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过程中项目推进质量如何控制？

许世建 张声雷

摘 要 运用演化博弈模型，分析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过程中，承担学校与政府项目质量评价进化稳定策略，并通过案例仿真模拟，以参数动态改变方式，探讨项目质量控制机制，研究发现：政府对承担学校质量评价验收后拨付的剩余资金减少，即质量评价验收时间点后延，演化博弈达到最优稳定状态概率越大，如减少至小于项目劣质推进价值，质量控制失去意义;验收前政府定期对项目推进动态跟踪质量审核，根据审核结果予以奖励，增加质量审核奖励性资金，博弈双方演化为最优稳定状态的概率就越大;承担学校项目推进价值越高、额外成本越低，政府质量审核误判率越低，项目演化博弈越容易达到最优稳定状态。最后，结合即将开展的“双高计划”国家战略实施，建议通过“牢铸新平台，协调政府管理与第三方评估”“活用新政策，融合事中动态监控与配套激励”“紧扣新标准，统一外部质量评价与内部质量保证”等措施完善项目推进质量控制体系。

关键词 高职教育;双高计划;国家战略;动态项目管理;项目质量控制;演化稳定策略

中图分类号 G71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3219（2020）13-0028-06

一、问题提出

2019年4月，教育部、财政部启动高职院校建设高水平学校、高水平专业群的双高计划（以下称“双高计划”），这是继2006年国家示范性高等职业院校建设计划（以下称“示范校”）、2015年高等职业教育创新发展行动计划（以下称“优质校”）之后，面对高等职业教育发展新形势、新任務实施的新一轮高职教育国家战略部署。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由政府、行业、企业、学校和社会组织等系统要件按照外生秩序和内生联系构成，项目管理通过信息交换、资源配置和利益分享机制实现了构成要件意愿的聚合，为高职教育国家战略的高质量实施提供了强有力的载体。

高职教育与社会经济的高度伴生，决定了国家战略实施中项目推进的动态性特征，传统项目管理对其质量控制的制约值得深入讨论。第一，来自传统项目管理价值取向的转换生产论将生产视为静止状态的转换，生产过程作为黑箱而被忽略[1]。在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过程中，项目推进是一个渐进的连续过程，质量控制不当出现问题易被后续问题所掩盖。当前，项目管理中重申报轻执行现象普遍，属于典型转换生产论的事后控制，为充实最终成果掺杂水分难以甄别，质量控制的非适时和间歇性导致建设计划的失控。第二，来自传统项目管理操作方式的分解还原法主张对复杂项目建设期内的责任、阶段和内容等按照进度、质量、成本等可认知的表象要素进行拆分与还原[2]。当前，项目承担学校大多根据内部职能分工，按照分解还原法将项目建设任务进行拆分，导致质量控制只能依赖于信息孤立和知识零散的项目分解模块，忽视了系统要件间的动态性关系，无疑增加了项目动态质量控制的误判率。

在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过程中，尽管对项目质量的动态控制至关重要，但受传统项目管理局限性的影响，很少受到研究者的关注并给予足够研究。首先，国内外管理学学者试图从管理策略不同角度寻找系统动态发展的创新途径，为项目质量控制提供依据。观点集中于：一是以变化管理和动态控制为核心的过程策略;二是以环境改变个体行为规则的客观控制;三是通过汇集孤立数据为信息实体改变项目管理模式的集成管理[3][4]。其次，国内学者梳理了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的规律以及经验教训，并提出新阶段国家战略实施的核心框架[5]。少量研究文献涉及项目管理在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中的应用[6]。

本文在现有研究基础上，基于现代职业教育体系特点与架构，构建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过程中的项目质量控制模式，为相关研究提供理论框架。将政府与项目承担学校作为博弈双方，定量分析双方在项目质量评价过程中的进化稳定策略，并结合项目推进的特征和现状，找出项目质量控制的均衡条件。在此基础上，通过案例仿真模拟，以参数动态改变方式，探讨项目推进质量控制机制，从而提升项目建设效率。

二、模型构建

（一）基本框架

从示范校、优质校到双高计划等一系列高职教育国家战略的实施，给承担学校带来显著的品牌效应与社会影响力。与此同时，严格的项目对象遴选和能上能下、末尾除名的项目动态管理，更加凸显项目建设的重要性。质量控制作为项目建设的重要环节，涉及项目干系人①，主要包括政府、评价组织和承担学校。其基本运作模式为：政府委托评价组织对承担学校的项目执行情况进行项评价与质量审核，促进项目沿着“策划—实施—检查—改进”闭环持续推进，以不断实现项目建设目标[7]，见图1。其中，项目评价与质量审核作为质量控制的两个主要层面，前者根据认证验收结果决定项目是否获得批准通过;后者评判承担学校是否建立反映自身优缺点的监控体系，以及达到的程度，但并不证明项目推进是否达到特定预期水平[8]。

