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 伟
(广东财经大学 财政税务学院,广州510320)
近年随着会计准则的国际趋同与企业所得税法的修订,会税差异(简称“BTDs”)呈现日益扩大的趋势[1]。在会税分离的模式下,管理层可能会出于避税动因对盈余进行操纵。美国财政部的一份白皮书指出,日益扩大的会税差异可能是避税活动增加的证据[2]。应纳税所得额与所得税费用之间的暂时性差异,记录在财务报表中的递延所得税资产和递延所得税负债项目下,递延税项可用于盈余管理,比如通过工程化与应计项目相关的递延所得税费用,实现延迟收入和节税进行盈余管理[3]。
事实上,20世纪美国安然事件就是利用美国公众会计原则与税法关于薪酬福利的规定差异,通过安达信为其量身定做的Tanya交易进行转让递延薪酬和退休后福利义务的重复税收抵免,实现了税收抵免和税后会计收益的增加[4]。2003年,美国财政部要求纳税人向国税局和财政部披露超出可预测范围的重大会税差异,并提供评估潜在滥用交易所需的信息。这说明会税差异所隐含的信息和对盈余管理的影响已经引起了政策层面和理论层面的关注。
在中国,乐视网也是利用会税可抵扣暂时性差异产生的递延所得税资产项目进行盈余管理的典型企业。随着经济形势的变化,无论是会计方法的选择、运用和会计估计的变动,还是交易事项发生时点的控制,最终的决定权都在管理者手中。管理当局为了获取私人利益或股东利益,利用在公司的地位进行盈利操控或者构造真实的经济业务,公司进行盈余管理的程度会越来越大,从而导致BTDs也越来越大。职业经理人作为理性经济人,在盈余管理方式选择上,究竟是选择应计盈余管理还是真实盈余管理,取决于两者的成本比较优劣。基于前面所描述的背景,本研究拟解决下列问题:BTDs究竟与应计、真实盈余管理之间有何种关系?如何通过BTDs识别企业盈余管理行为采用的是应计盈余管理还是真实盈余管理?如何在利用BTDs识别应计盈余管理还是真实盈余管理的基础上判断企业经营者盈余管理行为选择方式,帮助投资者作出正确投资决策,帮助税务机关进行有效的税收征管,这些是本文拟解决的问题。
以往会税差异对于盈余管理、债务融资和避税活动的影响研究,表明较低的会税差异可能提高财务报告收益的质量[5][6]。Mills和Newberry(2001)以纳税数据作为样本进行分析,发现资产负债率偏高的公司、处于财务困境的公司以及账面收益稍大于零的上市公司,BTDs较大并且具有较强的操控盈余的动因,据此提出具有盈余管理动机的公司极可能通过利用会税差异来操控盈余,其结果是会税差异越来越大[7]。Phillips,Pineus和Rego(2003)的研究认为盈余管理行为将导致当期BTDs上升,而BTDs中的时间性差异将导致递延税款增加,因此,可以根据递延税款费用的高低来识别公司的盈余管理行为,递延税款指标可以有效识别公司基于盈余平滑和避免亏损目的进行的盈余管理行为[8]。现在越来越多的研究认为BTDs与盈余管理、盈利增长之间存在一定的关联关系,如Atwood等(2010)[9]、Guenther(2011)[10]、Blaylock等(2012)[11]用实证研究的方法探讨暂时性差异与盈余持续性的关系,Weber(2009)[12]、Chi等(2013)[13]探讨会税差异的市场反应。Tanya Tang和Michael Firth(2011)通过获取中国B股上市公司的会税差异数据,得出拥有高收益的公司和税收管理的公司表现出很高的BTDs。同时,递延所得税费用的确认导致的BTDs可以判断企业盈余管理的存在性,也从另一个角度表明BTDs能够预测未来收益的变化[14]。Negara和Saputra(2017)研究了税收筹划和递延所得税费用对在证券交易所上市的制造业公司收益的影响,结果表明,税收筹划对营业利润有积极影响,递延所得税费用对公司进行盈余管理的概率有正向影响[15]。Tye Wei Ling and Nor Shaipah Abdul Wahab(2019)通过运用平衡面板回归模型对2008—2015年373家马来西亚非金融类上市公司的数据进行分析,研究结果为股东在企业社会责任存在下永久性和暂时性差异与股权价值存在负相关关系[16]。Valerie Li(2019)研究探讨了真实盈余管理对盈余持续性及其对未来现金流量的影响,通过对40年来的大量样本的考察,发现真实盈余管理的程度与盈余持续性呈负相关,而这种负相关主要是通过真实盈余管理对现金流量而不是应计项目的负效应来实现的[17]。
