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圈女孩“进化”的行动逻辑与“共意”建构

2020-07-02 02:00陈丽琴
关键词:进化爱豆饭圈

陈丽琴

(海南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海南 海口 570228)

一、问题的提出:饭圈女孩成为点赞的对象

“饭”,是粉丝的意思,是由英文单词“fan”一词音译而来,“圈”是指基于共同兴趣爱好而聚集的特定群体。 粉丝文化日渐盛行,慢慢形成了“饭圈”一词。 饭圈女孩,是指通过网络连接起来、以某个明星为共同偶像自发而成的粉丝集结地。 与传统的追星群体相比,饭圈女孩表现出了比较鲜明的时代特征:一是在内部管理上,饭圈女孩表现出了较强的组织性、纪律性,组织内部不仅有鲜明的层级,有领导者“粉头”、中层管理者、执行人员等,而且分工明确,有完整、规范的工作流程。 据粗略统计,饭圈女孩组织内部主要有数据站、反黑站、控评站、超话管理组、财务部门、应援组、美工组、视频组、文案组、外联部门等小组,各个小组定位清晰,各司其职,在各自的岗位上尽心尽力为爱豆应援;二是在群体特征上,这些来自不同领域、不同专业、不同年龄的饭圈女孩,她们有的是某领域的精英,有的是行业翘楚,她们大多技能傍身,头脑清晰,思想独立,有勇有谋,不仅能为自己的爱豆打“call”,也能在社交媒体上与“对家”较量,更有能力让自己所在的饭圈健康有序地运转,还能高效透明地做慈善;三是在活动载体上,饭圈女孩主要利用社交媒体,以线上应援活动为主,辅之以线下各种活动。 网络时代为饭圈女孩支持自己的爱豆提供了多种选择方式,部落联盟、新浪微博等各种社交媒体为饭圈女孩追星预备了丰富的线上平台;四是在活动目的上,饭圈女孩尽管主要也是为自己的爱豆发电,但她们突破了传统粉丝“只爱一人”的狭隘定义,她们不仅爱偶像,也爱国家、爱社会、爱公益,目光更高远,活动更显正能量;五是在影响力上,饭圈女孩作为娱乐圈新势力表现出了惊人的能量,她们不只是偶像的追随者,而且还是偶像的制造、经营、推广者,既能为偶像创造流量,也能把偶像拉下神坛,甚至能够倒逼媒体、大众、片方、品牌方为偶像服务,她们活跃于线上线下、制造出一个个数据神话和舆论热点,成为了能够撬动娱乐圈版图、影响文化市场的重要力量。

当然,在2019 年8 月前,只要一提起饭圈女孩这个群体,很多人脑海中冒出来的都是“脑残”“疯狂”“有病”“不可理喻”之类的词语,可见以前大众对饭圈女孩群体印象非常糟糕。 一般人如此认为也并不奇怪,因为总是有很多关于饭圈女孩的不太好的新闻频频出现,比如谁为了追星逼得家人都跳海了、谁为了追星成绩一落千丈、谁为了追星整天在网上和别人互相辱骂,等等。 层出不穷的负面新闻造成了饭圈女孩给人的印象就是每天不干任何正事,只知道打榜、签到、转发、投票、攒积分的追星行为。 但是, 这群疯狂又不可理解的饭圈女孩在2019 年下半年和2020 年初却成为了官方媒体版面上的“座上宾”,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刷新了大众的认知,成了大家热议的对象。 特别是2020 年初在驰援武汉的行动中,她们冲在了“援助第一线”,并且因其高效透明的公益行动赢得了不少点赞,从而成功扭转了饭圈女孩的负面形象。 从维护偶像的娱乐活动到维护国家利益、解决社会问题的大事件,从“脑残”的追星行为到理性、组织力强的公益行动,有学者把饭圈女孩的这种转变称为粉丝力量的“进化”,并指出“尽管追星还是她们的‘主业’,可饭圈女孩早已成功出圈,成为主流视野中能代言年轻人的一个独特群体”[1]。 于是,很多“吃瓜群众”开始好奇:饭圈女孩为何“进化”以及是如何“进化”的? 为了解开这个谜团,本文试图运用场域理论框架下的“制度—行动”视角来探讨饭圈女孩“进化”的行动逻辑。

二、场域理论框架下的“制度—行动”逻辑与“共意”建构

社会学家布迪厄把“场域”定义为“各种位置之间存在的客观关系的一个网络或者一个构型”[2],即指“场域”是产生于特定系统中的相互关系,这种关系不仅为组织及内部成员提供了互动交流的空间,而且通过成员的集体行动使组织获得特定的规则和秩序。 作为自发集结而成的粉丝群体,饭圈女孩显然是一个为共同爱豆存在的特定场域,而且是一个具有开放性空间的场域。 尽管它的边界在不断变动、生长和建构中,但饭圈女孩“场域一旦形成,又有其自身逻辑,而相对独立于行动者,并对行动者的行为策略选择及其效果产生影响”[3]。 场域理论框架下的“制度—行动”逻辑指的是:在特定场域早前形成的行为模式,即组织成员所遵从的集体行动逻辑,能够被制度变迁的压力与动力所催动流变;传统框定下的国家与组织关系模式、组织场域的价值系统及行动策略在制度变迁的催动流变中处于重新形塑状态,同时这种重塑过程也反推了制度执行中具体样态的调适。 可以说,宏观国家制度调适和微观组织行动的相互影响和互相建构为特定组织场域行动的意义框定、信息交流及策略转变提供了新的行动方向。 因此,场域理论框架下“制度一行动”逻辑,意味着外部制度与规则、组织场域结构以及场域内部行动者等诸要素, 存在着相互影响、相互调适的关系。

