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酒家：“伪”高新和消失的客户

杨现华

随着中秋节的临近，月饼销售旺季到来，三季度盈利的多寡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广州酒家（603043.SH）全年的盈利水平。在销量增长几近停滞下，公司还能维持增长吗？

月饼是广州酒家的第一大收入来源，占比基本在四成以上。但在上市后，公司月饼的销量增长失速，公司依靠不断提价维持了月饼收入的提升。

广州酒家主要的营收和利润来源于全资子公司广州酒家集团利口福食品有限公司（下称“利口福”），以月饼、速冻食品等为主打产品的利口福上市后摇身一变成为高新技术企业，凭借着15%的优惠税率贡献了广州酒家越来越高的利润，但其高新技术企业身份疑点重重。最主要的产品营收天花板尽显，“高新资质”的红利还能持续多久？

不仅如此，上市前后广州酒家营收基本保持两位数的增长，可那些与公司长期保持合作关系的主要经销商要么陆续注销了身份，要么工商收入远不及广州酒家公布的水平，谁在说谎？

月饼也是高科技？

2020年上半年，广州酒家实现营收9.7亿元，同比微增1.93%;实现归属母公司股东的净利润1139万元，同比降幅高达82.28%。

对于上市前后一直保持增长的广州酒家来说，公司上半年业绩遭遇了断崖式下跌，但得益于速冻产品64.41%的增长，公司上半年的收入保住了正增长。

广州酒家业绩的爆发点基本在三季度，因此只要三季度业绩有保障，公司全年的盈利就有了坚实的基础。

三季度对广州酒家有多重要？ 2016-2019年的第三季度单季度，公司的净利润分别为1.48亿元、1.58亿元、2.39亿元和2.61亿元，占公司全年净利润的比重分别为55.64%、46.2%、62.4%和68.1%。

三季度业绩占比高是由于广州酒家的第一大收入来源于月饼，占公司营收的比例基本在四成以上。中秋节一般都在9月份，作为中秋节的必备消费品，9月自然是月饼消费的旺季。

但从合同负债来看，广州酒家2020年三季度业绩能否爆发却提前打上了问号。上半年末，广州酒家的合同负债为1.07亿元，在此之前该项科目列入预收账款，2016-2019年的上半年末分别为2.58亿元、2.13亿元、2.88亿元和3.83亿元，2020年上半年末是5年来的最低值，疫情的影响或许还未结束。

有意思的是，作为传统节日的必备消费品，月饼在广州酒家这里也成了高新技术产品。2017年年中，广州酒家成功登陆A股，在上市后的2017-2019年公司“所得税/利润总额”分别为17.77%、17.46%和17.99%，而上市前基本在25%左右，广州酒家上市后所得税大幅走低的原因是子公司被认定为高新技术企业。

获得高新技术企业认证的是子公司利口福。广州酒家2017年年报显示，当年利口福获得高新技术企业认证，有效期3年，享受高新技术企业所得税优惠政策即15%所得税税率的期限为2017-2019年。

即使在高新技术企业认证到期后，2020年上半年利口福暂按15%的税率征收企业所得税的税收优惠政策。

根据招股说明书，利口福公司主要从事月饼、速冻食品、腊味和面包西点等食品制造业务，2016年实现营收11.99亿元，净利润1.73亿元;营收占比接近62%，净利润略超65%，两者占公司的比重没有明显偏差。

2017年是广州酒家上市首年，也是利口福拿下高新技术企业认证的第一年，这一年广州酒家没有披露利口福的营收但公布了其净利润。2017年，利口福的净利润为2.43亿元，占公司净利润的比例进一步突破了70%。

2018年和2019年，利口福的收入分别为15.5亿元和17.84亿元，净利润为2.68亿元和2.8亿元。这两年，利口福的营收占比基本在60%左右，与上市前基本没有太大变化;净利润占比则在70%左右，有了明显的提升。

2020年上半年就更为明显了。如前所述，上半年廣州酒家的净利润仅仅千万元出头;利口福在贡献5.77亿元收入的情况下，实现的净利润更是达到了3152万元，远超公司合并利润。

2017-2019年，利口福合计实现净利润7.92亿元，如果按照25%的所得税率需缴纳所得税1.98亿元，但高新技术企业的身份使得公司按照15%的所得税率仅需缴纳约1.19亿元。加之2020年上半年暂按15%所得税纳税，利口福“节省”的所得税已经超过了8000万元。

