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规制的环境-经济效应研究

2020-10-20 01:40王克强李国祥
商业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环境规制技术创新经济发展

王克强 李国祥

内容提要:本文选取中国30个省级行政区(西藏和港澳台除外)2008-2016年数据分析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的区域环境效率门槛,利用门槛回归模型研究区域环境效率变化在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传导效应差异,并对其进行稳健性分析。研究发现: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与经济发展之间呈现出显著的“U”型关系;在高环境效率地区,受环境规制影响时,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可以更快地消除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在经济发达地区,受环境规制影响,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强化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因此要制定适当的环境规制策略,加大研发投入,提高区域技术创新能力,促进生产工艺和技术改进,在环境规制压力下实现环境效率提升和经济发展的“共赢”局面。

关键词:环境规制;环境效率;技术创新;经济发展

中图分类号:F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148X(2020)02-0034-10

收稿日期:2019-09-03

作者简介:王克强(1969-),男,甘肃庄浪人,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环境经济、土地经济;李国祥(1991-),男,山东临沂人,上海财经大学公共经济与管理学院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环境经济、土地经济。

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项目,项目编号:17BGL158。

一、引言

环境规制是促进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的重要保证。中国污染物排放总量位居世界前列,资源利用效率低,环境效率提升潜力巨大,资源、环境刚性约束下加快发展方式转型已刻不容缓。同时,随着环境污染问题的加剧和生活质量的提升,人们对环境质量的要求不断提高,促使政府加大环境规制力度,愈加重视环境污染问题。环境污染治理投资额由2008年的4490亿元上升到了2016年的9219.80亿元,主要集中于建设项目“三同时”投资、城市环境基础设施投资、工业污染源治理投资等诸多方面①,致力于生产技术改进和创新,降低污染物排放量,减少生产过程中的非合意产出,提高区域环境效率,并通过技术进步来促进经济持续发展。

区域环境效率在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具有重要的传导效应。经济新常态背景下,中国经济增长速度放缓,更加致力于以自主创新、提高资源和环境效率、产业转型升级等手段来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更好保持经济、社会和生态之间的协调关系。环境规制作为经济转型发展的重要推动力,会迫使企业改变原有的生产模式,加强技术创新,提高资源要素利用效率和环境效率的同时促进经济发展。但环境规制也会导致部分高污染企业为规避处罚而减少资源要素投入,缩减生产规模,减少污染排放量和期望产出,抑制经济发展。因此,在环境规制影响下,降低污染物排放量、重视环境效率的同时可能会在一定时期内影响经济发展(罗良清等,2016),但环境规制通过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效果究竟如何?即环境规制能否同时实现环境效率提升和经济发展?还有待于进一步探讨。

二、文献综述

环境规制是影响区域环境效率的重要因素。能源的过度使用和污染物的过度排放是造成环境无效率的主要原因(王兵等,2010),而政府规制对环境好转有重要的促进作用(Kolstad, 1996),尤其是市场激励型的环境规制更有利于提高能源效率(Zhao, 2015; Pan, 2017)。且受财力、技术水平(林伯强等,2015)、发展阶段等因素影响,发达地区的环境规制更容易提升环境效率(宋马林等,2013),因此环境效率表现出较强的区域差异性(Bi et al., 2014)。而要想充分发挥环境规制的作用,需适当提高环境准入门槛,提升技术创新水平,进而提高环境规制效率(徐成龙等,2014;李珊珊等,2019),只有如此才能倒逼农业发展方式转型,减少农业生产中的非合意产出(李谷成等,2011),才能迫使高污染、低效率企业逐步退出市场,同时促使企业通过生产技术创新投入等措施来解决环境污染问题,提高环境效率(沈能,2012),由此可见,环境规制对环境效率的正向作用比较明显。

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方式是多方面的。随着环境规制力度的不断加强,环境规制可以通过实现企业自身结构转变和产业结构升级(Porter, 1995)、提高绿色全要素生产率和促进技术创新来转变工业发展方式,提升经济绩效和对工业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李斌等,2013; Lhteenmki-Uutela, 2017)。在促进创新过程中,环境规制更多的是通过促进产品创新来提高企业生产效率,增加社会产出(Hu et al., 2017)。但环境规制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存在门槛效应,过高的環境规制强度会提高企业生产成本,阻碍经济发展(Jaffe, 1997; 徐志伟,2016),降低化工、有色金属等行业的生产率(Barbera, 1990),减少外商直接投资(Helen, 2014),抑制经济增长的数量(黄清煌等,2016)。

