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志强 陈玉佼
(天津商业大学 经济学院,天津 300134)
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国工业化和现代化水平显著提高,逐步成长为有200多种工业品产量居于世界第一位的、名副其实的世界第一工业大国。然而,从全球价值链(GVC)角度来看,我国发挥劳动力密集的低成本比较优势,从低价值链部位嵌入全球价值链,靠两头在外的来料加工形式发展制造业,虽然促进了我国GDP及国际贸易的快速增长,但我国制造业水平和工业增长质量并不高。2008年以来,受到美国虚拟经济过度发展引发的国际金融危机的影响,美、日、德等国家重新反思实体经济(特别是制造业)在国民经济中的重要作用。在此背景下,美国政府提出《制造业行动计划》、德国工程院提出“工业4.0计划”和日本大规模编制“制造技术战略图”等国家行动,旨在强化其实体经济发展和提高其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避免本国经济因过度虚拟化发展而再次陷入危机。面临欧美国家的再工业化战略的实施,我国本就发展水平不高的制造业必然受到较大冲击,也可能因此阻断我国由比较优势向竞争优势跃迁的转型升级路径(黄群慧和贺俊,2013;2015)[1][2]。因此,我国正在逐步转变改革开放以来采取出口和投资拉动的粗放型经济增长方式,缓解越来越大的资源环境压力和应对国外发达国家再工业化的挑战。经济发展寻找新动能,改变我国在全球价值链和微笑曲线低端位置嵌入状况,寻求价值链攀升,与欧美发达国家应对2008年金融危机提升其制造业竞争力的一系列国家行动形成直接竞争态势。
进入21世纪以来,新一轮科技革命方兴未艾,基于互联网为基础的物联网、云计算、大数据等数字经济和以人工智能为基础的信息技术和自动控制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影响着世界各国经济发展。作为工业大国,我国曾经提出的以工业化和信息化为基础的“两化融合”发展战略,面对全球产业竞争格局的重大调整和新的技术环境,需要重新思考部署。2015年3月中国政府适时提出“中国制造2025”打造制造业强国的10年行动纲领,其目的是从根本上提升我国制造业的核心竞争力,实现我国从制造业大国到制造业强国的转变,从逐步缩小技术差距到在先进制造的技术创新中占有一席之地。然而,作为第二产业主体的制造业的升级转型涉及范围广、难度大,因而对社会经济影响巨大,必须选择契合的切入点才能使中国制造业顺利升级,进入世界制造业第一方阵。为推动互联网与制造业的深度融合,国务院先后于2015年7月、2016年5月发布《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和《关于制造业与互联网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等文件,努力打造制造业互联网“双创”平台,提升制造业网络化、数字化下的智能化水平,大力发展智能制造和绿色制造,这是国家对互联网与制造业深度融合打造“中国制造2025”进一步部署的推进措施。国家如此密集出台一系列重大政策措施表明:充分利用以互联网为基础的大数据、云计算和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促进智能制造和绿色制造,是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方向和发展趋势,也将成为应对欧美制造强国“再工业化”进一步提升制造业竞争力的举措。
因此,在互联网时代,有必要夯实“互联网+”对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影响的内在机理为理论基础,以此作为推动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和实现“中国制造2025”落地的理论支撑。本文首先建立“互联网+”对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影响的内在机制的理论基础,进而实证验证互联网发展对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影响,最后提出促进互联网技术及平台建设为基础的设施建设以提升我国制造业核心竞争力,这不但成为我国制造业应对欧美发达国家“再工业化”提升其制造业竞争力的重要举措,也对我国经济转型发展具有重要实践意义。
