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棋的纵与横—浅谈现代兵棋的特点

顾纯涛 任双堂 杨振华

兵棋这一词语源自于德语“Kriegspiel”，自译为“战争游戏”。目前，学术界对兵棋这个概念的认识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兵棋推演仅仅是对敌人作战模拟的另一种翻译，如同“导弹”与“飞弹”，“信息战”与“资讯战”一样，只存在说法上的区别，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也有的认为兵棋推演实际上是沙盘推演，不是什么新东西。笔者认为，兵棋作为一种特殊的作战模拟工具和手段，虽然经历了200多年的发展演变，其表现形式、推演方法、运用功能和使用领域等，与传统的兵棋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无乱怎么变化，直到今天仍然保留着其自身特有的一些本质属性。总体上看，现代各国的兵棋系统日趋呈现出以下显著的特点。

互为敌手，体现对抗，具有博弈性

博弈性是兵棋最为重要的本质特征。兵棋推演需要人的决策与兵棋事件的互动，这种以人充当推演者为中心的主动过程是兵棋最为显著的特征。与一切对抗性的棋类活动相似，兵棋推演以人为核心，关键因素是人，这一特征符合“决定战争胜负最活跃的因素是人”的基本战争规律。兵棋系统本身只是一个平台或者说是一种工具，只为对抗双方提供近似实战的环境条件和编制装备，推演过程中的各种作战行动和事件结果完全由双方的对抗决策随机产生。换句话说，没有充当敌对双方人员的对抗，就不能叫做兵棋推演。因此，兵棋推演的过程和结局，主要取决于对抗双方推演者的军事素养、谋略水平和指挥能力。这也是目前世界各国军队对兵棋的基本共识和通用的衡量评判标准，也是兵棋之所以能够成为一种指挥军官训练平台和工具的根本原因所在。

德国人可亨豪生中将所著的《图上战术与兵棋》一书，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德国陆军大学及其各军校一致推崇使用的经典兵棋教材，书中明确指出：由指导人员充当假想敌而实施的单方推演属于图上演习或者图上战术，由双方自主实施的对抗性推演才属于兵棋演习。美国兵棋专家彼得·波拉认为：“兵棋推演需要人的决策与兵棋事件的互动。这种以人充当推演者为中心的主动过程是兵棋的特性，它使兵棋能够区别于其他类型的模型与模拟。”用今天美军的话来说，检验一次演习或推演是否属于兵棋推演，关键看其中是否存在着一个具备独立思考能力的假想敌。可见，博弈性是构成兵棋推演最基本的一个特征。兵棋推演的博弈性，有助于强化受训人员的谋略意识，提高智力较量水平。兵棋的这一特性，也是其成为指挥员和指挥机关人员谋略水平和指挥能力不可多得且非常有效的训练工具。

美军利用手工兵棋推演作战方案

源于战争，顺势发展，具有实践性

以战争实践和现实经验作为兵棋设计和研发的基石，也是兵棋最为重要的特征之一。兵棋的核心要素是各种作战行动规则和裁决数据（包括各种作战单位和武器平台的主要行动能力赋值）。行动规则和裁决数据的形成，主要是对战争实践和现实经验长期积累、统计与总结抽象的结果。西方的军事理论认为，战例是研究战争最好的实验室。他们通过兵棋规则，将战争实践经验、作战规律、原则、战法和要求具体化，便于军事指挥员和推演使用者理解、认可。因此，兵棋高度注重对战争实践和作战经验的运用。西方国家军队和民间研制的兵棋，约80%都是对历史上重大军事行动的模拟。为再现历史的真实性，他们总结和积累了大量的战争规则和经验数据，而且非常详实、具体。这些战争实践经验和历史积累的数据，是兵棋制定行动规则、交互关系和裁决数据的基本依据。

当然，在兵棋军事设计和规则研发中，如果仅仅以人们经历过的战争和历史经验、统计为依据，必然会使得兵棋在预测和表现未来战争和行动时，受到制约和限制，显得力不从心。为解决这个问题，国外兵棋设计者在开发兵棋系统时，不断加入新型武器装备及其运用效能，充分吸纳部队、院校和科研单位演习训练以及研究、实验的最新数据和成果（包括运筹分析的结果），形成并加入了许多对信息化、智能化战争行动的研究成果和构想。由于融入了对未来作战行动规则和裁决进行预测的数据，不仅使兵棋保持了战争和历史经验的优点，而且较好地解决了历史与未来两者的紧密结合。为兵棋赋予了新的生命和时代特征，使其具有很高的运用价值，这也是兵棋时至今日经久不衰，仍然能够在世界各国军队得到普遍推崇和运用的重要原因。