国内外众多学者深入分析了环境规制对区域环境效率和经济增长的影响。研究发现受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技术创新能力等因素作用,环境规制对环境效率的影响有显著的区域差异性。且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也是多方面的:一方面,较高的环境规制强度可能会抑制经济发展;另一方面,也可能会通过技术进步、降低生产成本、调整产业结构等方式促进经济发展。但是目前大部分研究只是孤立的分析了环境规制与环境效率、环境规制与经济发展或经济增长之间的关系,忽视了三者之间的关联性,并未对环境效率在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作用做深入探讨。针对目前该领域研究中存在的问题,本文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研究:(1)将环境规制、区域环境效率和经济发展置于同一研究框架内,在理论上分析环境规制通过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并探讨区域环境效率是否存在门槛效应,以此来分析区域环境效率在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过程中所发挥的传导作用;(2)研究在不同的区域环境效率和经济发展水平上,环境规制通过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作用差异。

三、理论分析

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渠道是多方面的,它可以作用于区域环境效率进而影响经济发展。

(一)环境规制影响区域环境效率

环境规制将约束和调整企业的污染活动。在产品产出一定的情况下,单位资源要素投入所产生的污染物排放量衡量了区域环境效率水平,排放量越低,则说明区域环境效率就越高。在新古典增长理论中,污染作为生产过程中的副产品,是一种非期望产出,会对私人和社会效用带来负面影响,在此主要考察的是对私人效用的损害。用以衡量环境规制的环境污染治理投资主要包括城市环境基础设施投资、工业污染源治理投资和建设项目“三同时”投资,致力于污染减排和环境质量改善。

确定个人效用函数形式。在本文的分析中,假设厂商和家庭都是同质的,且家庭收入将在消费和储蓄之间进行分配,在此条件下,讨论效用最大化问题,并假定储蓄状况和环境污染治理内生于效用最大化。建立如下基本模型:

产出Y是关于资本K、劳动力(主要指有效劳动)要素L和技术要素存量H的函数,t为时间参数,式(2)为资本积累约束,引入消费C,则资本变动首先取决于总收入减去消费后的储蓄,Xt为环境污染治理投资,其中:Lt=B(t)·N(t),Bt=B0·eπt,Nt=N0·ent,Ht=H0·eρt,N为人口数量,n为人口增长率,B为有效劳动比率,π为有效劳动增长速度,ρ为技术进步率,C为消费,X为政府的环境污染治理投入。本文环境效率是以单位资源要素投入所带来的期望产出或非期望产出来衡量,即污染物排放量的变化情况,而污染物排放量P(t)是关于产出Y(t)的函数:

λ为整个社会或区域总的污染排放强度。随着生活质量的不断提高,人们对环境质量的重视程度也越来越高,居民消费和污染物排放成为影响个人效用的重要因素,效用函数为:

其中,U为个人效用,和分别为人均消费和人均污染排放量,且U>0,U0,U<0,U<0,即个人效用随着消费的增加而提高,但当消费达到一定水平后,将导致效用不变或递减,符合边际效用递减规律,而污染排放作为一种非期望产出,人均污染水平越高,对个人效用的损害程度就越大。

利用个人效用函数和污染排放强度函数来确定环境污染等式。参考Brock and Taylor(2010)对污染排放强度的计算,假定污染排放强度λ(t)为:

Ωt为基准排放强度,X为环境污染治理投资额,X(t)/Y(t)为环境规制强度,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绿色技术创新水平,ε>1表示环境规制会进一步弱化污染排放强度,并假定污染排放减少和劳动效率提升的过程为Ωt=Ω0e-πt。借鉴张可(2016)的做法,假定个人效用函数为:

η>0,代表消费的正效用的权重;τ>0,代表污染的负效用的权重;θ>1表示污染排放的边际损害是递增的。在已知社会贴现率的情况下,对效用函数求极限便可得到最大化的福利现值。为了消除量纲和变量自身变异的影响,利用有效劳动对模型中各个变量作标准化处理:y=Y/L,k=K/L,h=H/L,且y=fk=F(k,1,1),即人均产出等于人均资本产出,此外由于c=C/BN,p=P/BN,则=cB,=pB。将式(2)两端同时除以有效劳动数量,可得:

式(3)中污染物排放量的函数关系式可写为:

令Xt/Yt=φ(t),1-φt=ψ(t),在控制变量c、p、φ不变的情况下,联合(7)、(8)两式可得:

污染物排放量最终将趋于收敛。假定模型的稳态水平为(c*,k*,h*),且当经济逐步达到稳态水平时,资本和技术的边际产出均为常数。已知pt的函数形式,且=pB,则:

由此可见,人均污染物排放量最终将收敛于稳定水平,即环境规制将逐步降低污染物排放量,提高区域环境效率。

(二)区域环境效率影响经济发展

区域环境效率提升是否会抑制经济发展(PGDP)呢?为了对这一问题进行研究,并充分反映环境效率变化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本文将进一步界定效用函数的影响因素,假定效用只受消费而且是能源消费的影响,参考廖明球(2011)的做法,将能源投入分为传统能源、环境资源(伴随传统能源投入的设备改进支出、创新补贴、环境治理投入等)和新能源投入,对应传统能源部门E、环境部门M、新能源部门W等三个部门。其效用函数分别为:

总效用的目标函数为:U=E+M+W,在此以总效用的变化情况来间接衡量经济发展状况。其中,e为当期传统能源使用量,S为传统能源存量,C(e,S)为传统能源部门的成本函数,z为当期環境资源投入量,在一定程度上衡量了环境规制强度,I为环境资源存量或潜力,R(z,I)为环境部门的成本函数。在此假定各部门要素的边际产出是有差异的,且这一差异是固定的常数,则对目标函数求偏导数可得:

当各部门投入要素的边际效用相等,且每类资源投入的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成本时,各部门对经济发展的贡献达到最大。

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受多种因素限制。当S→,I→,且新能源部门产出函数的系数比较小时,经济发展主要是传统能源和环境资源投入的影响,此时提升区域环境效率将抑制经济发展。这是因为经济发展更多地依赖于传统能源投入和环境资源存量,新能源技术的作用相对有限,而在一定时期内利用传统能源所带来的污染物排放量比较大,此时降低污染物排放量、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传统能源和环境资源的投入,进而抑制经济发展。随着传统能源耗竭和污染危机的出现,当ν<0且ν<,Ue→0,Uz→0时,传统能源部门和环境部门的要素投入基本达到饱和,要素逐步向新能源部门流动,新能源技术的应用得到推广,倒逼产业结构和要素流向调整,此时,降低单位资源投入所产生的污染物排放量的同时将伴随着新能源技术的进步和应用,生产技术和生产方式发生改变,资源环境效率显著提高,使得经济持续健康发展。

(三)区域环境效率在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的过程中有重要作用

环境规制会通过区域环境效率来影响经济发展。由前文分析可知,污染物排放量最终将趋于收敛,即:

此时环境规制在一定条件下会提高区域环境效率,即区域环境效率是关于环境规制的函数,令Q(t)=(t),则:

other1是指影响区域环境效率的其他因素。而区域环境效率在不同的发展阶段和不同因素的作用下,又会对经济发展产生差异化的影响。

根据各部门效用函数和部门之间的函数等式(21)、(22)可知,当S→,I→,且新能源部门产出函数的系数比较小时,此时经济发展对传统能源和环境资源的依赖度比较高,非期望产出量比较大,此时提高区域环境效率(Qt)可能会抑制经济发展(PGDP);随着环境危机的显现,当ν<0且ν<,Ue→0,Uz→0时,要素逐渐向新能源部门流动,新能源技术得到推广和应用,从而有效提高区域环境效率,增加产品产出,促进经济持续健康发展。综上可知,区域环境效率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式为:

由此可见,环境规制会影响区域环境效率,而区域环境效率又将会影响经济发展。由于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因此在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的过程中,环境效率差异会对环境规制与经济发展的关系可能会产生差异化的影响,即当面临政府的环境规制时,在不同的区域环境效率水平上,环境规制通过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所产生的影响可能是不一致的。