从20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互联网信息技术从概念提出、实验室研究、大学内部开发应用再到商业运营而逐步发展成熟。21世纪初,世界进入互联网数字信息时代,互联网信息技术深刻影响人类的社会经济生活,而2012年“易观国际”的CEO于扬提出的“互联网+”概念更是在李克强总理的倡导下升格为我国“互联网+”行动计划的国家顶层设计,提出“把互联网的创新成果与经济社会各领域深度融合,推动技术进步、效率提升和组织变革,提升实体经济创新力和生产力,形成更广泛的以互联网为基础设施和创新要素的经济社会发展新形态。”作为数字传播媒介和信息载体的互联网,以此推动的互联网信息技术下的产业融合发展必然对我国社会经济各方面产生深远影响。互联网对于制造业的升级作用,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证分析都有一定深度,以往的文献主要集中在互联网发展对总体经济效率、产业升级及企业效率等几个主要层面。
1.互联网发展对我国总体经济效率的影响
互联网对社会经济发展的影响,主要源于把互联网思维及互联网信息技术应用于社会经济各部门行业而发挥其资源配置功能产生的社会经济效果。沈悦和郭品(2015)[3]关注以“余额宝”等形式迅速发展的互联网金融,探讨其对我国商业银行发展的影响,其中关键指标互联网金融指数通过数据的“文本挖掘法”构造,其结论是互联网金融通过技术溢出效应促进我国商业银行业的全要素生产率提高,也就是说,通过应用互联网金融技术我国商业银行业提高了其自身发展质量。同样,郭家堂和骆品亮(2016)[4]从互联网的思维方式、技术应用、平台建设和网络效应等四个维度探讨互联网发展对我国总体经济效率的影响,利用2002—2014年省际面板数据验证得出:互联网发展对我国“技术进步推动型”经济体的全要素增长率有明显提升作用,但互联网的网络效应发挥有其规模临界阈值,即网民比例达到41.43%才能产生互联网对我国经济全要素增长率显著提高作用,并造成互联网对我国总体经济效率的影响呈现非线性规模经济的特征。
2.互联网对我国产业升级的影响
进入21世纪以来,资源的过度消耗和雾霾天气的严重一定程度上促使学者对我国经济转型发展进行深入研究。对于产业转型升级,学者多以产业结构高度化和合理化为衡量指标,在产业转型升级机理分析基础上实证验证各影响因素对产业升级的显著性。其中,一些学者认为,我国的互联网发展和“互联网+”行动计划有助于我国产业的转型升级。肖立平(2018)[5]利用2006—2016 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验证发现,我国东部地区“互联网+”对装备制造业全要素生产率促进作用比中西部地区更突出,同时,还发现“我国装备制造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属于技术效率驱动型而非技术进步驱动型”,从而造成“互联网+”只对装备制造业技术效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进一步将装备制造业技术效率分解为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后发现,我国装备制造业技术效率的提升主要来自于“互联网+”对装备制造业规模效率的作用。以上分析中,在网络效应的规模经济上,互联网在对我国总体经济的影响和对制造业部门经济的影响上表现为正向一致性,而在技术进步和技术效率的影响上表现出差异性,也客观地反映出目前我国互联网发展对制造业创新的影响更多停留在网络效应的规模经济上,而实质上以互联网为基础的制造业协同技术创新仍有待加强。段军山和余点点(2013)[6]使用我国70个大中城市面板数据进行回归分析发现,互联网发展与产业结构升级显著相关,即随着互联网投入的提高,我国工业化指数——霍夫曼比率显著上升。从经济机理来看,王喜文(2015)[7]认为,“互联网+工业”将实现产业价值链的无界限共享经济下的全民化,是在市场化运作背景下以企业为主体的合作共享。“互联网+工业”实现了“信息共享和物理共享”的完美结合,将前端面向客户需求的研发设计和后端面向客户的营销服务通过互联网直接与微笑曲线低端的制造端结合,实现价值创造与价值链的完美融合,将微笑曲线拉平,改变原来通过向微笑曲线两端延伸提高制造业服务化比重来提高价值链增加值的传统方法,能成功推动大众创业和全民创新,颠覆传统的以产业链为基础的垂直分工体系,从而导致产业经济中典型的“微笑曲线”理论基础不复存在。
