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带一路”背景下中医药文化的翻译、传播现状与路径

2020-07-02 02:29王小燕
洛阳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7期
关键词:名词术语术语中医药大学

王小燕

(福建中医药大学 人文与管理学院,福建 福州 350122)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首先提出“一带一路”的合作愿景,即“新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 2015年3月,国家各部委联合发布了《推动共建丝绸之路经济带和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愿景和行动》,为中国文化“走出去”提供了强有力的政策支持。 中医药“凝聚了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华,是中华文明与沿线国家人文交流的重要内容,有助于促进与沿线国家民心相通”[1]。 在让“中医服务更多人”的理念下,中医药作为中国文化的名片、中国软实力的代表“走出去”已成为必然。 “全球化时代,文化软实力已经成为国际竞争的核心要素构成,文化输出也成为国家话语权提升的重要路径。”[2]《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明确提出了“推动中医药文化国际传播,展示中华文化独特魅力,提升我国文化软实力”[3]。 “中医药已传播到183个国家和地区,中国已同外国政府、地区主管机构和国际组织签署了86个中医药合作协议。”[4]

但是目前中医药文化“走出去”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说不清,道不明”。 语言不通成为中医药文化“走出去”的最大障碍。 习近平总书记曾经说过“在世界国际化、经济全球化、文化多样化、国际关系民主化的时代背景下,人与人沟通很重要,国与国合作很有必要。 沟通交流的重要工具就是语言。 一个国家文化的魅力、一个民族的凝聚力主要通过语言表达和传递。 掌握一种语言就是掌握了通往一国文化的钥匙”[5]。 据统计,“一带一路”沿线64个国家所使用国家语言和官方语言多达78种,很多国家存在着一国多语现象,沿线国家的民族语言就多达2400余种。 面对沿线国家语言的复杂情况,2015年9月《人民日报》发表了北京语言大学教授李宇明的文章《“一带一路”需要语言铺路》,强调了语言的重要性和先行性。 中医药能否传播到“一带一路”沿线,突破语言障碍是第一要紧的事情。 所以语言文化交流的媒介——翻译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随着中国国际地位的上升,有人认为中国文化是民族文化,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可以让外国人来用中文跟我们交流。 清华大学王宁教授认为这是“一种盲目自大的妄想”[6]4,这一天还远未到来。 在国际社会上中国文化的影响力远不及中国经济的影响力,所以目前我们要把中医药文化传播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乃至世界各地,就必须努力做好中医药文化的翻译工作,为中医药文化对外传播“架桥铺路”。

一、中医名词术语标准化问题

(一)标准化问题

2010年10月,中医针灸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2011年5月,《本草纲目》和《黄帝内经》列入“世界记忆名录”。 2009年9月,国际标准化组织(ISO)成立中医药技术委员会(ISO/TC249),并且陆续制定颁布了10余项中医药国际标准。 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疾病分类代码(ICD-11)首次给了以中医药为代表的传统医学。 但是国际上中医的国际话语权之争尤为激烈。 “去中国化”趋势逐渐显现。 2009年7月31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把韩国呈送的《东医宝鉴》纳入了世界记忆遗产名录,这是世界上第一部被纳入此名录的医学著作。 此书被韩方称为总结韩医学精华的集大成之作。 但是翻开《东医宝鉴》,可以看到此书就是中国古代医术的大杂烩,此书抄录了我们老祖宗编撰的《黄帝内经》《伤寒论》《证类本草》《古今医鉴》等80种中医典籍,内容有九成来自中国典籍医书。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对它的肯定,让韩国更加肆无忌惮,韩国试图通过此书申遗成功来证明“韩医学是韩国传统医学的正体性”。 另外,日本的汉方药占据了世界90%的中草药市场。[7]截至2012年,在全世界中成药市场上日本、韩国已经抢占了70%以上的市场份额,我国中药向海外申请专利连1% 都达不到,只能勉强达到全世界申请量的0.3%。[8]“去中国化”还表现在中医术语标准的制定上。 这些情况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归因于中国作为中医药的原发国还没有完全掌握中医药文化的话语权。

