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作磊,阳 扬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经济贸易学院,广东 广州 510006)
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目前正处在转变发展方式、优化经济结构的攻关期,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是跨越关口的迫切要求和中国发展的战略目标。从实践经验看,促进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是建设现代化经济体系的必经之路,而产业结构高级化正是价值创造由加工制造向价值链两端如研发、咨询、设计等环节不断攀升的过程,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①产业结构由第一产业向第二产业,再向第三产业占主导地位依次演进;②产业结构重心由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再向技术密集型依次演进;③产业结构发展从低附加值产业占优势地位向高附加值产业占优势地位演进。随着产业结构升级步伐加快,知识、技术、信息等生产要素密集度增高,产业发展对人力资本以及公共服务环境提出了更高要求,公共服务发展水平也就成为影响产业结构高级化的重要因素。深入研究公共服务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对中国产业结构升级和建设现代化经济体无疑具有重要现实意义。
关于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影响的探讨,研究多集中于公共支出及其结构对经济增长的作用,巴罗(1990)[1]通过构建包含政府公共支出的内生增长模型,认为公共支出变化影响经济稳态增长率,将政府支出分为消费性支出与生产性支出,消费性支出增加带来GDP 增长率与储蓄率降低,生产性支出增加最初会使增长率与储蓄率上升,但最终会下降。大多论文延续巴罗的分析方法进行公共支出与经济增长关系的理论与实证研究。Devarajan,Swroop and Zou(1996)[2]通过对43 个发展中国家的实证分析表明,政府生产性支出占总支出比重与经济增长负相关,而非生产性支出占比与经济增长正相关。Ram(1986)[3]利用115 个国家面板数据探讨公共支出的经济增长效应,结果发现公共支出与经济增长呈倒U 型,随着公共支出增加,政府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由正变为负。Landou[4]运用1960—1977 年104 个国家面板数据进行实证分析,结果表明人均实际GDP 增长率与政府消费占GDP 比例显著负相关。关于中国政府支出与经济增长的研究中,郭庆旺、贾俊雪(2006)[5]考察中国公共资本投资对经济的长期增长效应,得出公共物质资本投资与人力资本投资均促进长期经济增长的重要结论,其中公共物质资本投资比人力资本投资对长期经济增长影响更加显著。严成樑和龚六堂(2009)[6]运用1997—2007 年中国31 个省级面板数据分析生产性公共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结果发现生产性支出并非一直促进经济增长。
然而,关于公共支出、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影响的研究相对较少。石奇等(2012)[7]认为转轨过程中,中国投入到基础设施、公用事业部门的固定资产投资具有结构调整效应,既加速了三次产业生产要素流动,也优化了产业内部生产要素配置。张宏霞(2010)[8]通过实证检验1978—2008 年中国地方政府投资与产业结构的关系,结果表明公共投资与三次产业总产值均有正向关系,其中对第二产业影响最大,第三产业次之,第一产业最弱。储德银和建克成(2014)[9]从总量与结构双重视角分析中国财政政策对产业结构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总量效应中,财政支出阻碍产业结构升级;结构效应中,政府行政开支与投资性支出不利于产业结构发展,而科技投入与教育投入有助于产业结构调整。刘兰娟等(2013)[10]的实证结果表明财政科技投入有助于增加劳动报酬占比尤其是第三产业劳动报酬占比。郭小东等(2009)[11]利用跨国面板数据实证检验了政府支出规模、生产要素积累与产业结构变迁的内在作用机制,发现政府支出规模促进了第三产业发展,而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第一、第二产业发展。