为考察我国制造业升级的驱动机制,徐伟呈和范爱军(2018)[8]分析驱动我国制造业产业升级的互联网技术进步路径,验证得出我国互联网技术引进基础上的自主创新路径对制造业升级的影响最大,且在这一过程中体现出我国发展中国家产业升级的特征——即伴随着制造业中高端技术的低附加值现象的驱动时滞效应。在互联网与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研究上,工业互联网理念兼容互联网的技术、服务、思维并与工业技术工艺相结合,是推进工业化和信息化“两化融合”的催化器、产业资源整合的连接器、制造业业态创新的孵化器和智能工业发展的加速器。在工业互联网理念下打造的工业互联网平台是互联网时代发展数字经济、促进制造业产业升级和构建新型生产关系经济体系的技术平台,是工业互联网体系的核心,具有技术门槛较高、标准化、专业化特征,需进行差异化特色服务和构建开放式生态圈及安全式防护网。总之,学者们普遍认为互联网技术及网络效应驱动我国制造业产业升级,差异性只在于互联网技术特征是否明显[9][10]。
3.互联网对制造业企业效率的影响机制
对于企业而言,互联网通过有效促进资本、劳动、技术等生产要素的国际间流动,降低企业信息搜索成本,提高企业资源配置效率(蒋杏,2007)[11]。目前研究和关注较多的是互联网金融,包括网上银行、P2P、众筹、第三方支付等互联网金融模式日益成为企业融通资金重要渠道,而互联网也推动庞大的传统金融产业升级发展(吴晓求,2015)[12]。同样,互联网技术通过制造业企业生产方式、管理模式和价值链等渠道实现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融合,进而促进产业结构转型升级(肖静华等,2016)[13]。王娟(2016)[14]研究发现,“互联网+”对我国东部地区资本和技术密集型制造业企业的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影响显著,进而促进了东部地区制造业升级。其内在机制是,互联网促进制造业企业的大规模协作生产,即由集中经营变为分散经营的社会化协作生产模式,导致制造业企业变换生产组织方式,需将企业规模化生产与满足客户的个性化需求的定制化、柔性化生产的快速响应结合起来,众多生产者与消费者实时、广泛、频繁的交流激发社会极大的创新潜力,满足专业化、个性化、细分化、多样化的长尾需求,同时在人才智力与大企业之间形成交互平台,依靠网络化社会资源组织模式,互联网能实现众创、众包、众筹、众智的人才社会化的利用和智力资源的配置效率最大化(童有好,2015;Giudice,2016)[15][16]。
更为深入的研究发现,互联网技术的直接应用,促进制造业企业的技术升级。在工业4.0背景下,融合大众化和柔性制造的规模生产与客户定制生产相结合的互联网为基础的生产模式成为主流,即打造互联网为基础的物联网(IOT)“信息物理系统(CPS)”、云计算、大数据(BDA)和信息交流技术平台(ICT),实现个性化定制和智能化生产的匹配,既提高制造业企业产品质量和生产效率,又及时满足了顾客个性化、多样化需求,成为工业4.0背景下创新的典型特征。实行工业4.0的ICT、CPS、IOT等信息技术对企业产品质量提升和运行效率提高影响较大,也间接促进制造业产业升级[17-19]。
通过文献梳理发现,“互联网+”对产业(包括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互联网思维、技术、网络平台效应对产业升级影响和实证研究上,而在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的影响上其结论并不一致。因此,本文首先分析“互联网+”对制造业转型升级影响机理,试图厘清互联网之于制造业产业升级的关系,为互联网助力制造业转型升级提供理论支持。
产业结构优化升级包含产业结构合理化、产业结构高度化及均衡发展和效率提高等含义。一般来说,产业结构合理化指符合产业结构变动一般规律、基本反应和满足产品及要素的供需总平衡的产业间的数量比例关系,由不大合理向合理发展的过程,既体现科技进步、人口资源的合理利用,又满足社会需求及符合生态环境要求,具有良好的社会经济生态效益。产业结构高度化是在产业结构合理化基础上的不断向更高一级演化的过程,也是充分发挥产业转换效力、运用新的科技知识、创立新的组织、满足新的需求和不断提高经济效率的永不停歇的产业演进过程,意味着产业结构的不断演进和附加值不断增加的过程。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有多重驱动力,而互联网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升级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1.通过互联网网络效应促进制造业产业升级