说到中医翻译,避不开的话题就是中医名词术语标准化问题。 中医学的推广必然要求中医学术语的统一、标准的唯一性,但是在中医药领域存在着“多标准,低认可”的问题。 “很多标准制定了但缺乏足够的认可,标准施行不力或者标准搁置现象突出。”[9]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区(The WHO Regional Office for the Western Pacific)在2007年颁布了中医名词术语标准《传统医学术语国际标准》(WHO International Standard Terminologies on Traditional Medicine in the Western Pacific Region)。 该标准按照编码、英文术语、中文名称、英语的释义形式编撰,收入了4200个词条。 这个会议的分会议于2004年10月份在北京举行,尽管当时中国学者对会议提议把“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改成“Traditional Medicine”表示抗议不满,并且据理力争保留“Chinese”字眼,但是很遗憾这个标准还是出现了“去中国化”的现象。 从这个标准的中文标题里我们看不到“中”字,从英文标题里我们也看不到“Chinese”的字眼。 这一标准的“去中国化”让国人深思。 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区办公室给出的理由是“在西太区,传统医学主要来源于古代的中国,但是不仅仅在中国得到发展,周边国家结合实际也有自己的发展,特别是日本、韩国和越南。 各国结合当地的自然资源、当地文化和政治气候发展了来自中国的中医。 从这个传统医学中已经发展出了不同的医学名称,如东方医学、中医、传统韩医学、日本汉方医学和传统越南医学。 所以在西太区它们被统一称作 ‘传统医学’”[10]1。 翻阅这个标准收录的词条可以发现,几乎都是我们中国的中医名词术语,韩医学和汉方医学“发展”后新贡献的术语名词极少; 这个标准每个术语标准都赫然列出了它的中文繁体字名称; 标准后面列的19个参考文献里只有一个是韩国的,另外一个是日本的,也有少数西方汉学家,而其他均来自中国。 西太区标准的“说明”(Introduction)部分明确指出谢竹藩教授的《中医药名词术语英译》是中医术语国际标准制定的主要参考书目(main reference for the development of the international standard thermology)[10]3。 即使这样的事实也无法阻止这个标准 “去中国化”的发生。 世界卫生组织这种制定标准的方式就是“没得商量”的“强盗逻辑”和“暴力行为”。 这种“由上到下”的标准传达给人一种“管你愿不愿意,没得商量”的感觉。 这个标准制定的程序也存在很大的问题,标准制定是以国家为单位进行投票决定最后有哪些术语被录入、哪些术语英译被采用(The terms agreed by two countries out of three countries were basically adopted)。 这种标准制定存在着很大的不妥,给学术标准的制定抹上了浓厚的政治色彩,对中国的中医药也是不公平的。 陈平原教授在《文化思维中的“落后情结”》一文中提到我们与西方国家的关系时,用“瀑布”来形容“上面和下面尽管也是在交流,但地位不平等。 上面可以毫无顾忌,下面则时时有被淹没的感觉”[11]。 这种“瀑布式”的灌输模式是中西交流不平等的表现。

世界中医药联合会(World Federation of Chinese Medicine Societies)制定了另外一个标准《中医基本名词术语中英对照国际标准》[12](International Standard Chinese-English Basic Nomenclature of Chinese Medicine)。 该标准按照词条编码、汉语拼音、中文名称以及英文术语的方式编撰,共收录6526个词条。 汉语拼音极大方便了读者了解汉语的读音。 这两个标准收入的词条不尽相同,即使同样是以英语为目的语制定的翻译标准,相同的中医术语词条翻译后的英文术语也不一样。 除了以上两个国际标准,目前流行的中医名词术语标准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标准《中医基础理论术语》(GB/T20348—2006)、《中医药学名词》(2004)、谢竹藩教授主编的《中医药常用名词术语英译》(2004)。

中医术语翻译的不统一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即使在相同的中文环境里学术界对同一术语的定义和阐释也不能达成共识,例如常见的“阴阳”“五行”“气” “三焦” “神”“痰饮”“长夏”“辨证论治”等,不同的中医专家、学者对此有不同的阐释。 这是因为中医术语不同于其他学科术语是有其学科的特殊性和历史性,中医学体系是以经验而非实验为基础的医学体系。 中医理论体系是几千年来我们的祖先特别是古代的医家们通过与疾病的斗争实践不断琢磨、尝试、归纳、总结逐步形成的,最后形成了成熟的中医体系。 但是在漫长的发展过程中受到政治、环境、文化等诸多因素的影响,中医概念和术语具有模糊性、笼统性、抽象性、非唯一性的特点。 另外,中医学科的载体——汉语语言的特点进一步导致了中医术语多阐释性的特点。 翻开《中医大辞典·中医理论分册》,发现有15.8%的词存在着一词多义的现象。 而西医学只有0.3%的比率。[13]俄国著名哲学家佛洛连斯基认为任何一门学科的实质就是该学科的术语系统,术语的发展恰恰反映了该学科的发展 。[14]所以中医学科术语的标准化问题亟待解决。 唯有这样才能解决中医英译标准化的问题。 一个学科术语标准的不统一,进一步增加了学科术语翻译统一的难度,必然导致这个学科对外传播困难重重。

