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托妮·莫里森为美国当代非裔女作家,代表作有《宠儿》《所罗门之歌》《最蓝的眼睛》等,作品多采用女性中心叙事探讨美国非裔女性生存困境。作为时代的特殊产物,其笔下黑人母亲群体形象兼具民族与文化属性,不仅肩负为人母延续生命、精神哺育的任务,更是作为种族社会与男权社会凝视下“他者化”的文化象征符号被书写,以揭露南方白人奴隶主的残暴行径,控诉蓄奴制的罪恶,提出 “反凝视”程式,为和谐世界的建构探索道路。
【关键词】 托妮·莫里森;身份建构;凝视;他者;主体性
【中图分类号】I7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0)08-0019-02
视觉作为五感之首,无论是小说中还是现实,人无时无刻不处于 “看与被看” 的关系中,与视觉相关的活动在社会实践中起到十分重要的作用。从柏拉图的“洞穴理论”到福柯的“权力分析”,“凝视理论”逐渐从哲学领域走向文化批评。后女性主义鼻祖Butler提出“种族问题上,视觉场景并非中立。它本身就已是一个种族结构,一种强制性的霸权。”(1993, 17)种族社会中的“看”与“被看”往往处于失衡的 “凝视” 状态,无形中的凝视实质上是一种征服与控制行为。处于强势一方的白人群体居高临下,目光所及之处任意涂抹、弱化、改写黑人群体的身份。
“看”与“被看”视觉场景在托妮·莫里森作品中比比皆是,黑人母亲身处其中的弱势地位,既要接受种族中心主义的权力凝视压迫,又要承担来自男权社会下带有欲望纠葛的性别歧视,双重视觉暴力使其沦为种族主义与父权主义下的“他者”。
一、种族主义凝视下的 “他者”
后殖民语境下的凝视被学者Pratt称为“殖民者的凝视”或者“帝国的凝视”(1992, 15)具有民族性与排他性,表现在有色人种在无处不在的白人凝视下,对自己的身体与精神意识持怀疑态度。以小说《宠儿》为例,小说中“甜蜜之家”中的“学校教师” 对怀有身孕的女主人公塞丝进行所谓的“科学试验”,借此旗号测量其身体,观察并记录其“人的特征”与“动物特征”。
在此,“老师”“记录员”“科学实验”的监视与被监视的场景正符合福柯的“全景敞视主义”,即医学凝视“目视”的延伸,是“更专注、更持久、更有穿透力的目视” (2001, 219)。而“私有财产”是不配拥有个人财产的,现实生活与主人公的精神世界投射不符。
因此文中塞丝得知“属性”就是“一个东西天生的样子”之时,陷入了自我怀疑,因为她有着人的属性,却被当作牲畜对待。
凝视实验的目的昭然若揭,即“发现并记录”黑人女性身上固有的“动物性”即“客体性”,使“被看者”内化“凝视者”的价值判断进行自我价值选择即“物化”,从而为成为奴隶主的私有财产提供了理论上的“合理性结论”。
长久以来白人主流凝视文化造成黑人母亲对自己种族与肤色自我怀疑与否定。小说《天堂》中黑人罗杰·贝斯特因娶了浅肤色女子狄利亚,家族被逐出“圣室之家”,自此祖孙三代备受冷眼。相反,小说《上帝会救助孩子》中接近白人肤色的母亲露娜·梅因孩子肤色涌现出杀婴念头。
“当看到她的肤色逐渐变黑时我感觉自己要疯了……我已经疯掉了,因为我举起毯子蒙住了她的头持续了几秒钟。” (Morrison, 2016, 112)
从一味排斥黑色的 “民族中心主义” 到“白色崇拜”,运用白人主流文化观念作为处事原则并进行镜像投射,黑人母亲群体逐渐失去了自己的价值判断,此时来自种族主义的凝视由“自上而下”扩展到“平级凝视”,彻底成为的种族主义下的“他者”。
二、父权主义凝视下的“他者”
长期以来父权制社会中的男性占主体地位,黑人母亲则扮演着“他者”和“被看者”的角色处于他者化的边缘境地。被誉为“和平学之父”的约翰·加尔通认为其“……常常通过男性为主体、女性为客体的直接暴力表现出来……”(2006, 60)
他者化的实践中“男性被赋予了至高无上的‘看’的权力,女性则是男性‘观看’的对象或客体”(Columpar,2002 (1) : 27),形成 “女性景观、男性观看”的“主动”与“被动”“凝视”与“被凝视”“主体”与 “客体”的关系。这使得黑人母亲主体意识与身体意识渐削减,失去话语权,日益被边缘化。
男性凝视加速种族主义下黑人女性的物化過程。莫里森小说中凝视下的“他者化母亲形象”主要有“妖魔化”与“物化”的表现。
其中,“妖魔化他者” 的母亲形象主要通过 “抛儿弃女”与“杀婴弑子” 等违背母性意志的行为集中呈现,例如《宠儿》中塞丝生母将“配种”得来的白人婴孩抛入海底;塞丝为使其女不被奴隶主抓获竟手刃亲女;《秀拉》中伊娃因恨其子未成为“真正的男子汉”而火烧爱子;《慈悲》中的母亲忧心女儿被辱便卖女为奴。她们均采取极端控制的方式宣称所有权,学者芭芭拉·克里斯蒂安提出“奴隶制下,黑人母亲处于绝对边缘化的地位。她既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自己孩子的命运,因为她和她的孩子都只是另一个人即奴隶主的财产而已”。