国内学者叶康涛(2006,2013)发现在中国证券市场上所得税BTDs的程度与公司的盈余管理幅度正相关,高税率的上市公司主要是通过操控非应税项目规避所得税税负,正确市场的价格发现和纠偏机制能够有效识别BTDs所隐含的盈余管理信息,证券投资者会对此作出理性判断[18][19]。谢香兵(2015)研究结果指出会税差异、暂时性会税差异与公司未来盈余增长显著相关[20]。芦笛(2017)则进一步将税会差异(BTD)中非正常的部分,即管理层可操纵的部分剔出(ABTD),进而根据不同的经济性质将操纵性税会差异(ABTD)划分正负,重点研究不同类别的会税差异与不同动机盈余管理行为之间的关系。这些学者的研究表明BTDs是识别盈余管理的一个重要标志[21]。
综上所述,众多国内外研究表明利用BTDs所隐含的盈余管理信息可以帮助财务报告使用者有效识别盈余管理行为,然而这种BTDs所隐含的盈余管理行为究竟是应计盈余管理还是真实盈余管理,现有研究并没有揭示。事实上,职业经理人在盈余管理行为方式上有应计盈余管理和真实盈余管理两种方法,真实盈余管理通过操控公司正常的业务活动影响公司的现金流,达到盈余管理目的。应计盈余管理则是通过改变会计核算方法,利用会计政策选择的自由裁量权进行操纵盈余,因此,应计盈余管理相对于真实盈余管理只是影响公司的账面利润而不影响现金流和公司价值。在进行盈余管理时管理层需要权衡,利润提高彰显公司良好业绩的同时也会影响企业所得税,因此,现实的问题是所得税递延税项是否会通过影响盈余管理行为进而影响到盈余管理手段的选择。本文在研究中区分BTDs与应计、真实盈余管理的关系,进一步探讨永久性BTDs、暂时性BTDs与真实盈余管理、应计盈余管理之间的关系,进而识别企业可能采用不同盈余管理手段,有助于帮助投资者理解不同盈余管理手段的经济后果进行相应的投资选择。
1.永久性BTDs与真实盈余管理
有鉴于BTDs对盈余管理具有较丰富的信息含量,作为信号传递作用体现在盈余管理的识别以及未来公司业绩的预测研究上,本文在前人研究基础上进一步将BTDs分为两种,即永久性差异和暂时性差异分别与盈余管理的关系进行研究。永久性BTDs是基于会计准则确认利润总额与基于税收原则确认应纳税所得额的标准不同产生的一种差异,该差异永久存在,不会随着时间的延续而自动转回。盈余管理分为真实盈余管理和应计盈余管理。真实盈余管理(以下简称REM)是通过真实交易刻意改变或构造公司的实际经济活动,作出非理性的经济决策,来达到操纵盈余的目的。短期内,真实盈余管理行为的经济后果并不明显,然而,这种非理性决策行为会改变各期盈余分配水平,也会影响整体盈余和现金流量,因此,从长期来看会损害未来盈利能力和公司业绩[22]-[24]。而事实上税负的变化也会对盈余管理行为的倾向性产生影响,比如Dennis Sundvik(2017)研究BTDs和盈余管理在会税一致性方面的影响发现高税率的公司对会税收益一致性高的影响超过了高税率公司对会税一致性低的公司[25]。因此,围绕税率的上升或下降对真实盈余管理以及应计盈余管理的影响,可以预期所得税税率上升时公司选择进行真实盈余管理行为,预期税率下降时公司实施应计盈余管理行为更具有倾向性,这是企业在进行盈余管理时通常会考虑的两种手段。由此可见,企业税负的不同会带来不同盈余管理行为的倾向性,如果此时公司在经营过程中预期会发生一些税法不允许所得税税前扣除的费用,比如捐赠支出或超标准费用,公司出于粉饰财务报表或降低税负的需要,可能会通过交易活动的安排减少此类费用支出,增大会计利润,通过真实盈余管理行为缩小永久性BTDs。据此,可以利用永久性BTDs程度的减小识别公司的真实盈余管理的程度。基于以上分析,提出如下假设:
H1a:永久性BTDs与真实盈余管理负相关
2.暂时性BTDs与应计盈余管理