(二)政府牵头、保留特色

笔者认为中医翻译标准化问题应该由中国政府牵头,召集广大中医学者,集思广益,最后制定标准。 中国政府作为“一带一路”倡议的发布者、推动者和实施者具备较高的权威和影响力。 而且政府所掌握的资源和影响力是一般学术机构所不能比的。 既然“一带一路”的主要倡议者是中国政府,那么中医对外传播的标准化问题也应该由中国政府牵头解决,只有这样,中医术语标准的后可行性和认可度才会高。 中医名词术语标准的制定和实施构成了中国文化话语体系的一部分,应该尽快制定、推行。 中医药文化作为中国文化软实力的一部分,其国际传播的有效性关键在于能否形成一定的影响力、辐射力和感召力,而中医术语标准统一有利于这些影响力的发挥。 当今世界,谁掌握了标准的制定权,谁就在某个领域里在一定程度上占据了优势地位,握有主动权。 谁制定了标准并且有效推行,谁就掌握了话语权,久而久之形成了影响力,成为站在“瀑布”上端的一方,至少也会走出“瀑布”下方。 中国要想把中医药文化推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中国政府就应该制定相应国家和地区语言的中医名词术语标准,目前可以暂时不去考虑是否采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言制定中医名词术语标准。 鉴于英语语言的权威性和影响力,当务之急是着手制定属于中国话语权的中医名词术语英译标准。 标准制定后,大力推荐学界使用,久而久之形成影响力,而不是让西方国家或者一些国际机构对我们的标准制定“指手画脚”。 虽然目前存在着名词术语阐释的多样性、标准不统一问题,我们不必太纠结这个问题,因为任何准则一旦制定,且具有执行力和影响力,久而久之就具备了权威性,从而促进了中医名词术语的统一。 所以中国政府应该带领中医药学界牢牢把握住中医术语标准制定的主动权和话语权。 但是,中医名词术语标准翻译应该遵循一个原则——保留中医药文化中国文化特色。 因为剥离了中国文化和中国古代哲学思维的中医就会变成在东方的“西医”,中医要保留文化特色,才能保持中医学科的本真。 “翻译实际上就起到了不同文化之间的协调和重新定位的作用; 它使得原先处于中心的文化向边缘地区传播和辐射,同时它也可以促进原先语出边缘的文化逐步向中心运动。”[15]中医名词术语翻译的标准化更加具有“协调”“重新定位”的功能,通过名词术语标准英译或者传播目的地语言翻译,可以把中医药文化逐步推向中心。

二、中医翻译人才建设问题

推进中医药文化在“一带一路”沿线传播需要的是一大批高素质的译者。 目前中医翻译人才队伍的主体是在中医药高等学校从事教学和研究的教师。 笔者在中国最大学术数据库知网(CNKI)输入主题词“中医翻译”,搜索到2018年的78篇文章。 笔者发现有66篇文章的作者是国内中医药大学的教师,另外12篇文章的作者大部分是国内部分高校的外语学院老师。 由于中医药翻译的特殊性(不具备中医药相关知识不能从事中医药翻译),中医药院校从来都是中医翻译人才培养的主要阵地。 目前全国中医药院校的中医翻译人才培养的主要语种还是英语,很多中医药学校设置了中医翻译人才培养相关专业和课程。 笔者调查了全国23所中医药大学的官方网站,发现大部分的中医药大学结合自身特点不仅开设了英语专业,还设置了中医方向,上海中医药大学、河南中医药大学和江西中医药大学还率先开设了中医外语硕士点和中医翻译硕士点。 具体统计数据参见表1。