“共意”一词最早出现于20 世纪70 年代麦卡锡和左尔德的论文“The Trend of Social Movements in America: Professionalization and Resource Mobilization”[4]中,在该文中,两位学者提出了“consensus movements”一词。 目前,国内学者对于“consensus”有两种不同译法,即“共识”和“共意”。 对此,郭小安、龚莉特意对“共意”和“共识”两个概念进行了辨析,“单从字面意思理解,‘共意’ 指意思达成一致,倾向于共同愿望、诉求的表达……;‘共识’即共同的认识,指一个社会不同阶层、不同利益的人所寻求的共同认知、价值和理想”[5]。本文认同郭、龚两位学者对“共识”和“共意”概念的阐释,但更强调“共意”是双方或多方主体“共同情感和诉求”的认同,表达的既是“共同意向”、“共同意愿”、“共同心愿”的目标,也是彼此基于信任、热忱和自愿进行“共同努力”和“共同合作”的沟通协调过程。 因此,“共意”既强调行动中共同愿景的目标意义,也注重达成“共意”的行动过程意义,彼此沟通协调愿意为突破冲突、解决矛盾找到契合点和相容点就是一种“共意”的体现;在彼此“共意”努力合作的进程中,进而凝聚成共识。 可以说,“共意”比“共识”更为开放、包容和宽广:“共意”是“共识”的基础和前提,“共识”是“共意”的增强和升华,是更进一步的体现。 用“共意”建构来理解不同身份和背景的饭圈女孩能聚合在一起互相信任和合作是比较契合和贴切青少年心理的。 尽管和传统的粉丝群体相比较,饭圈女孩表现出了高度的组织纪律性,但在本质上,饭圈仍然是一个松散、缺乏强制力约束的组织,如何让仅仅是凭着共同偶像而聚集在一起的粉丝具有强大的行动力和号召力,就需要“共意”的建构。 “共意”的建构能够为饭圈女孩的行动提供方向和凝聚力,也能为不认识的彼此提供信任、自愿合作的基础。 这种“共意”包括为共同的爱豆打榜、刷数据、制造舆论,也指为爱豆树立正面形象而发起的各种公益活动。 正是在各种“共意”活动中,饭圈女孩找到了行动的价值和成员共享的社会意义。因此,饭圈女孩行动的“进化”既是在共同行动中找寻“共意”的过程,也是通过共同行动促成“共意”的结果。

所以,饭圈女孩不仅作为一种有着客观关系的场域所在,同时还是层级结构清晰、分工明确的非正式组织,“是嵌入环境之中的,而且是为环境所渗透和建构”[6]。 而“场域理论作为现代组织研究的一般理论”[7], 能够系统阐释在外部宏观制度变迁、中层网络社交平台和社会舆论的驱动、微观本体组织调整中, 饭圈女孩集体行动的逻辑是如何流变和“进化”的,也能阐释她们的“共意”是如何建构的:一方面是饭圈女孩在国家强制性和诱致性制度变迁的压力和动力作用下,主动或被动地调整着行为逻辑和行动策略;另一方面是饭圈女孩的洪荒之力和社会影响力也被官方在具体制度的执行中主动借用和吸纳,因而使得两者的关系在不断调适中达到某种均衡。 国家的制度变迁为饭圈女孩的 “共意”建构指明了方向,同时,网络平台“正能量”指标的设置和“吃瓜群众”舆论压力的推波助澜、饭圈女孩组织本体系统运行都助力了饭圈女孩的“进化”和“共意”建构(见图一)。 可以说,饭圈女孩的“进化”和“共意”建构不是单向度变迁和单因素的影响,实质上是在多种因素的互动中综合演变的结果。这种结果让她们成功“出圈”,从而在最近这一年的国际冲突、社会治理中被誉为“爱国”和“公益”群体的典型代表。

图1 饭圈女孩“进化”的行动逻辑与“共意”建构

三、饭圈女孩的“进化”——从“脑残群体”到“阿中女孩”和“公益女孩”

