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棋推演在美军作战中的运用

彭露露 刑 栋 苟 星

兵棋推演已经成为现代战争的关键环节，美军打击伊拉克的结果与战前推演完全一致，活捉本拉登的整个过程也在五角大楼的兵棋推演系统上演练了无数遍，各种军演也都是兵棋推演先行。现代战争中，兵棋推演与作战实施的关联作用愈发重要，它正不停地改写着世界军事走向，运筹“兵棋推演”之中，决胜“棋盘”之外。基于对未来战争的构想，美军调整兵棋设计、开发和应用方向，将兵棋推演重点由模拟传统战争向未来战争转变。作为军事强国，美军早已经将兵棋推演作为训练军官和研究作战行动的重要工具。

美军运用兵棋的现状

美军拥有多家兵棋推演机构，为其作战和军队建设发展提供有价值的建议，其推演类型众多，具有很多优势。

美军兵棋推演的主要机构美军有多个兵棋推演及仿真模拟研究机构，在国防部机构中有：国防部建模与仿真协调办公室（M&SCO）、国防部模型与仿真信息分析中心（MSIAC）、国防大学应用战略学习中心（CASL，原为兵棋推演与仿真中心）、参谋长联席会议J8 下属的联合参谋研究分析和兵棋推演部（SAGD）、参谋长联席会议J7下属的联合作战中心（JWC）；在陆军的单位中有：陆军建模与仿真办公室（AMSO）、陆军仿真训练与设备项目执行办公室（PEOSTRI）、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国家仿真中心（NSC）、陆军训练与条令司令部智力训练作战中心（TBOC）、陆军研发和工程司令部模拟和训练技术中心（STTC）、陆军战争学院战略领导力中心（CSL）；海军和空军也有类似的专业模拟训练中心。此外，在美军一些职业军事教育院校，如各军种指挥与参谋学院、研究中心（作战实验室、学习中心和经验汲取中心），也设有相关部门，但这些部门规模较小，且有些和上述单位属于上下级关系。此外，除兰德公司以外，美国的一些智库，如海洋分析中心、战略与预算评估中心、霍普金斯大学应用物理实验室等，也是美军重要的兵棋推演研究机构。

越战之后，兵棋被重新引入美军各军种学院，成为重要的分析与评估工具

美军兵棋推演的类型二战后，美军的兵棋推演走向低谷。越战之后，美军进行了反思和转型，兵棋被重新引入各军种学院，成为重要的分析与评估工具。

一是单层级与多层级。可分为战略、战役（作战）和战术等层面的兵棋推演，近年来，美军多层兵棋推演取代了以往单一的战术兵棋推演，两层兵棋推演已属于常态，目前正在向三层兵棋推演迈进。

二是自由式与严格式。自由式兵棋推演随意性强，缺乏数据支持；严格式兵棋推演增加了实战数据，推演概率计算更为精确。

三是公开型与封闭型。公开型允许推演者获取参演各方信息；封闭型则进行信息限制，更好地模拟了“战争中的迷雾”，这也是普鲁士兵棋的推演方式。

四是研讨型与系统型。研讨型接近于公开型兵棋推演，是专业兵棋推演的一种，研究、讨论和学习通常比推演者在业余推演中充当的角色更为重要。

五是教育型和研究型。其目的是：学习新的课程、强化已学课程、评估掌握程度、协助制定战略、识别问题和达成一致性意见。

六是新类型。近年来，美国海军战争学院开始将兵棋推演分为三大类，即经验型、参与者达成型和“以分析为目的”的兵棋推演。

美军兵棋推演的特点一是数据详实，可通常推演熟悉武器装备，了解兵种知识。推演过程，对阵人员需要反复查数据表，而数据表里面的信息又非常详细；包括装备、武器、弹药等详细信息，除了装甲车辆，还有步兵、轻重武器、火炮、导弹、直升机、对地攻击的固定翼飞机等。

