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体系的建构及实施

王春辉

（首都师范大学 国际文化学院，北京 100089）

一、引 言

普通话是国家通用语言，从1956年《关于推广普通话的指示》发布以后，近七十年的普通话推广工作为国家发展和社会进步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对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扶贫脱贫工作也是助力甚巨［1］。党的十八大以后，在脱贫攻坚战全面打响的大背景下，普通话的推广不仅具有重要的经济意义，而且具有深远的政治意义［2］。

2018年2月，教育部、国务院扶贫办、国家语委联合印发了《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2018—2020年）》的通知，其中精准“目标定位”、四个“基本原则”、九项“具体措施”拉开了推普助力扶贫脱贫三年攻坚战的序幕。2020年是“脱贫攻坚战”的收官之年，对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及其助力打赢脱贫攻坚战的效果进行科学评估，不仅能够总结经验、提炼路径，而且可以为后脱贫攻坚时代的推普工作以及推普助力扶贫工作提供借鉴和参考。

2020年度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和2019年度国家语委科研项目重大项目的课题指南中都有与此论题直接相关的选题，即“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研究”和“中国语言扶贫的经验成效及相关理论问题研究”。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了进行效果评估和经验总结工作的重要价值。

本文的目的即尝试建构起一个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的理论体系，从而在理论和实践上对相关问题的探讨和实际工作的进行有所助益。下文第二部分将从机制上分析推普如何能助力脱贫攻坚；第三部分阐释进行效果评估的意义；第四部分提出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涉及的各项指标；第五部分分析效果评估的程序步骤；第六部分是全文结语。

二、推普助力脱贫攻坚的机理

推普为何能助力脱贫攻坚，推普又如何助力脱贫攻坚，是在建构效果评估体系之前首先要解决的两个理论问题。

就此论题，之前学者或显或隐地都有过论述。比如李宇明指出：“语言与贫困具有相关性，语言可以扶贫，源自语言与教育的密切关系，源自语言与信息的密切关系，源自语言与人与互联网的密切关系，源自语言与人的能力和机会的密切关系。”［3］赫琳从信息获取、就业及与外界交往、技能与综合素质、自信心及自强精神、观念及文化资源等视角分析了推普对于助力永久脱贫的重要意义［4］。王春辉首先从语言作为人力资本对经济发展尤其是对《“十三五”脱贫攻坚规划》提出的多种产业扶贫措施的重要作用进行了分析，接着探讨了推普对于少数民族和汉语方言贫困区的贡献，并提供了一些推普助力脱贫的实例［5］。王海兰从宏观层面语言多样性影响经济发展、微观层面语言能力影响劳动收入这两个维度对推普对于经济发展的影响性研究进行了综述［6］。王春辉则进一步指出语言能力对经济社会状况的改善有重要作用，但是它不是一个充分的或必要的或充要的条件，而是一个概率性条件［7］。陈丽湘、魏晖从语言与经济、语言与教育、语言与人力资本三个视角阐释了推普助力脱贫的机理［8］。

综合已有研究，本文认为“推普为何能助力脱贫攻坚”这一问题的答案就蕴含在“语言”的性质和功能之中。具体说来至少涉及以下几个方面：一是语言有（人力）资本属性，是个体综合素质的构成部分；二是语言有信息属性，也是知识和信息的载体；三是语言有认知属性，是大脑整体认知体系的构件之一；四是语言有心理属性，能影响人的思维和观念；五是语言是人际交流的工具；六是语言是知识和信息的载体；七是语言是身份认同的工具；八是语言是情感表达的工具；九是语言是知识学习的工具。这些性质和功能可以标示为下图：

图1 语言的属性和功能图

对于“推普又如何助力脱贫攻坚”这一问题，可以从王春辉对“语言扶贫”和“语言精准扶贫”的界定中找到基础［1，7］。即推普助力扶贫要以整体素质提高为导向，以提升国家通用语言文字能力为中心，以各类语言因素和语言政策的高效协调配合为路径。推普的助力是一种内生发展机制，通过制定与语言文字相关的语言扶贫政策，于贫困地区／社区面向贫困居民普及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教育，使贫困居民有机会接触并掌握他们所需要的语言文字，进而通过教育的提升、文化知识的获取，提升自身“造血”能力，根植发展基因，激活发展动力，并以此阻断贫困发生的动因。而要做到推普精准扶贫，则需要做到扶贫方式的精准抉择、扶贫对象的精准定位、扶贫内容的精准提升、扶贫策略的精准实施。