“卯时,旭日升。 有一群人却强撑着精神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她们又一次迷糊地打开了手机,点开熟悉的平台,不断地在新的平台下切换账号,签到,转发,投票,攒积分,打榜……这一切的行为不会被大多路人理解,但她们却全情投入。 ”[8]这是网上对饭圈女孩做数据工作的生动描绘。 而且,在数据站上层,还会有执行层根据业务需要,分成不同部门与后援会官博管理、粉丝群管理进行紧密配合,与公司进行对接来把控全局。 这是饭圈女孩的工作图鉴,也是她们以前工作的主要内容。 但这一切在史称饭圈“814 大团结”的行动中改变了。 2019年8 月14 日,一个在海外主张香港独立、抹黑中国的论坛,在不到24 小时的时间里,被饭圈女孩刷了5 万多帖子,直接戳破了乱港分子的谎言谣言。在这一天,多家饭圈女孩摒弃前嫌联合在一起,为共同的爱豆“阿中”(即中国)战斗在Twitter、Facebook、Ins 上,战斗在每一个需要控评的社交网络平台上。 这些软妹子们才华横溢,妙语连珠,风趣幽默,她们分工明确,摆事实、讲道理、列数据、做动漫、写文案,时而寓意深刻,时而浅显易懂;各种表情包、打油诗、苦情戏、搞笑视频轮番上演,以特有的饭圈文化给港独分子们上了一堂精彩、 生动的“爱国主义教育课”。 饭圈女孩这波出其不意的操作,如同一股洪荒之力,所向披靡,打击了“对手”,惊呆了众人,轰动了全网,其影响力之大,连官媒都惊动了。 《人民日报》等官媒纷纷加入、化身小迷妹为饭圈女孩点赞,《人民日报》微信公众号直接引用了饭圈女孩的话语:“我们都有一个爱豆,名字叫阿中。 ”①共青团中央微信公众号更是满怀骄傲地打出:“人民的力量,青年的力量。 ”②可以说,翻墙远征,守护“阿中”的“814 大团结”行动是饭圈女孩的高光时刻,也是她们从歪名到正名的分水岭,成为了她们出圈“进化”的里程碑事件。

在2020 年初,饭圈女孩又异军突起,成了武汉新冠肺炎疫情中最高效的一支民间物资救援队伍。 当湖北各大医院相继发出物资求助公告时,数以万计的口罩、护目镜、防护服,已经在各家饭圈后援会的统筹下陆续送达前线。 而且,来自不同的饭圈女孩集结成了666 联盟,联合行动起来的饭圈女孩在那几天保持着每天只有三到四个小时的睡眠时间、手机24 小时开机、几乎不离开电脑的状态。 她们这种废寝忘食、用爱发电、不计时间和精力成本所付出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在工厂缺货、物流受阻、全国各地货架上的口罩成抢手货的困境下,当民间爱心人士为购买口罩焦头烂额之际,各大饭圈女孩却有条不紊地向医院输送物资:从2020 年1月 21 日到 1 月 23 日当晚, 饭圈共有 55 余万只口罩寄往武汉,10 508 位粉丝在20 多分钟里累计捐出178 286.26 元……饭圈女孩做公益的热情和爱心再次赢得了官媒和“吃瓜群众”的点赞:《中国妇女报》公众号以“特别的爱给逆行中的她们”来表扬站在抗疫一线的医护姐妹们和饭圈女孩③;网民纷纷表示:“饭圈女孩做公益,真的服气! ”像“饭圈女孩值得拥有姓名”这样为她们“摇旗呐喊”的标题在微博、微信等网络媒体上被不断转发和刷屏。

除了在公益活动中表现出的爱心和热情被点赞外,饭圈女孩在应援行动中表现出来的高效、透明、超强执行力也让大众刮目相看。 她们把在追星行动中养成的战斗力,用在了驰援武汉的行动中:饭圈聚集着各行各业各地区的粉丝,背景丰富,因此在搜集信息、拓展渠道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寻找货源的消息从圈内发起者开始,通过数以万计的粉丝,呈几何倍数向外扩散,又从各方陆续传回。所以,饭圈女孩的应援活动,从设定、出资、购置到联系相关人员,基本都是借助圈内成员的私人关系实现的。 整个过程分工明确,从组织到发起,再到采购运输,一气呵成,财务透明,数据公开。 《光明日报》为此评论,“驰援湖北,饭圈女孩们是认真的,她们蓬勃的力量,体现着偶像的影响力和号召力,也藏着当下青年人炽热的心”[9]。 可以说,饭圈女孩的“进化”在驰援武汉行动中达到了高潮。

四、饭圈女孩“进化”的行动逻辑与“共意”建构:场域理论框架下的“制度—行动”视角

(一)饭圈女孩“进化”的宏观视野维度:制度变迁的动力

“一系列被制定出来的规则、服从程序和道德、伦理行为规范”[10]等制度对饭圈女孩的“进化”起到了强有力的助推作用:一方面官方将主导意志和规则通过强制性制度安排向社会整体推进,通过互动沟通和信息流逐渐渗透到饭圈女孩的组织场域,饭圈女孩由此形成新的认知架构和行动策略;另一方面,在强制性制度的具体执行过程中,官方对于像饭圈女孩这样的非正式组织进行了灵活的吸纳和包容,并通过借用饭圈女孩的能量进行了自上而下的诱致性变迁,从而在某些领域建构起了官方立场和民间力量的有效衔接,形成了官方和饭圈女孩间新的“支配结构和共谋模式”[11]。