主要从事月饼、速冻食品等传统食品制造业务的利口福凭什么能够获得高新技术企业的身份呢？利口福获得高新技术企业的身份，即意味着月饼也可以认定为高新技术产品，看似荒谬的背后也许另有隐情。

高新技术“伪”高新？

根据国家有关部门修订后的认定标准，若想获得高新技术企业认定需满足以下几个硬性指标：最近一年销售收入在2亿元以上的企业，研发比例不低于3%;企业从事研发和相关技术创新活动的科技人员占企业当年职工总数的比例不低于10%;近一年高新技术产品（服务）收入占企业同期总收入的比例不低于60%。

广州酒家子公司利口福的主要收入是月饼、速冻食品和面包等，按照高新技术产品收入占比不低于60%。无论是月饼还是速冻食品抑或是面包等，哪一个产品是高新技术产品呢？

另外一条要求是从事研发等工作的人员占比不低于10%。在招股书和年报中，广州酒家并没有单独披露利口福的员工人数。根据天眼查工商信息，2017-2019年，利口福社保信息公布的人数为1438人、1596人和1673人。利口福的员工人数不会低于此数，因此公司从事研发的员工应在约140人-170人。

2017-2019年，广州酒家披露的公司研发人员为280人、289人和292人，将其中的一半以上研发人员放入利口福，子公司才能满足研发人员不低于10%的最低要求。

需要说明的是，在2016年，广州酒家的研发人员仅有120人，而利口福2016年年末的社保人数为1197人，上市公司的研发人员需要全部来自利口福才能满足高新技术的最低标准。而且上市后，广州酒家紧急招募了百余人的研发人员？

收入2亿元以上的企业研发投入不低于3%是另一个硬性指标。2017年，利口福获得了高新技术企业的认证，有意思的是广州酒家恰恰是在这一年没有披露利口福的营业收入。

如前所述，2016年，利口福的收入为11.99亿元，2018年和2019年分别为15.5亿元和17.84亿元。2017年，广州酒家的收入继续保持两位数以上的增长，月饼、速冻食品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增长。

上市公司月饼、速冻食品等主要收入就是来自利口福，因此2017年利口福的收入不会低于2016年水平，即使按照2016年的收入来计算，利口福在2017年也需要投入3596万元的研发才能达到3%的最低标准。随着2017年收入的增长，研发投入只能增加不能减少。

2017年，广州酒家的全部研发投入仅有1878万元，即使全部来自利口福，距离高新技术企业所需的最低3%也有约一半的差距。

不仅如此，按照广州酒家2017年280名研发人员1878万元研发投入来计算，全部研发费用都用于研发人员工资支出，人均年收入仅有约6.7万元，月薪不足5600元，甚至不如公司的平均薪酬。2017年，广州酒家人均年薪超过10万元。

2018年和2019年，广州酒家的研发费用大幅增长，分别为4847万元和6134万元。即便如此，广州酒家也需要把这些研发的绝大多数支出记在利口福的账上，才能满足后者研发投入不低于3%的要求。

即便在2018年和2019年，广州酒家“凑足”了高新技术企业的研发投入比例认定标准，但2017年远不到2000万元的研发投入是难以满足高新技术认定标准的。

而且无论如何，投资者也似乎很难认同月饼、速冻食品等产品高新技术产品的身份。

对此，广州酒家相关负责人对《证券市场周刊》记者表示，子公司利口福符合高新技术企业认证标准，利口福的高新技术产品种类丰富，为公司的业绩增长做出了重要贡献，目前公司正在推进利口福高新技术企业资格复审的相关工作。

对于高新技术企业认证时所必须的几个硬性标准，广州酒家并没有予以回复，对于利口福的研发投入、研发人员占比以及哪些产品是高新技术产品，公司都没有回应。

上市后，广州酒家依旧保持了稳定的增长，但上市前那些与公司合作多年的部分经销商却在广州酒家的发展浪潮中消失了。

消失的大客户

2016年即上市前一年，广州酒家的收入虽然接近但还不到20亿元，2019年公司的营收已经超过了30亿元。公司这几年的复合增长率超过了15%，显示了优秀的增长潜力。

而且，广州酒家收入的快速增长并非依赖主要客户。2017年，公司前五大客户贡献了10%的营收，2019年下降至8.18%，前五大客户每位客户贡献的收入基本稳定在4000万-5500万元，并没有异常的变化。

第一大客户的收入甚至不如上市前的水平。2015年和2016年，广州酒家的第一大客户（同一实控人合并计算）合计为公司分别贡献了5976万元和5898万元的收入。

广州酒家食品制造以直营和经销为主，餐饮业务以直营模式为主。招股书显示，公司直销收入略高于经销，2016年，公司直销收入8.53亿元，要高于7.28亿元的经销收入。

