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节点城市发展绿色产业的绩效与路径

陈艳春

(石家庄铁道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43)

城市是能源消耗和二氧化碳排放的主要贡献者,面对气候改变的威胁,许多著名的经济学家呼吁政府发展绿色产业,使工业发展与资源环境相协调[1]。在全球发展绿色经济的背景下,国务院在2015年印发的《中国制造(2025)》计划中提出绿色制造工程项目;在2016年印发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三个五年规划纲要》中提出发展绿色环保产业[2]。为了贯彻落实“十三五规划”和“2025计划”,促进工业绿色发展,工业和信息化部发布了《工业绿色发展规划(2016—2020年)》,制定目标,指导绿色产业发展[3]。

绿色产业发展是一个不断扩大产业规模、消除污染和创造就业的动态过程。为了及时掌握绿色产业发展的动态,不断调整发展战略,国内外的学者主要在绿色产业发展绩效评价、绿色产业发展影响因素和绿色产业发展路径规划方面展开研究。在绿色产业发展绩效评价方面,评价的目的一方面是便于把握绿色产业发展的状态,另一方面是指导绿色产业选择与发展路径规划。基于演化经济学理论,评价指标侧重区域自身的资源禀赋。基于新经济地理理论,评价指标侧重外部溢出效应,如周颖[4]、杜永强[5]等人从绿色生产、绿色消费和绿色环境方面甄选并构建了绿色产业选择的评价指标体系;尹艳冰[6]、朱春红[7]等人构建了测度绿色产业发展水平的评价指标体系;成福伟等[8]从绿色GDP核算的角度构建了承德市的可持续发展指标。Yuan Q 等[9]集成前人的研究,构建的评价体系不仅考虑绿色产业的当前绩效,还考虑其实践进展。依据绿色产业绩效评估的结果,结合绿色产业发展的影响因素(包括政策、金融、区位、产业结构和区域创新系统方面),规划绿色产业发展路径[10-11]。Markus Grillitsch从北欧的绿色产业专业化模式特点出发,归纳出白色、绿色、橙色、混合四类发展模式,在考虑区域内在发展条件与绿色产业特征的基础上提出相应发展策略。由于区域内在特征和所处环境的差异性,绿色产业的发展路径以及所需要的政策也将是千差万别的。

在京津冀城市网络系统结构中[12],河北省的11个地级以上城市是网络城市系统的重要节点,处于同一经济梯度,是绿色经济转型的关键。河北省为了加速发展绿色产业,制定了《河北省节约能源条例》《河北省城镇排水与污水处理管理办法》[13-14],出台了大气污染综合治理的“1+18”方案[15]。随着《工业绿色发展规划(2016—2020年)》目标期限临近,这些节点城市的绿色产业发展状况如何,下一步的发展路径如何优化,成为关注的重点。因此,本文以河北省11个节点城市为研究对象,定量刻画其绿色产业的发展现状,找出影响因素,优化发展路径,给出发展策略。

一、河北省节点城市绿色产业绩效评估

(一)绿色产业绩效评估体系

为定量刻画河北省节点城市绿色产业的发展状况,借鉴Yuan Q 等[9]研究成果,从经济、技术、社会、资源与环境五个方面构建绿色产业绩效评估指标体系(表1)。该指标体系的构建依据有两个:一是联合国在2015年通过的《2030年可持续发展议程》中关于绿色产业的目标(见条款6、7、9、12),二是在《工业绿色发展规划(2016—2020年)》中提出的目标。目前,对于上述评估指标的重要程度缺乏统一的认识,多认为指标之间可以取长补短,本文采用平均分配权重的做法,并采取加权和计算绩效评估指数。在表1中,工业增加值和雇佣人数反映的是经济增长和社会的稳定性;非高污染企业工业增加值和雇佣人数所占比重,反映了工业结构的绿色化水平和雇佣结构的绿色化水平;工业生产中产生的能源消耗反映了资源的利用水平;工业“三废”排放反映了环境治理情况。经济和社会指标来源河北省各市经济年鉴和经济社会统计公报,环境指标数据来自河北省生态环境厅。本研究试图跨越“十二五”到“十三五”两个五年计划,但是2020年河北省统计年鉴还未出版,数据只更新到2017年,再加上有些城市从2011—2017年工业用水量数据缺失严重,因此选用规模以上工业企业水消费量来代替。