表1 全国中医药院校中医翻译人才培养相关学科、专业设置情况统计

数据来源:截至2019年1月全国各中医药院校的官网

笔者调查时发现北京中医药大学、安徽中医药大学还专门开设了“中医药文化研究与传播中心”,全国大部分中医药院校都设置了英语专业,或者专业设置采用“英语+中医药”模式。 虽然有的院校英语专业设置没有明确给出中医药方向,但是总结各个院校英语专业人才的培养目标都具有以下共同特点:“英语专业重点培养具有外语语言沟通能力与中医药知识”“深谙中西文化”“精于中西医药与文化沟通的国际化复合型人才”。 部分中医药院校还设有其他外语语种的课程,比如南京中医药大学就有日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的课程,黑龙江中医药大学因为地域特点还有日语和俄语课程。 但是作为专业,除了英语语种的中医翻译专业之外,其他语种作为专业和学科设置在中医药院校的情况并不多见。

尽管目前学界对于中医药院校是否保留英语专业问题尚存争议,但是不可否认,英语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语言,只有借助英语这个载体,中国的中医药文化才能走出国门,传播给更多的受众。 所以我们应该保留并推广“英语+中医药”模式。 清华大学王宁教授的《文化软实力与中国的声音》一文提到“我们必须更多地依靠自己的力量,尽快地培养一支精通两种语言并且有着深厚文化底蕴和理论造诣的翻译队伍,将中国的文学和文化学术理论著作译成外文”[6]。 虽然王宁教授是在为中国的文学和文化学术理论寻找出路时发表了上述言论,但是这样的提议不仅适用于中国的文学领域,中医药文化对外传播的出路也应该遵循这条道路。 以传播中医药文化为目的培养翻译人才,一方面应该具备语言沟通能力(精通汉语和外国语两种语言),另一方面应该具备中医药知识和国学素养,深谙中西文化,让翻译成为一个桥梁,传播中医药文化,沟通东西方世界。

各中医药大学的统计数据和《“一带一路”大数据报告(2017)》的数据均表明,我国外语教育目前仍然是英语“一家独大”的局面。 报告通过对423家语言服务机构调研发现,“提供中译英服务、英译中服务的企业占比最高,分别为96.93%和94.80%”,紧随其后的是日语和法语,而“小语种服务能力严重匮乏”[16]。 在2017年8月的“一带一路”语言服务研讨会上,就有学者指出语言服务面临三大问题:“一是小语种人才不足; 二是语言与专业结合不足; 三是市场化的欠缺。”[16]中医药文化翻译方面最大的问题是小语种人才不足。 从2013年开始,响应“一带一路”倡议,全国专门的外国语院校在英语、法语、德语、日语、俄语、阿拉伯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等传统外国语专业以外纷纷开设了一些小语种专业。 北京外国语大学的欧洲语学院开始招收匈牙利语、捷克语、荷兰语、冰岛语、保加利亚语、斯洛伐克语、挪威语、阿尔巴尼亚语、丹麦语、希腊语、立陶宛语、塞尔维亚语等专业的学生。 除一些主要语种和主要欧语外,上海外国语大学还招收越南语、乌兹别克语、哈萨克语专业的学生。 但是两所院校招生人数都不多,每年平均招生人数在20人左右,虽填补空白,但不成规模, 更遑论其他外国语学院了。 所以,鉴于中医翻译的特殊性,以目前小语种人才人数来看,中医药翻译人才队伍应该不会得到很大的补充。 中医药翻译的准入门槛较高,译者必须具备深厚的中医药文化功底才能理解一些名词术语,掌握中医精髓。 有些中医名词术语并非字面意思所示,如:“元神之府”“神明”“少阴”“少阳”“阳明”“相恶”“十八反”“十九畏”“分刺”“毛刺”“权衡规矩”等名词,要求译者一定要深入到中医药文化语境才能理解它们的意思,不然就会闹笑话。 翻译中医典籍,需具备更高的国学素养,因为典籍“遍涉天地人事,旁及文史哲学,融合诸子百家,文理晦涩,常不易解”[17]。 要解决以上问题,笔者认为必须从以下六方面着手。

第一,鉴于中医药院校外语语种单一,外语院校中医药背景缺失的现状,在“一带一路”的大背景下,两类院校可以互通有无,优势互补,合作办学,培养既有小语种优势、熟悉国际规则,又具备国学素养和中医药知识的国际化的、复合型的翻译人才。 唯有这样,中医药文化才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传播开来。

第二,派遣中医药人才到“一带一路”沿线的国家和地区留学、工作,学习语言,熟悉当地文化风俗,助其成为“说得清、道得明”的优秀中医药文化翻译人才。

第三,教育部2016年7月发布的《推进共建“一带一路”教育行动》提出“教育互联合作”“开展人才培养培训合作”“共建丝路合作机制”等三方面教育行动纲要。 在这样的政策支持下,我们可以和“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高校、培训机构合作培养中医药翻译人才。

