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齐鲁古代女性诗词的主题意蕴

陈雅新 桑莉

【摘要】 受地域文化和个体生活影响，齐鲁古代女性诗词在主题呈现上，可分为感叹身世不幸、描摹生活情致、表现离愁别绪、颂扬传统妇德、抒写家国情怀等类型，以层次丰富的思想内容和真挚生动的情感表达，形象反映了齐鲁古代女性的生存境遇。

【关键词】 齐鲁;女性;诗词;主题

【中图分类号】I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31-0034-02

基金项目： 山东省文化厅艺术科学重点课题《山东古代妇女文学创作研究》，项目编号：ZX2015059。

一、感叹身世不幸、表达悲怨之情

在此类作品中，作者多以自己的人生遭遇入文，叙述与抒情紧密相连，作品声情并茂、真实动人。例如元代赵鸾鸾《悲笳四拍》中，第一拍即写出自身命运的坎坷不幸：“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元运衰。夫与妻兮忽仳离，父与母兮生死安可知？狼烟四起兮沸鼓鼙，锋镝成林兮盛旌旗。人民涂炭兮城郭坏，礼义灭亡兮法度隳。身流落兮天一雁，肠欲绝兮心孔悲。山可平兮河可塞，妾怨苦兮无穷期。”[1]在这一拍中，开篇即言自己出生之后，遭逢战乱的时代背景，中四句则以狼烟、旌旗、礼崩法毁等百姓生活情状铺陈战乱场景，末四句则又转向个体流亡之苦，有力表达了作者的悲愤之情，令人感伤情动。

另外，此类主题在部分女作者的病中或病后之作中也十分突出。在这些作品中，作者多为患病之人或病后初愈，身心憔悴，精神多萎靡，她们或触景生情，或直抒胸臆，通过文学创作来宣泄自己内心的伤怨与无奈，感叹时光易逝和人之命运的凄清无常。例如孔茜霞的《点绛唇·秋闺病起》、赵李氏的《春日病起酌碧桃花下》、史筠娥的《病中口占》等，作者受身体疾病影响，作品更容易显露悲怨之情。《点绛唇·秋闺病起》：“一榻西风，卷帘人卧文园病。开奁理镜，瘦影黄花映。冷雨敲窗，节近重阳令。真凄清，含毫未尽，聊赋悲秋咏。”[2]在这首女性词中，因时至重阳，秋风瑟瑟，作者在病中听到冷雨敲窗，心境凄凉，起身对镜理妆，又看到自己憔悴的面容，不禁悲从中来，这种凄清孤寂之情无人倾诉，只好作一首悲秋赋来自我排遣安慰。该作是一首典型的触景生情之作，情感真挚、动人心扉，写出了作者的无奈与寂寞心境。

二、写景状物、抒写生活情致

在齐鲁古代女作家的创作中，写景状物或借物抒情的作品也比较多，这些作品因受作者创作心境的影响，所表达的感情也是多种多样。除了一部分伤春悲秋之作，还有一部分作品真实叙写了作者的生活状态，呈现出一种或闲适安逸或豪迈豁达的心境内涵。这些作品多书写了作者的闲逸豁达之情，同时也呈現出浓厚的生活气息，以诗观史，为今人更全面地了解古代妇女生活提供了珍贵的文献资料。

例如李兰芳的《闺中夏夜》，诗思巧妙，用笔与作者的心境妙然成趣。“不烧红烛不添香，竹径风清晚纳凉。却被嫦娥留坐久，身扶花影过斜廊。”[3]这首诗生动描写了一位女性夏夜纳凉的生活场景。她在院中绿竹旁乘凉时，被美好月色吸引，久久不归，眼看夜色已深才起身离开，此时，月光照耀下的花影，轻轻摇曳，作者循着这些细碎的花影穿过安静的斜廊。末句一个“扶”字，以拟人化的笔触将夜晚的宁静与花儿的绰约风姿写的美妙灵动，由此，也反观出作者当时心境的愉悦闲适和才思的敏捷独特，可谓点睛之笔。再如，颜小来所作《闲兴》一诗：“布衣蔬食自甘心，案上残书壁上琴。日诵黄庭三两卷，清修何必入禅林。”[4]这首诗截取日常生活中的常见之物，运用朴实无华的文字表达了作者宁静淡然的心态和美好高洁的追求。素朴的布衣、清淡的菜肴，桌上的几卷旧书和颇具君子之风的琴乐，作者在这种清静自在的生活中，每天诵诗鸣琴，修身养性，一切看似随手拈来，不着半点感情痕迹，但读来却又充溢着满满的恬适自得的心情，令人深受感染和充满向往。而明代诗人夏云英的《雨晴》一诗，则通过截取春天雨后的一些常见景物，抒写了一种清新愉快的心情。“海棠初种竹新移，流水潺潺入小池。春雨乍晴风日好，一声啼鸟过花枝。”[5]诗作歌颂了春雨之后景色的美好，读起来，十分清新自然，耐人寻味，给人精神上的轻松愉快的感受，让人更加热爱自然。