(二)绿色产业绩效评估结果

1.综合绩效指数。根据表1 所示绿色产业发展绩效评估指标,首先对收集的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然后对标准化处理的数据进行加权求和计算绩效指数。从图1所示绿色产业绩效评估指数可以看出,保定、沧州排名比较靠前,唐山、邢台和张家口排名靠后。

2.绿色技术创新绩效。专利是评估技术创新产出的主要指标,采用专利申请数量来评估河北省11个城市的绿色技术创新(图2)。石家庄、保定和唐山居前三名,后三名是张家口、衡水和承德。石家庄和保定是低碳示范城市,自2000年以后,绿色发明专利数量持续增加。尤其是保定,在石家庄被确定为低碳示范城市之前,年度绿色专利的申请数量一度超过石家庄,居河北省首位。

图1 河北省节点城市绿色产业发展绩效

图2 河北省节点城市绿色技术创新绩效

3.绿色产业结构。工业增加值是评价经济增长的指标之一,非高污染企业工业增加值占比反映的是绿色产业在经济中所占的比重。从图3可以看出,各市的工业增加值从500亿~3 600亿元之间,前三名分别是唐山、石家庄和沧州,唐山的非高污染企业工业增加值占比居末位。工业增加值处于第二位的石家庄,非高污染企业工业增加值占比71%,约为唐山的2倍。非高污染企业工业增加值占比最高的是保定,也是河北省绿色产业结构占比最高的城市。

图3 绿色产业结构

4.绿色产业的社会绩效。从图4所示的绿色产业社会绩效来看,工业企业就业人数较高的是唐山、石家庄和保定,绿色产业就业人数占比较高的是廊坊、保定和张家口。唐山拥有较高的工业企业就业人数基数,尽管绿色产业就业人数占比不高,但是绿色产业就业人数绝对值是最大的,这也印证了"脏产业"为绿色产业发展提供来源效应的观点。

5.绿色产业的资源和环境绩效。图5中的能耗强度采用的是万元GDP的能源消耗作为指标,能耗强度最高的是邢台、唐山和邯郸,能耗强度比较低的是保定、石家庄和沧州。在二氧化硫排放强度方面,衡水、保定和沧州是排名比较好的城市,唐山、邯郸和承德是后三名。在工业废水处理方面,秦皇岛、廊坊和石家庄较好,承德、唐山和沧州略差。

图4 绿色产业社会绩效

图5 绿色产业发展的资源与环境绩效

二、河北省节点城市绿色产业转型进展

自知识经济以来,技术创新已经成为经济转型的根本动力。绿色技术创新与经济转型的理论研究沿着技术创新——产业结构升级——经济转型的思路展开,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Smulders的阶段模型,该模型包括两种类型的企业和三种类型的技术(分别为传统技术、节省成本技术和绿色技术),通过把技术相互作用的过程阶段化探究技术创新如何影响经济增长。借鉴Smulders的研究思路,认为绿色产业转型是由节省成本技术阶段向绿色技术阶段转变的过程。在该过程中,随着企业绿色技术研发成功并获取超额利润,采用绿色技术生产的企业逐渐增多,产业逐渐绿色化。从产业结构升级的角度,绿色产业转型体现在采用绿色技术生产的企业占比增多,采用高污染技术生产的企业占比逐渐降低。

(一)绿色产业转型进展的评估体系

为了防止出现鞭打快牛现象,需要对河北省节点城市“十二五”以来的绿色产业转型进展进行评估。首先,将“进展”定义为实际与期望的差距。然后,定义绿色产业发展过程的初值、终值和期望值。考虑到绿色经济从“十二五”就已经被广泛关注,“十三五”阶段有新的要求,因此选择“十二五”开局之年作为初值x0。终值x1的选取根据国家和地方绿色产业发展报告中提及的下降和上升比率来确定。期望值x*分为成本型(B)和效益型(G)两类,如公式(1)所示。效益型指标的阈值设置为初值的25%分位数,成本型指标的阈值设置为初值的75%分位数。λ 为效益型指标初值和终值的90%分位数,β 为成本型指标初值和终值的10%分位数。

