内部政治斗争仍未平息。2019年,苏丹、阿尔及利亚、黎巴嫩、伊拉克均发生大规模示威游行,国家领导人均被迫下台。统治阿曼50年之久的苏丹卡布斯去世,新苏丹接任,阿曼未来政治局势发展仍有待观察。科威特、阿联酋亦面临王位继承问题。中东地区地缘政治格局加速转换,阿拉伯国家内部政治局势动荡,投资风险持续走高,对中阿进一步深化“一带一路”合作构成挑战。

在经济层面,阿拉伯国家多为地租型国家,即“长期获取大量租金的国家”(40)Hussein Mahdavi, The Patterns and Problem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in Rentier States: the Case of Iran, in M.A. Cook, ed., Studies in the Economic History of the Middle East: From the Rise of Islam to the Present Day, London: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70, p. 428.,国家财政收入严重依赖石油、矿产、旅游、物流、金融等产业,制造业羸弱,陷入“资源诅咒”,经济结构单一,经济多元化手段有限,限制了阿拉伯国家的投资机会。2016年,阿拉伯国家主要产油国燃料出口占货物出口的比重依次为伊拉克(99.986%)、阿尔及利亚(94.0%)、科威特(92.8%)、卡塔尔(91.8%)、沙特阿拉伯(77.4%)、阿曼(75.1%)和阿联酋(35.1%),(41)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2017年其石油租金收入占GDP比重分别为伊拉克(37.8%)、利比亚(37.3%)、科威特(36.7%)、沙特阿拉伯(23.1%)、阿曼(14.2%)、卡塔尔(14.2%)、阿联酋(13.1%)和阿尔及利亚(12.3%)。(42)同上。这些国家的经济发展与油气出口深度绑定,受页岩油开采技术成熟以及2014年以来国际油价低迷影响,产油国面临能源技术革命引发的结构性危机,以及国际油价下降带来的周期性危机。(43)田文林:《“资源诅咒”:论石油因素对中东的消极影响》,载《阿拉伯世界研究》2019年第6期,第77页。非产油国通常也依赖于矿产出口、旅游、侨汇等具有地租性特征的收入,并通过官方援助和侨汇方式间接获得海湾产油国的石油租金,成为“准地租国家”(44)Hazem Beblawi, “The Rentier State in the Arab World,” Arab Studies Quarterly, Vol. 9, No. 4, p. 391.。阿拉伯国家直接或间接受到石油租金的影响,其工业制成品大量依靠国外进口,致使其工业化进程发展缓慢。“阿拉伯之春”后,阿拉伯国家普遍意识到经济多样性的重要性,均推出致力于经济多样化的宏图愿景,但其经济多样化仍仰仗于石油租金提供资金来源,且经济多样化措施单一,只能借助自身地理优势发展旅游、物流等产业,对非石油行业的工业技术发展仍力有不逮。因此,阿拉伯国家的地租型经济模式严重拉低了阿拉伯国家非石油行业机会,限制了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的优化空间,不利于中阿 “一带一路”合作从传统油气领域向制造业和高科技领域进一步拓宽和延伸。

在社会民生层面,高失业率对阿拉伯国家社会和政治稳定造成不利影响,进一步抬升阿拉伯国家投资风险。阿拉伯国家是世界上失业率最高且人口构成又相对年轻的地区,阿拉伯国家青年失业率高居不下是“阿拉伯之春”爆发的诱因之一, 2010年阿拉伯国家青年平均失业率为23.0%。“阿拉伯之春”爆发后,青年人失业率一路走高,至2016年升至26.7%,2019年仍高达26.1%,远高于12.8%的世界平均水平。(45)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国际劳工组织认为,失业的安全警戒线为4%,失业率的上升会增加犯罪率和自杀率。(46)蒋传瑛:《中东剧变对变革中阿拉伯国家经济的影响》,载《阿拉伯世界研究》2012年第6期,第34页。同时,青年是示威游行活动的主力军,给社会和政治稳定带来巨大压力。地缘政治形势紧张是导致工作机会锐减的主要原因,女性就业率低则是致使阿拉伯国家青年失业率高的重要因素。(47)[瑞士〗马吉德·贾米勒:《2016年全球有7100万人失业》(阿拉伯文),载《经济报》2016年8月25日,登录时间:2019年10月22日。但究其根本,阿拉伯国家工业化水平低和其地租经济模式的结构性问题才是导致高失业率的根本原因。近年来,海湾产油国为能源技术革命导致的结构性危机和国际油价低迷导致的周期性危机所困,财政压力巨大,石油租金难以维系其高福利社会的运转,故而推出劳工本地化政策,限制外籍劳工在私营部门的就业比例,提升本国人在私营部门的就业,以缓解外籍劳工对本国人的就业挤压,释放其财政压力。但本国人更倾向于就职于公共部门,以便于获得更好的薪资、社会保障、社会地位。从根本上讲,海湾国家的“食利”属性和丰厚的社会福利客观上限制了民众在私营部门就业,劳工本地化效果有限。(48)王方、闫伟:《海湾国家的外籍移民问题与劳工本土化的探索》,载《西亚非洲》2020年第1期,第73-95页。同时,海湾国家存在大量阿拉伯非产油国外籍劳工,劳工本地化政策也在一定程度上增加了非产油国就业压力,进一步抬升了非产油国的失业率。高失业率的根本解决之道仍在于通过工业化改变阿拉伯国家地租经济的结构性问题,从而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提高民众生活水平,有效降低投资风险,为中阿“一带一路”合作营造安全的投资环境。

五、 结语

当前世界正处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关键节点,这对于中国与阿拉伯国家而言都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的历史性变革时期。阿拉伯国家目前处在中东格局和国家内部政治、经济结构转型的震荡时期,政治、经济、社会方面的不利因素增加了阿拉伯国家的投资风险,削弱了阿拉伯国家的投资机会和投资保障,恶化了阿拉伯国家的投资环境。改善阿拉伯国家投资环境的根本之道在于通过经济多样化调整经济结构,但囿于其自身工业化水平薄弱,经济多样化手段单一,阿拉伯国家只能依托其自身地理和资源优势发展物流、旅游、金融等服务性行业。可以说,摆脱“地租经济”的结构性桎梏,发展基础工业和经济多元化成为阿拉伯国家的不二选择。而中国的产业结构对于阿拉伯国家而言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并且当前中国处在从资源和人力密集的中低端制造业向资本和技术密集的高科技产业转型升级的攻坚阶段,需要与广大发展中国家开展广泛合作,共同发展高端产业、突破西方技术垄断。“一带一路”倡议与阿拉伯国家经济多元化愿景的对接对中阿双方均具有重要现实意义,符合双方的根本利益诉求,对双方扩大投资机会、降低投资风险、改善投资环境具有巨大促进作用。中阿双方应秉持中阿合作论坛的基本精神,进一步推进构建以能源合作为主轴,以基础设施建设和贸易投资便利化为两翼,以核能、航天卫星、新能源三大高新领域为突破口的“1+2+3”中阿“一带一路”合作格局,优化投资环境,以投资促合作,以合作助投资,形成投资与合作的有效互动和良性循环。

猜你喜欢
阿拉伯一带一路环境
长期锻炼创造体内抑癌环境
一种用于自主学习的虚拟仿真环境
孕期远离容易致畸的环境
来自阿拉伯的奇思妙想
40年后《阿拉伯的劳伦斯》片头为编剧正名
阿拉伯小镇的露天集市
漫观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