第四,加强与“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民间开展非政府行为的合作交流,借助互联网,让中医药文化以当地语言为载体走进普通民众视野。 使用当地语言作为交流工具,“润物细无声”的温和方式,更容易让民心相通。

第五,充分利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华裔和留学生等宝贵资源,他们既掌握有一定的中医药文化知识,又掌握着当地的语言,了解当地的文化、风俗等,通过系统的“中医+语言”培训,完全可以胜任一些中医药翻译工作。

第六,以考试为手段推进中医翻译事业的发展。 目前中华中医药学会翻译分会组织开展“中医英语水平考试”(受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国际合作司与国家中医师资格认证中心委托),目的是“通过中医药专业英语学科体系,完善中医药英语水平体系框架和考试评价机制,提高中医药行业从业人员的英语水平,引导和规范中医药知识与文化的有效对外传播”[18]。 2017年6月,上海中医药大学、河南中医药大学和河北中医药大学成为第一期考试的试点。 第二期考试(2018年10月)在北京中医药大学、广州中医药大学、成都中医药大学、黑龙江中医药大学、浙江中医药大学、长春中医药大学、广西中医药大学等中医药大学同时进行。 考试的推行对中医药翻译和对外传播事业大有裨益。

三、中国文化影响力助力中医药文化传播

世界上所有的医学都被认为是一种超政治的存在,因为医学都以“治病救人”为己任,医学也跨越了国界、种族、阶级、社会等级、宗教信仰。 中医也不例外,中医的对外传播也是以“治病救人,救死扶伤”为首要宗旨。 尽管我们都知道中医药文化的传播离不开中医药学科知识的翻译和传播,但是中医翻译不能安于一隅。 我们不能将中医药文化传播的视野局限在《黄帝内经》《本草纲目》《伤寒杂病论》《金匮要略》《难经》等重要典籍的翻译或者致力于中医基础理论的翻译和传播,还应该把触角伸展到更为广阔的中国文化的其他领域。 因为中医学科对外传播常常是以其他中国文化传播为途径、为载体的,所以仅依靠中医药文化单一内容的翻译来推动中医的海外传播,是远远不够的。 中医药文化被接受的前提是中国文化被接受,只有“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人民在对中国文化有所了解的情况下,才会愿意尝试中国的中医药,所以中国文化的影响力要首先辐射到沿线国家。 相较中医药文化专业性较强的特点,中国文化在很多方面更具有“通俗易懂”“易被接受”“影响广泛而持久”的特点,所以中医药翻译必须与中国文化其他方面的翻译同步进行。 中国古代哲学、中国历史、中国的文学经典作品翻译必须先行,或者至少应该做到与中医药文化翻译齐头并进,只有这样,中医药文化译作在“一带一路”沿线所遇到的阻力才会更小,被接受的可能性才会高。 否则当地人就无法理解并接受中医的“阴阳”“金、木、水、火、土”“天人合一”“气”“寒热”“奇经八脉”等概念。

西医目前仍是主流医学。 因为与中医不同,西医学科以科学、理性为基础,以实验和解剖为手段,借助先进的医疗器械和手术治愈大量疾病,更容易被大家所接受。 所以西医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的影响力远远超过中医。 中医在“一带一路”的传播面临的形势非常严峻,对没有多少中国文化基础的人而言是很难接受的,很多人对这个 “玄而又玄”的医学怀有“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更不要说去尝试、去接受了。 这种情况对中医药对外传播非常不利,可能还会起到负面作用。 总之,中医药文化的传播只有在“说得清、道得明”的情况下,传播速度才能更快,传播范围才能更广。