根据定义好的初值、终值和期望值,进展指标定义如公式(2)所示。

绿色产业转型进展指数的计算步骤为:先把数据标准化处理到区间[0 1],考虑指标之间同等重要确定权重,根据指标之间具有可补偿性的特点,采用加权和计算出转型进展指数。

(二)绿色产业转型进展情况

根据公式(2)关于绿色产业转型进展的定义,λ 为效益型指标的期望值,包括的指标有工业增加值(IVA)、非高污染企业工业增加值占比(GIVA)、专利申请数量(GPA)、雇佣人数(EMP)和非高污染企业雇佣人数占比(GEMP)。β 为成本型指标的期望值,主要包括单位GDP能源消费(ENERGY)、单位GDP用水量(WATER)、废气排放强度(SO2)。绿色产业转型指标的门槛值和期望值如表2所示。

表2 各指标的期望值和门槛值

根据公式(2),河北省节点城市绿色产业转型进展指数如图6所示。处于前三名的是石家庄、廊坊和保定,处于后三名的是唐山、邢台和张家口。从绿色产业转型进展的分项指标看,工业增加值增长幅度最大的是沧州,增加1.1倍;最低的是邯郸,约增长10%。在绿色技术创新领域,增长最快的是沧州,增长9.5倍;最低的是衡水,约增长20%。工业企业雇佣人数下降最快的是石家庄,约下降46%,唐山相应增长28%。在单位GDP能耗方面,保定下降最快,约下降56%;邢台约下降17%,处于末位。单位GDP水用量下降最快的是沧州,最慢的是邢台。单位GDP二氧化硫下降最快的是邯郸和邢台。

图6 河北省节点城市绿色产业转型进展指数

三、河北省节点城市影响绿色产业绩效的关键指标

(一)基于综合绩效的绿色产业发展模式

绿色产业绩效指数代表绿色产业的当前状态,绿色产业进展反映了绿色产业的进步情况,将绿色绩效和实践进展这两个指标结合起来确定城市的绿色产业发展模式。如果一个城市的绩效值高于中位数,那么它就被描述为先进的,反之就被描述为落后的。对于绿色产业进展,如果它的值高于中位数,将其描述为积极的,反之将其描述为被动的。从绿色绩效和实践进展两个维度进行划分,保定、廊坊和沧州属于“先进—主动”型,称为绿色模式;秦皇岛、承德、邯郸和衡水属于“先进—被动”型,称为棕色模式;邢台、张家口和唐山属于“落后—被动”型,称为白色模式;石家庄处于“先进—主动”型和“落后—主动”型交叉位置,称为混合模式[16]。

(二)影响绿色产业绩效的关键指标

通过综合产业发展绩效和进展来评定各市的关键指标。在同一发展模式,如果一个城市有一个比其他城市差得多的指标,这个指标将被确定为关键指标;如果一个城市有多个较差的指标,且差异较小,则将这些指标视为关键指标。根据这一原则,绿色产业绩效的关键指标如表3所示,按照从高到低的排序为:非高污染企业工业增加值占比、非高污染企业雇佣人数占比、工业企业雇佣人数、工业增加值、绿色技术创新和工业能源消耗强度。这些关键指标对应绩效评估中的产业结构、雇佣结构和技术结构三类,可以采取的措施如表3的第5列所示。

表3 影响绿色产业绩效的关键指标

四、河北省节点城市绿色产业发展策略

(一)河北省节点城市绿色产业发展的组合政策

绿色产业的发展受到多种力量的制衡,是多种创新要素和多样知识碰撞的结果,因此需要根据综合多种因素实施组合政策。根据联合国环境规划署(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al Programme,简称UNEP)的政策矩阵,为每一类城市的绿色产业发展从政策类型、政策力度和政策措施方面构建政策组合,如图7所示。“先进—主动”型城市是主动实现绿色经济转型的先行者,需要更多支持性政策。以保定市为例,作为首批低碳示范城市,金融和税收支持在绿色产业发展中发挥积极作用,绿色技术专利申请数量一度超过作为省会的石家庄市。“先进—被动”型城市由于自然禀赋等优势,没有花很大力气就获取了很大的收获,政府需要执行一些激励政策来鼓励这些城市更积极进行绿色转型,保持先进。“落后—主动”型城市由于产业路径锁定等原因,绿色产业转型需要投入更多努力,政府应该提供更多支持和鼓励政策,如支持建设生态工业园区、建设地方支线铁路。对于“落后—被动”型城市,需要采取更加严格的环保标准、行业规范和生态红线,采取更多强制性的政策迫使这些城市做出改变,但是政策的力度需要考虑就业人员的转型问题,不能造成大面积失业。

