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俊军 王胤丹
[提 要]当美国基于其霸权地位提供国际公共产品、主导制定全球贸易规则的平衡,因其他国家的崛起,而被打破时,就必然要重新修订贸易规则,以确保其自身利益。此次中美贸易摩擦就是这个过程的必然结果。中国需要理性看待、沉着应对中美贸易摩擦,积极主动谋划国际公共产品议题,深化国内机制体制改革,优化营商环境,提升全球经济治理能力。
[关键词]贸易摩擦;贸易规则;国际公共产品
[作者简介]侯俊军:湖南大学经济与贸易学院教授,博士,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标准化与治理;王胤丹:湖南大学经济与贸易学院博士研究生。
2018年3月,美国对中国发动贸易战,历经22个月,于2020年1月15日,双方在白宫签署了第一阶段贸易协议,这个协议的签署象征着持续了近两年的贸易摩擦暂时告一段落。中美贸易摩擦的起因,表面上看是特朗普政府声称的中美贸易使得美国贸易逆差愈发严重,制造业边缘化,特朗普政府为改善美国在贸易方面面临的窘境,缓解美国国内的就业情况而采取的国家“保卫战”,实质上是因为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推进,发展中国家与新兴经济体的迅猛崛起,使美国的霸权地位受到挑战,之前为维护世界经济持续发展提供的国际公共产品、制定的全球贸易规则与其自身利益需求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必然要重新塑造出更加符合自身利益需求的全球贸易规则。此次中美贸易摩擦就是这个过程的必然结果。
一 大国贸易利益与贸易关系的内在规律
基于历史与现实等多重因素,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发达国家因其在军事、科技、经济等方面拥有相对较强实力而在国际上占有霸权地位。一方面,一个拥有霸权地位的国家,可以通过自身的实力获取相对较多的利益,如在多边贸易体系下,制定某些有利于本国的贸易规则,使得霸权国可在国际贸易中获得相对较大的贸易利益。基于马克思主义“生产的国际关系理论”与“国际价值理论”可知,国际贸易利益分配中的不平等主要表现为发达国家和落后国家之间的“不平等交换”,这主要是因为比较发达的国家在国际贸易活动中投入的资本可以获得相对较高的利润率。
另一方面,其他国家之所以愿意接受发达国家从霸权中获取较高利益,不仅是因为其在实力上的差距,还因为霸权国家在享受该差额利益的同时,也在国际事务上履行相应的义务,为其他国家提供一系列国际公共产品或服务,如世界和平的维护,主导国际贸易规则的形成,确保全球贸易事务井然有序地进行,引导全球价值链发展,促进各个国家经济共同包容性增长等,从而使得其他国家也能够从霸权体系中获取一定利益,进而能够忍受甚至维护这个霸权体系(见图1)。霸权国为维护该体系稳定运行,降低遵从成本,愿意在提供国际公共产品机制设置时,一定程度上限制自己的控制权,以换取其他国家更大程度的服从。其他国家为了降低享有国际公共产品的成本,或是保护自己利益不受霸权国行为的影响,虽然在此时放弃了对国际公共产品机制的设计权,但在长期会一直享有国际公共产品,大国贸易利益与贸易关系进而能够不断提升本国实力,霸权体系得以稳定运行(G.John Ikenberry,2001)。正如“霸权稳定论”所示,只有在霸权存在的情况下,一种特殊类型的国际经济秩序,即自由经济秩序才能繁荣和充分发展(Robert Gilpin,1987)。尤其在二战后,世界经济萧条,战争威胁到各个国家最基础的安全利益时,其他国家需要国际层面出现具有一定实力的霸权国家来提供国际公共产品或公共服务,如维护世界和平从而保障各国国家安全利益,促进世界经济复苏进而使得各国经济摆脱战争带来的影响逐步复苏等。
