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硕,朱鸣雷,刘晓红
(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北京协和医院老年医学科,北京100730)
据2018年中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我国≥65岁人口达1.67亿[1]。老年医学特别关注介于健壮与失能之间的衰弱状态。衰弱是指老年人生理储备减少、易损性增加,不能对抗内外应激源,出现多系统紊乱的老年综合征。衰弱老人中60%住过院,39%日常生活活动能力下降;跌倒、失能、入住护理机构和死亡的风险增加1.2~2.5倍[2]。干预衰弱发生发展中的可逆因素,才能减少不良事件的发生。抑郁作为另一老年综合征、衰弱的可逆因素,往往被忽视。而中国社区老人抑郁患病率高,约18.9%~26.7%[3]。国外研究已证实了衰弱和抑郁的正相关性,国内针对老年衰弱和抑郁的相关性报告只有2篇,分别局限于门诊及社区老人。本研究选择合并问题更加复杂的老年住院患者作为研究对象,同时扩大样本量,从横断面探讨衰弱和抑郁的关系,并应用不同衰弱及抑郁评估量表进行分析,以便更加有效地管理老年衰弱和抑郁。
连续入选2017年1月1日至2018年12月31日在北京协和医院老年科住院患者1 065例。排除了<65岁及急性心力衰竭、急性脑卒中、急性心肌梗死、重症肺炎等危重症和急性期疾病以及严重认知障碍者627例,最终入组438例。临床研究符合赫尔辛基宣言原则。研究对象均签署知情同意书,住院期间由专科医师进行老年综合评估,录入“和年老年管理”数据库。
采用2种躯体衰弱评估量表。(1)Fried表型[4]。1个项目计1分。0分为无衰弱,1~2分为衰弱前期,≥3分为衰弱。(2)Frail量表[5]。1个项目计1分,0分为无衰弱,1~2分为衰弱前期,≥3分为衰弱。
采用2种抑郁症状筛查量表。(1)Zung氏抑郁自评量表(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SDS),≤50分为无抑郁,50~59分为轻度抑郁,60~69分为中度抑郁,≥70分为重度抑郁。(2)简版老年抑郁量表(short form geriatric depression scale,GDS-15),0~4分为无抑郁,5~8分为轻度抑郁,9~11分为中度抑郁,12~15分为重度抑郁。
采用SPSS 22.0软件进行数据分析。定性资料采用例数(百分率)描述。有抑郁和无抑郁组的一般资料对比采用χ2检验;衰弱程度与抑郁的相关性检验采用Spearman系数;回归分析进一步探讨衰弱和抑郁的关系。P<0.05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438例老年住院患者,女性248例(56.7%),男性190例(43.3%)。年龄65~92[75(68,79)]岁;65~74岁212例(48.4%);75~84岁184例(42.0%);≥85岁32例(9.6%)。已婚318例(72.6%),未婚、离异或丧偶120例(27.4%)。小学及以下学历96例(21.9%);中学学历182例(41.5%);大专及以上学历160例(36.5%)。吸烟史154例(38.3%)、饮酒史76例(17.3%)。最常见合并疾病为:高血压(65.8%)、骨质疏松(37.9%)、2型糖尿病(37.4%)、冠心病(33.3%)、陈旧性脑梗死(26.0%)、肿瘤(22.0%)、慢性阻塞性肺疾病(10.5%)。
2.2.1 Fried表型 衰弱者113例(25.8%)[女性69.9%,年龄77(71,81)岁];衰弱前期176例(40.2%)[女性51.1%,年龄76(68,80)岁]。
2.2.2 Frail量表 衰弱者112例(25.6%)[女性68.8%,年龄77(72,81)岁];衰弱前期184例(42.0%)[女性54.3%,年龄74(67,80)岁]。
2.2.3 Fried表型与Frail量表比较 结果显示,Kappa为0.606(95%CI0.545~0.666;P<0.001),提示2种方法对于衰弱评估具有较强的一致性(表1)。
表1 Fried表型与Frail量表一致性检验
2.3.1 SDS 抑郁132例(30.1%)[女性64.4%,年龄75(68,79)岁],轻度抑郁75例(17.1%),中度抑郁39例(8.9%),重度抑郁18例(4.1%)。对比有无抑郁2组患者的一般资料,婚姻、文化、糖尿病及骨质疏松与抑郁可能存在一定的相关性(表2)。
2.3.2 GDS-15 抑郁182例(41.6%)[女性62.6%,年龄75(68,79)岁],轻度抑郁108例(24.7%),中度抑郁34例(7.8%),重度抑郁40例(9.1%)。对比有无抑郁两组的基线资料,文化程度、高血压和骨质疏松和抑郁相关(表2)。
表2 SDS和GDS-15评估抑郁与无抑郁老年住院患者
SDS: 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 GDS-15: short form geriatric depression scale.
2.3.3 SDS与GDS-15比较Kappa为0.253(95%CI0.179~0.323;P<0.001),2种方法对于抑郁的评估没有明显一致性(表3)。
表3 SDS与GDS-15一致性检验
Table 3 Consistency between SDS and GDS-15[n(%)]
GDS-15 SDSNodepressionMilddepressionModeratedepressionSeveredepressionNodepression222(50.7)18(4.1)12(2.7)4(0.9)Milddepression59(13.4)36(8.2)6(1.4)7(1.6)Moderatedepression5(1.1)12(2.7)16(3.7)1(0.2)Severedepression20(4.6)9(2.1)5(1.1)6(1.4)
SDS: self-rating depression scale; GDS-15: short form geriatric depression scale.
