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和声教学的价值取向

文/ 刘冬云

缘 起

和声学是研究音乐创作规律不可或缺的理论。作为和声教学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键盘和声训练是学习和声理论极为有效的实践方式。“在音乐理论课程中，键盘和声课是最有价值的学习科目之一。学习音乐必须借助乐谱中的符号系统。分析、作曲、声部写作、视唱、视奏，以及听写是依赖视觉媒介的极为重要的学习过程；然而，最具生命力的音乐技能却是听觉能力。”①键盘和声就是一种把内心和声音响直接、准确地表现在键盘乐器上的理论应用化的技巧。在键盘上弹奏和声习题，是对学生眼、耳、手、脑的综合训练，其中听觉训练尤为重要。目前，我国部分高等师范院校音乐专业和声课存在着“纯理论”教学的倾向。在和声教学中，学生学习了各类和弦的重复音、排列法及连接法等技术，能够依据和声理论知识为旋律或低音声部配写四部和声。但是，掌握了这些和声写作的技术并不等于真正学好了和声，其原因在于，和声是一门音响的艺术。江定仙先生在《学习和声学的几个问题》一文中指出：“音乐是‘听’的艺术，学和声没有‘听’就不可能‘化’，这一点对初学和声而又缺乏对和声音乐感性认识的人是十分重要的问题。”他还提道：“如果条件允许最好能有键盘实习，手脑并用，更可以巩固我们的和声学习。在我们脑子里必须要掌握这些声音效果，不然做练习变成了填写。”②但是，确有部分教师在和声教学中恰恰忽视了键盘和声训练培养音乐良好听觉的重要功效。

在主调音乐中，和声以其绚丽多彩的音响为旋律增添了无穷的魅力。比如，正三和弦包含了调式中的七个音级，在为自然音旋律配和声时，运用正三和弦即可完成，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学习副三和弦呢？这当然是为了丰富和声的音响效果。例如，大调中的正三和弦都是明亮的大三和弦，而副三和弦则为柔和的小三和弦及音响尖锐的减三和弦，将这些不同色彩的和弦恰当运用在旋律的和声配置中，无疑会大大增强和声的艺术表现力。在为离调或转调的旋律配和声时，调内和弦已不能满足良好音响的需求，于是和声教学中又引入各类调外和弦内容以及各种离调和转调的技术。人们的听觉需求逐步提高，和声技术也随之不断变化，这正是西方音乐文化中和声学理论发展过程的缩影之一。鉴于此，笔者认为探究键盘和声教学的价值取向，能够有效提升学生的和声听觉力，为发展学生的和声思维能力及和声应用能力打下基础。

一、培养内心听觉，提高和声音响的审美能力

“键盘和声课特殊的价值就在于：最少地依靠视觉形象，最大限度地提供发展听觉实践的机会。”③匈牙利李斯特音乐学院将《键盘和声学教程——古典音乐和声体系的理论》一书推荐为本国高、中等音乐院校主、副科的统一教材，并要求学生所有作业都在键盘上进行练习并完成，同时指出：“这样我们的听觉就会慢慢习惯于在没有乐器的条件下，想象和思考和弦的音响及其声部进行。”④由此可见，键盘和声教学的目的在于培养学生的内心和声听觉。究其原因，作为文化的音乐，其本质是一种听觉的艺术。

音乐内心听觉主要表现为对旋律、和声及节奏等方面的内在感知力。其中，培养学生的内在和声感，是键盘和声教学的主要任务。内在和声感具体表现为对和弦的结构及色彩、和声的功能及进行的逻辑等方面的音响感知力。在键盘和声训练中，可以通过仔细倾听正、副三和弦及各类变和弦的色彩变化，增强学生对各类和弦音响的感知力和辨别力；通过反复弹奏二十四个大小调的属七和弦到主和弦的进行，增强学生对和声的不稳定到稳定，以及对不同调式、调性的内在感知力；通过各种和声语汇的练习，了解古典和声功能序进的规律，加强对各种和弦连接音响的听觉记忆，形成良好的听觉习惯；通过带织体配弹练习及旋律与和声发展等练习，逐步培养和声结构功能的感知力。