第一,国家强制性制度变迁要求饭圈女孩必须“进化”。 国家强制性制度变迁的目的在于重新调整组织和制度安排,合理规范社会各主体行为,整合社会力量和引导组织行动正向发展。 理论视角下的制度包括4 个方面,即:即制度建构的主导思想,或者说意识形态;所确定的社会角色或地位的行为内在规定性;制度规则和行为方式以及物质化和形象化的象征和设置[12]。 制度所形塑的价值规范和行为规则是社会行动者视作当然的预期模式,这种模式假定“行动者会根据适当性规则,把某一种行动和某一种情形自然联系起来,而这些规则是通过社会化、教育和在职学习,或者对传统熟悉了解而被吸收和内化于行动者”[13],进而自觉内化为行为规范。 因此,对饭圈女孩甚至整个娱乐圈来说,其行为导向排在首位的一定是国家的意识形态方向,具体到对艺人行为的制度安排上,官方的表态是非常明确的。 广电总局宣传司司长高长力在2018 年1月19 日的宣传例会上提出,播送电影电视、约请嘉宾应坚持“四个绝对不用”规范④。2018 年 2 月2 日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公布了《微博客信息服务管理规定》, 旨在促进微博客信息服务健康有序发展。 随后,国家网信办会同六部委,对热衷炒作明星绯闻隐私、涉嫌违法违规的各类行为主体包括网络平台、艺人、饭圈进行全面排查清理和依法综合整治。 北京网信办、广州网信办也约谈了部分网络平台。 一些网络平台栏目下线整改,部分网络平台也公布了一些刷榜名单,并且相应地关闭了一些娱乐账号。人民网对这一“重锤”整治行动连续发文[14],同时对娱乐圈低俗现状进行痛批。 这一系列操作可以看做是国家强制性制度安排和表态,其所释放出来的信号很快被时刻关注娱乐圈动向的饭圈女孩所捕捉,并作为调整其组织行为模式的方向和指南。 于是,饭圈女孩开始调整行动策略、主动迎合官方话语,表现出爱国爱社会的姿态,甚至拿出比其他群体更爱国的表现以图去污名化。在这种大背景下,是否符合官方要求的各种“正能量”指标,是否能够作为正面群体为偶像的优质形象助一臂之力, 逐渐成为了饭圈女孩进行自我约束和群体认同的“共意”。 同时,爱国爱社会也成为了大大小小饭圈女孩集体行动和诟病他人的重要标准,如果某个饭圈在“爱国”方面表现不积极或者做出违背“爱国”标准的举动,就会成为网络上群体嘲笑和批判的对象。 因此, 不管饭圈女孩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她们在表面上都必须拿出那种为“爱豆”发电的精神和能量去“爱国”、去传递 “正能量”、去做“公益”。 在向官方“示好”投放积极信号的同时,也为自己的爱豆赢取一个“正能量偶像”的美名。

第二,诱致性制度变迁鼓励了饭圈女孩的“进化”。 官方除了通过强制性制度安排来规范饭圈女孩的行为外,也在具体制度执行中采取怀柔的方式如通过肯定和借用的形式来对饭圈女孩的正能量行为进行引导。 这表现在三方面:

首先是主流媒体通过 “放任”、“支持”、“收编”、“引导”等策略,将饭圈女孩的能量拿来造势,对饭圈女孩的正能量行为进行官方盖章认可。 众所周知,长期以来饭圈女孩由于其负面的群体形象和自身地位的边缘化一直难以进入主流媒体特别是官媒的“法眼”,即使偶尔有报道,也是作为反面案例来引用。 追星群体的污名化标签让饭圈女孩很苦恼,有些人甚至在生活中羞于对朋友坦承自己属于追星一族。 扭转形象的最好方式当然是得到官媒的正面肯定。机会终于来了。在2019 年的香港“修例风波”中,面对国际居心不良势力的挑拨和歪曲事实,官媒尽管进行了义正言辞的反驳和声明,但是面对抹黑势力“撒泼”般的无赖表现,代表国家形象的官媒受人手、资源、能力、身段地位以及平台和政策等诸多因素的限制,不便与这些极端分子以及他们背后的反华推手在境外的网络社交平台上打这种“野蛮的人海战”。 但来自民间的饭圈女孩和“帝吧网友”却没有这样的顾虑和制约,她们可以更灵活地将散落在民间的大量爱国粉丝组织起来,更自由地在境外各种网络社交平台上和香港极端分子以及帮衬他们的反华势力进行“怼怂”。 既有讲道理、摆事实的正面还击,还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进行回击。 她们有专门作图的,专门剪视频的,专门画漫画的,专门写文案的,专门出去开撕怼人的,专门截图留证的……在这次爱国行动中,把追星的热情、冲劲、组织力、执行力发挥得淋漓尽致,直接戳破了抹黑势力的谎言谣言。 饭圈女孩干净利索的举动不仅让大众大快人心, 也让不便正面“开撕”的官媒直接点赞。 《新闻联播》的点赞采用的是饭圈女孩的表达方式,“饭圈女孩为阿中哥哥打CALL。 ”⑤官方的盖章肯定,让饭圈女孩激动不已,“我也算上过《新闻联播》了”、“我们是央视认证的饭圈女孩”。 同样,在2020 年初饭圈女孩驰援武汉的行动中,《中国妇女报》等官媒也进行了积极的报道和赞扬。

其次是官方通过对艺人行动的肯定或否定来引导饭圈女孩的行为。 尽管官方对艺人参演的影视剧、 参加的综艺节目并不进行直接的干预。 但是,官方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对艺人行为进行间接规范,比如禁止污点艺人的商演活动,规定污点艺人参加的综艺节目必须停播且不得复播;同时,官方对正面引导粉丝、传播正能量和热衷公益活动的艺人进行点赞,在官方制作的主旋律电影和大型电视剧中与他们合作。 对饭圈女孩来说,自己的爱豆在官媒特别是新闻联播、人民网或新华网上“露了脸”,可视为是官方对爱豆形象和影响力的认可,爱豆瞬间变得“高大上”起来。这种官媒对艺人的形象认可不仅是粉丝炫耀的资本,更是能带来艺人“咖位”的提高和随后的一系列连锁效应,如代言品牌、商演活动、综艺娱乐节目邀约的增加等等。 在官方的这种诱致性制度执行中,艺人非常注重正面形象的维护,积极参与到爱国和公益行动中以示“正能量形象”。 对“饭随爱豆,粉随正主”的饭圈女孩来说,既然爱豆都能为公益积极行动,那么粉丝做公益就更应该不遗余力了。 如今的饭圈女孩在夸耀自家爱豆创造的惊人流量数据时,往往还会强调爱豆身为“正能量艺人”的正面形象,这恰恰是国家诱致性制度变迁带来的艺人和饭圈女孩进行自我约束的改变。