四、研究设计

(一)变量选择

被解释变量。以经济发展作为模型的被解释变量,用人均国内生产总值(pgdp)来表示,一般情况下,区域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越高,表明该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就越高。

解释变量。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是模型的核心解释变量。以环境污染治理投资额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即环境规制强度(eri)来刻画环境规制状况,占比越高,说明环境规制强度越大;区域环境效率(eff)是利用DEA方法根据相关要素投入和产出计算得到,具体见表1。

门槛变量。以区域环境效率(eff)作为模型的门槛变量,探讨在不同的环境效率水平上,环境规制通过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产生的影响。借鉴曾贤刚(2011)、沈能(2012)等环境效率评价指标体系,在投入模型中,选取就业人员数量、固定资产折旧额、能源消费标准量、用水量、建设用地面积等五个投入指标,在產出模型中选择工业废气排放量、工业废水排放量、固体废弃物排放量等三个指标作为产出指标。DEA分析方法要求决策单元的输入越小越好,输出越大越好,即以最小的投入来获取最大的效率,因此本文以国内生产总值(GDP)与工业废气排放量、工业废水排放量、固体废弃物排放量之间的比值来表示,这样便可以将非期望产出转化为期望产出,进而满足DEA模型的要求,使产出最大化。其中,能源消费标准量是对煤炭、石油、天然气等一次能源消费量折算而来,折算公式为:

Qirt表示i省第t年内r类能源消费实物量,Eirt表示i省第t年内r类能源消费标准量(万吨),δr表示r类能源实物量折算为标准煤的系数,其中煤炭折算为标准煤系数为0.7143千克标准煤/千克,石油为1.4286千克标准煤/千克,天然气为1.33千克标准煤/立方米。

控制变量。影响经济发展的因素是多方面的,除了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之外,在此参考朱启荣(2011)、郭庆旺等(2012)、黄清煌等(2016)等的变量选择标准,选取以下面量作为模型的控制变量:外商直接投资(fdi)、产业结构(tia)、进口(im)和出口(ex)、政府投资(gi)、研发投入(rd)等。其中,产业结构状况是以第三产业增加值在国内生产总值中的占比来衡量,外商直接投资额、进口额和出口额是以当年的实际发生金额乘以人民币兑美元汇率得到。

(二)模型构建

随着经济社会的不断发展,环境污染问题日益受到重视,在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升的同时人们对环境质量的要求也逐渐提高。为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满足人们对美好生活的需要,近年来政府部门逐步加大环境规制力度,致力于减少污染物排放量,提高区域环境效率,以期改善人们的生产生活状况以及经济发展状况。本文参照传统的Cobb-Douglas生产函数形式,借鉴罗军等(2014)的建模方法,建立影响经济发展的函数关系:

其中,βeri为环境规制的产出弹性,βe为其他影响因素的产出弹性,Aij为全要素生产率,Var1和Var2分别为影响经济发展的两个变量,i表示时间(i=1,2,…,T),j表示地区(j=1,2,…,N)。在此基础上对式(20)两边取对数可得:

影响经济发展的因素是多方面的,除了环境规制以外,还包括外商直接投资、产业结构、进口和出口、区域环境效率、政府投资、研发投入等,而且环境规制可以通过众多的传导渠道对经济发展产生影响,区域环境效率在这一过程中可能会产生一定的传导效应。为了对这一影响路径进行分析,在此加入了环境规制与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本文以式(21)为基础,并结合变量自身特点和序列平稳性要求,对部分变量取对数形式,建立了如下模型:

其中,α0为截距项,αt为回归系数(t=1,2,…,9),eri·eff是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μij为随机误差项。

以上计量模型主要是分析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探讨的是变量之间的线性关系,但在实际经济生活中,彼此之间可能并非只是简单的线性关系。区域环境效率不同可能会改变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效果,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变化趋势?在此,采用Hansen(1999)提出的门槛面板数据模型来对这一关系做进一步验证。本文构建一个门槛面板数据回归模型,但最终的门槛个数将由门槛检验的结果来确定。因此,本文考虑如下回归形式:

(三)环境效率测度与分析

在此利用可变规模报酬(VRS)下的DEA模型,以相应的投入和产出指标对区域环境效率进行测度,具体结果见表1。

经济发达和生态保护地区的环境效率普遍较高。根据DEA的经济含义可知,处于生产前沿面上的决策单元是有效的,此时投入产出关系达到了帕累托最优。通过对各区域环境效率测算值进行分析发现,在2008-2016年间,北京、海南、青海、天津等四个省份位于生产前沿面上,到2016年,位于生产前沿面上的省份达到5个,其中东部地区3个,西部地区2个,而中部地区则没有,大部分省份的环境效率值在0.5附近徘徊。由此可见,处于生产前沿面上的省份大多位于东部地区,这主要是因为东部地区经济发达,技术水平高,在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以后,人们对环境质量的要求和政府的环境规制强度不断提高,迫使生产企业改进生产工艺,引进先进技术,加强产品研发和技术创新,使得资源利用效率显著提升,减少了非期望产出,提高了区域环境效率。而中部地区,近年来主要承接了东部地区的中低端产业转移(刘友金等,2011;胡伟等,2015),经济仍然处于一种高投入、高消耗、高污染的增长模式,资源利用状况和区域环境效率没有得到明显改善。在宁夏、青海等西部地区,环境效率比较高,一方面是由于生态环境比较脆弱,破坏后难以修复,因此国家对西部地区的环境保护尤为重视,严格限制污染企业的布局和生产,大力发展和使用风能、太阳能等清洁能源;另一方面是因为畜牧业比较发达,较高的环境效率得益于原生态的生产和生活方式。

(四)数据来源与描述性统计

变量数据来源如下:研发投入数据来源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区域环境效率测算中涉及的煤炭、石油、天然气等一次能源数据来源于《中国能源统计年鉴》,其余变量数据来源于《中国统计年鉴》、Wind资讯数据库等。

对变量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发现,不同省份的区域环境效率、环境规制强度、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研发投入等存在较大差异(部分变量取作对数形式)。但各变量序列的标准差比较小,序列相对平稳(见表2)。

五、实证分析

(一)基准回归

首先利用线性回归模型来分析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在此以最小二乘法(OLS)和豪斯曼检验所确定的固定效应(FE)模型对相应的函数关系式进行回归,具体回归结果见表3。

从整体上来看,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有显著的正向作用。相对OLS回归结果而言,固定效应回归的模型拟合效果更好,且環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系数更加符合实际情况,因此将以固定效应模型的回归结果为主进行分析。分析发现,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具有显著的负向影响,此时环境规制强度每提高1个单位,经济发展水平将下降1.8937个单位。在考虑区域环境效率的传导效应时发现,环境规制与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的影响显著为正,即环境规制会通过提升区域环境效率而促进经济发展。由此可见,区域环境效率在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的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

(二)门槛回归分析

在传导过程中,区域环境效率差异可能会改变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作用效果(即作用方向或作用大小),从而导致经济发展水平的变化,这种变化可能是非线性的,但线性模型无法准确刻画变量之间关系的变化趋势,无法适应分析的需要,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门槛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可能存在非线性关系。当区域环境效率比较低时,区域环境效率的提高可能会抑制经济发展,降低区域经济发展水平;随着区域环境效率的提高,环境污染治理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更加协调,经济发展水平逐步提升,人均国内生产总值日益增加。由此可见,区域环境效率不同对经济发展水平的影响趋势存在很大差异。那么,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尤其是通过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间接影响,是否也会因此而产生差异?下面将作进一步分析。

通过门槛效应检验来确定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的区域环境效率门槛,包括门槛个数和门槛值。由表4可知,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区域环境效率的单一门槛效果非常显著,但双重门槛检验效果不显著,由此可知,在此应采用单门槛回归模型来分析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区域环境效率的单一门槛值为0.4462,虽然有大部分省份超过了这一效率值,但这其中仍然有较多样本在低环境效率值0.5附近徘徊。单门槛模型回归结果见表5。