通常情况下，一般性的音响和谐与和声整体艺术美的效果之间有一定的距离。在键盘和声技术训练中应遵循艺术美的原则，在良好内心听觉的基础上，要求学生追求和声的音响美。例如，在弹奏调内正、副三和弦的和声语汇时，应感知正、副三和弦色彩变化，注重和声进行的连贯性，以达到圣咏般无伴奏四声部合唱的和声效果。进行旋律与和声发展、主题（动机）发展等较为复杂的练习时，应在感知和声功能、色彩等的基础上，遵循和声语言化的原则，注重和声语言组织的艺术化，从而增强和声优美的音响效果，进一步提高学生和声音响的审美感知力。

二、培养多声音乐思维，拓展多声音乐创作及分析的和声思维能力

已有千余年发展历史的欧洲多声部音乐，对于西方学生来说是与生俱来、耳濡目染的音乐语言。而我国传统音乐大多以单声部音乐为主，这使人们容易受到单线条思维的影响，多声部音乐思维能力相对薄弱，解决这一问题的有效途径就是进行长时间科学、系统的键盘和声技术训练。

多声部音乐思维能力通常体现在对和声音响的想象力、对和声语汇的组织能力等方面。培养这种能力首先应当在键盘和声练习中把和弦作为完整的结构来认识，而不是将其看作几个孤立的、毫无联系的音符。在和弦连接时，多音组成的和弦产生纵向多声部的进行，长期弹奏和弦连接就会逐渐形成纵向的多声部音乐思维能力。通过反复弹奏各种和声语汇、综合运用各种和声技法完成主题（动机）发展等练习，可以切实提高和声语汇的组织能力，培养和声想象力，扩展和声思维能力。

在调性音乐中，单一调性与系统调性思维在和声音响上有着很大差距，我国学生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单一调性思维习惯，有碍和声思维能力的发展。在良好的多声音乐思维基础上，通过二十四个大小调终止式的移调训练，熟悉各调性之间的功能关系；运用离调、转调等多种和声技法，使各调因素相互渗透，从而达到丰富和声音响的目的。这些技术训练手段可以帮助学生打破调性的壁垒，将二十四个大小调作为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的统一体，逐步建立系统调性思维。

通过键盘和声的各项技术训练，培养以音响化为特征的多声部音乐思维能力，由单一调性思维发展为系统调性思维，这将为学生的多声音乐创作及音乐分析奠定良好的基础。

三、通过键盘和声技术训练，提升钢琴即兴弹奏能力

钢琴即兴弹奏具有即兴性及创意性的特点。要求演奏者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将瞬间爆发的灵感，与自身的钢琴演奏技巧、各种作曲技术等巧妙地融为一体，创作出富有感染力的音乐作品。由此看来，即兴弹奏是建立在演奏者的钢琴弹奏能力，以及作曲与作曲技术理论运用能力的基础上的。在即兴弹奏的乐曲中，绚丽多彩的和声音响极为重要，这就需要即兴弹奏者全面掌握和声学的理论，并通过键盘和声技术训练，获得良好的内心听觉能力、和声思维能力及和声应用能力等，从而为钢琴即兴弹奏打下坚实的基础。

在键盘和声各项技术训练中，和声设计是一项重要环节，对于获得良好的和声音响起着关键作用。和声设计应遵循“和声的结构功能”这一重要原则。奥地利作曲家勋伯格在其著作《和声的结构功能》中指出：“一个孤立的三和弦的和声意义是完全不明确的。它可能是一个调的主和弦，也可能是其他一些调的其他级上的和弦，如果在它前后加用一个或更多的三和弦，那么它的和声意义就被限制在为数更少的一些调性之中。和弦如按照某些次序来连接，就可促使连接具有进行的作用……进行产生于和弦的组合；和弦应如何组合，系决定于组合的目的—调的建立、转调、过度、对比抑或调的重建。”⑤由此可见，和弦在连接中才具有和声的意义，不同和弦之间的连接可以起到不同的作用。在《和声的结构功能》一书的“为不同的结构目的而采用的各种进行”这一章节中，勋伯格详细说明了乐句、乐段、小结尾、对比性的中段等所运用的和声进行。“和声的结构功能”理论阐明了各种和声进行在不同结构中的作用，对于音乐创作中的和声设计有着重要的指导意义。在键盘和声的各项练习弹奏中，应把和声作为一种结构的因素来考虑，和声进行要根据其所处的结构位置来设计，以展现乐曲结构对和声配置的影响。