但上市后经销逐渐反超直销。2018年，公司经销收入分别为13.29亿元和15.93亿元，直销收入为11.81亿元和14亿元。与直销相比，借助经销商渠道能更快地打开销售市场。

从结果上看，广州酒家的经销商都有了明显的进步，但这并非全部。在上市前与公司合作数年且还是主要客户的部分经销商却在广州酒家上市后陆续注销了工商登记，这些经销商大客户难道只是为广州酒家上市做准备的吗？

广州酒家是按照同一实控人合并计算客户的。2014年，公司第一大客户是汕头市龙湖区新鸿食品商行（下称“新鸿商行”）和汕头市大鸿食品有限公司，合计贡献营收5420万元，2015年合计贡献5976万元营收。

2016年，汕头市鸿佳商贸有限公司（下称“鸿佳商贸”）取代了新鸿商行，与汕头市大鸿食品有限公司一起成为广州酒家的第一大客户。按照广州酒家的介绍，这是新鸿商行注销后由新公司鸿佳商贸承接，两家公司仍属同一实控人。

注销的新鸿商行是广州酒家的单一大客户，2014年和2015年分别带来了3821万元和4823万元的收入，仅此一家经销商也足以跻身前五客户。就在上市前夕，成立于2016年的鸿佳商贸迅速取代前者成为广州酒家的大客户。

需要说明的是，注销的新鸿商行是在2014年5月底才成立的。也就是说，在2014年不过半年多的时间里，新鸿商行就为广州酒家贡献了超过3800万元的收入，迅速成为公司第二大单一客户。

2016年，鸿佳商贸为广州酒家带来了4809万元的收入，是上市公司贡献收入最高的单一客户。但工商信息显示，这家公司也已经注销不见了。

最主要的客户注销不见，仍然存在的经销商也有诸多疑点。广州市丰迈贸易有限公司（下称“丰迈贸易”）是广州酒家2015年和2016年经销模式的第四大客户，分别为公司贡献2169万元和3488万元的收入。

丰迈贸易成立于2014年2月，即在公司成立后也很快成为广州酒家的重要客户。在工商信息中，丰迈贸易披露了公司2015年的营收情况，当年实现销售1513万元，其中主营收入1387万元;净利润为7万元出头，利润水平并不高，这意味着丰迈贸易总营业成本不超过约1380万元。

丰迈贸易贡献给广州酒家的营业收入，和丰迈贸易的营业务成本直接相关。由于丰迈贸易可能存在向其他公司采购的可能，加之公司其他开支诸如水电房租和人工等，公司的营业成本不应低于其向广州酒家的采购额。

如前所述，广州酒家招股书披露丰迈贸易在2015年为公司贡献了2169万元的收入，这大大超过了丰迈贸易的营业成本。如果丰迈贸易从广州酒家的采购成本就超过2100万元，即使不考虑对其他公司的采购和公司的刚性成本，丰迈贸易也将大幅亏损，实际上丰迈贸易在工商信息中是盈利的。究竟是广州酒家虚增了客户收入，还是丰迈贸易在工商申报时少报了收入和成本？

广州酒家上述负责人表示，公司经销商数量穩中有升，部分经销商由于自身原因曾变更名称或者更换经营主体，这是经销商的自主行为。但对于经销商主营成本与公司披露收入之间的巨大差异，广州酒家再次选择了沉默。

虽然广州酒家的营收保持了稳定的增长，但作为公司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月饼的销量已经逐渐摸到了天花板。

根据招股书，上市前的2014-2016年，广州酒家月饼销量（含馅料和糖浆）分别为744.67万公斤、819.62万公斤和930.12万公斤，单价为91.92元/公斤、93.1元/公斤和86.15元/公斤，公司月饼销售收入的增长主要依靠的是销量的提升而非价格。

上市后销量增速几近停止。2017-2019年，广州酒家月饼销量分别为10469.11吨、11508.11吨、11916.33吨，单价85.75元/公斤、90.23元/公斤和100.03元/公斤。不难发现，近两年广州酒家月饼销量增速几乎没有了，价格的明显提升维持着月饼营收的增长。

广州酒家上述负责人表示，作为广式特色月饼，公司珠三角地区收入占比较高，未来公司会不断开拓省外市场;省外市场的开拓除了月饼系列产品之外，速冻食品等其他品类也做出了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