暂时性差异是基于会计准则与税法规则的不同规定产生某个时点上资产、负债的计税基础与其列示在财务报表上的账面价值之间的差异,在资产负债表债务法下,暂时性BTDs对未来所得税的影响主要通过递延所得税资产和递延所得税负债项目反映。近年国外盈余管理的文献中一些学者开始使用递延税款项目或其他与税收有关的项目作为盈余管理的衡量指标。Hakim and Praptyo(2015)对上市银行的递延所得税资产和递延所得税负债对盈余管理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递延所得税事项对盈余管理有显著影响;Negara和Saputra(2017)研究认为税收筹划对盈余管理具有积极效果,递延所得税费用存在显著影响公司进行盈余管理的可能性[26]。
为了满足私人利益最大化或者股东财富最大化,管理层会利用会计与税收的差异来进行应计盈余管理,导致会计收益被人为操控,而基于税法的刚性,应税收益被人为操控的可能性相对较小,从而使得会计收益与应税收益之间出现较大的差异。因此,公司管理层可能会利用会计弹性实现应计项目的反转以及盈余在不同期间的平滑,来达到应计盈余管理的目的。同时出于避税动机企业也可能进行盈余管理,主要是利用会计弹性调节当期的会计利润,向投资者传递良好的盈利状况信息。因为管理层会通过会计政策或会计估计的选择实现当期的应税收益少于会计收益,或者通过BTDs实现税收的递延支付,此行为是避税动因的盈余管理行为。王跃堂、王亮亮和贡彩萍(2009)研究发现:根据有效市场理论,市场能够识别盈余管理行为[27]。孙雪娇、盖地(2016)研究表明,在会税差异分布的高分位阶段,盈余管理与避税行为正相关,即表现为战略互补关系;在会税差异分布的低分位阶段,盈余管理与避税行为不相关。因此,会税差异在盈余管理与避税行为之间起到了传导作用[28]。由于应计盈余管理不需要消耗现金,只是改变了会计收益在不同会计期间的分布,不影响真实的现金流量,也不影响企业的长期决策,因此,长久以来,利用应计项目进行盈余管理是主流,公司管理层为了降低税收成本可能会利用BTDs项目进行应计盈余管理。根据上述分析可知,无论管理层出于何种考量,管理者选择进行应计盈余管理的活动,加大会计收益的操控会使得BTDs的程度增大,BTDs的增大与应计盈余管理程度的增加是一致的。
基于会计政策的酌量选择性和职业判断的客观存在,使得公司管理层拥有更多的自由选择权,因而暂时性BTDs存在较大的操纵空间。换句话说,所有的交易实际上都是由于会计和税收制度是平等的,只是它们分配的时间是不同的,比如折旧的摊销年限,存货的计价方法等。应计盈余管理(以下简称AEM)是企业在会计信息加工过程中在会计准则不禁止的范围内对有关盈余项目进行调整并影响对外披露的会计应计利润以掩盖其真实经营业绩的盈余管理活动行为。其目的在于影响利益相关者以会计信息为基础所作出的决策或者影响那些以财务报告数字为基础的契约后果。从操作成本上看应计盈余管理只要在会计报表中利用会计政策即可实现,无需像真实盈余管理通过构建真实交易实现,因此操作成本较低;然而,应计盈余管理若被审计师或投资者发觉,其违规成本和面临诉讼风险较高。但考虑到中国资本市场和西方成熟资本市场的严监管和股东集体诉讼制度有所不同,应计盈余管理行为所面临的诉讼风险较低。出于操作成本和诉讼风险的考量,高管仍有可能规避操作复杂的真实盈余管理行为而选择应计盈余管理行为。税法是刚性的,企业在计算应纳税所得额时,因资产、负债的账面价值与其计税基础不同产生的对未来期间应税金额影响必须严格按照所得税法的规定进行,因此暂时性BTDs可以反映出公司税收成本对转移会计收益影响的相关信息即应计盈余管理中的酌情处理权的使用程度。暂时性BTDs在盈余管理中更多通过递延所得税费用科目反映,Phillips et al(2003)研究发现,递延所得税费用越高,往往意味着管理层为了实现当期利润目标进行盈余管理活动的程度也越高。据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
H1b:暂时性BTDs与应计盈余管理正相关
