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副词“幸亏”

孟晓旦

（江苏省苏州市艺术学校，江苏 苏州 215000）

一、词义来源

根据现有史料分析，“幸亏”一词产生于宋代，沿用至今。最早在先秦时，“幸”有幸运、庆幸、侥幸的含义，常跟连词“而”连用，逐步被词汇化，产生副词“幸而”。到了近代，“亏”出现，“亏，气损也”。作为动词，多受“多、全”等的修饰，形成“多亏、全亏、亏得”等词，但尚未凝结成词。清代时，“多亏、幸亏”等词常常出现在小句前，一旦小句主语前移或者省略，“亏”类词就直接出现在谓词前作状语，长期使用就完成了从动词向副词转化的进程。“幸亏”就是第一层次的“幸”和第二层次的“亏”相结合的产物。

二、词义考证

参考《现代汉语虚词例释》《现代汉语八百词》《现代汉语虚词词典》等工具书，可以总结出“幸亏”的词义主要包含以下三点：第一，某种有利条件；第二，不期望发生的后果得以避免；第三，感到侥幸、幸运或庆幸。如果这个有利条件是某人或某方面带来的，同时还表示说话人感激的心情。用于单句，仅指出有利条件，不利后果多隐含，造成不良后果的原因上下文必有交代。用于复句的前一分句： A.后一分句中多有“才”。表示由于有了“幸亏”指出的有利条件，从而避免了可能会出现的后果。“才”后多跟否定形式。496条语料中，加“才”的句子占21.98%，后加“没、不、免于”等否定含义词的句子占34.87%。B.后一分句中有“否则、不然、要不”。表示如果没有“幸亏”指出的有利条件，后果将不可避免。

邵敬敏、王宜广在《“幸亏”类副词的句法语义、虚化轨迹及其历史层次》一文中，对上述定义提出过三点质疑，在本论文中将进行一一验证。

第一，“幸亏”是个典型的副词，引进的是所谓“有利条件”，其实不仅是“条件”，也可能是“原因”。例如（）括号内的连词是实际未出现但可以补出来的。如且说熊廷弼领了兵马，一路上辛辛苦苦，[幸亏]（因为）他对待士兵温厚和平……可见，只说“条件”不够全面。而且该条件和原因，必须是一个动作、行为或事件，换言之，必须是动词或动词性短语，乃至小句，但是不能是事物或者实体，所以不能由名词或名词性短语构成。第二，邵敬敏认为，所谓的“有利条件”不一定就是偶然出现的，而可能是常规条件、普通条件，或者根本无法判断这是不是偶然出现的条件。笔者并不认可此看法，有利条件是偶然性的，相对于常规性来说，“偶然性”指的是不能从结果中推导出原因。而根据语料分析，“幸亏”引出的句子是符合偶然性这一特点的。如“控制室内的设备几乎都被打坏……[幸亏]当时室内没人，否则非出人命不可”。我们是无法由结果“非出人命不可”推导出原因“当时室内没人”的。第三，其结果不一定就是“避免了某种不利的事情”，而完全可能相反，出现的恰恰是某种有利的事情。邵敬敏认为，“幸亏”指的是在不利的情况下，由于存在或出现了某种有利的条件或者原因，促使不利向有利的方向发展，并为此感到庆幸。笔者认为，尽管在其论文论述中有不认可之处，但此定义确不失严谨，可以采纳。

三、“幸亏”类词的意义辨析

在本论文中，笔者对“幸亏”与“幸好、幸、多亏、好在”等词进行对比分析，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幸而”跟“幸亏”相同，但带有文言意味。“幸亏”引出的小句不能是含有假设意味的。第二，“幸好”意思用法跟“幸亏”相同。第三，“亏”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跟“得、了”连用，组成介词结构。可以引出某种条件，具备了这种条件，说话人所企望的某种情况才能发生。“幸亏”只有“亏”的第一种用法，“幸亏”也不能跟“得、了”结合。所选语料中“幸亏”后加“得、了”的情况为零。

语料库中，“幸亏”后没有加“得”的句子。加“了”的情况有3条语料：第一，[幸亏了]这统一，使桥名可以一直沿用至今。第二，新一届的区作文比赛雨翔没被选上，[幸亏了]文学社社长的招牌，额外获得一个名额。第三，仇哥，你真行，[幸亏了]你。笔者认为，出现此情况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两点：一是“幸亏”类词语由实词虚化过程中的“历史遗留”，后此用法为“多亏”用。二是此处“幸亏”为错用情况，正确应用“多亏”一词。第四，“多亏”（副词）亏得、全靠，表示由于受到别人的帮助而得到了好处，带有感激或庆幸的口气。与“幸亏”对比如下。

pron ★+了 ★+小句 ★……才……★+N/词 有效语料★……否则……主谓句 无主句多亏 475 71 14.9%31 6.5%幸亏 496 0 3/1913 0～0.16%143 30.1%224 47.2%37 7.8%94 19.8%331 66.7%164 33.1%109 22%72 14.5%

分析上表得知，第一，“幸亏”后不加名词、代词性成分，也几乎不加“了”；“多亏”后加“名词、代词、了”的比例占到45%。第二，“幸亏”后加小句的比例为99.8%，而“多亏”后加小句的比例占55%；可见，“幸亏”是个典型的副词，“多亏”兼有副词、动词的性质，属于兼类词。第三，“幸亏”后加“才”的比例与“多亏”相近，加“否则”等词的比例高于“多亏”；可见，“幸亏”后接已经避免的不利后果更多。第四，“好在”（副词）指出在困难或不利的情况下存在着的有利条件。这个条件一般是客观上也已存在的。与“幸亏”相同，是用来提出某种有利条件或情况，但仍有区别：“幸亏”表示出现的某种有利条件，往往带有偶然性。“好在”表示出现的某种有利条件，指客观存在的，并非偶然发生的。

四、总结

关于副词“幸亏”的特征：在词义方面，“幸亏”为典型的副词，指在不利的情况下，由于存在或出现了某种有利的条件或者原因，促使不利向有利的方向发展，并为此感到庆幸。在语义方面，用于单句，仅指出有利条件，不利后果多隐含，造成不良后果的原因上下文必有交代。用于复句的前一分句，后一分句中多有“才”或“不然、否则”等词，表示由于有了“幸亏”指出的有利条件，引出那个已经避免了的后果。在语用方面，“幸亏”在句中的语义指向不同，意思有差别。

“幸亏”不能出现的情况：第一，不能跟“得”结合，几乎不能跟“了”结合；第二，不能加名词、代词性成分；第三，有些情况不能替换“幸而、好在、多亏”等词表示庆幸义；第四，“幸亏”引出的小句不能是含有假设意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