在不同的区域环境效率水平上,环境规制与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由环境规制影响经济发展的区域环境效率门槛模型估计结果可知,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与经济发展之间呈现出显著的“U”型关系。当区域环境效率低于0.4462时,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有显著的抑制作用,影响系数为-2.1508;当区域环境效率大于或等于0.4462时,环境规制可以促进经济发展,影响系数为0.1329,但该影响并不显著。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在于:当区域环境效率比较低时,意味着有较低的资源利用效率和较差的技术创新条件,虽然环境规制提高企业生产成本的同时可能会迫使企业进行技术改进,但技术进步的成本比较高,周期比较长,对处于粗放型发展模式下的企业而言很难实现。因此当实行环境规制时,伴随环境效率提升的过程中,企业将选择缩减生产规模,降低产出水平,进而抑制了经济发展。随着区域环境效率进入较高阶段,提高环境规制强度会促进经济发展,是因为一方面环境规制在提高区域环境效率的同时会倒逼产业机构升级,使产业结构向着高级化方向发展;另一方面会迫使企业不断进行技术创新,增强自主创新的动力,而且随着时间推移,在区域环境效率进入较高阶段的同时,研发投入的效果会逐步显现(唐未兵等, 2014),生产效率显著提高,实现经济内涵式增长。

(三)区域差异性分析

区域环境效率和经济发展水平的地区差异也是影响变量关系的重要方面。区域环境效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存在门槛效应,只有当区域环境效率达到一定临界值以后,才能对经济发展起到显著的促进作用,而且地区经济发展水平的差异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该作用的发挥(王连芬等,2017)。

1.环境效率差异下的回归分析

为了进一步分析不同效率水平上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作用效果,本文在区域环境效率门槛值的基础上,借鉴余东华等(2016)对“组别跳跃”问题的处理方法,以变量门槛值和观察期内各区域环境效率均值这两者的平均值0.54为界,将研究样本分为“低环境效率组”和“高环境效率组”②,从而进一步研究受環境规制影响时不同群组的反应差异,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不同环境效率阶段环境规制的作用差异。具体回归结果见表6。

高环境效率地区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的正向作用要大于低环境效率地区。在低环境效率地区,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有显著的负向作用,平均影响系数为-1.7911,而环境规制与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影响系数为0.3129,由此可见,随着区域环境效率的提升,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负面影响逐渐减弱。在高环境效率地区,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具有一定的负向影响,但平均影响要小于低环境效率地区,系数为-0.1893,环境规制与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的正向影响也明显高于低环境效率地区,交叉项结果显示,随着区域环境效率的提升,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边际影响为0.7882,可以更快地消除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但这些作用关系均不显著。综合来看,环境规制可以实现环境效率提升和经济发展的共赢局面。但相对于低环境效率地区,高环境效率地区的环境规制可以在提高区域环境效率的同时更大程度上降低其对经济发展带来的损失,随着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发挥出更大的正向溢出效应,但这一积极效应有待于进一步挖掘。

产生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是在低环境效率地区,单位资源利用所产生的污染物排放量比较大,高污染企业占比较高,因此在受到环境规制的影响时,更迫切希望去改变目前的生产状况,调整生产结构和资源利用结构,加快技术创新,使得环境规制下的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可以显著促进经济发展,但由于创新能力不足、基础较差等自身条件限制,创新成果相对不足,结构调整缓慢,导致作用效果相对较小;在高环境效率组,由于其基本形成了一条稳定的环境效率提升路径,在受环境规制影响时容易产生一种“加速效应”,放大环境规制条件下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对经济发展的影响,但由于目前各地区环境规制力度普遍较小③,使得高环境效率地区企业缺乏调整生产的动力,导致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变化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并不显著。综合来看,随着环境规制力度的加强,区域环境效率与经济发展最终将会实现“共赢”局面。

2.经济发展水平差异下的回归分析

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的作用效果是否会因区域经济发展水平的不同而呈现出显著差异呢?在此参考赵春艳(2011)的区域划分方法,以各地区2016年人均国内生产总值的平均值为界,将样本大致划分为“经济发达组”和“经济欠发达组”④,从而分析不同区域内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水平的作用差异。回归结果见表7。

经济发达地区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更加明显。在经济发达和欠发达地区,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有积极影响,但该影响均不显著,且作用效果都比较小。加入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后发现,在经济欠发达地区,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影响系数为0.2785,由此可见,随着区域环境效率的提升,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不断强化。而在经济发达地区,交叉项的作用效果要明显高于欠发达地区,但影响并不显著。产生这一现象的主要原因在于:经济发达地区的技术优势和资金优势明显,在受到环境规制时会有更多的优质资源用于生产技术改进和创新,更有能力进行产业结构优化和调整,但由于经济发达地区区域环境效率普遍偏高,而环境规制力度不足,从而导致当前环境规制的作用效果不显著。这与前文分析所得出的结论基本一致。