根据形式服从于目的的管理原则[9]，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过程中，项目质量控制依据项目整体目标而设计，选择行为也与整体目标紧密联系。对示范校、优质校到双高计划历次项目各干系人的目标梳理，见图2。不难看出，具有委托关系的政府与评价组织目标基本一致，即期望培养满足经济结构转型升级、新技术革命和产业变革更新需要的技术技能型人才应有的知识、能力和态度。因此，从目标获取角度来看，评价组织与政府可作为同一利益主体。

承担学校作为项目执行者，高质量推进项目建设需要投入大量的人、财、物及智力成本;政府作为项目管理者，对项目开展预测规划、规则制定、跟踪监测，需支付资金、时间等成本。从经济理性角度来讲，利益主体双方都是理性的，都以追求自身利益、实现自身目标为动力。前者希望以尽可能少的成本完成项目建设，并通过政府的质量评价验收;而后者则期望通过成本支付提高项目推进质量，通过战略实施提升职业教育发展水平，否则可能使项目在质量评价验收中不通过。也就是说，在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过程中，存在着承担学校和政府就项目推进质量博弈的问题。

（二）模型建立

本研究运用演化博弈理论构建模型。演化博弈建模的关键是博弈方有限理性的基本假设，即博弈方存在策略惯性，个体策略不系统性影响群体策略，策略调整、改进和选择缺乏远见理性[10]。在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过程中，项目建设实体多、动态变化快，政府虽然掌握充足信息，对项目管理也积累了较为丰富的经验，但还是存在决策失误的可能;承担学校因信息不对称和自身能力所限，需要通过学习、试错和调整寻求博弈均衡，因此两个博弈主体均为有限理性主体。

1.基本设定

H1：决策构成。博弈中的博弈群体分別是承担学校和政府。在高职教育国家战略实施过程中，项目间不存在重要性差异，博弈获得支付差异仅由各自不同策略决定。承担学校的策略集合为{E1=优质推进，E2=劣质推进}，政府在不明确承担学校项目推进质量的情况下，对于项目进展进行质量评价验收，其策略集为{S1=通过，S2=不通过}。设承担学校优质推进项目比例为X，则劣质推进比例为1-X;政府质量评价验收通过概率为Y，则不通过概率为1-Y。

H2：实施前提。在项目推进过程中，博弈双方都是以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为主要目标。虽然利益关注点不同，前者主要关注个体利益，而后者更多关注社会效益，但由于只有项目实施价值大于成本时，项目才能真正实施，所以通过努力提升职业教育质量的最终目标双方将趋于一致。

H3：随机配对。项目推进的动态性和整体性，决定了仅靠单个项目利益主体无法实现，配合与合作成为博弈双方的共同期望。承担学校所承担的具体建设内容均涉及政府的不同管理领域，项目质量控制在双方配合与合作中随机配对反复进行。

2.模型建立

根据上述基本设定，构建承担学校与政府演化博弈支付矩阵，见表1，其中，变量说明见表2。

（三）模型分析

承担学校在项目优质推进的复制动态方程：

F（X）==X（1-X）[Y（1-λ）F3-c]

当Y=Y*时，所有X均处于稳定状态。说明政府质量评价验收通过概率为时，无论承担学校是否高质量推进项目，收益没有区别。

当Y

当Y>Y*时，X=1是唯一的演化均衡解。说明政府质量评价验收通过概率大于时，承担学校策略由劣质推进向优质推进转移，优质推进为演化稳定策略。

政府项目质量评价验收通过的复制动态方程为：

G（Y）==Y（1-Y）[X（VE1 -VE2）-（F2-VE2 ）]

当F2

当F2>VE2时，如果X=，所有Y值均处于稳定状态，说明当承担学校策略优质推进比例为时，政府采取任何策略收益无区;如果X>，Y=1是唯一的演化均衡解，说明承担学校策略优质推进比例大于时，政府质量评价验收由不通过向通过转移，通过为演化稳定策略;如果X<，Y=0是唯一演化均衡解，说明当承担学校策略优质推进比例小于时，政府质量评价验收由通过向不通过转移，不通过为演化稳定策略。

根据承担学校优质推进与政府评价验收通过的复制动态方程，可得雅克比矩阵的行列式（detJ）和迹（trJ），结果见表3。

可以看出，（0，0）和（1，1）为系统演化的两个均衡点，（X*，Y*）为鞍点，（0，1）和（1，0）为不稳定点，此时承担学校与政府的演化稳定策略为（优质推进，通过）或（劣质推进，不通过），其中（1，1）为最优均衡解，即（优质推进，通过）为最优稳定状态。