二是规则全面，战术与技术结合，通过对抗综合运用战术。兵棋规则是个宝库，学规则就是学战术，兵棋规则并不告诉你如何运用战斗队形，如何运用火力，怎么组织协同；但规则告诉你的是最低限度的限制条件，通过这些可以反复试错！用马克·赫尔曼的话说：“给他们一个工具，让他们在上面犯错”，一旦犯错之后，他们会印象深刻。所谓战术，就是熟练运用技术和地形，兵棋推演中，熟悉规则后，熟练掌握运用规则、地形和技术，才能取得好的战果。

三是锻炼思维，促进思考，寓教与乐，提高学习兴趣。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对着地图沙盘练谋略、僵化的战术作业，这些没办法让人产生兴趣。兵棋推演有对抗、有交流、有争吵、有团队协作，对分队指挥员和团队都是很大的促进。

四是兵棋推演文化，促进量化意识提升。兵棋强调量化分析，强调数据，而不仅仅强调战争艺术，更多强调技术与战术的结合，通过推演对人思维是一个很大的提升。

兵棋推演对美军作战行动的影响

兵棋推演是美军培养锻炼指挥人员、优选评估其作战方案、指导实战、规划美军未来建设方向及设未来计战争的重要方式。

兵棋推演提升美军指挥员的指挥素养。近几年，伴随美军军事院校兵棋训练的推进，军队和院校相继在实际战场与虚拟战场展开了系列军事训练实践，有力促进了美军指挥员在真实战场的“打仗”能力；作为指挥人员指挥对抗的虚拟舞台—兵棋推演，有力地磨砺指挥员的指挥筹划能力。这种实兵锻炼与虚拟演兵，互为所长，优势互补，为指挥员的技战术能力提升与指挥素养的形成，提供了互为耦合的OODA链环。

一是勤于定量化的态势研判，增强指挥员对作战态势的深度理解。在兵棋推演中，结合地形和作战任务类型，可以定性分析敌军的进攻路线，从而进一步的描绘出敌军可能的作战意图（作战意图识别、理解与预判），以便己方机动、射击和情报侦察。通过兵棋推演，可以锻炼指挥员对态势所蕴含的地形地貌、道路通行程度、海拔高程、通视程度和火力威胁范围等作战要素的认知、判断、理解，从而养成面对复杂问题的定量与定性相结合的作战态势综合感知能力。兵棋推演是美军锻炼指挥员能打胜仗的有效途径之一。指挥员可以按照作战条例来逐步进行兵棋推演，以棋盘为战场，对作战方案进行评估和优选，然后拟制出科学、严密的作战计划。

美军运用兵棋推演海湾战争

二是运用基于缜密的战术计算，增强指挥员的精确指挥决策能力。在兵棋推演的过程中，指挥员需要进行缜密的战术计算，才能在环环相扣的指挥决策过程中稳操胜劵。这里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己方情况变化，主要包括作战力量的侦察范围、火力打击范围、机动能力等；另一方面是敌情变化，如敌观察哨位置、火力配属位置、主攻方向等。通过精确的计算，使得指挥员准确的把握战场态势的变化，更好的进行作战部署和指挥。在战斗的过程中，指挥员不但要计算战术问题，还要把握好装备间的综合运用问题，使得战果最大化。最后，兵棋推演可以锻炼指挥员的定量评估能力。通过对战报的研判分析，让指挥员准确的掌握战场的动态变化趋势，驱动下次的行动决策。

三是养成“先推演再决策”的思维习惯，提升美军指挥员的战术素养。给物质不如给思想，给思想不如给思维。兵棋推演使指挥员考虑问题更全面，研究问题更客观，分析问题更详细。指挥员在兵棋推演的过程中，改变原来“拍脑袋想问题”的粗狂式思维方式，养成客观分析，严谨计算和公正判断的习惯，形成较为缜密的逻辑思维方式，锻炼指挥员的规划、沟通、合作和领导力。兵棋推演最大的特点就是严格按照规则、数据来裁决，无论是计划阶段还是作战实施阶段，都需要指挥员先进行推演，然后再实施决策。长期进行兵棋推演的指挥员，无论是在兵棋推演上还是在日常的工作处理上，思维方式与其他指挥员有较大的不同。

