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作业是不布置作业

吴新华/广东省东莞市华中师大附属中学校长

林志英 /广东省中山市中山纪念中学教科室副主任

长期以来，我国中学生学业负担过重，“减负”成为教育教学工作者甚至全国人民绕也绕不过去的话题，教育部为此曾多次发文。然而在“分数为王”的观念驱使下，家长、校长、老师虽各有自己不同的看法但目标却是如此一致——获得高分，考取名牌大学。而作业便是达成目标的重要通道，加大作业量就是教育教学的“核武器”，你加我加他也加，学生的学业负担如何减得下来呢？唯有“增负”才能满足诸方需求（除了学生本身）。但看看一百年前培养了“一门三院士，满庭皆才俊”的梁启超先生是如何看待“分数”的，他在给女儿一封信写道：“庄庄今年考试，纵使不及格，也不要紧，千万别要着急，因为他本勉强进大学。你们兄妹各个都能勤学向上，我对于你们的功课绝不责备，却是因为赶课太过，闹出病来，倒令我不放心了。”先生是何等智者！此观点放在今天也是颇有借鉴作用。无可置疑，作业是教育教学领域的核心问题之一，它与教学、评价、选拨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学生整个学习链条中的重要一环，还是任何课程改革皆不可回避的问题。窃以为减少学生的作业量是当前教育改革的唯一出路，是时候重新定义作业了，格一格“作业硬盘”，从零出发吧！

第一，最好的作业是不布置作业，要引导学生发自内心的需要和冲动地去做作业。须知，“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不为”是为了更好地“为”，不布置作业不等于学生自己不做，关键是课堂教学教师要讲在难点处，落在重点处，练在关键处，保持课堂教学的高效率，不做“课内损失课外补”之事。教师都非常清楚，我们自己最讨厌的事是交教案、写计划、写总结、做读书笔记、外出学习写考察报告，等等。己不所欲，勿施于人。换位思考，学生最讨厌的事就是教师给布置大量作业。我做校长每学期都会给老师们发几本书，目的就是为了营造读书的氛围，让读书成为教师自觉的精神追求，从而奠定教师一生厚重的精神底色和智慧品格。有人问我：“你要怎样检查教师是不是真的读书了？”我坦言：“从不检查！”如果读一本书就让老师上报书目、写心得体会，那么只能适得其反，最终令人痛恨阅读，这就与我们形成良好习惯的初衷背道而驰。也有人担心，有的教师就是不读怎么办？我想，眼前不读就不读呗，只要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书读得越来越多，我们的目的就能循序达到了。布置作业亦如此，在做正副校长近二十年里，我每年坚持带一个班的数学课，然而工作实在太多，没法改作业，故基本上没有布置过课外作业，数学作业都是由学生自己选择性完成，能做多少做多少，有时候会叫课代表自行布置，学生之间相互评阅。外出学习考察时也没有要其他老师代课，基本上由数学比较厉害的学生完成日常授课，虽然平时考试结果偶有不理想，但是，最终高考结果，各项成绩指标都是名列前茅。

第二，如达不到不布置作业的境地，也必须做到减少布置作业的数量和次数，提高作业的质量和针对性。“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我们的学生做了许多“重复昨天故事”的事情，思维之海是一潭死水，毫无新意、毫无火花。很多作业是没有用的，比如小学二十以内加减法的速算，完全没必要，“一加一”的水平做十万题还是“一加一”的水平。中学亦如此，整齐划一的作业禁锢了学生的创新能力和创新思维。因此，减少学生的作业量是当前教育改革的唯一出路，下面以高一为例，我们来计算学生目前的作业量，语、英、数、理、化、生、政、历、地共九科，每科每天半小时，一共要四个半小时，而学生除了上课和睡觉吃饭运动等时间，剩下的晚自修最多三个小时，如何完成？每科半小时，真的不多，但加在一起就超量。高三的作业量就更多了，下面是一位考上清华大学现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读博士的学生当年和我的对话。“校长，一个国庆节假期才放三天，作业一共96页，如何完成？”我回答道：“完成不了就不完成，能做多少算多少，你们要以不完成作业为荣，包括我布置的作业。”故减少数量和次数，提高作业的质量，掌握好“度”势在必行。我一位如今颇有成就的学生如是说：“非常赞同吴老师的观点，平常适量的题是温故和拓展思维的好办法，作业尽量做到举一反三，做完一个题后再花一点时间想想这一类的题，通过这个题可以引申出来的题目变化，做一个题，吃透一类题。当然，在大的考试前，题海锻炼做题速度和节奏是很有必要的！”

第三，改革布置作业的方式与形式，分层布置实施也许是最佳的。须知，“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下面是一位记者朋友在微信上给我发的一段对布置作业的看法：“现在的孩子蛮懒的。我家的就是，若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绝不会愿意动笔去做。但老师布置的那些作业数量和质量其实都值得商榷，因为每个孩子的能力不同，老师的作业是面向所有的孩子，不是针对个体的。所以，其实于部分孩子，比如那些成绩特别好或者特别差的都不大合适。成绩特别好的孩子，天天做那些味同嚼蜡没啥成就感；成绩特别差的做那些又特别难、特别累。我家的那个，因为有比较早的启蒙教育，比如经常玩数学游戏、让她自己理财管账、跟着我们买菜……所以，几百甚至几千的加法，只要略加提示或者自己细心一点都能做出来，但天天做那些20以内的加法，她还是蛮生气的，说老师咋天天做这些。相比于书面上的加减法作业，她更喜欢玩游戏，一直痴迷于‘大富翁’（里面涉及到钱的计算，买房子、卖房子之类的），也喜欢算账，自己花了多少钱、还剩多少钱之类的。其实这些作业就很自然地学习了加减法，也增强了解决问题的能力。作为家长，我们不排斥作业，有些作业确实是可以增强孩子对知识的记忆，但有些作业确实做多了，弊大于利，影响学习积极性。原本很喜欢这门课程，但天天要做那些无聊的作业，最后觉得这门课好没意思，严重一些的可能会开始厌学。老师可以布置作业，但布置的作业可以是一些动脑、动手的，将题海作业融入到生活中，这样才可以巩固新知，让孩子学有所用、学有兴趣。因为孩子其实也希望自己有价值、有能力，当他发现自己学到的东西能解决问题时，就会越发地想要学下去。这是我从我们孩子身上观察到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我认为只要把孩子的兴趣引到主动做作业上来就是最大的成功。

面对现实的教育，我们要鼓励学生客观辨证地对待作业，并不是说不做作业，而是要有选择性、有针对性地做作业。要反思所有的“熟”都能“生巧”吗？一味的“勤”真能“补拙”吗？这些都是值得教育者反思的。正如煮开水，达到100℃就可以了，再煮下去不仅浪费能源而且水会慢慢变干最后发生火灾。因此，掌握作业的度很重要，愿当下学生能成为作业的主人，而不是作业的奴隶。谨记：做作业不可怕，可怕的是只会做作业，成为考试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