反之,若霸權国家察觉到其他国家在它所营造的霸权体系下,相对发展速度逐步递增,获得的相对贸易利益逐步增加,从而使得霸权国家在参与国际贸易事务中获得的相对贸易利益减少,霸权国家在国际上的霸权地位受到威胁,霸权国家就不再愿意为其他国家提供国际公共服务,甚至利用霸权来限制其他国家发展。此时,霸权国家会提升其供给的国际公共产品的排他性,限制其他国家在国际事务上的“搭便车”行为,损害其他国家的利益。随着国际贸易格局的不断变化,其他国家经济实力的不断增强,这种霸权体系会受到越来越大的冲击,进而引发霸权国家与其他国家之间的贸易摩擦(如图2)。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指出,贸易摩擦的产生在由资本扩张主导的全球化背景下,国家之间发展的不平衡可能导致全球经济格局的变化及对全球资源和市场的争夺而引发国家之间的冲突。近年来,随着新兴经济体崛起所引发的全球贸易主导力量的变动、WTO中治理结构的调整,以及新兴经济体与发达国家在经济运行中价值观念的差异和冲突,会对现有全球贸易治理结构造成冲击(东艳,2014)。2008年金融危机以后,“逆全球化”趋势的“贸易保护主义”又一次盛行,部分发达国家因某些产业在全球经济疲软背景下寻找利益诉求,开始实行各类贸易保护政策,贸易摩擦随之产生(冯帆,2018)。
美国便是上述理论框架下一个十分典型的霸权国家例子。在过去几十年里,美国依靠其“美军、美元、科技”在全球占据霸权地位,通过控制全世界获取超级利益,同时主导和维护国际规则等国际公共产品,并在设置公共产品运行机制时,适当让渡部分权力以换取其他国家更大意愿地遵从其主导的霸权体系;对于其他国家来说,虽然在霸权体系下获得的利益与美国相形见绌,但仍有利可图,虽然失去了对国际公共产品的机制设置权,但在长期享有该权利的时候可以不断增强自己的实力,于是便默认了美国的霸权统治,因而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国主导的霸权体系是稳定的,众多全球事务尤其是经济事务都按照美国利益最大化来运行。
然而,当前这种状况有所改变,美国虽然仍拥有霸权地位,且不断从霸权地位中获益,但由于本国发展速度相对变慢,而新兴经济体迅速崛起,其主导的霸权体系受到很大冲击,于是美国不再愿意提供国际服务。如在2018年,美国总统特朗普提出“耶路撒冷”归属问题,遭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反对和严厉抨击,便悍然宣布退出该组织,并拒绝缴纳其拖欠的会费。为保障其霸权地位,美国甚至试图抑制其他国家的发展,先后挑起与中国、欧盟、日本、伊拉克、墨西哥及印度等国家和地区的贸易摩擦。
二 中美经贸关系的演变历程
中美经贸关系的演变主要就在于美国对华贸易态度的演变。本轮中美贸易摩擦的根源是美国不满中国的迅速崛起“威胁”了其霸权地位,因而在对华贸易态度上出现了重大转变,而这种转变有一个渐进的过程。通过回顾历史,梳理美国对华贸易态度的演变历程,有助于我们更好地把握本轮中美贸易摩擦的本质。自中美恢复邦交以来,美国对华贸易态度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
(一)第一阶段:合作共赢阶段(1979—2000年)
自1979年美国与中国恢复邦交至2000年,美国基于“和平演变”的目的,引导中国进入其主导的国际贸易体系,并在对华贸易中攫取巨额利润;中国则通过参与美国主导的国际贸易体系实现了经济社会快速发展,在经贸领域中双方一直是合作共赢的关系。中美贸易并不存在“里昂惕夫悖论”,要素禀赋和技术共同形成的比较优势决定了中美贸易利益分配格局,随着两国要素禀赋和技术差异的不断增大,拥有较强比较优势的美国相对贸易利益增加(张丽娟,赵佳颖,2019)。
美国基于其实力在世界上处于霸权地位,二战后为加速世界经济复苏,提供了一系列国际公共产品。一方面,美国为维护本国经济利益,凭借自身的国际黄金储备实力,主导建立了国际公共金融产品即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确立了美元作为世界货币的核心地位的同时,接受国际储备资产多元化,IMF利用短期贷款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面临短期收支失衡国家的经济窘境;布雷顿森林体系崩塌后,为应对新兴经济体在20世纪80年代至90年代爆发的严重债务违约和货币危机,IMF承担起了国际最后贷款人的责任(James M.Boughton,2000),给予了较大规模的经济援助,在一定程度上减缓了危机的扩散速度,稳定了汇率,维护了世界经济体系的稳定运行。