基于数理，计算科学，具有随机性

不确定性和偶然性是战争的主要特征。兵棋在模拟战争这一特性时，主要是运用概率和随机的方法来实现。传统手工兵棋在裁决对抗双方的交战行动和结果时，是用掷骰子的方法，从各种行动概率表中来获取裁决结果的。现代计算机兵棋也同样传承这一原理，从各种行动概率表中随机获取裁决结果。这样的裁决方式，就使得兵棋在推演过程中，即使是采取同一方案和行动，在两次推演中也很难出现完全相同的结果，也就是说兵棋在推演结果的可重复现象概率很低，这与战争实践经验中的所谓“战胜不复”的规律十分相符。

兵棋在模拟战争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时，主要是运用概率和随机的方法来实现

首先，战争行为是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包括情报侦察、指挥控制、打击行动、效果评估、综合保障等多个环节和过程。在现代战争中，这一系列的作战过程都是基于一个复杂的信息系统基础上，由于系统复杂，信息传播的节点多，任何行动、任何节点上产生一点儿细微的差错，都会对整个作战全局和结果产生影响。此外，复杂性还意味着产生问题的多样性，如登陆作战中，登陆场的选定，就要综合考虑气象、地形、潮汐、岸滩、敌军部署、输送方式等，若单就某一因素分析，还比较容易做出结论，若把各个因素联系起来综合分析，情况就变得相当复杂且难以确定。因此说，单一因素便于把握，也可以做出精确的定量分析和描述。但多个因素共同交织作用，就很难做出精确的定量分析和描述，因素越多，联系越错综复杂，越难以精确量化。大量可以精确描述的因素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就会产生模糊性。复杂系统的不相容原理告诉我们，随着系统的复杂性增大，人们将其准确量化的能力将会降低，当达到一定的限度值时，复杂性和精确性就会相互排斥，也就是说复杂性越高，有意义的精确量化的可能性就越低，越想追求精确，反而离实战越远。正是基于这一战争基本规律的分析和认识，历代兵棋设计者们都始终坚持把随机性作为兵棋的重要特征加以体现。

其次，不确定性和偶然性是战争的基本特性，我们常说战争充满“迷雾”，战争的“迷雾”就在于它是人的活力的对抗，这种对抗由于充满谋略、充满欺骗、充满竞争、充满变数等，由此带来了很大的不确定性和偶然性。如何解决战争“迷雾”，如何模拟和体现战争中的这种不确定性和偶然性，是千百年来军事家们苦苦追求和探索的问题。运用概率和随机的方法来处理这个难题，不能不说是兵棋对作战模拟的一大贡献和特色。

彼得·波拉在《兵棋推演艺术》一书中指出：兵棋不是分析，也不是一种产生严格定量或逻辑问题的分析技术，或是用来定义和衡量可选方案效果的准确方法。兵棋也不是复写，仅因那些随机数字你就不能重温一次推演。两次独立的推演，产生相同的决定和结果的概率很小。兵棋在推演中的每一次连续事件都会对结果产生影响，并且受扮演两个对立角色的推演者决策影响。因此，在兵棋推演中，对抗双方相互作用的演练，双方决心的相互作用以及这些决心的模拟结果，使得任何两次推演都不可能完全一致。兵棋推演过程的随机性，有助于增强指挥人员对战场不确定性和偶然性问题的关注和认识，有助于增强和提高处置战场情况的灵活性及应变能力。

术中有数，充满智慧，具有趣味性

兵棋是从“战争游戏”演变发展过来的，从最初发明者的设计初衷讲，也是一种纯粹的娱乐工具。虽然随着时代的变迁、技术的发展，运用领域和对象的变化，其表现形式、推演方法和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但兵棋始终保持着“棋”的趣味性基本特征。尤其是目前西方军队初级院校和部队的一些战术级兵棋，可以说已经发展成了一种“严肃游戏”，智能化和仿真程度越来越高，有的计算机兵棋实现了人机对抗，其娱乐性、趣味性和博弈性更加凸显，甚至可以直接向民间市场推广，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兵棋游戏产业，成为一种不用政府花钱的国防和军事知识普及教育的训练工具。这也是兵棋之所以在西方国家和军队运用广泛，并做到寓教于乐、经久不衰的群众基础。

一款成功的兵棋，必须能够将战争的复杂过程和大量信息，压缩进一个很小的空间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如何把现代战争中那些非常复杂、非常专业、非常枯燥的决策活动和计算过程，通过一些新技术、新手段、新思路加以抽象和简单化处理，使其成为裁决规则科学合理、表现形式形象生动、操作使用简便易行、对抗推演灵活有趣的训练工具，形成符合军队指挥员和指挥机关参谋人员认知和运用习惯，能够让部队指挥员和广大官兵容易理解、乐于运用的模拟训练平台，是现代兵棋在开发和建设中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问题，关系到兵棋能否被各国军队指挥员所接受，关系到兵棋能否在军队中推广运用。