最后是官方和官媒都注意到了饭圈女孩的影响力,开始有意识地吸纳和借用饭圈女孩的能量,无形中鼓励着饭圈女孩重构组织的行动逻辑。 近年来,饭圈女孩在网络社交平台表现出的巨大能量让官方和官媒不能忽视她们的存在。 受众的年轻化和接收方式的变化,使得官媒也逐渐“变脸”,采用更加接地气的方式和受众沟通。 2014 年元旦,被网友评价最严肃和正统的《新闻联播》开始“卖萌”⑥了。 作为全国乃至全球收视人群最多的新闻类节目,《新闻联播》的一举一动都具有“风向标”意义,其他官媒也紧随步伐,纷纷调整过去相对严肃的形象,显得更具亲和力和接地气,从以前“端着架子”做宣传到现在“放下身段”主动贴近大众,这样的转变让人耳目一新。 更明显的变化是,为了拉近与年轻受众的距离和扩大新闻的影响力,官媒开始借用年轻群体包括饭圈女孩的话语和传播渠道,去宣传社会的主流价值,其中表现比较醒目的是官方的活动通过借用商业的方式来达到传播正能量的目的。于是,官方发布、艺人带动的新型传播方式开始盛行,如官媒在发布重大事件和社会新闻时,会寻求在网络平台上与流量艺人合作,请艺人作为“代言人”或作为“大使”帮助推广,最简单的方式之一是请艺人转发官媒的重要微博。 年轻人对官媒的微博关注可能不多,点击量有限,但是只要一经艺人转发,就会引来粉丝的追捧。 所以只要经过当红艺人转发的官媒微博,会在短时间内经过各个艺人粉丝群体的指数扩散效应,转发量和点击量可以达到千万级。 经过这样的转发和叠加效应之后,官媒所传达的主流价值的影响力扩大了无数倍。 同样,一些带有官方背景的组织也会有意识地选取形象正面的艺人参加一些重要的晚会和活动,如中华思源工程扶贫基金会的一个助学项目与一个艺人全国地方站联盟展开合作,当时,这个项目还未被饭圈熟知。 但四年后,这个项目的微博一天内就与好几个艺人后援站互动,从爱豆、演员到兵乓球选手、电视剧角色,点击量和捐款数额扩大了好多倍。 可以说,官方对饭圈女孩能量的借用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对她们身份的一种认可。

戴维斯认为,组织的行为逻辑受到两方面的影响,“一是规范制度,包括价值观、规章制度和角色期待,以指导参与者行动;另一方面是组织行动者的活动、互动和感知。 这两方面对组织行为的建构不是独立的也不是完全相同的,而是在不同程度相互关联,共同作用,带来组织行为的变迁”[15]。 饭圈女孩正是在官方强制性制度安排和诱致性制度引导中,在对官方资源依赖中主动或被动地调整着行动的逻辑和策略,并借助组织的内在调试性完成了迎合社会发展的“进化”。 当然,官方在形塑饭圈女孩向良性方向发展的同时,也在调整制度执行的策略,使得两者在相互调适、共同建构的过程中演绎着饭圈女孩行动逻辑的“进化”图鉴和“共意”建构。

(二)饭圈女孩“进化”的中观视野维度:网络平台和“吃瓜群众”营造的非正式制度驱动

在推动饭圈女孩“进化”的力量中,网络平台和“吃瓜群众”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 网络平台“正能量”指标的设置和“吃瓜群众”对艺人的监督所营造的社会舆论对饭圈女孩追星行动中的自我规范、自我约束和正向行动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

第一,网络平台“正能量”指标的设置。 习近平总书记在2018 年8 月21 日至22 日召开的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强调:“必须科学认识网络传播规律,提高用网治网水平,使互联网这个最大变量变成事业发展的最大增量。 ”[16]用好互联网平台、传递正能量是指导思想。 微信、微博平台作为当前关注度最高、运用最广泛的媒体形式,它们在成为意识形态的主战场和草根民意集散地的同时,也必须是正能量的传播地。 拥有超过5 000 位明星、作为国内明星与粉丝互动的第一平台,新浪微博为了更好地让明星发挥偶像力量和带动粉丝传播正能量,2018 年开始的新版明星势力榜,在原来的四项指标(体现明星发布内容传播范围的阅读数、 体现明星微博社交数据的互动数、 体现明星在微博上热度的社会影响力、 体现粉丝对明星喜爱程度的爱慕值)计分规则的基础上增加了新的“正能量值”指标,并明确了“正能量值”指标的计分规则,主要是统计明星发布的正能量相关微博以及带动粉丝所进行的正能量传播,分为明星主动行为和明星带动效果(见图 2):