美军兵棋推演指导实战。海湾战争中，美军在实施“沙漠风暴”行动前，第18空降军和第7军都进行过兵棋推演。为顺利实施地面作战行动，美军根据部队的训练水平和可能的战争进程，按照实际作战所需的时间进行了一次兵棋推演。推演显示，此次行动将持续100个小时。中央总部司令诺曼•施瓦茨科普夫将军还发现：如果不采取有效措施，“沙漠风暴”将会是一场旷日持久、双方都将损失惨重的战役。如果美军从阿拉伯半岛的沙漠里快速机动至伊军侧翼，将会大大加快地面作战进程。据此，施瓦茨科普夫将军在实战中指挥了著名的“欢呼玛丽”机动。地面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实施了漂亮的“左钩拳”，很快就包围了伊拉克军队右翼，使多国部队以极小的伤亡粉碎了萨达姆的“战争之母”计划，并最终取得了海湾战争的胜利。海湾战争的实践证明，美军借助这次兵棋推演发现的问题，完善了计划，使推演显示的时间与实际地面作战所用的时间几乎达到了完全一致。这说明，美军利用兵棋推演在虚拟的作战环境中推演各种作战行动以及可能的后果，不仅允许成功，也允许失败，因而有利于人们趋利避害，将各种作战设想转化为各种实际行动方案。

兵棋推演推进美军作战设计。2019美军并没有按原定的计划推出多域作战2.0的概念，这一概念将推迟到2020年出台，这其中与兵棋推演发现的问题与不足可能相关。2019年8月份，陆军未来司令部组织了代号为“统一挑战2019”兵棋推演，由400多人参与，持续近两周的线上大规模兵棋推演，暴露了美陆军未来“多域作战”面临的最大短板和不足。

“统一挑战2019”兵棋推演基于未来陆军武器装备进行推演，机器人微型坦克、高速侦察机、大功率干扰机、远程火炮等装备和超过16000人的模拟部队，在13个场地，近400名推演人员参加。推演暴露了美军最大不足，就是近400名推演人员缺乏可以实时跟踪他们在陆地、空中、网络空间上快速移动的远程部队以及电波的实时数字态势。陆军正在加快将其针对未来作战的新生概念（多域作战）转变为现实战争方式的步伐，迫切需要一种能够适应复杂性的指挥系统。

几十年来，美国军事规划人员一直采用严格的分步方法，将冲突的混乱减少到可管理的任务上。首先，美军通过火车、汽车、飞机和轮船快速部署；然后，空军、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的空中力量削弱敌人的防御能力；最后，地面部队进来。美军被假定可以不受限制地进入海洋、空中、电磁频谱和网络空间，从而使他们可以不受阻碍地机动部队、物资和数据，这种模式存在于阿富汗和伊拉克，但是像俄罗斯或中国这样的高科技大国将能够在所有这些领域中与美国抗衡。经过兵棋推演及多年的探索和深入研究，美军认为进行反击的最佳方法是立即在所有领域进行战斗。美国将不再严格地按照旧的顺序进行攻击，而是同时通过陆、海、空、太空、网络空间和电磁频谱进行攻击。

美军兵棋推演的发展趋势

2019年以来，中美贸易战打得如火如荼，叙利亚战场逐渐显现终局，各种作战概念层出不穷、武器装备发展与评估向深度拓展，人工智能竞争日益激烈，兵棋推演运用向深度发展，概念、实验、论证、评估各领域都有兵棋推演的身影。兵棋推演在美军建设及作战设计等方面发挥的作用越来越重要。

兵棋推演专业研讨走向高端。2019年是兵棋推演学术交流研讨活动异常活跃的一年，“连接系列”（Connections ）兵棋专业性研讨会在各个国家展开，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该研讨会是一个跨学科的会议，自1993年以来每年举行一次，其使命是促进和保存兵棋推演的艺术、科学和应用。参与者来自兵棋相关的所有方面，包括军事界、政府部门、学术机构、私营企业和商业爱好者领域的参与者。通过为从业者提供一个分享见解和最佳实践的论坛，Connections致力于改善兵棋的研究、分析、教育和政策工具。