指令操作，态势清晰，具有简明性

一款成功的兵棋，必须能够将战争的复杂过程和大量信息，压缩进一个很小的空间，来实现其应有的开发和应用价值。与其他作战模拟方式相比，兵棋所具有的一个显著特征和优点，就是系统设计开发与运用的简明性。具体说，就是设计思路简洁、形象直观、规则简明、容易理解、操作简便、利于推广、费用较低、效费比高。

首先，一款成熟、专业的兵棋，在设计思路上应充分运用形象直观、合理简化的方法，凝练作战规则，简化作战计算，不强求每一个作战行动都必须建立庞大的数学模型和进行精确、复杂的计算。如果缺乏简明性的军事设计，那么在兵棋系统的实现过程中，我们会发现，在这之前我们所做的许多努力都是根本不具有可行性的，这一点经常在兵棋开发中出现。比如，在制定炮兵和航空兵行动规则和裁决流程中，如果考虑和设计了更多的细节，形成过于复杂的裁决流程和规则，虽然表面上看似乎接近实战了，但由此带来的问题是，行动关联影响因素越来越多，为了穷尽所有因素（实际上根本做不到），模型越做越大，系统越来越复杂，最终难以实现。简明性的意义，理论上大多数人容易形成共识，但要在实践中真正做到这一点，却是不太容易的。这不仅是深厚的军事理论和作战、训练实践经验，而且还要具备很强的抽象能力。兵棋对作战行动的模拟，大多数是在对影响作战行动的相关因素、相互作用和交互关系进行详细分析的基础上，经过选择、过滤，抓住主要因素，通过建立各种行动的逻辑关系和裁决概率表来进行的。其中，各种行动规则和裁决概率表的数据，主要来源于对战争实践和现实经验的积累和统计，以及演习实验数据，也包括直接运用运筹分析的计算结果。因此，支撑作战行动模拟和裁决的，通常不是那种庞大复杂的模型系统，而是各种定性的行动逻辑规则和定量的概率裁决表。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兵棋系统本身并不复杂，兵棋的复杂性主要是前期的军事设计和行动分析上，必须真实、全面、直观地反应实际作战中各种主客观因素的相互作用和影响，反映战争固有的基本规律、原则和要求，这一点是最困难的。

简明的兵棋态势图

其次，由于兵棋推演的结果和态势，是在双方对抗中随机产生的，双方的决策和行动互为对抗条件。因此，不需要事先拟制大量的导调文书，从而省去了繁重的导调文书编写工作。特别是手工兵棋，形象直观、规则透明、使用简明，且开发费用低廉，具有很高的效费比。在美国的民间市场上，几十美元就可以买到具有一定专业水准的兵棋。计算机兵棋系统人机交互比较友好，有的兵棋系统使用鼠标移动棋子下达“命令”，操作简单，只要会使用电脑的人经过1～2小时的短时间培训，就能比较熟练地掌握推演方法。此外，计算机兵棋系统的研发，军事设计和规则由各军兵种专业性较强的军事人员负责，除必要的资料和软件开发费用外，一般不需要更多的投入。兵棋设计研发的周期较短，根据开发实践和经验看，研发一款兵棋从提出军事需求开始，进行军事设计、展开规则研发、建立原型系统（手工兵棋），到最终实现完整的兵棋系统，如果有十几名来自各军兵种，对作战问题和兵棋比较精通的军事人员共同研发的话，3年左右时间即可完成。

最后，兵棋系统的运行对硬件环境要求低，易于携行和展开，且组训灵活、用途多样、实用性强。兵棋适用于部队、机关和院校多种组训方式和用途：一是可进行集团作业，即红蓝双方各登录一个终端，以集团作业的方式，同时充当联合作战的多个军兵种、多个级别指挥员进行对抗推演。这种组训方法适用于院校、部队指挥员和机关以集团作业的方式，进行小范围研究作战构想和决定方案。二是可进行编组演练，即红蓝双方多人登录多个终端，进行编组（或按要素）推演，分别充当不同军兵种、不同级别、不同要素进行对抗。这种方式使用于部队和机关按照作战编组进行的战役战术对抗训练。三是可进行个体研究，即在同一台计算机上进行单人研究式对抗推演，也就是一个人既充当红方又充当蓝方，自己和自己对抗。这种方式使用于指挥员独立思考谋划作战构想。四是可辅助实兵演习裁决。也就是用于部队或基地在实兵演习过程中的辅助裁决。部队或训练基地在进行实兵对抗演习时，现地导裁人员在伴随演习部队实施裁决的同时，也将双方指挥员的行动指令传送至兵棋推演中心，运用兵棋进行裁决，将现地导裁人员的裁决结果与兵棋裁决结果进行综合比较，供导演部的最终裁决讲评提供辅助参考依据，使裁决尽量做到客观、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