图2 新浪微博明星“正能量值”指标的计分规则⑦

在追星活动的主战场从线下应援变成线上各种虚拟应援后,当追星行为不得不受制于网络平台约束的背景下,新浪微博“正能量”指标的设置对饭圈女孩正能量行动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以往饭圈女孩只要在网络上不断刷新艺人的各项数据就能提高爱豆势力榜的排名,但“正能量”指标却要求艺人必须自己发布“正能量”内容的微博和粉丝参与正能量的活动才能获得基本的分值。“可以说,网络平台抬出‘正能量’的大旗作为数据榜单的指标,不仅使得网络平台上‘正能量’内容的发布数、阅读量等数据成为饭圈女孩极为重视的日常数据项目,也让‘正能量’的指标在潜移默化之间成为艺人和粉丝群体进行自我标榜和自我认知的重要标杆”[17]。 在饭圈女孩通过参加公益类爱心捐赠、转发“正能量”内容等活动来提升数据流量、助力爱豆在明星势力榜排名靠前的同时,网络平台也利用艺人的影响力和饭圈女孩的能量,推动“正能量”内容的传播。

第二,“吃瓜群众”和对家粉丝的舆论压力驱动了艺人和饭圈女孩的自我约束,助推她们向“正能量”靠齐。 “吃瓜群众”在追星行为中尽管扮演了“路人” 的角色, 但是其所营造的社会舆论不容小觑。 艺人的高收入早已引起大众的不满,对部分艺人无底线的炒作以及偷税漏税等违法行为所累积的愤慨情绪开始在网络上爆发:很多网民强烈要求艺人的收入要与其社会责任挂钩,将关注点放在了艺人的流量与他们的公益活动是否存在正向相关关系。 如果不是,则认为艺人是占用了公共资源,“得”与“德”不匹配。 如在这次武汉疫情中,就出现了网民认为部分艺人捐款数额与其收入不匹配而通过舆论向其施压、迫使艺人不得不再次增加捐助的新闻。 也许网民运用“道德绑架”去要求艺人捐款的行为并不可取,但却在客观上督促了艺人在国家利益面前必须积极表态和在公益活动中必须积极作为,否则不仅会成为网民嘲笑和诟病的对象,更是会被对家粉丝抓住证据并以此为把柄作为攻击的武器。 “吃瓜群众”和对家粉丝不仅对艺人的行为进行监督,对艺人粉丝的一举一动也密切关注。“粉丝行为,爱豆买单”的道理大家都懂,为了不给自家爱豆抹黑,饭圈女孩在公益活动中都争相表现,试图在舆论场域为爱豆造势,树立良好的正面形象。

可以说,网络平台“正能量”指标的设置和“吃瓜群众”带来的社会舆论压力间接推动了饭圈女孩集体行动逻辑的流变,她们在迎合官方的要求和舆论的态度中调整策略和行动,在日复一日用“正能量”进行自我约束的行动中日渐生发出浓浓的爱国情怀和责任担当,也学会了在新时代像爱护爱豆一样爱护自己的祖国。

(三)饭圈女孩“进化”的组织本体场域透析:“共意”的建构

组织场域的宏观制度变迁有效架构贯通了饭圈女孩的外部环境与组织本体行动之间的逻辑;同时,饭圈女孩组织本体场域“共意”的建构也为其集体行动逻辑的“进化”提供了观察的视角。

众所周知,任何一个组织,都是人为建构的用来解决单一行动主体难以实现或者难以很好实现社会活动的群体,组织为集体行动提供了优越于个人的条件和力量。 因此,组织力量的强与弱将直接影响个人跟随组织的决心和行动。 为了更好地吸引和留住成员,作为具体行动载体的组织,必须要在变动的时空环境中保持功能权变性和边界流动性特征;而且组织外在架构样态和行动的拓展必须要与社会大环境紧密互动,组织内在的价值理念和“共意”行动必须要在实践中得到长足发展,“共意动员”就显得非常重要。 克兰德尔曼斯将“共意”动员定义为“一个社会行动者有意识地在一个总体人群的某个亚群中创造共意的努力”[18]。 这种努力更多依靠组织的主要行动者发挥利益联结的劝说性沟通渠道来实现。 在饭圈女孩这种组织中,要想实现集体的话语主导权和超强的组织行动力,其主要行动者在组织场域内“共意”的建构和利益联结的渠道尤其重要。 “加入”和“退出”饭圈对普通粉丝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 因此,饭圈女孩如果要确保将“粉头”和上一级的工作部署短时间内传达给所有人,保证组织“意志”与“意愿”的高效执行,主要依靠的还是自觉自愿的行动和奉献精神。 这种“奉献精神”的维系最初是为喜爱的某位艺人和身为明星粉丝的集体荣誉感,但是长久的维系却是能够在组织中找到行动的价值和成员共享的社会意义。 这种“价值”和“意义”的维系依赖于饭圈女孩本体场域“共意”的建构。 在千万个粉丝中建构“共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饭圈女孩的组织结构和公益行动为“共意”的建构提供了基础,同时在“共意”建构过程中也实现了饭圈女孩的“进化”。

首先,饭圈女孩领导者强大的号召力、感召力和行动力为“共意”建构提供了前提。 在饭圈,如果有人想竞选后援会会长或副会长,必须经过严格的筛选。 竞选者要像找工作时一样投简历,列出自己的工作经验、饭圈经历、个人优势、对后援会的看法和建议、以后的发展策略等等;通过初选的候选人简历会被公示,候选人也要接受众多粉丝的拷问;被粉丝层层考核和选拔后,优胜者才能脱颖而出,最终获得认可。 这样严格的选拔为领导者将来在集体行动中达成组织“共意”建立了良好的基础。

