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他们因为他们为武汉拼过命——“2020武汉抗疫写真”创作纪实

侯红志

从2020年1月23日武汉封城，至3月18日武汉新冠肺炎新增确诊、新增疑似、现有疑似病例清零，在全国人民的支援下，武汉挺过来了！在59天里，我身处疫区中心，亲眼见证了武汉是怎样被那些白衣天使们拼命救过来的！我怀着激动和感恩创作了上报疫情第一人、武汉是个英雄的城市、李文亮、砸碎玉镯赴武汉、光谷咖啡店的年轻人、武昌医院英雄院长、社区守护神、最美逆行护士、军人就该打冲锋、与时间赛跑的“渐冻”院长、连升三级的快递小哥、可爱的白衣天使12幅手绘钢笔抗疫英雄群像，由中国文保基金会支持印制《武汉抗疫写真》套装明信片，在全国发行。他们中既有贡献卓越的院士、医务专家，也有极其普通的平民英雄，还有诸多令人动容的年轻人，至今，他们还在我的脑际流连，挥之不去！

武汉封城之前，我和家人对疫情浑然不知。1月20日，央视《新闻联播》播出了新型冠状病毒疫情，引起了我们的警觉。1月23日武汉封城，24日除夕夜，看春晚的心情从没这么复杂。当晚，白岩松等央视著名新闻主持人几次向湖北拜年，呼唤武汉加油，看得人热泪盈眶！国家没有忘记我们！当天夜里，成批的军队医疗队空降武汉天河机场，大家心里有底了，解放军来了……

2003年，我作为电视新闻记者参加过抗击“非典”一线报道，还获得了武汉新闻界抗击非典先进个人，当年没觉得害怕，现在退休了坐在家里，竟然感到一丝丝恐惧……

我的画作是从2月14日开始的。当时，我看到了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医生张继先的一张特写照，她疲惫的脸上有着深深的压痕。一位女医生这样近距离面对病毒，令我有羞愧感，画下她，既有敬佩，也是在自我打气。从大年三十开始，大批医疗队驰援武汉，一位又一位医生护士以各种英雄的方式出现了，有老医生说：“哪有什么白衣天使，她们就是一群穿上了防护服的孩子！”就是这大群的孩子们在救武汉！

在绝望和恐惧袭来时，我一度精神萎靡，是创作给予我自我拯救，给予生命存在的自我意识，我要感谢这些直面病毒的各路英雄。

护士甘如意的家距武汉300公里，为赶回江夏区金口镇范湖卫生院的岗位，她骑行4天3夜，在高速公路多处封闭时，走了很多小路、岔路、回头路，硬是回到了单位。看央视采访她的视频，不就是一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吗！

面对严峻的疫情，这些孩子们仍然活泼、阳光。湖南护士田芳芳举牌发到网上：“疫情过后希望国家给我分配一个男朋友！”引来了孟非的回应“这事交给我们”；广州护士“@提灯的曾pongpong”防护服背后的“胡歌老婆！”，得到了影星胡歌的回应；一位患者痊愈出院，两护士高兴的跳起了四小天鹅；两岁孩子出院与护士曹玲玲互相鞠躬的标准照则是传遍了全国。

我家住武汉光谷，武汉“封城”时，我家附近的光谷轻饮咖啡店7位年轻人自愿留下，为医院免费送咖啡，每天500杯。他们做这个决定时，正是大批人群离开武汉，外地人“闻汉色变”的至暗时刻，但他们却走向了几个发热病人爆满的重点医院。店主田亚珍还说：“就算店垮了，最后一杯也给医生！”全国的网友知道后要捐款支持他们，被拒绝，网友便“云买单”，只付钱，不要咖啡。咖啡店这7人也是一群80后至00后的孩子，朋友提醒我，“云买单”的操作，也都是来自这个年龄层的人。是全国的孩子在支持着这7位孩子！是曾经被我们有过很多误解的孩子们做着男子汉的举动！

画《光谷咖啡店的年轻人》，我发现这7个人穿着很有个性，没一件同样的“街服”，但却有两处相同，戴口罩、戴眼镜。原来，他们是知道危险的，可是他们却走向了危险！而他们还是些孩子。

在武汉降为低风险地区的5月3日，我和武汉文保志愿者团队“人文武汉”的同仁们拜访了这些年轻人。在光谷世界城步行街上，轻饮咖啡店继续营业，只是取消了堂食。我们从店员黎江豪和伊朗咖啡师sina那里了解到，当时，他们给80%外地医疗队住的酒店送过咖啡，累计送出35000杯和40000套（包），总价值500多万元人民币，其中有380万元是全国各地3.4万人次捐献的“云买单”。这个咖啡店得到从央视到地方媒体的多次报道，已声名远扬，现在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咖啡客！

2020年2月8日，湖南湘雅三医院呼吸重症科主管护师龙果随队出征武汉，为了轻装进入病区，她要摘掉手上的玉镯，由于手臂长粗取不下来，送他出征的丈夫便找来一块石头，将那玉镯砸成了数段。见到报道，我于2月16日将这一情景画了下来，取名《砸碎玉镯赴武汉》！

在龙果他们撤回湖南后的4月14日，通过湖南的朋友，我联系上了她，她高兴地说：“真巧，我昨天刚刚解除14天隔离回家”。我把《武汉抗疫写真》明信片和一些书籍打包寄给了龙果。