在信息化社会大背景下,互联网思维逐步形成“互联网+”行动模式,而我国推进工业化和信息化“两化融合”的重点是充分利用互联网思维提高制造业服务化程度,隐含着利用互联网的网络效应,重构制造业价值链,提高制造业资源配置效率和促进制造业产业合理化的含义。从互联网思维出发,借助互联网技术支持下的智能制造、互联网与物联网支持下的供应链协同、互联网基础上的商业营销和产业组织创新等方面,改变传统“微笑曲线”功能,制造业将重构产业价值链,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产业附加值和产业竞争力,必然推动制造业合理化、高度化发展。从另一方面看,互联网的网络信息功能有助于企业实现组织扁平化管理,发挥互联网平台和大数据、云计算的数据挖掘功能,不但能实现制造业的设计者与客户的实时沟通,及时反映客户真实需求,还能准确定位消费群体、丰富产品种类。互联网时代,依靠线上线下相结合的销售模式,减少交易中间环节、增强消费者信息获取能力、降低交易成本、拓展交易时空、加快交易速度,变分散、消极、被动销售为双向互动、顾客积极参与模式,有效提升制造业企业全产业链的资源配置效率,也推进产业合理化、高度化发展(石喜爱等,2017)[20]。总之,通过互联网网络效应,制造业企业重构产业价值链,优化制造业资源配置效率,通过提高制造业产业合理化程度,促进制造业产业升级。
2.通过互联网技术应用促进产业高度化而实现制造业升级
德国工业4.0的核心就是“将网络、计算与物理环境深度融合,形成多维复杂的信息物理系统(CPS)”,主要体现在以互联网为基础的物联网(IOT)供应链的形成和数字化技术为基础的人工智能操作系统的完美结合,在互联网营销信息反馈基础上的供应链协同创新和人工智能自动控制模式下的制造,提高制造业企业生产的自组织性,形成研发设计协调网络化、制造企业服务化和生产及管理流程智能化,为制造业升级为智能制造、绿色制造提供技术支撑。因此,我国的“互联网+”行动计划和“中国制造2025”主要表现为互联网信息技术深化为对制造业从产品设计、生产流程到产品销售的全产业链影响,在实现“端对端”的集成运作基础上,依托互联网搭建面向客户需求的柔性生产系统,形成个性化用户驱动、大数据智能决策、数字云端实时协调、人工智能自动控制和无边界开放管理模式下的智能制造,以适应大规模个性定制化生产需求,实现资源优化配置(Lee et al.,2011)[21],制造业企业通过应用互联网、物联网技术,打造智能制造、绿色制造,即通过促进产业高度化实现制造业升级。
3.互联网与制造业协同创新促进制造业产业升级
依据产业关联和产业集聚理论,互联网发展导致制造业产业前向关联和后向关联中上下游产业链新技术、新产品和新服务出现,进而造成对制造业产业结构的影响,推动众多新兴高端技术产业创新发展,引发制造业与服务业产业地位交替变化。基于互联网基础上的物联网的打造形成互联网与制造业的协同互动,使得制造业资源按需使用、随时获取,由传统封闭式生产转向开放式生产。随着互联网信息技术产品的开发成熟,互联网信息产业的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其作为制造业的中间产品的投入不断降低,有助于制造业成本降低和产业升级(纪玉俊和张彦彦,2017)[22]。
旧力渐弱,新力将生,实现增长方式转变和创新驱动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必然趋势。作为创新驱动中最强动力存在的互联网发展,其网络规模经济特性和大数据基础上的数字技术应用优势正不断由消费领域向生产领域拓展。在此过程中,提升制造业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水平的互联网与制造业协同创新和融合发展,通过打造互联网基础上的公共服务平台,加快形成制造业网络化产业生态系统和不断推进我国制造业向大规模个性化定制、网络化协同制造和服务型制造的转变,而互联网助推技术创新下的知识溢出效应,客观上正形成我国制造业产业转型升级发展和发展的动能转换。