1.应计盈余管理的测度
本文采用截面修正的Jones模型来测度应计盈余管理,
其中,TA为总应计利润,NI为净利润,CFO为经营现金净流量,△REV为主营业务收入增量,△REC为应收账款增量,FA为固定资产原值,A为总资产,NDA为非操控应计利润,DA为操控应计利润。利用式(1)对样本数据进行分行业分年度估计模型参数α1,α2和α3,代入式(2)中计算出非操控应计利润NDA,然后由式(3)计算出操控应计利润DA作为应计盈余管理的测度变量。
2.真实盈余管理的测度
Roychowdhury(2006)和Cohen(2010)的方法衡量真实盈余管理,包括销售操控(提供异常的价格折扣或放宽信用条件)、生产操控(过度生产)和费用操控(削减当期合理的费用支出)。AbCFO,AbPROD和AbEXP分别表示销售操纵指标、生产操纵指标和酌量性费用操纵指标。
借鉴Roychowdhury(2006)的做法,真实盈余管理的测度公式:
其中,AbPROD为异常生产成本,AbCFO为异常经营活动现金流量,AbEXP为异常酌量性费用。当RM为正时,表明真实盈余管理向上操纵利润。绝对值越大,表明真实盈余管理程度越高。
正常经营现金流量(CFO)、正常生产成本(PROD),正常酌量性费用(EXP)的估计模型如下:
CFO为经营活动的现金流量,PROD为营业成本和存货变动之和,EXP为销售费用和管理费用之和。利用模型(6)、(7)、(8)分行业分年度进行估计正常经营现金流量(CFO)、正常生产成本(PROD)、正常酌量性费用(EXP),模型(6)、(7)、(8)中的ε分别为异常生产成本(Ab-PROD)、异常经营活动现金流量(AbCFO)、异常酌量性费用(AbEXP)。
3.会税差异(BTDs)的测度
本文对会税差异的衡量借鉴叶康涛(2012)、谭青和鲍树琛(2015)研究中的方法,将会计利润和应税收益直接相减得到绝对指标对BTDs进行测度,公式如下:
对于会计信息使用者大多取得不到式(9)中的企业应纳税所得额数据,这个数据要在纳税申报表中体现,而企业公开的数据往往是财务报表,因此只能利用式(10)和式(11)通过间接计算获取应纳税所得额数据。
进一步,将BTDs分为永久性BTDs和暂时性BTDs,分别用变量PBTD和TBTD标识。
暂时性BTDs由递延所得税费用计算得到,公式如下:
永久性BTDs则是公式(9)计算出的BTDs减去式(12)计算出的暂时性BTDs得到,公式如下:
为了消除公司的特征和环境对模型的影响,本文选取控制变量如下:
1.公司规模(SIZE)
公司规模不同,管理层的盈余管理行为也不同。通常情况下,规模大的公司管理相对规范和成熟,投资者对其比较信赖,盈余管理活动会比较平滑和稳定;而规模小的公司盈余管理活动会比较激进。本文采用期末总资产的自然对数表示公司规模。
2.偿债能力(LEV)
偿债能力用资产负债率来测度。当资产负债率较高时,公司偿债能力比较弱,如果没有足够的资产来偿还,那么公司就会出现财务危机,从而可能会产生公司的盈余管理活动。
3.股权结构
上市公司的流通股数(LTBL)、机构持股比例(IISR)、股权集中度(CR10)等会影响到公司治理层对公司的治理,进而存在盈余操纵的行为。因此,本文用流通股比例、机构持股比例和股权集中度(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来测度公司的股权结构。
4.资产回报率(ROA)
资产回报率是影响收入持久性的因素和股东获得回报的重要标志,资产回报率用公司的净收益除以总资产测度,是用现有的总资产来衡量公司的盈利能力。
5.经营现金流(CFO)
经营性现金流可以被定义为与公司业务相关的现金量,该指标说明了公司如何获得收益并将其转化为利润现金。经营现金流会影响收入的持续性,从而产生对盈余管理的影响。
6.行业虚拟变量(INDUSTRY)
用以控制行业对因变量的影响。以证监会2001《行业分类指引》为依据,制造业按行业代码前两类分类,其余行业按第一位分类。
7.年份虚拟变量(YEAR)
用以控制年份的不同对因变量的影响。