简而言之，键盘和声技术训练包括和弦连接、四部和声、带织体配弹、旋律与和声发展、为既定和声创编旋律、主题（动机）发展等六项练习。其中，“和弦连接练习”是键盘和声技术训练的重要基础，要求学生在键盘上弹奏各种和弦，熟悉键盘位置。通过二十四个大小调的各种和声语汇的练习，能够提高键盘移调能力，利于学生掌握即兴弹奏中离调、转调的技法并建立系统调性思维。通常情况下，各种和弦连接要遵循古典和声功能序进的法则。比如，正三和弦常用和声语汇：Ⅰ—Ⅳ— Ⅴ—Ⅰ；副三和弦常用和声语汇：Ⅰ—Ⅵ—Ⅳ—Ⅱ——Ⅴ7—Ⅰ；副属和弦常用和声语汇：Ⅰ—/ Ⅵ —Ⅵ —/Ⅳ—Ⅳ—Ⅴ/Ⅱ—Ⅱ——/Ⅴ——Ⅴ7—Ⅰ等（见下例）。该项练习可将各种和声语汇进行不同调性、不同织体的技术训练，以便为钢琴即兴弹奏做好准备。

“四部和声练习”要求学生运用和声理论，结合实际音响，为旋律配置四部和声，并直接在键盘上弹奏出来。在四部和声练习中，要按照纵向与横向兼顾的原则，注重旋律声部与低音声部构成的“外声部和声框架”的设计等，这有助于培养学生和声语言的组织能力。

“带织体配弹练习”要求学生完成旋律的和声配置后，采用适当的织体配弹旋律，使得和声效果更具音乐性。练习时，和声的配置需要处理好和弦外音，设计好和声节奏；和声声部的设计应遵循和声就近连接的法则；织体的选配要适合旋律的风格及体裁特点。该项练习有利于培养学生和声语言的应用能力，以及不同类型织体的弹奏能力，对提高钢琴即兴伴奏水平很有帮助。

“旋律与和声发展练习”要求学生将指定的一个乐句或几个小节等不完整的结构，继续弹奏出与之相适应的旋律与和声织体的伴奏声部，发展成为结构完整的音乐。这项练习初步发展了学生的和声思维能力和组织能力，已经具有钢琴即兴演奏的大致形貌。

“为既定和声创作旋律练习”要求学生根据既定的和弦连接或和弦标记，创编具有一定音乐形象的旋律。西方某一时期具有共性的音乐作品，旋律派生自和声。因此，旋律创编要与既定的和声相适应，并通过加入各种和弦外音以及不同的节奏型，丰富旋律线条的表现力。这是提高旋律创作能力的基础练习。

“主题（动机）发展练习”要求学生按照既定的主题（动机）弹奏单二、单三部曲式等结构完整的钢琴小品。在综合运用和声理论的基础上，进行旋律、织体等多方面发展的练习，使得乐曲呈现出良好音响效果。通常情况下，运用重复、变奏、展开、对比的手法进行主题的发展；运用近、远关系的各种离调、转调发展调性；运用系统调性的思维丰富和声的音响；运用和弦式、带低音的和弦式，以及分解和弦式等不同类型的织体，丰富织体的艺术表现力。这是钢琴即兴演奏的基础练习。

键盘和声技术训练应以“和声的结构功能”为指导，贯彻“音响化”“艺术美”“语言化”“系统调性”纵向与横向兼顾”“风格化”“对比与统一”等原则，由此成为提高学生钢琴即兴弹奏能力的有效路径。

综上所述，键盘和声教学重在培养学生的良好内心听觉以及多声部音乐思维能力，是逐步提升钢琴即兴弹奏水平的前提。探索和认识键盘和声教学的价值取向，对于提高和声教学的质量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与实践价值。

注 释：

①〔美〕斯坦利·沙姆威，《键盘和声及听觉训练》，杜晓十译，人民音乐出版社，1992年出版，序言。

②江定仙，《学习和声学的几个问题》，《人民音乐》，1954年第1期。

③同注释①。

④〔匈〕凯斯特莱尔·略林茨，《键盘和声学教程——古典音乐和声体系的理论》，张瑞、邹国昌、徐振华译，人民音乐出版社，2002年出版，第41至42页。

⑤〔奥〕阿诺德·勋伯格，《和声的结构功能》（修订版），茅雨润译，上海音乐出版社，2007年出版，第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