总的来看,已有研究多集中于公共支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或从财政角度考察财政支出与产业结构的关系,而从“质量”角度考察地区公共服务发展水平,并讨论其作用于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文献较少。基于此,本文从理论层面上深入分析公共服务影响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作用机制,并运用2002—2015 年省级面板数据,从“质量”角度构建公共服务发展水平指标,采用熵值法测算各地区公共服务发展质量,并采用中介效应分析法检验公共服务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机制,这些构成本文在现有文献上的创新。
从产业结构理论的研究路径看,一个国家产业结构常常与该国的消费需求、技术条件、人力资本联系紧密,而公共服务发展水平对消费需求、人力资本、技术进步等产生影响,本文认为公共服务会通过以下几个渠道作用于产业结构。
1. 扩大居民消费。消费需求总量及消费结构变化将引起产业规模变化,也会带来旧产业的消亡与新产业的诞生。居民消费需求受经济发展程度、人均收入、社会福利水平等因素影响。政府在公共医疗、基础教育、社会保障等方面的支出间接提高居民可支配收入,有利于促进居民消费结构多样化和高度化,扩大消费需求,进而推进产品更新换代与产业升级。
假设1:公共服务可以通过消费需求效应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
2. 促进技术进步。罗默(1990)[12]认为知识和技术具有较强的外溢性,从而要素边际报酬不变或递增。政府增加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和试验开发等领域支出,为企业后续创新活动打下良好基础,降低其市场风险,从而推动企业不断研究开发,创新出新产品、新生产方式与新组织形式。伴随着新产品的出现,落后的过时产品便不断消亡,因此产业结构得到改善。此外,技术进步引起不同生产要素相对收益的变化,带动生产要素从低收益部门转向高收益部门,促进产业升级。从需求方面,技术进步不断创造新的生活需求和生产需求,使新需求成为新产业部门发展的动力,加快产业结构朝高级化、服务化方向演进。
假设2:公共服务可以通过技术进步效应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
3. 促进人力资本积累。舒尔茨(1960)[13]认为经济发展主要取决于人的质量,而不是自然资源的丰瘠或资本存量的多寡。卢卡斯(1988)[14]将人力资本内生化,认为人力资本具有正外部性,实现长期经济增长。政府的公共教育、公共医疗支出对一个国家人力资本积累发挥着关键作用,并影响产业升级与经济增长。一方面,研发创新的核心是研究者,劳动力质量提高无疑有助于加快技术进步,并从根本上提高产业结构转换能力;另一方面,劳动力总体素质的提高从供给方面推动产业结构从劳动密集型向资本密集型、知识密集型方向演进。因此政府的教育和医疗卫生等方面支出有助于提高劳动力素质,并加快产业升级。
假设3:公共服务可以通过人力资本积累效应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
4.促进分工深化。斯密认为市场范围决定分工程度,市场范围涉及人口规模与地理范围,因此分工与交易与交通运输便利程度密切相关。随着高速公路、港口、通信和电力设备等交通和通讯基础设施的完善,企业间时空距离逐渐缩短,厂商销售范围逐渐扩大,为提高交易效率,产业部门进一步细化,新产业部门不断产生,分工得到深化,产业结构也由低级化向高级化水平不断演进。
假设4:公共服务可以通过分工深化效应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
基于上述理论机制分析,本文构建如下基准回归模型检验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作用:
其中,i=1,2,3…表示不同地区,t=1,2,3…表示不同年份。UPGit表示产业结构高级化程度;BPSit表示公共服务发展水平代表除公共服务外的一系列控制变量,结合已有文献,本文加入的控制变量有金融发展水平、就业结构与国有化程度。μi表示地区非观测效应,εit表示随时间与个体变化的扰动项。
根据上文的理论分析,本文发现公共服务会通过扩大居民消费、促进技术进步、促进人力资本积累、促进分工深化等渠道加快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为考察这一机制是否存在,本文综合温忠麟、叶宝娟(2014)[15]和Hayes(2009)[16]检验中介效应的方法,构建递归方程进行检验,具体如下:
其中,W为中介变量,其他变量的含义与方程(1)一致。由中介变量检验方法,第1 步对方程(2)进行检验,系数估计值α1表示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总效应,预期为正;第2 步对方程(3)、(4)进行估计,得到λ 和θ,若同时显著表示存在中介效应,并进一步检验系数值α2,当α2显著时部分中介效应成立,α2不显著时完全中介效应成立;若系数值λ 和θ 只有一个显著或两个都不显著时,运用bootstrap 法检验λ*θ,检验通过则按上述步骤,检验未通过则不存在中介效应。本文的中介变量为消费需求效应、技术进步效应、人力资本积累效应和分工深化效应,均为正向中介效应,对于系数符号有所要求,满足λ>0,α2<α1,则表明存在正向中介效应。
1. 产业结构高级化(upg)
描述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常用指标有第三产业与第二产业的比值(干春晖等,2011[17])、产业结构层次系数(靖学青,2005[18])、Moore 结构变动指数法(王林梅和邓玲,2015[19])、新产品产值(付宏等,2013[20])等[22-25]。其中,产业结构层次系数能较好展示三次产业结构变化情况,但权重赋值过于简单。夹角余弦法将向量夹角引入产业结构测算,能更好刻画出产业比重沿着第一、二、三产业顺序不断上升的变化过程。因此,本文借鉴付凌晖(2010)[21]的夹角余弦法测算各地区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夹角余弦法的计算如下:
将三次产业增加值占GDP 的比重构成一组三维向量X0=(x1,0,x2,0,x3,0)再分别计算X0与产业由低层次到高层次排列的向量X1=(1,0,0),X2=(0,1,0),X3(0,0,1)的夹角θ1,θ2,θ3,具体公式为:
upg 为产业结构高级化值。upg 值越大,说明该地区产业结构发展水平越高。
2. 公共服务发展水平(bps)
本文借鉴安体富和任强(2008)[22]关于公共服务指标体系研究成果,决定从“质量”角度考察公共服务发展水平,构建由社会保障水平、医疗卫生水平、基础教育水平、基础设施水平、环境保护水平5 个准则层14 个指标层的公共服务综合评价指标体系。社会保障方面,采用养老保险参保率和失业保险参保率;医疗卫生方面,采用每万人医生数和每万人医疗机构床位数;教育方面,采用中学生师比和小学生师比;基础设施方面,采用人均道路面积、燃气普及率、用水普及率;城市设施方面,采用每万人公共交通车辆、每万人公共厕所数;环境保护方面,采用人均城市园林绿地面积、每万人废气治理设施数、每万人废水治理设施数。本文采用熵值法度量各地区公共服务发展水平。在将负向指标正向化后,运用极差变换法进行无量纲化,再利用熵值法测算各项指标权重,最后加权得出各地区公共服务发展水平得分。
3. 中介变量
本文选取的中介变量包括:(1)消费需求效应(con-effect),采用居民消费水平代表消费需求变化;(2)技术进步效应(tec-effect),采用人均三种专利授权数表示技术水平;(3)人力资本积累效应(edu-effect),采用就业人员中大学本科及以上学历占全部就业人员比重表示人力资本水平;(4)分工深化效应(division-effect),根据机制分析,分工水平提高会扩大市场范围并提高企业生产效率,因此本文借鉴高翔等(2015)的方法,采用企业的人均全年主营营业收入衡量企业劳动生产率,并近似表征分工水平。
4. 控制变量
本文加入的控制变量包括:(1)就业结构(emp),本文采用第三产业就业人数占比表示;(2)金融发展水平(fi),用年末金融机构贷款余额与GDP 之比表示,王定祥等(2013)[23]指出金融效率提高有助于产业结构优化;(3)国有化程度(ins),采用国有固定资产投资占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比重。褚敏和靳涛(2013)[24]的研究表明地方政府引领的投资拉动型经济增长模式与国有企业垄断导致产业结构升级缓慢。
本文以中国2002—2015 年30 个省份(西藏因数据缺失而剔除)作为实证数据,数据来源于2003—2016 年《中国统计年鉴》、各省统计年鉴、《新中国六十年统计资料汇编》《中国工业统计年鉴》《中国劳动统计年鉴》《中国人口与就业统计年鉴》。部分缺失数据用插值法得到。所有货币数据均以2002 年不变价进行平减得到。实证分析前,对所有数据进行了对数变换。