系统如何演化取决于博弈的初始条件。承担学校在项目资格申报时往往设定较高建设目标，因此在项目建设初期，承担学校在未知政府策略的情况下，对项目推进持风险规避态度。当干扰因素存在，承担学校中个别博弈方开始出现劣质推进，有限理性的博弈方开始对象模仿[11]，劣质推进的博弈方逐渐增多，演化博弈最终达到均衡点（0，0）;当承担学校初始状态采取项目优质推进，通过尝试发现期望收益高于平均收益，有限理性驱使优质推进逐渐增多，最终所有承担学校都会选择改策略，此时均衡点将落在（1，1），政府即使后期提高项目验收难度，承担学校也会选择优质推进策略。

三、案例仿真

（一）案例选择

为了对构建的项目质量控制演化博弈模型进行检验仿真，以便使研究问题清晰透明地观察到[12]，本文选取契合研究问题与理论模型建构目的的浙江省M职业技术学院（以下简称“M学院”）作为单案例观察对象，原因如下。

1.研究适切性

2016年9月，浙江省根据国家双高计划要求启动优质暨重点校建设。2017年6月遴选出5所重点建设高职院校和15所优质建设高职院校，建设周期为5年（2016-2020年），M学院入选优质高职院校建设单位，项目建设情况与本文研究问题和范式基本一致。

2.案例代表性

M学院办学历史悠久、实力雄厚、特色鲜明。尤其是近年来，依托一系列国家、省、市职业教育质量提升战略，大力优化和提升专业结构，深化办学层次与渠道，人才培养质量稳步提升，在同类高职院校中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项目建设具有较强代表性，对国家战略实施中项目质量控制有较强的借鉴意义。

3.数据获取性

M学院对项目建设高度重视，以项目建设创新办学体制机制、深化综合改革，形成了丰富的经验性数据。同时作为全国高职高专人才培养工作水平评估优秀学校和浙江省示范性高职院校，历史资料充实，检索设施齐全，方便获取研究数据。

（二）参数初始状态仿真

根据浙江省优质暨重点校建设实施计划（浙教高教[2017]23号）的要求，项目建设加强过程管理，中期检查评估不合格的院校中止建设并取消资格;省级财政对入选优质院校项目的省属院校，每年安排200万元共计1000万元的建设资金。据了解，M学院项目建设资金总预算1258.6万元，截至2019年6月，实际投入资金约3300万，项目建设进度达到中期目标的80%以上。

假设将M学院优质校项目建设中期（2019年6月）作为初始状态，根据表4所列案例参数估值，计算得：

X*=0.35，Y*=0.45

利用Matlab（R2016a win64）仿真M学院与政府在初始状态参数演化博弈路径。可以得出，在鞍点（0.35，0.45）左下区域博弈双方策略向（0，0）聚集，易演化为（劣质推进，不通过）;在鞍点右上区域策略向（1，1）聚集，易演化为（优质推进，通过）。但由于鞍点位于图像中间，很难准确判断博弈双方演化均衡走势。取X1=0.3、X2=0.5、X3=0.8，通过政府策略Y关于时间t的变化趋势，可以清晰地看出博弈双方在初始状态参数下的演化均衡走势：随着M学院策略X取值增加，政府策略Y收敛于1的概率逐渐变大。但即使在X=0.8时，政府策略仍有明显部分收敛于0。说明在初始参数状态下，即使M学院在项目执行中优质推进程度很高，项目质量评价验收不通过的比例也较高。

（三）参数动态优化仿真

为深入探究项目质量控制机制，本文对M学院与政府的部分参数进行动态优化。

1.M学院参数动态优化仿真

根据上文研究，M学院参数动态优化可以从两方面入手：一方面，通过优化内部过程管理，将项目建设收益率由10%提高至20%，使项目优质推进价值VE1增加至600万元;另一方面，项目实际投入资金提高20%，通过提高项目劣质推进成本CE2使其价值VE2增加至330.4万元。此时：

X*=0.28，Y*=0.26

根据分析博弈演化路径和政府策略Y关于时间t的变化趋势，不难发现：与初始状态参数相比，一方面，博弈演化路径鞍点（0.28，0.26）右上区域面积增大，系统收敛于最优均衡解（1，1）的概率远大于均衡解（0，0）;另一方面，在M学院项目推进策略相同的情况下，政府项目质量评价验收通过收敛于1的概率更大。案例仿真验证了承担学校提升项目推进价值VE1与VE2有助于提高项目质量评价验收通过率。