其次,饭圈文化为“共意”建构提供了基础。 在饭圈文化中,即使是普通的粉丝,要在饭圈安身立命,也需要获得其他人“共意”的认可。 而想获得认可,首先要抛出自己为偶像的付出来自证身份:为爱豆做贡献,不光是花钱,更要有“产出”,不能只有口头热爱, 必须要有物质付出和实际行动。 “白嫖粉”(表示对喜欢的明星没有花过一分钱,以精神支持为主的这一类粉丝)会被整个饭圈嘲笑排斥。 因此,不管是买周边、发微博、“打榜”卖力气,还是集资做公益都是为了向同道证明“我对爱豆是真爱”。为“爱豆”刷数据是“真爱”,为“爱豆”做公益拼尽全力更是“真爱”的表现。 有了这种“共意”,饭圈女孩才会在“814 大行动”中战斗力爆表,在驰援武汉行动中拼尽全力。

第三,内外部强大的监督使得饭圈女孩财务运作非常公开、透明和高效,这样的行动规则为“共意”的维持提供了制度保证。 在2020 年初的新冠肺炎疫情中,在大型公益组织爆发信任危机时,饭圈女孩出征抗疫驰援武汉行动因其高效规范、公开透明的行事作风得到了大众的认可与点赞。 之所以这样高效透明,是因为饭圈女孩的行动都必须公开公示,如某艺人的全球后援会在筹款两天后就在官博更新了物资捐助进度,公示了粉丝会购买的物资清单,从各项物品支出金额,到物资的具体型号、颜色、规格、尺寸,全部一一列出,供广大粉丝监督。除了有自家粉丝进行监督外,后援会的一举一动,也被其他家的粉丝盯着。 一旦出了差错,艺人本人和其粉圈都会成为明嘲暗讽的对象。 在应援武汉这样重大的公共事件中,饭圈女孩更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差错。 组织内外强大的监督力量为饭圈女孩“共意”的建构提供了支撑。

第四,做公益的“正能量”活动是集聚“共意”的最好方式。 饭圈女孩除了有为爱豆发展贡献力量的本职工作外,还要通过在巩固内部建设和做公益活动中吸引“路人粉”以及在与对家粉丝互撕中维持和集聚“共意”,而公益活动无疑是漂白爱豆、集聚“共意”的最有效方式。 长期以来,饭圈女孩在许多人眼中是非理智追星的“脑残粉”,为了打破这种偏见,她们以艺人的名义投身公益活动就成了一种树立粉丝群体正面形象的最好途径,而且还能彰显来自“正能量偶像”的辐射影响力。 因此,做公益的正能量活动成了集聚“共意”的最好途径:对外能赢得主流媒体和“吃瓜群众”的认同;对内能统一认识,增强号召力;联合其他饭圈,能“一笑泯恩仇”,携手传播正能量。

(四)饭圈女孩“进化”的个体角度分析:意义系统的实现

《2019 微博粉丝白皮书》显示,74.4%的娱乐明星微博活跃粉丝年龄在20 到29 岁之间,这部分群体占比最高[19]。 作为 90 后、00 后的“网络原住民”,饭圈女孩的学习、娱乐、消费、信息获取甚至社会交往都发生在网上,她们的生活方式、语言表达、价值观念都受到网络的很大影响。 网络伴随着她们的成长,也见证着她们的成长,成为了她们生活的一部分。 可以说,网络对她们生活的影响可能比现实世界更大。 在现实世界中,她们也许是孤独的,这个年龄的她们大多数是独生子女,在成长过程中缺失兄弟姐妹的亲密关系,忙碌的父母也许陪伴她们的时光不多;在现实世界中,她们也许是平凡的,学习成绩普通,制作的小漫画、天马行空的文案、奇奇怪怪的想法得不到认可;在现实世界中,她们也许是普通的,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中找不到成就感。 但是, 虚拟网络却带给了她们不一样的感觉。 随着“线下”和“线上”的界限越来越模糊,这群在现实生活中或许普通的饭圈女孩却在网络上找到了她们志趣相投的朋友和发挥一技之长的领域。 QQ 群、微信朋友圈、贴吧、微博应援站等社交网络平台,把散落在全国甚至全世界的粉丝们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强大的“饭圈”帝国。 在饭圈中,共同的爱豆让粉丝们更容易找到交流话题和情感归属,从而为共同利益结盟;在饭圈中,她们有属于自己的语言体系和交流方式,再加上她们频繁联系、互相信任,这种较高的粘合度更强化了她们的归属感和身份认同。而且,兴趣部落的“附近”等功能,使粉丝间的线下互动也成为可能,追星之余,她们还能找到其他共同爱好,进而交个朋友,一起约个饭、撸个串、K 个歌、旅个游。 线上线下活动让饭圈女孩的社交边界大大拓展,把这些分散在不同行业、不同地域、不同身份的年轻人变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以前的“追星”,是一个人的暗恋;现在的饭圈,则是一群人的狂欢。 加入饭圈,既是社交需求,也是年轻人在个人主义时代对集体生活的渴望。 更重要的是,对饭圈女孩来说,在现实生活中,她们很少有机会投入到打榜、控评、反黑这样充满使命感的集体活动中。在每个人都沦为孤岛的现代社会,这群个性极强的年轻人为一个共同目标动员起来争先恐后地贡献自己的力量,并且在这种氛围中饱尝团结奋斗的激情,这种情形确实令人热血沸腾。 所以在“814 大行动”中,卧虎藏龙的饭圈女孩,以风趣幽默、妙趣横生的文案,以能拍照片、剪视频、做动图、刷数据的特长,以能策划、会组织、懂运营、贡献高品质反黑物料的技能,令专业策划和公关公司汗颜。 比起现实世界, 在虚拟网络中获得的这种赞美和成就,更能让饭圈女孩获得价值感和成就感。 因此,无论是饭圈女孩为“阿中哥哥”应援的“814 大行动”,还是为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驰援武汉行动,从形式上说,与以前的追星抱团行为并无太大区别,她们在动员组织、行动实施过程中表现出来的组织性和纪律性,也只不过是平时追星不断演练的结果,只是追星操作复制到了爱国表达和公益行为上。 但在实质上,这种集体化仪式中的活动却聚集和点燃了饭圈女孩潜在的爱国热情和公益热心。 她们正是在共同完成一桩桩大事的过程中,获得了集体组织的安全感和力量感,也从中获得了日常生活难以企及的使命感和崇高感。 这种认同感、满足感不仅让饭圈女孩实现了组织和成员的行动价值,而且获得了组织成员共享的社会意义和责任感,完成了组织使命感和崇高感的意义系统建构,实现了“组织不仅仅是信息传递过程,而是赋予意义系统建构的行为”[20]。