4月17日，龙果回复微信了：您好，您寄来的书和明信片都已经收到了，看过后真的非常感动，我会珍藏一辈子。其实作为一名医护人员，不管是谁遇到这样的事情时，都会冲在前线。在疫情面前，我们责无旁贷。我也只是履行了一名医护工作者应尽的职责。我回复说：“以后你们来武汉，如果被人知道了身份，你会看到大家有多热情！当然，如果你们来了，我是当然的东道主。”

我是50年代生人，经历的艰难困苦不算少，遇事很少流泪，新冠病毒疫情来后却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了！

2020年2月7日，武汉市中心医院医生李文亮逝世。此前，武汉人称他为疫情“吹哨人”，我曾在网上见他说“待治好后，要重返抗疫第一线……”那几天，冷风呼啸，武汉人以各种方式悼念他！我决定要画他！

画李文亮时，看着网上他那些年轻、阳光的照片，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手止不住地颤抖。

在集结印制这套作品时，有朋友对画册中收入李文亮的画像有顾虑，但我觉得，武汉人画抗疫英雄，怎可没有李文亮？开始，我做了一定处理，不提“吹哨人”，不提被“训诫”，甚至可以拿掉他胸前那哨子。

3月5日，李文亮被评为“全国卫生健康委系统新冠肺炎防控工作先进个人”，给了传播李文亮的理由，朋友们接受了他。

3月19日，国家监察委出台“关于群众反映的涉及李文亮医生有关情况调查报告”，肯定李受到“不当训诫”，我在文字里加上了“2019年12月30日向外界发出防护预警，受到训诫”。

“五四”青年节前夕，李文亮又获得追授“中国青年五四奖章”。

李文亮的哨子依然挂在他脖子上，在全套作品中，只有他胸前有那一点红！李文亮的逝去至今令人不忍卒读，李文亮的“存在”令人欣慰，否则，会给人留下永久的遗憾！

武昌医院在疫情爆发后定为发热门诊定点医院，院长刘智明因一直顶在一线安排设施改造和门诊救治，不幸感染病毒，经全力抢救无效于2月18日去世，享年51岁。2月19日，朋友田联申发我一段视频：当载着刘智明遗体的灵车离去时，他的爱人追着车辆跑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刘智明的爱人是武汉市第三医院重症监护室的护士长，丈夫住院后，妻子却一直在岗位上。网络上有他们的微信对话，夫妻俩的关心、情爱溢满屏幕，令人动容！看到视频，我夜不能寐，耳畔一直回响那位妻子的哭声……，我还想，刘智明的妻子可能又回到了岗位，在当前情况下，他们都会这样做的！

第二天，我决定画刘智明，想把他画好，却怎么也画不好，不知怎么搞的，眼泪老是不由自主地流出来。武汉市摄影家协会主席麻建雄说我将灵车离去置于画面，很打动人，我就特地用连环画手法加了个语言图示：“我不要你走！”我想，这是刘智明妻子的心声，虽然很无奈！《武昌医院英雄院长》画了5天才完成，画幅谈不上多好，但里面寄托了我的情感、哀思和泪水！

武汉市金银潭医院院长张定宇大年三十在央视春晚有亮相，全国闻名，但他是位身患渐冻症的病人，据说这病会让身体逐渐萎缩，直至丧失功能。金银潭医院最早集中收治新冠肺炎患者，从2019年12月29日开始，张定宇便顶在了最前列，他带队抢救回大批患者的生命。媒体报道说他曾说过：“生命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跑得更快！”他的这句话深深地击中了我。画张院长，我特地选择了一幅《封面新闻》拍摄的坐像，他难得地坐在沙发上，手机和医疗器械都没工作。在他旁边，我放了根手杖，就是想让大家知道他是个病人，他应该多多歇息！

我这套作品中还记录了两位男士：社区网格员丰枫和快递小哥汪勇，他们都是地道的武汉男人。丰枫属性格外向那种，说话大嗓门，做事急如风火。他去帮居民买药，索性就往身上一背，满大街跑。武汉人以前过年贴门神，我一见照片，这不就是一门神？便送了他《社区守护神》称呼。汪勇属于精明的武汉人那一类，虽然吓得腿发抖，他却坚持做了接送护士的志愿者。他是一个普通的快递员，却组织起一个车队，后来还调动好几个餐饮企业跟随他给医院送了数万份免费盒饭。汪勇的组织能力被顺丰公司发现后连升三级，成了分公司经理。

我的最后画稿截止于2020年3月19日，从这天起，驰援武汉的外地医疗队开始撤离，武汉人以各种方式表达着恋恋不舍的感激之情。这些医疗队回到本地时都得到了国宾级别的对待，看得令人热血沸腾！

我注意到，军队医疗队还没撤走，看来他们是要来得最早，走得最晚。大年三十夜晚第一批驰援武汉的医疗队就是解放军，陆军军医大学陆军大校宋彩萍和她的战友们就是那天赶赴武汉的，支援“金银潭”、接管“火神山”，给处于危急之中的武汉医务系统以强力支撑。画宋彩萍，我特地表现了军队空降武汉的场面。并将她的一句硬核之言“军人就该打冲锋”作为了这幅画的标题。

如今，武汉抗疫形势积极向好，武汉人的生活逐渐恢复正常。几个月前，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曾在武汉深情地说：“武汉是个英雄的城市！”在新冠肺炎大疫突然袭来的危急时刻，武汉人得到了全国人民的深情拥抱，这股人间大爱将融入这座城市的血液，与她共存！我希望，这些抗疫英雄群像也将成为这座城市的永久记忆，与她共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