三、抒写离愁别绪、表达思乡思亲

此类作品多为夫妇、母女、母子之间离情和思亲思乡之作。例如，任丽金《记梦》一诗，以十分朴素的词语通过对自己一个梦境的书写，很深刻地表达了自己的思亲思乡之情。“梦绕双亲膝，牵衣话正长。鸡声惊觉后，依旧在他乡。”[6]在梦中，作者又回到了童年时期，自己坐在父母身边，听着他们亲切熟悉的谈话，非常温暖和快乐。可惜天明时的几声鸡鸣却惊醒了这一美梦，醒来后的自己发现早已离开了慈爱的父母，远嫁到了他乡。古代女性，作为出嫁后的女儿，在以媳妇的身份融入到另一个家庭中时，其内心情感的流转波动，在许多男作者的文学创作中并不多见，即使有此类作品，也大多书写女性为妻为媳后的谦恭喜悦之情，唯有女作者自己的创作，才可能真实表达出女性身份转换后的心理变化。在这些作品中，她们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对自己家乡的父母亲人有着同男子一样深厚的情感，只因受制于传统文化习俗对女性身心的圈囿，她们无奈地接受命运安排，但在内心深处，却始终没有忘记幼时在父母亲人身边温暖幸福的时光，因此，当她们的这种感情通过文字呈现出来时，总能打动人心，甚至令人潸然泪下。

四、直面人生困境、抒写家国情怀

在齐鲁古代妇女的创作中，敢于直面人生困境和抒写家国情怀、社会参与意识的作品也并不少见，由此，可以看出，在女性社会地位十分低下的古代社会，齐鲁女性的社会参与意识和刚健豪迈的心胸气魄仍然十分突出，在某种程度上也反映出齐鲁古代妇女在传统性别身份规定下，于逆境中更容易表现出一定的主体意识和生存价值。女作家们有的直抒胸臆，表达壮志难酬的失落，如“春来我亦花间住，听莺娇燕婉，聊写深忧。面壁年年，依然壮志难酬。”[7] （《庆春泽·玄武湖春日信笔》），有的借古讽今，“当年若稳陇中卧，不到秋风五丈原。”[8]（《读〈三国志〉》），表达对历史人物的遗憾与个人的豪迈之气。有的对历史典故发表自己的看法，“悠悠得失休重论，千古昆明有劫灰。”[9]（《读史》）有的则通过写景状物，抒发内心的豪迈高逸之情，例如清代女诗人邢顺德的《归雁》：“一声嘹唳下芳洲，水色天光万里浮。澄练依稀留篆影，萧萧飞过洞庭秋。”[10]诗歌借助南归的大雁，书写了秋高气爽、澄明如练的湖光水色，使得原本具有一种伤感气息的南行雁，顿然呈现出一种自由昂扬、潇洒悠然的色彩。

而宋代女作家李清照的作品，则在家国遭遇分裂之难后，创作内容更加凸显出对社会、国家的参与意识，其诗词创作多描写金兵南下后凋敝、混乱的社会景象，其“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11]的英武雄健之气，至今还令后人为之振奋不已。

五、颂扬妇德、表达忠贞守节之志

在齐鲁古代女作家的创作中，颂扬妇德、表达对婚姻忠贞守节之志的作品，多存在于先秦和清代时期，在这类作品中，也有少数对这种摧残女性身心的文化进行大胆质疑和反抗的作品。例如李畹芳的《题旌节记》：“事到艰危死亦安，最伤抛母撇儿难。蓬窗读到幽贞处，满纸冰霜六月寒。”[12]诗末一句，可谓是女性对守贞守节之事最真实痛苦的体验，字字血泪，令人唏嘘不已，充分表达了作者对女性的同情与怜惜。而抒写爱情与夫妇深情的作品中，则较多中规中矩的表达，例如对丈夫美好品行的褒扬与赞赏，对夫妇情深的叙写，唯有元代金莺儿的一首《醉高歌·红绣鞋》，表现出了一种底层女性大胆泼辣的爱情诉说：“乐心儿比目连枝，肯意儿新婚燕尔。画船开，抛闪的人儿独自。遥望关西店儿，黄河水流不尽心事，中条山隔不断相思。常记得，夜深沉，人静悄，自来时。来时节三两句话，去时节一篇诗，记在人心窝儿里直到死。”[13]该作品用词直白大胆，抒发感情泼辣勇敢，似无所顾忌，又似情至深处不由自主地从内心流转而出，使读者如见其人、如闻其声，具有一種浓郁的市井生活气息，在对爱情和欲望表达戒律森严的古代社会，这一首《醉高歌·红绣鞋》可谓明艳动人、光彩照人，是不可多得的反映古代女性对美好爱情勇敢追求的佳作。

而先秦齐相御妻的《责劝夫言》和元代宋云英的《责夫诗》两首作品，在男子占主导地位的古代社会，则可视为女性勇敢发声的代表作品，其在内容表达上，具有十分重要的历史与审美价值。例如宋云英《责夫诗》：“吃南吃北不知羞，谁家燕子守空楼。楼空茶水自然凉，水到地下你能收？”[14]以生活口语入诗，内容通俗易懂，末句以反问语结束，使谴责语气显著增强，同时也起到了点题的作用，充分表达了作者对丈夫无视夫妇之情，在外另娶他人的强烈谴责。

综上所述，齐鲁古代女性诗词创作，在思想内容上既有与古代女性整体创作的相通之处，也有因地域环境和个人生活不同，而呈现出的独特思想与情感表达，以丰富深厚的主题意蕴与质朴凝重的艺术风格，为后世留下了珍贵的文献资料，生动反映了齐鲁古代女性的各种生存境遇。

参考文献：

[1][2][3][4][7][8][9][10][12][13][14]嶙峋.闺海吟[M].北京：华龄出版社，2012：122，472，524，286，528，234，434，239，540，116，118.

[5]郑光仪.中国历代才女诗歌鉴赏（下）[M].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8：424.

[6]杨子才.万首清人绝句[M].北京：昆仑出版社，2011：372.

[11]（宋）李清照.李清照诗词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133.

作者简介：

陈雅新，女，汉族，安徽蚌埠人，临沂大学文学院，2017级本科生。

桑莉，通讯作者，女，汉族，山东茌平人，临沂大学文学院，讲师，博士，指导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