互联网助推制造业服务化,有助于制造业企业实现从要素驱动向知识和创新驱动的转换。在从要素驱动的劳动密集、资本密集演进到技术密集、知识密集的创新驱动转变过程中,互联网信息技术运用到人力资源开发和配置、互联网金融的创新到互联网技术给予技术创新的动力及各层次组织模式和商业运作模式的创新,从企业运作效率的提高到产业组织结构、产业结构及整体经济效率的提高,是一个全局性的演进。因此,我国出台《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正是看中互联网的网络及平台效应对于国民经济全方位的影响。互联网与制造业协同互动,重新构筑全球价值链参与国际分工和国际贸易,积极借助互联网进行技术创新、组织创新和管理创新,必然导致制造业产业演进合理化的同时向高度化发展。互联网与制造业协同互动,促进自主技术进步和知识溢出效应,既促进我国制造业产业升级,也有利于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
通过以上分析,得出两个假说予以验证:
H1: 互联网通过网络效应、技术应用效应与制造业协同互动效应,促进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高度化发展。
H2: 互联网通过网络效应、技术应用效应与制造业协同互动效应,促进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合理化发展。
1.变量选择与度量
从动态角度看,一般认为产业结构升级包含产业结构高度化和产业结构合理化两个基本维度,本文通过互联网网络效应、互联网技术应用效应及互联网与制造业协同互动效应,对这两个维度影响的测评来衡量互联网发展对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影响。
(1)被解释变量——制造业产业结构高度化
制造业产业结构高度化指“依靠技术创新和技术进步作用,制造业由低效益向高效益演进及制造业劳动生产率不断提高的过程,同时伴随着实现制造业由劳动密集型到资本密集型再到技术密集型生产方式演进过程,并且直接表现为制造业的技术进步”。按照技术水平维度,OECD一般将制造业产业结构分为低端、中低端、中高端、高端技术四个产业结构类别,而在一般性的分析中将高端、中高端技术及低端、中低端分别合并,用以测算制造业产业结构的高度化。
依托罗斯托经济增长阶段描述,工业化成熟阶段“经济服务化”趋势过程明显,造成第三产业的增长率大大快于第二产业的增长率。在实际分析中,干春晖等(2011)[23]、石喜爱等(2017)[20]的简化做法是将“高端技术产业产值与中低端技术产业产值之比”(简记为TS)作为制造业结构高度化的度量,即:
本文以此计算结果作为衡量产业高度化的指标值。
根据我国产业分类和统计数据特点,借鉴石喜爱等(2017)[20]在高端技术和中低端技术处理上的做法,将通用设备、专用设备、交通运输、电气机械及器材、通信电子、仪器仪表及文化办公机械、化工医药等行业归为高端技术产业,而将石油加工、炼焦及核燃料加工、橡胶、塑料、非金属矿物、黑色金属冶炼、有色金属冶炼和金属制品等行业归为中低端技术产业。
(2)被解释变量——制造业产业结构合理化
产业结构合理化指“产业间各部门的集聚协同效率,反映出产业间协调及资源利用的有效程度,即要素投入结构与产出结构间的耦合程度”。基于此,学者多采用结构偏离度对其进行衡量,具体如下:
上式当中,E表示结构偏离度。Y表示产量(产值),L表示劳动投入(就业量),i表示产业,n表示产业部门数。
依据古典经济理论,处于均衡时各产业部门劳动力流动就业平衡,且劳动生产率均相等。这里用Y/L表示劳动生产率,因此,处于均衡状态下,有:Yi/Li=Y/L,从而有:E= 0。
一般情况下,用Yi/Y表示产出结构、Li/L表示劳动就业结构,因此,E=0也是产出结构与就业结构耦合性平衡的反映。同样,E值越大,表示经济偏离均衡状态程度越大,即产业结构不合理程度越大。经济非均衡现象是一种常态,但在发展中国家表现更为突出。
应该注意到,上述结构偏离度指标是将各产业“一视同仁”对待的,忽视了各产业的重要程度度量。由此,干春晖等(2011)[23]的处理是引入泰勒指数,其公式如下:
一般来说,泰勒指数的数字特征是“TL=0,表示经济处于均衡状态,否则,TL不为0表明产业结构处于偏离状态、不合理”。本文借鉴傅元海等(2014)[24]、干春晖等(2011)[23]的做法,以此衡量我国制造业产业合理化指标值。
(3)核心解释变量