另一方面,美国为维护本国利益主导创立了关税及贸易总协定(GATT),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战后国际无政府情形下国际贸易秩序混乱的状况,为其成员国建立了一套处理贸易关系的规则制度,明确成员国可以有选择地接受一个或几个协议,且成员国之间关税大幅度降低,有效地促进了自由贸易的发展;但随着成员国的不断增加,GATT作为多边贸易体系的局限性逐渐凸显,例如GATT的一些规则无法用法律明确清晰地约束成员国,争端解决机制缺乏强制性且不够健全,等等。美国为提升世界自由贸易制度体系这项公共产品的运行效率,积极主动引导GATT成员国进行多次贸易谈判,逐步扩大贸易规则的覆盖区域,尽可能降低各项贸易壁垒,逐步完善多边贸易体系,最终,世界贸易组织(WTO)于1994年4月15日在摩洛哥举行的部长会议上诞生。美国积极主动引导GATT成员共同制定WTO的新型贸易规则,WTO成立前就加入GATT的缔约成员可享受一系列互惠政策,而WTO成立后被其贸易利益所吸引加入的成员,虽然为加入WTO需要将WTO框架下的国际贸易规则国内化,但也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本国与WTO其他成员之间发生贸易摩擦的可能。
中国作为GATT的创始成员之一,在参与GATT与WTO的过程中,不断扩大出口,加强了本国货物贸易的能力,货物贸易进出口总额由1979年的454.6亿元提升至2000年的39273.25亿元,提升了对外开放能力从而在更加公平的境况下参与国际竞争,引进先进技术,积极主动参与国际分工合作。
(二)第二阶段:竞争合作阶段(2001—2007年)
中国自2001年加入WTO后,直至2007年,抓住战略机遇,实现了经济社会的迅速崛起,这引起了美国的警觉,中美经贸关系逐渐转变为竞争合作关系。在此阶段,世界經济高速增长,虽然美国的绝对霸权地位转为相对霸权地位,但是其要素禀赋和技术水平仍远远强于中国,拥有较强比较优势的美国仍然能够从中美经贸合作中获得较多相对贸易利益。
2001年,美国五角大楼遭遇恐怖袭击,美国国家安全受到威胁,在这种情况下,美国作为霸权国家,就会改变其在国际上作为国际公共产品供给者的行为,优先考虑提供国内公共产品,全力处理恐怖袭击以保证国民安全,因此发动了2003年的伊拉克战争,该战争使得国际石油价格大幅度提升。作为世界上石油需求较大,且石油储备较少的国家,随着国际石油价格的强劲增长,中国石油进口额大幅攀升,这对中国的经济发展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与此同时,中国在加入WTO后,享受全球贸易带来的各项红利;中国低廉的劳动力成本迅速转变为比较优势,承接了东南亚部分国家对美贸易逆差的同时,逐步替代日本成为美国的最大贸易逆差国。Samuelson(2004)认为,在需求缺乏弹性的前提下,中国的技术创新将动摇美国在经济上的领先地位,使美国不能从中国产品的扩大出口中获利。因此,美国政府把中国对美贸易的增长视为对其经济发展的威胁。
2006—2007年,次贷危机使得美国经济逐渐步入衰退阶段,美国提供的国际公共金融产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和世界银行(WB)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国际金融秩序,但其自成立以来不少行为都是以美国及其相关利益团体的利益优先为核心,执行严重不对称的各类国际规则。而中国自从加入WTO以来,其国际贸易水平得到显著提升,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全球事务的参与度取得质的飞跃,逐渐摆脱了被动接受发达国家制定贸易规则的局面。
(三)第三阶段:摩擦加剧阶段(2008年至今)
2008年至今,随着中国的迅速崛起,美国开始调整对华战略,谋求遏制围堵中国发展,中美经贸摩擦逐步升温。随着全球价值链的不断发展,中国在价值链的位置不断攀升,美国相对贸易利益增加幅度逐渐降低。
