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雯
摘 要:互联网时代下社交媒体的蓬勃发展使人们穿梭在不同功能的交往空间中,并刺激着我们的表达欲。然而,社交媒体中的表达并不总是令人感到尽兴。本文认为,社交媒体中的可见性交织着技术性和社会性的复杂环境,形塑着我们与社会之间的关系,用户的自我展现在策略性调试中逐渐呈现出“释放”与“压抑”的两极化状态。
关键词:社交媒体;可见性;自我展现;策略性;两极化
中图分类号:G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3866(2020)08-0-02
互联网时代下的社交媒体延续了人类对社交本能的需求,它不仅连接我们与他者之间的关系,更使我们的身体切割在不同的空间和界面中以此建立并维系期待中的交往关系。多样化的社交媒体逐渐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但基于交往关系中的不同期待,用户常常会在表达与展现自我的过程中有所顾虑,如何表达?公开给哪些人看?谁会与我互动?无人回应怎么办?这些想法看似完全出于个人的内心活动,实际上也融入了社交媒体中可见性因素的影响。因此,本文的研究问题由此产生:社交媒体如何通过传播的可见性形塑着用户的自我展现与表达?
一、传播“可见性”,理解社交媒体的另一路径
“可见性”(visibility)的概念并非来源于传播学,也并非发端于互联网。它来源于人们的日常生活,却又在不同环境中不断创造着新的内涵。当我们回到古罗马时期,蜡板、莎草纸的出现;伽利略时代,天文望远镜的发明,都将可见性赋予了更多的可能性。而在空间转向下的互联网时代,可见性的意义已超越生理意义的视觉能力,它还意味着关系。
在计算机辅助传播(Computer-mediated Communication)的早期研究中,有学者认识到促进人际交流的技术使“半透明的社会系统”成为可能。Bregman和Haythornwaite将可见性定义为“自我表达的手段、方法和机会”[1]。然而,可见性并非只作用在单向维度中。Treem和Leonardi将可见性视为“提供交流的人和观察交流行为的人之间的相互作用”[2]。Brighenti则认为可见性在“看见与被看见”之间同时具有关系和“战略的品质”。可见性不仅影响着传与受的相互关系,还伴随着用户策略性的实践行动。在最新的研究中,Daniel Dayan认为可见性与权利相关,具体包括三种:被看见的权利;自己定义的方式被看见的权利;赋予他人可见性的权力。此外,Treem将传播可见性视为一种“行动的后果”,并试图从三个维度进一步认识它:1.传播者的行为;2.他人的观看行为;3.传播的社会物质性背景。可见,“互动”中的可见性正不断影响着人们的传播实践与传播内容。
社交媒体打破了私密空间与公共空间的边界,使人们有更多的平台和方式让交流與展现变得更加可见,但这是否意味着用户对表达内容如何以及给谁看的控制就有用足够多的权利呢?这种权利不但受制于技术的物质属性,也取决于用户在管理可见性时赋予的社会意义与符号意义。因此,可见性的最终后果因物质性与社会性之间的化学反应而不尽相同。
二、技术框架下的“可见性”生产
伴随着技术与网络对社会各个场景的介入,社交媒体也在不断重构着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模式与行为方式,穿梭于流动空间中的人们也在其中不断发掘出展现自我的新天地。阿伦特认为,“展现——即可为我们,亦可为他人所见所闻之物——构成了存在……那些与我们同见同闻的人的存在,是我们确信世界以及我们自身的存在”“我们的存在感完全依赖于一种展现。”社交媒体时代,展现与表达依然是人们最本能的情感诉求,而不同平台提供的不同技术框架为我们提供了自我展现的不同选择。
有研究者发现云南白族村落中村民利用微信对歌的方式不仅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生活展现,还在一定程度上改造和重塑着白族调(白族传统民间唱曲的方式)的文化表征和面貌。人们通过社交媒体平台可以将网络新技术的创造力发挥到极致,即便是小众、边缘的展现内容也可以获得更多被看见的可能性。抖音等视觉表演见长的社交平台通过生产、开放多种功能特效以降低用户自我展现与表达的难度,为多元群体构筑了吸引他人注意的空间。除视频以外,表情包、网络直播等视觉导向为主的社交媒体更是将自我展现的方式得到延伸。诸如“蓝瘦”“香菇”等戏谑字幕、高飞魔幻表情包系列的泛化传播,总能引发一场接一场的网络狂欢。