本文使用混合回归、固定效应模型与随机效应模型对公共服务与产业结构高级化关系进行基准回归,表1 报告了回归结果。其中模型1-模型3 未加入控制变量,模型4-模型6 为加入控制变量后的检验结果。根据Hausman 检验结果,均在1%水平上拒绝原假设,应选用固定效应模型。固定效应模型加入个体效应并充分考虑了各个地区之间经济基础、技术水平、产业结构发展与调整起点的差异,统计效果更佳。从回归结果可以看出,核心解释变量公共服务均在1%水平上通过检验,说明公共服务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具有显著的正向促进作用。模型3 中公共服务每提高1%,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将提升0.075%。模型6 加入控制变量后,公共服务每提高1%,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将提高0.037%。
其他控制变量中,就业结构与金融发展水平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均显著为正,说明提高第三产业就业人员比重与提升金融实力有助于产业结构向高级形态发展。国有化程度对产业结构高级化影响显著为负,国有化程度越高的地区市场化程度往往较低,越不利于产业结构升级。
根据前文理论分析,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主要通过消费需求效应、技术进步效应、人力资本积累效应和分工深化效应发挥作用。本文运用固定效应模型对四种中介效应分别进行检验,表2 报告了估计结果,其中模型7、9、11、13 是基于方程(3)的回归结果,模型8、10、12、14是基于方程(4)的回归结果。
模型7 中公共服务的系数估计值与模型8 中介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均显著为正,表明中介效应存在,由方程(1)测算出消费需求效应占总效应约44.59%。模型8 中公共服务的系数估计值代表加入中介变量后其对产业结构的直接影响,由表看出该值为0.021,明显小于模型6 中相对应的估计值0.037,再次验证了消费需求增加确实是公共服务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的重要渠道。政府对公共医疗、教育、社会保障等方面投入的增加,减少了居民对未来的不确定预期,从而降低储蓄率,增加消费倾向,有助于增加商贸服务业、旅游业、市政公用事业等提高生活质量的现代消费性服务业需求,居民消费结构升级是产业结构转型的重要推动力。
模型9 中公共服务的系数估计值与模型10 中介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均显著为正,说明存在技术进步效应,其占总效应约48.92%。模型10 中公共服务的系数估计值(0.019)小于模型6 中的系数值(0.037),表明公共服务发展确实通过技术进步加快产业结构高级化进程。政府对科学技术的促进作用主要通过财政科技投入激发全社会研发经费投入。根据《2016 年全国科技经费投入统计公报》,2015 年中国基础研究经费支出达716.1 亿元,在研发支出中占比达5.1%,首次突破5%。2016 年中国研发经费投入强度达2.11%,已超过欧盟2.08%的平均水平,但与OECD 国家2.4%的平均水平仍有距离。随着科学技术在经济发展中作用越来越突出,技术进步和创新能力成为产业升级的关键因素。因此中国应进一步加大财政科技投入,尤其是基础性研究投入,充分发挥政府资金通过技术进步效应推动产业转型的强大动力。
表1 公共服务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
表2 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中介效应检验
模型11 中公共服务的系数估计值与模型12 中介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均显著为正,说明存在人力资本积累效应,其占总效应约20.61%。模型12 中公共服务的系数估计值(0.029)小于模型6 中的系数值(0.037),再次表明公共服务通过人力资本积累效应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机制成立。政府普及义务教育,为提升国民素质、培养人才的基础教育保驾护航,这无疑为提升人力资本水平发挥着关键作用。此外,随着中国医疗技术能力与质量水平的提升,死亡率下降,人均寿命不断延长,同样有助于促进人力资本积累。但在这一中介效应中,该效应占总效应比重明显小于其他效应,说明在样本考察期内,公共服务通过人力资本积累效应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作用十分有限。这与当前中国低水平的劳动力结构有关,虽然每年有大量的本科以上学历毕业生进入劳动力市场,但人均受教育年限的提升幅度仍然十分缓慢。根据相关数据计算,2011—2015 年中国就业人口中本科及以上学历占比分别为6.50%、6.65%、7.03%、7.84%、9.27%,而2011—2015 年中国人均受教育年限分别为8.81、8.89、8.98、8.96、9.07。因此本科以上学历人数大幅度增加短期内难以提升平均受教育年限。由蔡昉和王美艳(2012)[25]的研究,劳动力从第二产业内部的劳动力密集型部门转向资本密集型部门再转向第三产业的技术密集型部门,平均受教育年限分别需要提高1.3 年、4.2 年。因此,短期内政府的义务教育建设通过人力资本积累来加快产业转型的作用力难以迅速发挥。