“互联网+”水平。通过以上机理分析可知,“互联网+”水平的体现是多方面的,主要表现为互联网通过网络效应、技术应用效应与制造业协同互动效应等方面。因此,多数学者用企业在信息技术及设备投资额和互联网普及率综合表示“互联网+”的水平。其中,互联网普及率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互联网思维对社会经济各方面的影响,而企业互联网信息技术投资则反映了互联网技术的影响。俞立平(2005)[25]曾采用互联网基础设施、互联网普及率和互联网应用水平三类指标加权计算衡量互联网水平方法。2016年腾讯研究院发布“互联网+”指数,其物理意义就是各省份、各地市在中国数字GDP总量中所占百分比。石喜爱等(2017)[20]的做法是采用互联网普及率与电信固定资产投资的乘积的做法来衡量“互联网+”的水平,这种表示方法的好处在于:第一,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互联网思维对社会经济各方面的影响;第二,反映出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水平,从侧面反映出互联网的技术应用水平;第三,交互乘积项一般反映互联网对制造业发展产生的乘数效应,很大程度上可以度量互联网与制造业的协同互动效应。借鉴以上做法,本文采用互联网普及率与电信业固定资产投资的乘积,以此衡量我国互联网综合发展水平。
(4)控制变量
除了互联网以外,影响我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的因素还有许多。借鉴通行做法,本文选取其中主要的影响因素经济发展水平、外商直接投资及创新能力作为控制变量。外商直接投资会增加学习外国企业先进技术或管理经验的机会,从而促进我国制造业实现转型升级,此处用外商投资企业投资总额表示。各省市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该地区产业结构的演变,一般用该地区的生产总值来表示。一个地区的创新能力同样是促进该地区制造业转型升级的重要影响因素,本文选取各地区的专利授权量来衡量各地区创新能力水平。
2.数据特征
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取性,近几年我国各省市制造业年产值数据缺失过多,本文选取各省市制造业年销售额代替年产值来反映制造业转型升级的过程,控制变量则统一选取2002年作为基年来调整各年份数据。由于西藏、青海、宁夏的数据缺失过多,所以选取我国除港澳台其他28个省市2003—2016年的数据,其他个别缺失数据用移动平均法补齐。本文数据来源于国家数据网、国研网和《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调查统计报告》2003—2016年。同时为减小方差的波动性,对变量做对数化处理,各主要变量的统计描述见表1。
表1 变量描述性统计
(1)制造业高度化水平
2003—2016年,我国制造业高度化水平总体呈上升趋势,大多数省市高度化水平都处于0-2之间,虽然整体呈上升趋势,但上升幅度与速度都较缓慢。少数省市高度化水平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如北京、上海、广东、吉林、浙江、江苏、重庆,其中北京最高2016年超过7,其他省市平均水平也都超过3,且北京、江苏等地增长速度也都远远超过全国平均水平;而且,也有省份虽然高度化水平整体较高,但趋势却呈下降趋势,如吉林在2003—2007年中高度化水平持续下降,从5.3下降到3.7,2008年之后稳定在3.6左右,福建省则呈现持续下降趋势,海南省呈现断崖式下降趋势;另有甘肃、新疆、云南等省份高度化水平波动较小,既无上升趋势也无下降趋势。以上数据分析表明,北京、上海、浙江、江苏等地区制造业结构不断趋于高度化,而福建、海南等省份制造业结构则趋于低度化,甘肃、新疆等地区既无明显高度化也无明显低度化趋势。
(2)制造业合理化水平
我国制造业结构合理化水平总体呈现上升趋势,即制造业结构趋于合理,大多数地区制造业合理化水平都处于0-0.2之间。其中内蒙古、吉林、河南、重庆、四川、云南等地区合理化水平下降到0.02左右,合理化程度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另有海南、新疆、甘肃等地区虽然合理化水平呈现下降趋势,但合理化程度却远低于全国平均水平,其中海南省2008年之后虽然合理化水平持续下降,但2008年之前却出现跨越式上升。
比较我国各地区制造业结构高度化与合理化的特点和趋势,可以发现各地区既有一致之处也有相背离的现象。其中,重庆、江苏等地区制造业结构高度化和合理化水平都很高;北京、上海、广东等地区制造业结构高度化很突出,但制造业结构合理化并不突出;新疆、甘肃等制造业结构高度化不突出,制造业结构合理化反而下降。以上表明,在制造业结构升级的过程中,制造业不断从低端技术向高端技术过渡并不意味着产业间资源配置总是合理的,即制造业结构合理、不合理、不变都有可能。