2008年世界爆发金融危机时,中国由于暂未完全开放国际收支中的资本项目、资产证券化不成熟等,因而遭受金融危机冲击相对较小,但也一定程度上减缓了经济增速;而美国作为金融危机的源头,次贷危机导致其经济陷入困境,为迅速复苏经济,针对中国国有企业的“反补贴”等方面进一步强化了其单边贸易管理制度(张亚斌、范子杰,2015),并且实施了四次货币量化宽松政策,试图以此来恢复金融体系稳定,然而这种为刺激实体经济发展压低长期利率的行为使得新兴经济体出现通货膨胀,出口成本大增等负面效应(刘建江、蒋丽霞,2016),对中国出口贸易产生剧烈冲击。
2009年,奥巴马政府宣布加入将中国排除在外的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2012年中国货物贸易总额首次赶超美国。2016年美国正式签署了排除中国在外的TPP协议。与此同时,2013年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RCEP)正式成立,中国一直被视为该区域贸易协定的主要推动者之一。
2018年,美国的货物贸易逆差已达8913亿美元,其中对华货物贸易逆差为4192亿美元,将近半数贸易逆差来源于中国,加上美国国内制造业“空心化”现象愈发严重,这使得美国危机感加剧,中国经济在迅速发展的同时,美国的经济发展速度相对变缓,贸易逆差持续增加,就业率持续低迷。美国拒绝继续依据之前的贸易规则进行贸易行为,多次对以WTO为载体的多边贸易体系表示不满。为遏制中国的迅猛发展,美国于2018年3月挑起了对中国的贸易摩擦。
中美贸易摩擦的成因,表面上看是美国宣称的“美中贸易收支严重失衡,美国国内制造业‘空心化愈发严重”,但究其本源,更多是新一轮全球贸易规则的话语权之争。传统的国际贸易规则作为一种国际公共产品,其制定权主要掌握在霸权国家手中,但随着全球化进程的不断推进,许多发展中国家特别是新兴经济体的迅猛崛起,使得当前的全球经济局势变幻莫测,贸易规则重构迫在眉睫。自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以来,频繁退出系列组织协定,大力推行“单边主义”和“贸易保护主义”。显然,美国打出“美国优先”的旗号,试图在新一轮的全球贸易规则重构过程中抢占先机,进而引领未来全球贸易规则的走向,力图通过一对一施压及其他多种形式的贸易谈判,使得新一轮的全球贸易规则能够继续向有利于其本国发展的方向不断前行。回顾世界大国发展的历史规律和其在国际上的地位更迭可知,诸如此类的贸易摩擦是中国发展到现阶段必然会面临的挑战。因而我们要认清现实,保持战略定力,沉着以对。
三 本轮中美贸易摩擦发展历程回顾
特朗普在竞选期间曾宣称将提高中美贸易壁垒,列中国为汇率操纵国,并称中国是“最大经济竞争对手”,甚至建议对进口自中国的产品收取45%的关税。自2018年3月以来,美国贸易代表办公室(USTR)发布了调查结果《301报告》,无端指控中国存在强迫技术转让、窃取美国知识产权等问题,特朗普据此对华加征关税。回顾此次中美贸易摩擦历程,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2018年3月至2019年5月,美国对中国的500亿美元商品加征25%关税后,又对中国的2000亿美元商品加征10%的关税,并限制中国对美国科技产业的投资,中国做出相应反制。这一轮美国的关税主要集中在科技和电信领域,即贸易战掩盖下的科技战。如2018年11月20日,美国商务部工业安全署公布拟制定的针对关键技术的出口管制体系中,包括生物技术、人工智能和机器学习等14类核心前沿技术。2019年2月5日,USTR发布2018年度《中国履行加入世贸组织承诺情况报告》,提出中国依然存在强制技术转让、产业政策不合理、非法出口限制、电子支付市场未对外资开放等问题。2019年2月7日,美国白宫发布未来工业发展计划,提出将专注于人工智能、先进制造、量子信息和5G四项关键技术来推动美国经济繁荣和保护国家安全。