三、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的意义

脱贫攻坚战时期的中国语言扶贫工作至少具有以下特点：第一，党的领导和高层重视是根本保证；第二，政策扶持和精准方略是核心要义；第三，五级联动和加大投入是基本保障；第四，协调整合和凝聚合力是强大动力；第五，方式多样和确保质量是实施路径；第六，深入调研和因地施策是工作策略；第七，学术研究和广泛研讨是理论支撑［1］。对脱贫攻坚的成就、经验进行全面、系统、深入的评估和总结，对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做好2020年扶贫工作，丰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理论，激励全国人民为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继续奋斗具有重要意义。新时代脱贫攻坚的成就与经验总结，具有不可替代的现实意义和长远影响［9］。同理，对脱贫攻坚阶段的推普助力进行效果评估和经验总结，对于后脱贫时代的中国语言扶贫也将具有重要意义和深远影响。

其一，效果评估和经验总结是打赢语言扶贫脱贫攻坚战的内在要求。新时代的脱贫攻坚战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涉及面广、层次繁多。如何总结好脱贫攻坚期的语言扶贫成就，凝练好实践经验，发现存在的困难和问题，对于如期实现攻坚战的目标、巩固脱贫攻坚成果、谋划好脱贫攻坚目标任务2020年完成后的战略思路，具有重要意义。

其二，效果评估和经验总结是客观评价语言扶贫脱贫攻坚成果、总结经验的需要。客观总结、评价这场语言扶贫脱贫攻坚的成果效果及其形成的成功经验，不仅仅是作为脱贫攻坚的一项成果铭记于史册，更主要是通过经验的总结，可以为推动贫困地区更好更快发展提供借鉴，为解决贫困地区语言减贫发展问题提供参考。

其三，效果评估和经验总结是稳定语言减贫成果、推进语言扶贫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衔接、为研究2020年后扶贫战略提供参考的需要。后脱贫攻坚时代的语言扶贫需要系统有机地融入乡村振兴的大战略中继续发挥作用，借鉴前期经验是必要而有效的路径。

其四，效果评估和经验总结是有效开展宣传、有力激发社会正能量的需要。发掘语言扶贫典型案例，开展有效宣传，树立正能量榜样，形成良好示范效应，从而为后脱贫攻坚时代的语言扶贫工作提供大众心理支持。

其五，效果评估和经验总结是发展中国语言减贫知识产品，为全球语言减贫治理提供公共产品的需要。为全球治理提供国际公共产品，是一个大国的责任担当，也是一个国家经济实力和综合国力的重要体现。中国语言减贫实践积累的经验模式，无疑为全球贫困治理提供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对脱贫攻坚期的语言扶贫进行评估和总结，正是将中国智慧、中国方案转换为国际公共知识产品的基础。

四、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的指标体系

以整个“脱贫攻坚战”的系统构成为基础，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的指标体系至少应该涉及以下四个方面：第一，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工作本身的评估；第二，经济层面的效果评估；第三，政治层面的效果评估；第四，社会层面的效果评估。下文将分别论述，最后给出一个总的指标体系。

（一）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工作本身的评估②

2018年2月，教育部、国务院扶贫办、国家语委三个部门联合印发了《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2018—2020年）》（以下简称《行动计划》）的通知，这也标志着推普工作正式加入到了脱贫攻坚的战略体系之中。因此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的第一步就应该是对推普脱贫攻坚计划工作本身进行评估。

参照《行动计划》的内容，可以设置以下一级评估指标：1.各地《行动计划》的目标设定和实施方案情况；2.《行动计划》的具体任务和措施落实情况；3.《行动计划》的效果情况。

进一步细化后，二级评估项（4项）及三级评估项（17项）和赋值可如表1所示：

表1 推普脱贫攻坚行动计划工作评估项及赋值

（二）经济层面的效果评估

中国在“十三五”期间脱贫攻坚的目标是，到2020年稳定实现农村贫困人口不愁吃、不愁穿，农村贫困人口义务教育、基本医疗、住房安全有保障；同时实现贫困地区农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幅度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基本公共服务主要领域指标接近全国平均水平。显然，经济层面的目标是脱贫攻坚战的核心目标之一，推普助力脱贫攻坚的效果评估的核心内容之一就应该是推普对于贫困地区经济效益的评估。