六、结论与启示

通过以上分析,得出如下结论:(1)线性模型回归结果显示,从总体上来看,环境规制与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有显著的正向作用;(2)利用门槛回归模型研究发现,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与经济发展之间呈现出显著的“U”型关系,区域环境效率的单一门槛值为0.4462。当区域环境效率低于0.4462时,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有显著的抑制作用;当区域环境效率大于或等于0.4462时,环境规制可以促进经济发展;(3)按照区域环境效率差异进行分组后发现,高环境效率地区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的正向作用要大于低环境效率地区,即在高环境效率地区,受环境规制影响时,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可以更快地消除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4)按照经济发展水平差异进行分组后发现,经济发达地区环境规制和区域环境效率的交叉项对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更加明显,即在经济发达地区,受环境规制影响,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可以在更大程度上强化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由此可见,环境规制可以实现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和经济发展的“共赢”局面。根据研究结论,启示如下:

第一,稳步提高环境规制强度,制定差异化的区域环境规制策略。与欧美等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环境规制强度比较低,因此从长期来看,要稳步提高区域环境规制强度,以环境规制促进污染减排和技术创新,但也要警惕出现不切实际的提高环境规制强度的行为,防止出现绿色悖论效应。与此同时,根据各区域的环境规制现状和经济发展水平,要制定差异化的环境规制策略。对于经济发达地区,应采用较高的环境规制强度,并以“激励型”的环境规制工具为主;对于经济欠发达地区,在追求经济快速发展的同时也要注重提高环境质量,应采用适中的环境规制强度,并辅之以“激励型”和“控制型”的环境规制工具,而为保护生态脆弱地区的生态环境,应以“控制型”的环境规制工具为主,充分发挥政府的调控作用。

第二,要分区域、分阶段稳步提升区域环境效率。对于高环境效率地区和处于经济发达阶段的区域而言,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可以更快地消除环境规制对经济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因此要坚定不移的持续提升高环境效率地区的环境效率,不断推动产业结构调整和优化,大力发展高新技术产业、战略性新兴产业等高端产业,倒逼能源结构调整,降低煤炭、石油、天然气等一次能源消费量,增加清洁能源在能源利用总量中的占比,减少能源利用过程中所带来的非期望产出。对于低环境效率地区和经济欠发达地区而言,由于在当前阶段环境效率提升所带来的积极作用有限,因此应制定适当的环境规制策略,稳步提升区域环境效率,避免环境效率过快提升而给经济发展带来损失。

第三,加大技术创新投入,提高区域创新能力。环境规制将影响企业的生产行为,因此为降低环境规制条件下区域环境效率提升对经济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要加大研发投入力度,优化研发资源配置,鼓励和支持转型企业引进先进的生产技术和生产工艺,重点支持污染密集型企业从事技术研发和改进,提高资源利用效率,从源头上减少污染物排放量。與此同时,对企业研发活动给予税收优惠、物质奖励或政策支持,营造良好、公平的创新环境,采取多元化措施培养竞争力、创新力强的研发机构和生产企业,进而提高区域技术创新能力。

注释:

① 来源于2006-2015年《中国统计年鉴》。

② 低环境效率组:安徽、河北、黑龙江、河南、湖北、湖南、江苏、辽宁、山东、四川、浙江、陕西、广西。高环境效率组:北京、重庆、福建、广东、贵州、海南、江西、吉林、内蒙古、甘肃、山西、宁夏、青海、天津、新疆、云南。

③ 《2017年中国环保行业发展概况分析》指出:截至2015年,中国环境污染治理投资额占GDP的比重仅为1.3%-1.5%左右,与欧美等发达国家2.5%的投资占比差距较大,环境规制强度明显不足。

④ 经济发达组:北京、福建、广东、江苏、辽宁、内蒙古、山东、上海、天津、浙江。经济欠发达组:安徽、重庆、甘肃、广西、贵州、海南、河北、黑龙江、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吉林、宁夏、青海、陕西、山西、四川、新疆、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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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周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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