因此,我们要假设检验互联网发展是否对我国制造业的高度化和合理化产生了实质的影响。
1.模型的设定和估计方法
本文旨在通过分析“互联网+”对我国制造业的高度化和合理化的影响验证“互联网+”对我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影响,根据数据时效性、可得性特征,采用2003—2016年我国28个省市的面板数据,面板数据扩大了样本容量且一定程度上控制了不可观测效应,增加自由度以缓解多重共线性,使分析结果更可靠。为减小方差波动性影响,使得变量的数量级更为接近,对解释变量与控制变量做对数化处理,从而得到计量模型:
lnTSit=ci+vt+β1*lnintit+β2*lnfdiit+β3*lnpgdpit+β4*lnppait+uit
(1)
lnTLit=ci+vt+β1*lnintit+β2*lnfdiit+β3*lnpgdpit+β4*lnppait+uit
(2)
其中,TS表示制造业结构高度化水平,TL表示制造业结构合理化水平,int表示“互联网+”水平,fdi表示外商直接投资,pgdp表示地区生产总值,ppa表示地区专利授权量,i表示第i(i=1,…,28)个省市,t表示第t(t=2003,…,2016)年,β为待估参数,c为个体效应,v为时间效应,u为扰动项。
2.估计结果与分析
(1)面板单位根检验
为了增加检验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同时采用LLC、IPS、ADF-F、PP-F四种检验方法检验各变量的稳定性,结果如表2所示,四种检验方法结果大都拒绝原假设,表明都为平稳序列。
表2 面板单位根检验结果
注:***、**、*分别表示变量系数在1%、5%、10%水平下显著,括号内为P值;下同。
(2)回归结果
在对面板数据进行估计时,有多种方法可供选择,其中Pool模型假设截面成员既无个体影响也没有结构变化,与本文假设情况不符。考虑允许截面成员存在个体影响的变截距模型,有助于解决模型的异质性问题,因此采用变截距模型对方程进行回归。进一步考虑,变截距模型又分为固定影响模型(FE)和随机影响模型(RE),本文通过采用Hausman检验来确定。数据处理结果由Eviews 9.0给出,“互联网+”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高度化升级影响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互联网+”对制造业产业结构高度化升级影响的面板数据回归结果
Hausman检验结果显示拒绝个体影响与解释变量不相关的原假设,可知应采用固定影响模型。由表3可知,在控制外商直接投资、经济发展水平和地区创新能力等变量的基础上,“互联网+”水平每提高1%,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高度化水平就提高0.068 748%(通过了1%显著性水平检验),即“互联网+”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向高度化升级有促进作用,H1得到验证。同时,在控制其他变量时,增大外商直接投资、提高地区创新能力水平,也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向高度化升级有明显的正向促进作用。但与我们预估相反的是,在控制其他变量不变时,检验结果显示提高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会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高度化升级产生负向影响,这可能是因为我国长期处于价值链的低端,在相当一部分地区生产总值中高端技术产业产值所占比重较小,中、低端技术产业产值所占比重较大,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是依靠中、低端技术产业产值的增长来实现的,所以会出现提高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会对制造业产业结构高度化升级产生负向影响的状况。“互联网+”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合理化升级影响的回归结果如表4所示。