推普助力脱贫攻坚经济层面的效果评估可以分两个层次：一是，个人家庭；二是，县乡地区。个人家庭主要涉及语言作为一种人力资本的效应［5，10］，县乡地区则主要涉及普通话普及率与地区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即卞成林等提到的“要使普通话推广对经济发展产生正面效应，就必须保证普通话普及率大于60%”［11］。

进一步细化后，二级评估项（4项）及三级评估项（14项）和赋值可如表2所示③：

表2 经济层面效果评估项及赋值

（三）政治层面的效果评估

“打赢脱贫攻坚战，对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打赢脱贫攻坚战是各级党委和政府的重大政治任务。因此，政治层面的效果评估就成为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的重要组成部分。政治层面的效果评估至少包括以下一级指标：1.对于中国共产党与党员、干部；2.对于国家与中华民族共同体。

进一步细化后，二级评估项（4项）及三级评估项（14项）和赋值可如表3所示。

（四）社会层面的效果评估

扶贫先扶志，扶志先通语。提升普通话技能能够转变贫困户的思维与认知，这也是他们可持续脱贫摘帽的关键［15］。此外，在推普脱贫攻坚中实施和开展的一系列措施、项目和活动，对于贫困群众和谐生活的建构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属于推普脱贫攻坚的副产品（byproduct）。比如笔者在跟甘肃省语委办负责人交流时发现，他们曾为600位农民提供过一次为期5天的集中培训。培训除了达到了增强受训群众的普通话认知等目的，还促进了一些家庭的和睦与和谐。因此在《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的大背景下，推普能在多大程度上助力和谐家庭和社区建构，并进而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提供支持也应该成为评估的重要方面。

由上可见，推普助力脱贫攻坚的社会层面效果评估至少应涉及以下几个一级指标：1.转变贫困思维和认知；2.助力和谐家庭和社区环境构建；3.配合乡村振兴战略实施。

进一步细化后，二级评估项（6项）及三级评估项（16项）和赋值可如表4所示。

（五）小结

综合上述四个层面的评估指标，笔者由此建构起了一个涵盖10项一级指标，18项二级指标，以及61项三级指标的推普助力脱贫攻坚的效果评估指标体系。如图2所示。

需要说明的是：1.这个评估体系是一个理想化系统模型。在具体的实际应用中，无疑需要根据不同的区域、具体的情形进行指标的相应增减和完善，以适应不同情形下的评估需求；2.此评估体系作为一个理想化模型，无疑尚需经过预评估的检验，更需要在具体评估实施过程中进行不断完善或修订。

表3 政治层面效果评估项及赋值

表4 社会层面效果评估项及赋值

图2 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指标体系

五、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的实施步骤

完成效果评估体系模型的建构只是评估工作的一个环节，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效果评估的真正实施还需要进行程序步骤的建构和实践检验。在笔者看来，整个效果评估过程的实施至少涉及三大步骤。

（一）评估前的准备工作

1.系统调研。采用实地调查、问卷调查、专人访谈等形式，对推普助力脱贫攻坚的诸项工作以及即将开展的评估工作进行系统、科学、充分的调研。

2.科学论证。在实地调研和商议研讨的基础上，从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两种路径对效果评估的目标、过程、产出等进行系统、充分、科学的论证。

3.充分动员。要对评估工作涉及的相关部门、学者专家、评估操作员、调查点的干部群众、媒体报道等各方人员进行深入、充分的动员。

4.制定计划。即相关负责部门会同有关专家学者对推普助力脱贫攻坚整个效果评估进行整体性统筹规划，制定系统性评估方案。至少包括以下一些方面：确定评估目标和范围、设定评估时间表、选取评估样本点、组建评估管理和实施团队、确定人员组织和分工、制度设立、后勤保障、成果的后续应用等。