第二阶段为2019年5月至2019年9月,美国将对中国的2000亿美元商品加征的关税由10%上升至25%;之后又分两批对中国的3000亿美元商品加征10%的关税,后又提高至30%,主要涉及中低端制造业。同年8月5日,人民币离岸和在岸汇率双双“破7”。8月6日,美方认定中国为“汇率操纵国”,并宣布将与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接洽,消除中国的行动带来的“不公平”竞争优势。8月9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发布中国年度第四条款磋商报告,重申“2018年中国经常账户顺差下降,人民币汇率水平与经济基本面基本相符”,否认了中国为货币操纵国。
第三阶段为2019年9月至2020年1月,本轮中美贸易摩擦逐渐步入尾声。从2019年9月5日以来,中美双方已经进行了多轮磋商和电话沟通。先是9月份进行了磋商前的接触和准备,10月份进行了第十三轮中美经贸高级别磋商,12月13日,经过中美两国经贸谈判团队的共同努力,双方在平等和相互尊重原则的基础上,已就中美第一阶段经贸协议文本达成一致。紧接着,12月20日,中美两国元首通话。这是时隔半年后,中美元首的再次通话,是过去22个月中美贸易摩擦不断升级之后的首次明确降温。2020年1月15日,中美双方在白宫签署第一阶段贸易协议。
四 中美贸易摩擦的实质
本轮中美贸易摩擦最初是因为美国宣称日益增长的贸易逆差与制造业“空心化”严重阻碍了自身的发展。美中贸易逆差过大,美国财富大量外流,每年有3000多亿美元从美国流进中国。面对不断外流的美元,美国只能不停地发行国债,让美元回流,否则美国国内就会因为缺乏美元做贸易的支付手段而陷入经济衰退。为确保美元霸权地位,促进美国的经济发展,美国不愿意遵守愈发不符合美国利益需求的国际贸易规则,对中国发动贸易摩擦,尤其是在此期间美国对中国高科技公司的打压行为极其恶劣。美国利用美元作为世界货币在国际交易中的霸权地位,以华为公司交易涉及美元为由,要求其商业行为遵守美国的国内规则。上述不遵守国际贸易规则的行为,一方面,对中国而言,美国的根本目的是保障美国的霸权地位。近年来,人民币表现出來的国际化潜力很大,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不断发展,人民币跨境支付不断得到认可,在一定程度上“威胁”到美元作为国际货币一家独大的地位,从而在根本上威胁到美国的霸权地位。另一方面,对其他国家而言,会使得其他国家开始思考为避免美国利用美元霸权以同样的方式制裁他们,是否可以使用其他替代货币来避开美国的“长臂管辖”,如之前伊朗总统曾提议在伊斯兰国家中用加密货币来替代美元。当美国为保障其霸权地位,利用霸权限制其他国家发展,就会导致其他国家对其营造的霸权体系产生不满,进而引发一系列摩擦。
2018年,美国发布的《301报告》和《平衡美利坚合众国与中华人民共和国之间的贸易关系》清晰地反映了美方意图,这两项报告指责中国的种种所谓的“劣行”,并明确剑指“中国制造2025”。报告提议的对中国加征关税的领域并不是美国贸易逆差最严重的中低端制造业,而是中国未来要大力发展的高科技产业。为缓解巨额贸易逆差,美国对华颁布了一系列征税清单,其中第一轮的500亿美元和第二轮的2000亿美元加征关税的核心目标都是机电仪器类产品,剑指中国高端制造业(见图3)。此外,美国还以国家安全为由,限制使用美国技术的高新技术产品如芯片等的对华出口。事实上,美国控制对华高新技术产品的出口,不仅不会对美中贸易逆差有半分益处,反而会加剧这种现象。显然,该种“心口不一”的行为,便是担忧中国科技威胁其科技霸权,从而威胁到其霸权地位,因此打着“贸易保护主义”的旗号,大张旗鼓地遏制中国发展,毫不掩饰地展现出特朗普政府的“司马昭之心”即霸权主义和美国利益优先思维。美国发动贸易战的本质动机,还是当属削弱排挤中国、维护自身霸权地位;这一决策不是单一的贸易施压,美国在向盟友传达信息,企图构成契约维护博弈中的垄断者地位。这一切都将最终为美国的霸权主义服务,为美国的绝对利益服务。
美国认为,中国实体经济尤其是高科技行业的蓬勃发展已经严重威胁到美国在经济上和科技上的绝对优势,挑战了其霸权地位,而实体经济恰是美国近年来日益暴露的软肋。美国试图通过制定国内政策约束中国科技的发展,屡次对中国企业如中兴、京东、阿里巴巴、华为等发动有目的的封杀,挑起贸易争端不过是手段,根本原因还是害怕中国在先进技术上赶上并威胁美国的竞争优势和“国家安全”,其真实目的在于遏制中国产业结构的优化和升级,遏制中国高端制造业的发展,以遏制、打击中国崛起,从而确保美国的霸权地位,使得美国在国际贸易规则制定时拥有绝对话语权。