本文以上交所和深交所上市的A股公司为研究样本,筛选程序如下:(1)剔除ST、∗ST公司;(2)剔除财税特征与其他行业差异显著的金融类上市公司;(3)剔除主要研究变量缺失的公司;(4)对主要研究变量进行Winsorize上下1%的缩尾处理以消除异常值的影响。经过初步筛选,最终得到1083个公司2011—2015年5年期间数据共计5415个观测值。本文数据来源于万德数据库,使用Stata12.0软件对数据进行统计分析,样本数据维度既有横截面数据又有时间序列数据,因此,选取动态面板数据模型构建回归方程,采用动态广义矩估计法(以下简称GMM)对回归模型进行估计。采用GMM估计方法的优势在于:相比固定效应的最小二乘虚拟变量估计(LSDV)、随机效应的广义最小二乘估计(GLS)而言,其不要求扰动项的准确分布信息,估计量比较稳健,可以克服动态面板数据估计模型中的内生性和异方差问题。
为研究BTDs对盈余管理的识别作用,本文构建以下模型,运用动态广义矩估计法(对前文提出的假设进行验证。
模型1和模型2用来检验BTDs对盈余管理程度的识别作用,分别用应计盈余管理(DA)和真实盈余管理(RM)两种盈余管理方式作为被解释变量。为了检验假设H1a构建模型1:
为了检验假设H1b构建模型2:
其中,RM和DA为被解释变量,分别用式(1)至(8)按步骤计算得出,PBTD和TBTD为解释变量,分别用式(9)至(13)计算绝对数值后再以年度平均资产标准化处理,以消除不同企业规模的影响,SIZE、LEV、LTBL、IISR、CR10、ROA、CFO为控制变量。α、β为回归系数,ε表示模型的残差,i表示公司,t表示年度。
本文研究变量的设定和含义见表1。
表1 变量定义表
对5415个样本数据进行描述统计,分析各变量样本值的波动性和离散程度,结果见表2。TBTD最小值为-0.4775,最大值为0.5542;PBTD最小值为-0.5667,最大值为0.6891,表明无论是永久性差异还是暂时性差异的波动幅度均较大,样本公司的会税差异表现区别显著。应计盈余管理(DA)最小值和最大值为-0.0038和0.7596,平均值为-0.0260,说明样本公司进行向下的应计盈余管理程度大于向上的应计盈余管理程度,波动性较大,样本公司在向下盈余管理行为方面更具有倾向性。真实盈余管理(RM)最小值和最大值为-0.0053和0.7316,说明样本公司存在向下和向上的真实盈余管理行为,平均值为0.0462,表明通过真实经济活动进行向上盈余管理的程度大于向下盈余管理的程度,但是由于DA的标准差0.0023小于RM的标准差0.0094,说明总体上样本公司采用应计盈余管理行为较为集中,而采用真实盈余管理行为较为分散。
表2 样本数据的描述性统计
样本公司在控制变量,公司规模、资产负债率、流通股比例、机构投资者比例和前十大股东持股比例方面的最小值和最大值存在着显著的差异,表明中国上市公司在规模结构、偿债能力和股权结构方面差异较大。而在公司的资产回报率和经营现金流方面,样本公司的离散程度较大,说明中国上市公司盈利能力也存在很大差异,相应会对管理层选择盈余管理方式产生较大的影响。
1.多重共线性检验
通常情况下,如果变量的容忍度小于0.1,方差膨胀因子VIF大于10,则可能存在多重共线性现象。从表3中可以看出,模型1和模型2的方差膨胀因子VIF都小于10,且容差都大于0.1,表明变量间不存在多重共线性现象。
2.多元回归分析
根据多元回归结果,模型1的拟合优度R2为0.984,模型2的拟合优度R2为0.954,说明模型拟合效果很好。在显著水平为0.05时,模型1和模型2的检验统计量P值0.000均小于0.05,说明暂时性BTDs是有效识别应计盈余管理的显著要素,永久性BTDs是有效识别真实盈余管理的显著要素。模型1和模型2均通过了F检验,回归方程线性关系高度显著。
根据表3可以看出,暂时性BTDs(TBTD)与应计盈余管理(DA)的相关系数为0.815,永久性BTDs(PBTD)与真实盈余管理(RM)的系数为-0.914,说明暂时性BTDs与应计盈余管理的关系是正向的,永久性BTDs与真实盈余管理的关系是负向的,假设H1a和假设H1b得证。
1.应计盈余管理变量替换检验