5.确定评估指标体系和方法。评估指标体系的建构即本文所做的工作。选用适当的评估方法则涉及问卷调查、深度访谈、文本分析、业绩评定、工作标准、排序、目标管理等。

6.设立评估原则。应坚持过程评估与结果评估相结合，短期评估与长期评估相结合，个体评估与区域评估相结合，客观评估与主观评估相结合等原则。

（二）评估中的正式实施

1.实地调查、收集数据。为了避免误差，提升数据收集的科学性，实地调查最好进行两到三次。第一次是2020年的预调查，主要是确定调查点，进一步修订完善指标体系。后续第二或第三次调查则可以在“脱贫攻坚战”打赢以后进行。通过预调查，一方面可以查找评估计划和评估指标体系的疏漏，进一步使之完善；另一方面可以避免因一次调查而带来的数据误差。因为涉及指标较多，这就要求在实地调查中宏观和微观的密切配合。数据的收集和归纳是整个评估工作的基础，因此需要着力实施。

2.建立效果评估数据库。充分利用现代科技，将调查数据及时分类整理、加工转换，建构起一个效果评估的动态开放数据库。一是方便后续的数据挖掘和整合分析，二是利于数据的完整保存和全方位利用。

3.整合数据、深入分析。在调查和数据收集的基础上，下一步就是对数据进行整合分析，依照评估体系的各指标进行估值评分。并在此基础上对各次类指标进行回归分析以及整体因果效应探讨。

4.查缺补漏，最终完成评估工作的所有既定目标。

（三）评估后的开发应用

1.经验总结。要对评估工作进行复盘，总结其中经验，以便后续借鉴。

2.做好宣传。要对推普工作、推普助力脱贫攻坚工作、效果评估工作等所取得的成果、成效以多种形式、多种角度、多种媒体进行全面展示、有效宣传，以增强社会认知度、展现历史性成就、彰显制度优势。

3.成果开发和应用。要找准接口、拓宽渠道，将评估过程和结论发现等诸方面应用到其他相关研究、政策的制定或类似评估的实施中，争取评估工作社会效益的最大化。

六、结 语

2020年1月2日，题为《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抓好“三农”领域重点工作确保如期实现全面小康的意见》的中央一号文件发布。文件五大部分，第一部分即“坚决打赢脱贫攻坚战”。2020年3月6日，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在京召开。习近平总书记发表重要讲话，充分肯定了脱贫攻坚取得的成绩，深刻分析了脱贫攻坚面临的形势，对加强党对脱贫攻坚的领导、高质量完成脱贫攻坚目标任务提出了明确要求，具有很强的指导性和针对性。

到2020年底，中国将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消灭绝对贫困，这必定会载入人类发展的史册。2020年现有扶贫标准下贫困人口全部脱贫目标的完成并不意味着农村贫困的终结。随着长期困扰中国农村原发性绝对贫困的消失，农村贫困将会进入一个以转型性的次生贫困和相对贫困为特点的阶段。农村扶贫开发工作将进入一个新的发展阶段，即相对贫困问题的有效治理阶段，这将贯穿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并将成为推动乡村振兴战略、城乡一体化发展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重大议题。［9，16］

几十年来，尤其是中共十八大以来，中国的语言扶贫事业已经建构起了“政策—措施—调研—会议—研究”五位一体、相互配合、整合协同的治理体系。在2020年这一过渡阶段，启动推普助力脱贫攻坚的效果评估探讨应当说是正当其时：一方面是对党的十八大以来推普助力脱贫攻坚的一种回顾和总结，可以剖析优劣、提炼经验、建构模式；另一方面则无疑可以为后脱贫攻坚时代的语言扶贫工作提供直接的参考和借鉴。聚焦于此论题，本文依据四个方面建构起了一个涵盖10项一级指标，18项二级指标以及61项三级指标的推普助力脱贫攻坚的效果评估体系，并分析了效果评估实施的三大步骤。这一体系以及实施步骤显然是一些理想化模型，都需要在评估正式实践的过程中进一步修订和完善。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脱贫攻坚进入决战决胜、全面收官的关键时期，收官之年又遭遇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各项工作任务更重、要求更高。在此背景下的推普助力脱贫攻坚工作以及本文论及的效果评估工作，也必然面临着新的困难和挑战，对此我们应当做好充分的思想和现实准备。

注释：

① 魏晖教授、刘楚群教授、苟天来教授、张全生教授在思路和内容上提供了中肯建议；匿名审稿专家和编辑部也提出宝贵意见。特此一并致谢！文责自负。

② 该部分内容参考了魏晖教授的相关报告和研究，特此致谢！

③ 此表的编制参考了刘思峰、朱永达［12］，刘文波、仵霜［13］，郭晓月等［14］文中的指标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