Fried表型作为应用广泛的衰弱评估量表,能够充分反映老年人躯体衰弱情况。SDS和GDS-15均为国外研究中常用的自评抑郁量表,具有较好的敏感性和特异性,但GDS-15在国内尚未推广使用,信效度研究不多。因此衰弱和抑郁的相关性分析采用Fried表型所评估的衰弱和SDS所评估的抑郁进行讨论。
2.4.1 衰弱和抑郁的关系 衰弱、衰弱前期以及无衰弱患者在抑郁组中分别占49.2%、40.9%、9.8%,无抑郁组中分别占15.7%、39.9%、44.4%。衰弱程度与抑郁的Spearman相关系数r为0.352(P<0.001)。衰弱指标与抑郁也存在一定相关性(表4)。
表4 老年住院患者合并抑郁与衰弱指标的相关性
2.4.2 抑郁的logistic分析 校正婚姻、文化程度、糖尿病、骨质疏松后,结果显示衰弱和衰弱前期的老年住院患者,抑郁风险均增加,OR值分别为13.833(95%CI6.962~27.487)、4.272(95%CI2.209~8.260)。衰弱指标中疲惫、体质量下降、躯体活动量下降与抑郁也呈正相关(表5,6)。
表5 老年住院患者合并抑郁的多因素回归分析
表6 老年住院患者合并抑郁与衰弱指标的多因素分析
衰弱是多种可能相关或互不相关的因素造成的总结局,包括躯体功能、认知和社会3个维度。与躯体功能相关的衰弱是核心症候群。Fried表型就是从这一层面界定衰弱,被广泛应用。2012年营养与老化国际学院的老年顾问小组,根据Fried表型派生Frail量表。研究中采用这2个量表评估,衰弱检出率分别为25.8%(Fried表型)和25.6%(Frail量表);衰弱前期分别为40.2%(Fried表型)和42.0%(Frail量表)。这与目前国内数据大致相同,国内文献报道 ≥ 60岁老年住院患者中衰弱发生率达38.3%,衰弱前期占35%[6]。分析两者评估的一致性,Kappa值为0.606,说明Frail量表在评估衰弱程度方面与Fried表型一致。这与国外研究结论一致。一项多中心研究纳入124名≥60岁老年人,Fried表型为金标准,衰弱率为14.5%;Frail量表衰弱检出率为23.3%;ROC曲线下面积为0.681(95%CI0.578~0.784)[7]。说明Frail量表可以代替Fried表型,是一种简洁高效的评估量表。因此,门诊医师出诊时可以选择Frail量表评估患者,从而提高工作效率,保障结果准确。
抑郁作为另一关注点,是老年人常见心理健康问题。国内社区老年人抑郁检出率22.8%[8],住院老年患者抑郁检出率24.4%~38.0%[9,10]。本文借助SDS和GDS-15 2种量表,抑郁检出率分别为30.1%和41.6%,说明抑郁在老年住院患者中发生率非常高,需要医护人员、患者家庭及社会高度重视。进一步通过Kappa检验评估,两者的一致性较差,这与国外研究一致。对社区老年人进行抑郁评估,SDS与GDS-15的评估一致性欠佳,Kappa值为0.1(P<0.01)[11]。可能GDS-15条目采用“是、否”回答,老年人在选择时可能会夸大情况,造成假阳性。而SDS采用“从无/偶尔、少部分时间、相当多时间、绝大部分/全部时间”作为答案,老年人可以全面衡量,从而提高评估准确性。但国内目前没有针对衰弱患者比较不同抑郁评估量表的信效度,这需进一步研究,明确2个量表的敏感性和特异性。
针对衰弱合并抑郁者,我们称之“重叠综合征”[12],原因在于两者有相同的症候以及病理生理机制。病理生理机制包括了下丘脑-垂体-肾上腺皮质轴的激素分泌以及慢性炎症状态导致炎症因子水平异常[12]。研究借助SDS和Fried表型验证了衰弱程度与抑郁存在一定的相关性(χ2=72.720,P<0.001)。logistics分析中,衰弱、衰弱前期者抑郁的风险较无衰弱者增加,OR值分别为13.833(95%CI6.962~27.487)和4.272(95%CI2.209~8.260),说明衰弱和抑郁存在明确相关性,随着衰弱程度增加,抑郁风险相应增加。一项墨西哥研究纳入1 933名社区老年人评估衰弱和抑郁,衰弱、衰弱前期老人抑郁风险较无衰弱者明显增加,OR值分别为11.23(95%CI10.89~11.58)和3.82(95%CI3.72~3.93)[13]。文章也分析了5个衰弱指标中自觉疲惫、体质量下降和躯体活动量下降与抑郁相关,OR值分别为4.224(95%CI2.503~7.712)、2.686(95%CI1.632~4.422)、2.135(95%CI1.195~3.816),说明当老年人出现以上3个症状时,需警惕有无抑郁的发生。抑郁作为衰弱的可干预因素,若能早发现、早干预,可在一定程度上逆转衰弱,减少失能、痴呆等风险。
国外对于衰弱和抑郁的关系已有较多研究,认为彼此互为纵向预测因子[14]。本研究从横断面进行分析,发现衰弱和抑郁存在明确的相关性,但局限性在于无法明确两者的因果关系,也无法从生理病理机制方面对二者进行解读。因此,后期可进行长期随访,观察衰弱和抑郁的因果关系,从而提供临床指导和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