五、结 语

从“脑残群体”到“阿中女孩”再到“公益女孩”,饭圈女孩在为自己正名的“进化”过程中,不断刷新着大众对她们的认知。 从最初简单的为爱豆利益而自发组织的应援活动到复杂的维护国家利益、解决社会问题的转变中,她们得以成长,也获得了集体荣誉感和自我价值实现的满足感。 而且,她们在一次次的活动中,实现了“共意”的建构,整合了群体力量,增强了自组织的高效运转。 对外,她们向大众一次次证明了追星的饭圈女孩并不是“恶臭”的群体,她们在追星中也可以做正确的事,也可以通过多种形式为正能量行动贡献一己之力,也可以成为参与社会治理的一支重要力量。 饭圈女孩对网络时代的青年而言, 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和典型性,可以说她们的心态和行为其实折射了当代青年的社交状态和行为逻辑。 随着网络社交平台的发展和年轻人对个性化的追求,活跃在网络社交平台上的青年人的社会心态和交往方式发生了巨大变化,共同的兴趣爱好和身份认同让他们在虚拟网络空间中组成了各式各样的“圈”。 “圈”文化和“圈”能量在生活中影响越来越广泛,成为社会治理中不可忽视的力量。 如何规范和引导一种锐意进取、积极向上的“圈”文化是摆在全社会面前的一门新功课,毕竟青年人是社会未来的建设者,身上有着无穷无尽的洪荒之力需要社会去激发和引导。 这次武汉新冠肺炎疫情中,包括饭圈女孩在内的青年志愿者的广泛参与,给大众提供了一堂如何评价和引导青年人作为“正能量”参与社会治理的生动案例课。

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提出,“在基层社会治理中,要发挥群团组织、社会组织作用”,要“建设人人有责、人人尽责、人人享有的社会治理共同体”,而社会组织、共同体的概念本身也就涵盖了像饭圈女孩这样的网络虚拟组织和虚拟社区。 社会治理是一个系统而复杂的工程,客观上需要凝聚多种力量、综合各种治理方式。 武汉新冠肺炎疫情中,很多人跨越背景和身份的限制,积极参与到疫情应急救助之中,共同为疫情应急救助出了一份应尽之力,促进了社会治理中成员个体的聚合,为社会治理创新提供了新路径和新场景。 因此,当代社会治理要顺势而为,应该采取更加开放宽容的心态去相互理解、包容差异、求得共识,在尊重每一个社会群体在符合法律规定框架下表达、参与、评论和行动自由的基础上,引入各方参与力量,包括曾经被“污名化”的社会群体——饭圈女孩参与到社会的共治共享中。 只有这样,才能在社会实践中增强多元治理主体间的共通共融和协同契合,才能提升社会治理效率和降低社会治理成本,才能充分挖掘多元主体在推动社会治理创新和提升国家治理效能方面的潜力。

注:

①见《人民日报》微信公众号。

②见“共青团中央”微信公众号。

③见《中国妇女报》微信公众号。

④ “四个绝对不用” 规范为:对党离心离德、品德不高尚的演员坚决不用,低俗、恶俗、媚俗的演员坚决不用,思想境界、格调不高的演员坚决不用,有污点有绯闻、有道德问题的演员坚决不用。

⑤见《人民日报》微信公众号。

⑥2014 年元旦晚上的《新闻联播》最后播放了一段全国各地新年日出景象的风光片。在美丽的风景中,播音员康辉的画外音响起:“朋友们都在说,2013 就是爱你一生,2014 就是爱你一世,那就让新闻联播和您一起传承一生一世的爱和正能量吧!”这天被称为《新闻联播》卖萌的起点。

⑦图片来自新浪微博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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