不可否认的是,媒介技术的多元与多样扩展了“可见性”的生产,而在其生产加剧的同时,一种“网晒成瘾的自恋主义文化”逐渐成为社交媒体中普遍存在的现象。例如,在微信朋友圈这座戏剧台上,自恋主义者不会错过每一次展现“理想自我”的机会。无论真是与否,她们热衷于此,只为获得点赞和赞美。
但在另一方面,人们所提供的身份线索远远不是在网上关于自己的唯一信息,其他人也可以发布有关我们的信息,在照片里标注我们,还会讨论我们。这些内容都被动的被他人看见了。然而,基于种种技术上的不确定性与不可控性,部分用户在进行自我展现和传播时往往会产生负担,这份负担会进一步转化为对自我认同的危机感,并逐渐习惯性隐藏、抑制其表达欲。诸如微信、微博、Facebook等采纳的不同隐私功能设置,实际上都直接影响了用户的可见性,因为社交媒体中的技术能决定和过滤谁能看到我们。
三、对“可见性”生产策略的反思
绝大部分社交网站都会预先设定好一系列类别,帮助用户建构身份并展现自我以实现其理想中的可见性。这些类别可以让拥有相同兴趣爱好、品味的人被同伴看到,被发现。伴随着微博、小红书等平台出现的“有身份”人群倡导,我们看到越来越多的个体开始主动而自愿地暴露自己的生活,包括情感和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由此,一种窥探文化(peep culture)正在社交媒体中极速蔓延。
窥探文化的本质是“有话就说,有事就秀”,在社交媒体的传播实践中体现为“过度分享”。[3]在实现理想的可见性的道路上,人们愿意为此放手一搏。相较于面对面的交流,社交媒体让人们更愿意进行风险性更高的情感交往。我们在社交媒体中自我展现的能力——无论是真实的、幻想的还是营造的——都会被交流工具的可见性和我们的策略性形象管理技巧所限制和支持。
不论是限制还是支持,人们依然会将对交往的期待融入社交媒体中。即便大部分通过社交媒体维系的关系仍属于弱连接,人们各求所需。从某种意义上讲,调节自身可见性的实践活动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但稍有不当就会立马陷入在持续不断的焦虑、迷茫和自我否认的情感之中。诸如微博公众人物的退出,娱乐明星被封杀,由可见性生产带来的压力同样不容小觑。
社交媒体的普遍运用让很多人拥有一种错觉,它看似打破了不同阶层之间的对话机制和模式。事实并非如此,柯兰等学者认为社交媒体不仅没有加深人群的理解,反而强化了社会等级和封闭的社会群体。面对社交媒体的泛化使用,我们理应保持警惕,不能忽视其技术框架下的偏向性与商业资本的运转逻辑。如果执着于被看见,就不得不采取一些对策进行自我展现的“包装”,未必能承受住所有的真实。但是,这样的精心设计是否能经受住线下交往与互动的考验呢?
参考文献:
[1]Bregman, A., & Haythornthwaite, C: Radicals of presentation in persistent conversation. Proceedings of the 34th Annual Hawaii International Conference on System Sciences, 2001:5.
[2]Treem, J. W., & Leonardi, P.M: Social media use in organizations: Exploring the affordances of visibility, editability, persistence, and association. Annals of the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 Association, 2013:36,143-189.
[3]刘涛.社会化媒体与空间的社会化生产——列斐伏尔和福柯“空间思想”的批判与对话机制研究[J].北京:新闻与传播研究,2015: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