由上可知,中美之间的贸易摩擦,表面上看是美国为维护本国利益而采取的“正当防卫”措施,表现为人民币与美元之争,科技之争,实体经济之争;究其本源还是为遏制中国的迅速崛起,确保美国的霸权地位,落实全球贸易实质性再平衡,重塑国际贸易秩序,在全球贸易规则重构进程中扮演好“领头羊”的角色,塑造出更加符合美国贸易利益优先的国际贸易规则。
五 政策建议
(一)理性看待、沉着应对中美贸易摩擦,做好长期斗争的准备
作为一个不断崛起的新兴经济体,中国须知中美贸易摩擦等诸如此类的摩擦,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道路上必将面临的惊涛骇浪。我们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挑战,需要认清现实,沉着应对;面对现行复杂的国际形势,应保持充分的战略定力,本着“有理有利有节”的原则处理与各个国家之间的关系。
此轮中美贸易摩擦历经22个月、前后十三轮谈判,期间特朗普屡次撕毁谈判协定,这种“边摩擦边谈判”演进逻辑,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们,对贸易摩擦需要做好长期斗争准备,现阶段虽暂时告一段落,但这并不意味着中美之间的竞争就彻底结束了。只要美国不放弃现行错误的对华策略,中美之间的博弈尤其是在政治与全球战略布局上的博弈将长期存在。在未来中美贸易往来过程中,中美贸易摩擦有反复的可能,。
(二)谋划国际公共议题,提升国际经济治理能力
中国应充分发挥自身作为全球第一贸易大国和第二大经济体的国际影响力,积极主动谋划国际公共议题。在“一带一路”倡议、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丝路基金以及国际产能合作等现有国际合作平台的基础上,不断完善政策措施,提升中国的国际公信力;积极主动引导其他国家在尚未完全覆盖的国际公共领域如国家安全与数字贸易等方面达成共识,为促进各国贸易包容性增长、推动全球化进程贡献“中国力量”。
还应积极参与和引领国际经贸新规则的谈判,积极推动以WTO为主导的多边治理机制改革,持续推进“一带一路”倡议等基于多边贸易机制的区域治理制度建设,平衡多方利益诉求,与其他国家形成命运共同体,力争通过与各国的携手合作实现包容性增长,强化中国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话语权。更加积极、坚决地推动RCEP谈判进程,使其如期完成谈判,尽早生效,并在此过程中彰显中国卓越的领导力,从而更有利于中国参与全球经济治理。
(三)深化国内体制机制改革,优化营商环境
中国作为一个迅速崛起的新兴经济体,在应对来自国际上的诸多挑戰时,必须明确“打铁还需自身硬”。现阶段正是中国经济转型升级的重要关口,深化国内体制机制改革是提升经济硬实力的唯一途径。面对经济“结构性减速”,为了更好地参与全球贸易规则重构,中国需要加速新旧动能转换,脚踏实地地朝着高质量发展的目标迅速前行。尤其是在制造业和服务业相关领域里,需进行有序的改革和开放试点,积极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不断推动相关领域的发展。鼓励加强科技创新,加快核心元器件的自主研发,树立相应的创新考核制度与奖励制度,从根本层面解决高科技领域的技术隐患。通过体制机制的完善,逐步放松国内行业管制,更大程度地激活制造业和服务业。
政府应当坚持以“放管服”为中心导向,降低企业税费,消除行政审批中的“灰色地带”,提升企业融资比例,更加高效实际地帮助中小企业解决融资困难,减轻企业运行压力,出台系列产权保护政策,使得产权保护落在实处,鼓励中小企业进行科技创新,引进相关技术人才,从而优化营商环境,激发民营经济活力,加快产业结构升级,从而更加有利于促进内需主导型经济格局的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