兵棋推演在美军建设及作战设计等方面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

美国Connect ions 2019兵棋研讨会于2019年8月13日—8月19日，在宾夕法尼亚州卡莱尔的美国陆军战争学院举行。会议主题是“推演遥远的未来”，总共有177名参与者（不包括美国陆军战争学院的参与人员）来自10 个国家89 个组织。事后调查结果部分提供了有关参与者人口统计和调查的更详细的分析回应，大多数是来自国防部单位（68.38%），其次是私人公民（24.14%，主要是业余玩家或退休人员）。在国防部内部，大多数来自国防部机构（19.27%），其次是陆军（17.25%）和空军（14.21%）。

人工智能应用兵棋推演成为趋势。美国国防高级研究计划局（DARPA）投入近20亿美元用于开发新的人工智能技术，其下代人工智能（AI Next）计划将人工智能区分为“描述”“识别”和“解释”3个波次，发展的重点也有3个：提高第二波次AI技术的稳健性，积极地将第二波次系统应用于新应用，并进一步研究第三波次技术。

美国Connections 2019兵棋研讨会报告封面

2019年4月，美国陆军战争学院举办了2019年度AI兵棋推演会议，与会专家探讨人工智能在兵棋推演上的应用，这个有着117年历史致力于教育未来的将军、军官和文职人员的院校在人工智能如何改变指挥的性质上进行了交流。美国陆军训练和条令司令部和德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于在该大学举行了“疯狂科学家”会议。该会议聚集了人工智能（AI），机器人技术，未来创新和太空未来等伦理学领域的军事、学术界和民营企业专家。美国前国防部副部长罗伯特·沃克指出：“美国不能重走老路，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思考，创新和超越竞争对手。”美积极推进“第三次抵消战略”，发展颠覆性技术，兵棋推演与人工智能相结合，发展可解释的人工智能技术，验证作战概念，促进技术发展，将是重点发展趋势。

持续进行热点地区兵棋推演。近年来，美国持续推进其高端战争转型，针对热点地区的推演成为国防部、各院校、机构和智库的重点，据参联会统计约近3/4的兵棋推演关注于大国竞争事项。

2019年4月，美国海军陆战队战争学院战略研究教授詹姆斯·兰西博士，在美国“战争之岩”网站发表了题为《下一次大国冲突如何发挥作用？兵棋推演的教训》一文，详细介绍了该院组织兵棋推演教学的情况。在这次教学推演中，美军同时在欧洲、台海和东北亚与俄、中、朝展开交战，动用力量规模之大，强度之激烈，俨然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级规模，其中许多内容值得研究。这次教学推演，采用的是GMT公司设计的“下一场战争”系列兵棋，该兵棋属于战略战役级别，前后共有五部分，包括下一场战争之台湾、韩国、越南、印巴和波兰，除了下一场战争之波兰与中国无关外，其余四部分均有中国军队直接或间接参与。

矩阵兵棋推演成为新热门。矩阵式兵棋推演最初是由克里斯·恩格尔在20世纪90年代早期发明的。矩阵式兵棋推演由于组织相对简单，推演与研讨结合，开放性好，受到许多机构青睐，除美陆军战争学院外，美国国防大学、海军研究生院，加拿大麦吉尔大学、英克兰菲尔德大学、DSTL等研究机构也均采用这种方法，推演主题众多，包括战略战役、叙利亚局势、城市作战等，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矩阵兵棋推演属于低开销的（低成本/简单的设置）、方便的、多玩家的和角色扮演类的推演。兵棋是基于论据展开的，推演者权衡利弊争论和反驳，然后提出行动。该行动的成败主要取决于推演方争论的力度，会在推演中使用骰子会引入风险因素。与大型的建设性模拟演习相比，运行矩阵兵棋所需的材料、时间和人员相对较少。矩阵兵棋推演只需要一个带有模拟地图和算子的书面场景来执行。推演需要辅导员、主题专家、4～6名推演人员或4～6个推演团队。推演时间通常为2～3小时，但可以根据学习成果量身定制推演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