图7 绿色产业发展的政策组合矩阵

(二)河北省各节点城市发展绿色产业的路径

1.集聚省内外创新资源,促进城市绿色技术进步。绿色模式在清洁产业中已经进行了大量高价值、知识密集型的活动。考虑到实现绿色经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些城市要紧紧抓住创新这个原动力,在绿色产业发展道路上持续进步。为了使这些城市更好利用外部资源,将河北省节点城市纳入京津冀城市群,通过Moran's I指数为绿色产业发展寻求外部溢出效应。京津冀绿色产业技术创新形成了高—高集聚、低—高集聚、低—低集聚、高—低集聚四类模式[17]。唐山、保定和廊坊,自身发展较好,建议加强与京津互动,获得正的溢出。张家口、承德、沧州和邢台,自身的绿色技术创新虽然不高,也可以从周围获取更高的外部性。邯郸很难从省内其他城市获取溢出效应,只能依赖自身的研发。石家庄周围均为低值区域,是区域发展中的增长极,能给周边城市发展带来正向溢出,但是对于石家庄本身研发来说却没有收到全部收益,政府应该加强对石家庄的研发支持。

2.提高绿色知识密度,促进产业升级。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是所有城市面临的共同问题。首先,对于绿色模式,在绿色产业发展道路上已经取得了显著进步,这些地区通过不断提升绿色知识密度推动产业升级。棕色模式在产业和经济动态方面与绿色模式相似,但在绿色产业发展方面面临着完全不同的挑战。这些城市已经发展到了一定的规模,但大部分是低技能的制造,高价值和知识密集型的活动占比较少,“路径锁定”是这些城市面临的最大问题。对于这些城市,提高行业知识密集度和吸引高附加值活动(如研究和开发),促进产业升级可能会发挥重要作用。因此,通过引进绿色技术可实现污染行业“绿色”的升级换代,如电动或氢动力汽车的引入,这将使汽车工业更清洁;如秦皇岛可以参照挪威石油和天然气产业转型经验,充分利用海上风能。

3.引进新产业,促进城市跨行业转型。白色模式在绿色产业专业化方面基础薄弱,与现有产业无关的绿色产业的知识存量不高,靠这些城市自身的能力很难在发展方向上做出转变,产业引进和调整是白色模式发展的两大举措。政策干预是促进社会—技术系统的转变、促进其跨行业转型的重要因素,特别是在绿色产业发展方向、区域协调等问题上。白色模式在绿色产业引进方面还涉及区域外研发的绿色技术部署问题,政策制定者可以通过与区域外的技术提供者和项目开发商建立联系,并通过支持与基础设施服务相关的能力开发来促进绿色产业的引进。

白色模式中的张家口工业基础薄弱,由于地理位置和基础设施劣势,绿色产业发展难以实现突破性的进展[18],随着京张高铁开通,借北京市疏解非首都功能的机会,引进绿色产业,构建更加完善的生态保护机制,建成京津冀绿色发展示范区。白色模式中的唐山与张家口截然相反,绿色产业的体量相对传统产业更小,对高污染企业的人力资源吸收很少,如果产业结构转型过快容易出现结构性失业,适时引进新的绿色产业,吸收高污染企业转出的人力资源是必要的。

4.精确定位,促进多色区域发展。石家庄属于混合模式,绿色产业发展道路呈现出多种可能。考虑到石家庄难以获取外部技术溢出的现状,政策方向主要是促进绿色产业内生地发展。石家庄通过绿色技术的研发和引进在绿色产业专业化方面积累了大量专业知识,但是与京津相比又不在一个数量等级,与京津在绿色产业链衔接基础上要错位发展。目前,石家庄的医药、化工等产业从异地搬迁中提升技术性能,破除路径锁定条件,凭借省会的区位优势吸引一定人力资本,在知识密集的商业服务方面开辟出一条新路,为高污染行业的人力资源向绿色产业转移奠定了基础。同时,不断发展的清洁产业可以从污染的产业中吸收相关的劳动力,从而促进绿色转型,不会产生结构性失业等负面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