表4 “互联网+”对制造业产业结构合理化升级影响的面板数据回归结果
同样,Hausman检验结果显示拒绝个体影响与解释变量不相关的原假设,应采用固定影响模型。从表4可以看出,在控制外商直接投资、经济发展水平和地区创新能力的基础上,“互联网+”水平每提高1%,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合理化水平就提高0.092 727%(通过了5%显著性水平检验),由此可得出“互联网+”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合理化升级有正向促进作用,H2得到验证。同样在控制其他变量时,提高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也会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向合理化升级产生正向影响。与之相反的是,控制其他变量提高外商直接投资会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向合理化升级产生负向影响,这可能是因为外资投资企业多为劳动密集型加工贸易类企业,相比于技术密集型企业来说产值相对较小、所占人工比例较大所致。同时,检验结果还显示地区的创新能力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向合理化升级影响不显著,但对我国制造业产业结构向高度化升级却有显著的正向影响。这种现象表明,创新作为新的动力引擎确实起到了加快我国经济发展的作用,但对社会人力资源利用却不够充分,对某些产业间的聚合协同效率的提高作用不够明显。
1.研究结论
利用2003—2016年我国省级面板数据,分析“互联网发展对中国制造业高度化和合理化转型升级影响”,研究结果显示:第一,我国整体制造业结构呈现高度化和合理化发展趋势,少数地区呈现相反发展趋势;第二,在制造业向高度化升级过程中产业间资源配置并不总是合理的,即制造业结构合理、不合理、不变都有可能;第三,基于本文对制造业高度化和合理化的测算方法,互联网发展对我国制造业向高度化和合理化转型升级有正向促进作用;第四,在所有影响制造业高度化和合理化升级的因素中,互联网发展属于较为重要的影响因素。
2.政策建议
(1)进一步提升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服务于智能制造
全国各地区互联网基础设施水平参差不齐,总体来看,东部地区水平高于西部地区,结合各地区实际状况,努力补齐短板,加大落后地区互联网基础设施建设投资力度,在短时间内将全国整体水平进行较大提升。具体措施如下:第一,为推进智能制造中的生产装备智能化升级和工艺流程改造,需要通过加快推动云计算、物联网、智能工业机器人等技术在生产过程中的应用和实现基础数据共享;第二,以智能工厂为发展方向,开展智能制造试点示范,需要着力在工控系统、智能感知元器件、工业云平台、操作系统和工业软件等互联网信息核心环节取得突破;第三,为构建开放、共享、协作的智能制造产业生态系统,需要加强工业大数据、云计算的开发与利用,从而有效支撑制造业智能化转型[26]。
(2)以互联网发展为基础,推进工业制造的大规模个性化定制模式
为实现工业制造的大规模个性化定制,需要推进产品设计研发、生产制造和供应链管理等关键环节的柔性化管理,挖掘细分市场需求、预测发展趋势,利用互联网技术采集用户个性化需求信息,开展基于个性化产品的服务模式和商业模式创新。结合我国较大范围内制造业中低端产值比重较大的现实,利用互联网信息化推进大规模个性化定制模式过程,在大力发展智能制造前提下,提高我国制造业的高度化水平。
(3)提升网络化协同制造水平
制造业结构高度化升级的过程中协调好合理化升级的进程,不仅不同地区之间制造业结构高度化与合理化需要协调,同一地区内制造业高度化与合理化也需要协调,合理化并不是由高度化自发导致,结构合理与不合理都有可能,需要政府及企业适当协调。因此,鼓励制造业骨干企业对接中小微企业,加快全社会多元化制造资源的有效协同,积极推进互联网骨干企业构建网络化协同制造公共服务平台,提供面向细分行业云制造服务,促进制造业产业链各环节紧密协同下的生产、质量控制和运营管理系统全面互联,促进创新资源、生产能力集聚,提高产业链资源整合服务能力。注意互联网效应中人力资本投资的重要性,加大我国人力资本投资中互联网人才的培养的投资力度,促进互联网发展与制造业智能化制造创新的协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