小说中,物化的母亲典型代表为《所罗门之歌》中奶娃的母亲露丝、《秀拉》中话语权丧失的海伦娜和奈尔,或成为生产工具,或成为资本市场上可流通的商品,丧失了自我主体性,从精神到物质彻底沦为父权制社会的 “他者”。
三、黑人母亲“主体性”的回归
长期以来,在种族和性别的双重压迫之下“被他者”的黑人母亲或成为《最蓝的眼睛》中崇尚白人文化的波琳,或成为《秀拉》中依附男人的奈尔,或变为《所罗门之歌》中唯命是从的露丝。
来自白人凝视已然内化,成为她们对自我、对本族文化的否定依据。黑人母亲不仅仅承担着延续生命、抚养子女、照料家庭的任务,更肩负应对强势文化冲击,传承延续本族文化传承的重担。若想扭转边缘性地位,回归“自视”是关键,这需要具备强大而独立的群体性自我意识以达到“反凝视”效果。
作者借助《所罗门之歌》中的彼拉多、《宠儿》中的贝比、《天堂》中的修道院院长康妮与玛丽·玛格纳“抚慰者”母亲形象,探索黑人女性承受凝视暴力之下的出路。
黑人母亲代表赛丝的婆婆贝比·萨格斯以牧师角色向其他黑人母亲呼吁道:“要爱自己的身体……爱你身体内所有的器官……”(Morrison, 2006, 88)她带领饱受摧残的黑人女性纵情歌唱,抚慰长久以来的心理创伤,唤醒沉睡已久的个人自尊心与民族自豪感,坚信民族文化是促成人们团结一心的凝聚力量。而来自男权文化的建构,更是压在黑人女性身上的一座大山,要想取代这种男权话语达到反凝视,必然要取得女性话语权,这需要集体的力量,因此,依靠黑人女性社区团结一致至关重要。
在社会交往中,个人身份是交际的起点,根据学者Butler“个体身份”和“集体身份”理论,小说中种族身份是一种集体身份,具有趋同性的特征与促成个体性觉醒的关键属性《宠儿》中黑人社区接济塞丝及她的孩子,并自发用黑人特有的招数帮助塞斯驱逐鬼魂。
经过集体力量的帮助,塞丝终于从阴影中走出,书写了黑人女性由“失语的他者”走向具有文化身份的“自我”的艰难历程。
四、结语
历经百年,种族主义边缘化塑造了黑人母亲的“他者性”,父权主义是“催化剂”,二者相结合加速黑人母亲由个体书写转向群体性物化形象的代际更迭。
莫里森通过对反母性行为的现实和回忆描写,书写了无数黑人母亲在罪恶的奴隶制及父权制社会下的悲惨命运,揭示了种族语境下性别压迫与奴隶制度对女性的双重控制,探索重构黑人母亲文化和价值观的出路,为和谐世界的构建探索道路。
参考文献:
[1]Butler,J.Endangered.Endangering: Schematic Racism and White Paranoia[M]. New York: Routledge,1993.
[2]Pratt, M.L.Imperial Eyes: Travel Writing and Transculturation[M].New York: Routledge,1992.
[3]Morrison, T. God Help the Child God Vintage[M]. United Kingdom: Vintage,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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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Wolff, C. G. Margaret Garner: A Cincinnati Story[J]. Massachusetts Review, 1993,(3):417- 440.
[6]Morrison, T. Bloved [M]. Knopf Doubleday Publishing Group.2006:
[7]Jenkins, R. Social ldentity[M].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2008.
[8]福柯著,劉北成,杨远婴译. 规训与惩罚[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9.
[9]约翰·加尔通著,陈祖洲等译.和平论[M].南京:南京出版社,2006.
作者简介:
王潇潇,女,汉族,安徽安庆人,南京航空航天大学外国语学院,18级硕士在读,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