分别采用基本的Jones模型和扩展Jones(1991)模型测度原有模型中的应计盈余管理变量(DA),放入模型中,重复上述过程进行实证,敏感性测试显示结果没有实质性变化。
表3 BTDs与盈余管理的GMM估计结果
2.真实盈余管理变量替换检验
借鉴Cohen、赵景文、王福胜等提出的真实盈余管理变量的测度方法,构建真实盈余管理水平1(RM1=AbPROD-AbEXP)和真实盈余管理水平2(RM2=-AbCFO-AbEXP)两个变量,带入模型中替换原有模型中的真实盈余管理变量,重复上述过程进行实证,敏感性测试显示结果没有实质性变化。
3.内生性检验
本文以滞后一期BTDs作为工具变量代入模型中进行二阶段最小二乘估计(2SLS)估计,回归结果见表4。
从表4中可以看出,其主要变量的回归系数符号均与GMM估计回归结果方向一致,满足稳健性要求。进一步对2SLS模型进行过度识别检验,Sargan统计量的P值分别为0.75和0.69,接受原假设(过度识别的原假设H0:所有工具变量都是外生的),说明工具变量是外生的,Sargan检验表明工具变量是有效的。
表4 BTDs与盈余管理关系模型的2SLS估计结果
尽管已有文献考察了BTDs与盈余管理、盈利增长之间的关系,然而这些研究并没有进一步将BTDs细分,并且现有的研究结论对于BTDs与盈余管理的因果关系结论也并不统一。本文以中国2011—2015年上市公司为样本,考察了永久性会税差异与真实盈余管理以及暂时性会税差异与应计盈余管理的关系,通过实证分析得出结论:暂时性会计差异与应计盈余管理之间成正相关关系,永久性BTDs与真实盈余管理成负相关关系。BTDs能够提供公司管理层进行盈余管理行为的信息,即暂时性BTDs越大,意味着公司更多采用应计盈余管理行为操纵利润,粉饰会计报表。而永久性BTDs较大时公司会出于避税动因通过交易活动的安排减少此类差异,从而产生真实盈余管理行为。根据信号传递理论,信号要具有可识别性,BTDs在公开披露的信息中可以被利益相关者识别,永久性会税差异对真实盈余管理行为和暂时性会税差异对应计盈余管理行为的识别向利益相关者起到了显著的信号传递作用。
进一步地分析,基于永久性和暂时性BTDs的信息含量和盈余识别功能可以预见,由于前期永久性BTDs产生的不可逆转性,必然导致较多的税收费用,造成预期盈余下降,管理层为了避免盈余的下降,会在会计期间出于时间和成本的因素考量选择真实性盈余管理行为来达到增加会计盈余的目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真实盈余管理效应减弱时,管理层在权衡操作成本和风险后,也可能会通过隐瞒相关重要信息或改变会计政策的方法来进行盈余管理。公司管理层作为理性经济人,对于两种盈余管理行为方式的选择取决于两者的成本比较优势。当管理层选择应计盈余管理行为替代真实盈余管理行为,以保证控制利益的行为效应时会通过暂时性差异识别,此时的识别往往滞后一期,因为应计盈余管理一般发生在会计期末,导致控制效应随后显现。因此,基于BTDs对当期盈余管理的识别机制,综合考量企业盈余管理行为中管理者的认知能力、感知能力和价值观等心理因素如何影响下一期盈余管理行为决策有待在后续研究中进一步证实。
在现在的经济和政治状况下,许多上市公司一般都面临着财务报告成本与税务成本的博弈,为了追求利润最大化,一些上市公司操纵非应税项目损益,以规避盈余管理的所得税成本。本研究结论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第一,对于企业外部利益相关者,基于BTDs对于盈余管理的信号传递作用,可以通过上市公司披露的利润和应纳税所得额之间的差异,有效识别上市公司盈余管理行为,以及相应所采用的盈余管理方式,帮助投资者判断企业的价值和经营活动的真实性,从而提高决策的效率。第二,对于税收征管部门,为防止企业通过操纵非应税项目损益等避税筹划行为进行所得税避税,通过高强度的税收征管抑制企业盈余管理行为,加强税法与会计的协调,提高盈余管理的税收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