模型13 中公共服务的系数估计值与模型14 中介变量的系数估计值均显著为正,说明深化分工效应存在,其占总效应约61.98%。模型14 中公共服务的系数估计值(0.015)小于模型4 中的系数值(0.037),再次验证了公共服务通过深化分工推动产业结构朝高级化发展的机制存在。交通基础设施既通过降低货物运输成本促进制造业发展(刘秉镰与刘玉海,2011[26]),也通过提升人员运输效率促进服务业劳动生产率提高(高翔等,2015[27])。中国基础设施投资发展迅猛,2008 年为应对金融危机而推出的4 万亿经济方案主要针对铁路、公路、水利等重大基础设施建设,这为改善投资环境,促进社会劳动再分工创造了良好的经济环境,使产业升级与经济增长获得内生动力(习羿晖等,2016[28]),表2 中分工深化效应在总效应的比重明显高于其他中介效应,证实了中国基础设施投资通过深化分工进而推动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强大作用。
前文实证检验了公共服务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推动作用。事实上,一个地区经济发展水平越高,产业结构越高级,政府服务意识越强、服务质量越好,公共服务供给效率往往越高,因此公共服务发展与产业结构可能存在双向因果关系,核心解释变量公共服务可能存在内生性问题。基于此,进一步进行核心解释变量公共服务的内生性检验,检验方法为差分GMM 与系统GMM。该方法引入被解释变量的滞后项,并使用内生变量的高阶滞后项作为其差分项的工具变量,有效处理模型内生性问题(Arellano&Bond,1991)。系统GMM 将差分GMM 与水平GMM 结合在一起,加入内生变量的差分项并将其作为水平方程的工具变量,提高了估计效率。表3 报告了依次加入控制变量的差分GMM 与系统GMM 回归结果。其中模型15—模型18 为差分GMM 估计,模型19—模型22 为系统GMM 估计。二阶序列相关检验的P 值均大于0.1,表明接受不存在二阶序列相关的原假设;除模型15、16、19 外,Hansen 检验均在10%水平上通过,接受工具变量均有效的原假设,模型设定合理。在使用Hansen 统计量时,容易出现因工具变量过多而失效的问题,因此本文使用折叠后的GMM 式工具变量,有效避免了工具变量过多而弱化Hansen 统计量的问题,表3 报告了模型的工具变量个数。由结果可知,核心解释变量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始终显著为正,说明估计结果是稳健的,在依次加入控制变量后,Hansen 检验逐步接受原假设,再次表明实证结果的稳健性,不存在内生性问题。
表3 内生性检验估计结果
为增强实证有效性,本文对产业结构高级化与公共服务发展度量指标进行替换,重新检验公共服务对中国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其中,采用产业结构层次系数(靖学青,2005)代表产业结构高级化水平(upg),政府公共服务支出①因2006 年政府修改了财政支出科目,本文为尽量统一口径,选用涵盖教育、科技、卫生、社会保障与文体传媒五个方面支出代表政府公共服务支出情况。其中2002—2006 年的计算科目包括科技三项费用、文体广播事业费、教育事业费、科学事业费、卫生经费、抚恤和社会福利救济费、行政事业单位离退休经费、社会保障补助支出。2007—2015 年的计算科目包括教育支出、科学技术支出、文化体育与传媒支出、社会保障和就业支出和医疗卫生支出。占GDP 比重代表公共服务发展水平(bps)。表4 报告了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稳健性回归结果。由表可知,公共服务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符号(+,-)及显著性检验与前文基准估计结果(表1、表3)完全一致,表明在样本期间内,提升公共服务发展水平确实可以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检验结果是稳健的。