莫言获诺贝尔文学奖给我们中医药文化的传播提供了很好的借鉴。 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中国文化开始被世人瞩目,走到了聚光灯下。 美国汉学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对莫言多部作品的翻译极大地推动了莫言走向诺贝尔文学奖的领奖台。 莫言是幸运的,遇到了一位高水平的译者,其作品被高质量地译成了英文,最终被接受、被承认、被赞誉。 《解放日报》发文《莫言获奖,翻译有功》,《人民日报》(海外版)也认为“文学翻译助力莫言获诺奖”。 在中国驻瑞典大使馆举行的见面会上,莫言表示:“翻译的工作特别重要,我之所以获得诺奖,离不开各国翻译者的创造性工作。” 有评论称,如果没有葛浩文把莫言的多部作品翻译成英文,莫言的影响力恐怕难以深入西方,也就无缘诺贝尔文学奖,或者他获奖的时间还要推迟好多年。 他的作品先后被翻译成英文(葛浩文)、法文(诺埃·杜特莱)、瑞典文(陈安娜)、日语(吉田富夫、藤井省三)、俄语(瓦季姆·纳扎罗夫)以及德文。 通过莫言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到“当下的作品只有通过翻译,才能超越语言鸿沟,走进新的文化语境,从而创造新的可能性”[19]。 清华大学王宁教授也认为“越是具有民族特色的东西越是有可能成为世界的,但是没有翻译的中介,一部在民族土壤里堪称优秀的作品完全有可能在异国他乡处于‘死亡’的状态,只有优秀的翻译才使得这部作品具有‘持续的’生命和‘来世生命’”[20]。 中国文化影响力的发挥,首先离不开文学、音乐、戏剧、影视等大量具有“中国文化名片”效用的文化作品的翻译。

中国文化的影响力愈大,中医药对外传播的阻力就愈小。 中医知识既要以严肃的学科知识、中医典籍的形式出现,更需要以生动有趣的文学形式走进新的文化语境,被大家所认识。 “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中国文学作品走进了沿线各国和地区。 文学作品不仅带去了“中国故事”,还带去了中医药文化,因为中国的文学作品里常常有着大量的关于中医、中药的描述。 四大名著之一的《红楼梦》就是一座中医药宝库。 据统计,书中290处对中医中药有着描述,书中161次提到中医药术语,涉及内科、外科、小儿科、妇科、五官科、皮肤科以及精神科等多门中医学科。[21]兰陵笑笑生的著作《金瓶梅》里的17位医生有具体姓名,清河县的医生有三类:太医、江湖医生、巫医。 “暖宫丸”“梅苏丸” “归脾汤”“百补延龄丹”等中成药在小说里都有描写。 在中国文学浩瀚的海洋里,类似例子举不胜举。 所以,要更好地把中医药文化传播到“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中医译者就不能把眼光仅仅放在严肃的中医学科知识上,对于文学作品里的中医药表征也要有所关注。 借助文学作品“走出去”的中医药文化知识,已经跨越了单一知识领域和学科的桎梏,在“人”“事”“物”之间自由穿梭,发挥作用。 但是在“一带一路”沿线,很多文学名著还没有被成功地翻译成当地语言。 在海外流传最广的中国文学名著当数《红楼梦》。 它在海外传播已经有223年的历史了,《红楼梦》已经被翻译成了23种语言、160多个版本,但十分遗憾的是目前《红楼梦》仅有9个全译本,其余均为节译本。 在“一带一路”沿线的64个国家中,仍有40多个国家语言为空白状态[22],更不要说其他文学名著在“一带一路”沿线的传播了。 鉴于翻译的重要性,著名翻译理论家劳伦斯·韦努蒂曾著书《翻译改变一切》,强调“翻译改变一切”[23]。 所以中医译者应该跟其他译者共同肩负起应有的文化使命,并肩战斗,形成中国文化合力,把中国文化推向世界,为中医药文化走向世界做好铺垫。

总而言之,“一带一路”倡议和随之而来的相关政策为中医药文化对外传播提供了大好时机。 中医药文化对外传播需要汇集多方力量共同推进。 当下亟须解决的是中医名词术语标准化问题。 中国政府应该“牵头”制定新的中医名词术语英译标准,或者其他的中医名词术语外国语标准,并且大力推广。 作为中医的原发国,我们应该获得中医名词术语标准制定的话语权,避免让相关国际组织对我们的中医名词术语标准的制定“指手画脚”。 中国应该努力从瀑布的下端挪到上端,成为平等对话的一方。 在中医药文化传播的人才建设方面,具有自己专业特色的高校(如中医药院校和外国语院校)应该互通有无,共同合作,我国政府应该调动各方力量和资源培养一大批既懂中医又会外语的复合型人才,解决目前存在的翻译人才培养语种单一、小语种人数不足、外语教育与中医药专业培养结合不紧密的问题。 中医药文化渗透在中国文化的角角落落、方方面面,中医药文化的推广不能单单依靠中医药学科知识的翻译和传播,必须与中国的哲学、历史,特别是文学作品的翻译和推广并驾齐驱,形成中国文化的整体效应。 这样中医药文化传播之路才会更加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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