2.政府参数动态优化仿真

同理，政府可从三个方面进行参数动态优化：一是政府撥付M学院的项目剩余建设资金F2减少至300万元;二是扩招计划加大对优质校的倾斜力度，使M学院获得1000人的新增生源，奖励性资金F3增至1200万元;三是项目质量审核误判率λ降至0.2。此时：

X*=0.25，Y*=0.09

根据分析博弈演化路径和政府策略Y关于时间t的变化趋势发现：与初始状态参数和M学院参数动态优化相比，政府参数动态优化使系统收敛于最优均衡解（1，1）区域进一步增加，并且，在M学院项目推进策略相同的情况下，政府项目质量评价验收通过收敛于1的概率进一步增大、速度更快。案例仿真验证了政府减少剩余建设资金F2和奖励性资金F3，降低质量审核误判率λ，有助于提高项目质量评价验收通过率。

四、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1.质量评价验收时间点的选择在项目推动过程中意义重大

在大于项目优质推进价值前提下，政府对承担学校质量评价验收后拨付的剩余建设资金减少，即质量评价验收时间点后延，演化博弈达到最优稳定状态概率越大。但如果剩余建设资金减少至小于项目劣质推进价值，承担学校采取何种策略，政府将始终选择通过策略，质量控制也将失去意义。根据项目生命周期规律，质量评价验收时间点极有可能落在周期长、工作量大的项目开发成熟阶段，体现了质量控制在项目整个建设过程中的重要性，这也与部分研究成果结论一致[15]。

2.动态跟踪质量审核是项目质量控制的重要手段

验收前政府定期对项目推进进行动态跟踪质量审核，根据审核结果予以奖励，增加质量审核奖励性资金，项目质量评价验收通过率越大。说明当项目推进处于监管状态且激励足够大时，博弈双方演化为（优质推进，通过）最优稳定状态。尽管已有学者提出教育工程项目监控机制与方法[16]，但少有学者分析激励力度对项目质量控制的具体影响，本研究对此进行了探析。研究结论进一步论证了管理策略中以变化管理和控制为中心的过程策略。

3.内部质量保证与外部监控精准度是项目质量控制的重要保障

承担学校项目优质推进价值越高、额外成本越低，政府质量审核误判率越低，项目演化博弈越容易达到最优稳定状态。其中，提升项目价值、降低额外成本，需要承担学校通过优化内部质量保证提高项目实施效率实现;降低质量审核误判率，需要政府提高项目外部质量监控的精准度实现。研究结论实际上是对系统理论与集成管理一定程度上的继承与发展。

（二）策略建议

1.牢铸新平台，协调政府管理与第三方评估

研究得出质量控制在项目推动过程中具有重要作用。从示范校战略关注第三方建设效果评价、优质校战略支持第三方发布质量报告，到双高计划战略发挥第三方评价作用，对教育质量进行第三方评价逐步成为高职教育国家战略的关键内容。本研究涉及政府、学校和评价组织三个职业教育利益主体，要充分体现双高计划打造技术技能创新服务平台的要求，进一步明晰政府管理责任，加快职能转变、强化制度建设，通过市场化思路构建与运作包括行业、企业、学生及社会组织等多元利益主体的职业教育第三方质量评价机制。

2.活用新政策，融合事中动态监控与配套激励

上述演化博弈分析了项目质量评价验收时间点与验收前的资金激励对项目高质量推进具有较大影响，这种进化博弈分析思路可以衍生到事中动态监控与配套激励机制。以往项目推进过程中，由于还原分解的传统项目管理理念和项目建设的一次性特征，项目之间互不关联，重复建设大量存在。此次双高计划项目的支持政策是国家领投、地方跟投模式，强调学校造血功能的培养和提升，要加强项目的持续跟踪诊断，尤其是在项目的开发成熟阶段，强化对项目过程动态关系与动态发展的把握，加大地方资金激励力度，激发主体能动性。

3.紧扣新标准，统一外部质量评价与内部质量保证

上文分析了外部质量评价与内部质量保证对于项目高质量推进的重要作用。双高计划要求推出一批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高质量专业标准、课程标准、教学资源。一方面，各级政府及相关部门要及时把握人才培养质量的新要求，将工匠精神融入技能人才培养更新完善相关质量评价标准，并以新标准要求与提升评价机构能力、构建与规范评价判断过滤机制，切实保障项目运行外部质量控制效率。另一方面，承担学校在项目实施过程中，秉承示范与骨干功能，在新技术、新专业和新课程领域研制新标准、试验新标准、推广新标准，通过构建部门协同机制、信息共享机制、责任监督机制、动态反馈机制实现项目建设的内部质量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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