表4 稳健性检验估计结果
由于地区经济发展具有较大差异性,本文将全国分成东、中、西三大地区①东中西部具体划分如下:东部包括北京、天津、河北、辽宁、上海、江苏、浙江、福建、山东、广东、海南11 个省市;中部包括山西、吉林、黑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8 个省份;西部包括内蒙古、广西、重庆、四川、贵州、云南、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11 个省市。,并考察公共服务发展与产业结构高级化关系的区域差异,估计结果如表5 所示。
从分区域回归结果看,公共服务的系数估计值在东部显著为正,但在中部和西部均未通过检验,说明公共服务发展对产业结构的影响存在明显的区域差异,且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促进作用可能存在一定“门槛值”,即只有当公共服务发展到一定水平时,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的影响才为正。由前文理论分析得知,公共服务通过改善地区劳动力禀赋结构、提升技术水平推动产业结构向高层次演进,因此公共服务供给能力越强的地区会加快产业结构升级步伐。中西部地区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作用效果不如东部地区,主要原因是东部地区公共服务供给能力明显胜过中西部。在分权财政体制下,公共服务的供给能力主要取决于地方政府偏好及地方政府财政力量。中国地区经济发展水平极不平衡,东部地区最先承接国际产业转移,发展速度快,经济体量大,财政实力强,公共服务供给水平高,而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速度缓慢,地方政府财政实力弱,公共服务事业发展滞后,公共服务供给水平低。此外,中国地方官员升迁考核机制也成为影响地方政府提供公共服务的重要因素,在以GDP 为导向的政绩评估标准下,地方政府偏向于改善交通、电信等基础设施,优化投资环境,进而招商引资以增强地方经济实力,而容易忽视教育、医疗、科学技术等期限较长,短期成效不显著的公共服务项目。对于财政实力弱的中西部地区,地方政府“轻公共服务,重经济建设”的财政支出偏好更明显。2017 年3 月国务院发布《“十三五”推进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规划》,该规划提出了到2020 年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总体实现的主要目标。这对于地方政府由“经济建设型”政府向“公共服务型”政府转变,以及加快中西部地区跨越门槛值,实现公共服务在经济发展与产业结构升级中的促进作用,具有重要意义。
表5 分区域回归结果
本文从四个方面考察了公共服务引起产业结构转变的理论机制,运用熵值法构建公共服务发展质量指标并运用中国2002—2015 年省级面板数据进行实证检验。主要得到以下结论:(1)公共服务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显著为正;(2)公共服务通过扩大消费需求、加快技术进步、促进人力资本积累、促进分工深化等渠道促进产业结构高级化;(3)公共服务发展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在中国各区域间存在较大差异,东部地区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的促进作用明显,而中西部地区不显著,说明公共服务对产业结构高级化的影响可能存在一定的“门槛值”。
基于实证,本文得出以下政策启示:(1)各级政府应加快由“经济建设型”财政向“公共服务型”财政转变,确保公共服务的有效供给,发挥公共服务在扩大居民消费需求、促进技术进步、加快人力资本积累和减少交易成本的积极作用,进而加快地区产业转型升级;(2)逐步取消“以GDP 论英雄”的政绩评估标准,引入公共服务有效提供的政绩评价机制,引导政府由传统的公共基础设施投资转向兼顾教育、医疗、科技等公共服务项目建设;(3)对于经济发展水平较低、财政较弱地区,应加大中央、省级财政转移支付力度,加强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加快中西部地区跨越门槛值,实现公共服务在产业结构转型中的促进作用;(4)完善公开、参与的公共服务制度,鼓励公民参与公共事务管理与决策,建立群众公共服务评价机制,以不断修正公共服务供给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