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学习方法:传统与现代的对峙与交汇

2020-06-15 06:39徐芳
教育研究与评论 2020年2期
关键词:传统思维方法

摘要:小学语文教学改革,要反复比较、揣摩语文学科传统学习方法与现代学习方法的异同,发现它们“相克”的地方,找准它们“相生”的交叉区域。聚焦语文学习方法,传统与现代的对峙主要体现在四个方面:“读背功”相遇“建构力”,“自接受”相遇“求异思”,“独钻研”相遇“合作化”,“啃书本”相遇“践与行”。传统与现代的交汇则主要体现在问题驱动、器利事善、因材施教、批判思维四个方面。

关键词:小学语文学习方法传统与现代

教学变革,绕不过去的是学习方法的变革。尽管学习科学已经向我们提供了各种现代的、眼花缭乱的方法选择,但笔者以为,传统中,尤其是中国语文教育传统中那些具有鲜活生长力的方法是必须保留并且必须给予“善意”的改造的,因为那是可资利用的嫁接口,就像干细胞一样有着无限的发展潜能。小学语文教师,在做“语文改革”这篇大文章时,首先要做的是怀着十二分的定静,反复比较、揣摩语文学科传统学习方法与现代学习方法的异同,发现它们“相克”的地方,更要找准它们“相生”的交叉区域。

一、 明晰传统与现代的对峙

传统与现代,这一组“反义词”的背后,牵拉着一串又一串的对立关系。聚焦语文学习方法,取主干、舍枝末,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 “读背功”相遇“建构力”

“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传统的语文学习,将“读”和“背”视为“童子功”,是诵经学典的“不二法门”。被后人称颂的杰出文才,无一例外的都是小时候就具备深厚的读背功夫,对经典作品都是信手拈来。一代又一代在“熟读成诵”中成长起来的文人墨客,理所当然地就把“读”与“背”变成了传统语文学习的代名词,两者之间似乎是完全可以画上等号的。

现代的学习,是学习者在与环境交互作用中主动建构内部心理表征的过程。语文学习中的建构究竟是什么呢?最常態的就是对语言材料的理解、感悟和内化重组、外化运用。显然,这是一个复杂的思维活动,仅仅依靠“读”和“背”是不可能达成的。学生需要不断地通过体会、玩味、鉴赏、想象、演绎、讨论等各种方式,对感知到的信息和观念进行加工转换,基于新、旧知识和经验进行综合和概括,用自己的思路和语言给以新的诠释,最后形成独属自己的闪耀着个性光芒的见解、思想与技能。在这一过程中,必然是要发生“读”和“背”的学习行为的,但在“读”与“背”之外的那些丰富的具身学习活动,才是语文学习的真正的本质特性。那种全身心投入、在语文材料中来回行走的自我建构力,才是符合现代学习观的最有效的学习方法。

(二) “自接受”相遇“求异思”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这是中国人历来奉为信条的古训,入木三分地描绘了为师者的姿态——传、授、解。那么,作为其作用对象的学生,自然而然就是听之、接之、受之了。传统的学习中,所学的全部内容都是以确定的方式由教师灌输给学生。学生无须进行任何独立发现,只需把教师呈现的材料,如一个语词、一段美文、一套道理等,最大限度地塞入自己的大脑,以便在将来的某一时刻可以运用或再现出来。学习的成效和接纳的信息量的多少成正比。考核的标准,也是看学习者对学习材料再现的程度,如果与学习内容完全吻合,分毫不差,那就是达到了学习的“上乘”。

现代的学习方法,倡导的是“学生是学习的主人”这一理念。何谓“主人”?就是有主动权,有话语权,有选择权。对学什么可以有自己的意见,对怎么学可以有自己的主张,对学习材料的优劣可以有自己的判断和评价。敢想,敢说,敢做,敢发现;不唯师,不唯书,不唯权威。在这种状态下,学生不再仅仅关注“是什么”,而是更多地去思考“为什么”;不再是最大程度地去复制学习材料,而是把自己的情感、经验、体悟融入学习材料;不再是单向、不走样地接受信息,而是个性化地去解读、改造、运用信息。所以,现代语文学习方法的舞台上,模仿和记忆隐退到不被注意的角落,质疑和探究则站到了聚光灯下的正中央。辨析语词的用法,揣摩文字的意蕴,体会行文的精当,表达内心的感悟……学生在这其中经历的思维的发展、智慧的生成、思想的成长、潜能的伸展,是传统的被动学习远远无法企及的。

(三) “独钻研”相遇“合作化”

历数中国古代史上做出卓越成就的名人大家,无一不是凭借独立自强、不懈奋斗而取得成功的:屈原每天躲到山洞里诵读《诗经》,用了整整三年时间,从民歌、民谣里吸收了丰富的营养,终于成为伟大诗人;司马迁身受奇耻大辱,满怀孤愤,在家中独自潜心研读与整理,写出了令世人瞩目的鸿篇巨制《史记》……摒除一切私心杂念,咬紧牙关单打独斗是他们实现理想的途径,也是几千年来中国读书人代代沿袭下来的惯常的思维方式,理所当然也就成了最常规的传统的学习方法。传统视角下,心无旁骛、沉浸其中的个人钻研方式,是有成效的、真正的学习。

释放学生的创造力是当今教育的重要目的之一。在现代学习观背景下,一种新型的学习策略孕育而生,那就是以“互相帮助、共同发展”为目标的合作学习。它是学生在团队中为了完成共同的学习任务,按照明确的责任分工进行的一种互助式学习。这样的学习,由于采用的是异质分组方式,每个学生的学习能力、学习兴趣、知识面宽度都不一致,学生间、师生间的互相启发、相互讨论,都有可能将另一些学生的思维导向一个新的领域,出现一些新的视角,提出一些值得争论的问题。可以肯定,这样一个知识不断生成、不断建构、不断激发创造性的过程,比个人钻研产生的效果和益处要大很多倍。

(四) “啃书本”相遇“践与行”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饥,读之以当肉;寒,读之以当裘;孤寂而读之,以当朋友;幽愤而读之,以当金石琴瑟”,说的都是中国文人对“啃书本”的热衷与坚守。他们通过读书成为贤达,科举及第,步入国家和地方的行政机关,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政治抱负。这些“啃书者”,往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书本之外的诸人诸事诸活动,一律予以坚决屏蔽,把学习和现实世界完全割裂开来。可以说,“知行分离”是传统教育中的一大糟粕,学科知识变成了书本上的东西,变成了远离学生经验和不能对行为产生影响的东西。

现代学习理念直面这一弊端,进行颠覆性变革,提出了“大语文”的学习观,倡导学生突破书本和封闭式课堂的拘囿,打破学校学习和外部世界之间的壁垒,踊跃地走出教室,走出校园,走上社会,走进自然,走进现实的生活,在广阔的天地里去观察、联想、体验、感受、创造,在参观、访问、调查、排演、辩论、创作等各种形式的实践活动中学语文、用语文,发现和体会语文的魅力,在不知不觉中习得语文的知识和技能,在不知不觉中提升语文的各种素养,在不知不觉中用生动活泼的方式欣然而灵动地实现言语生命的丰盈与生长。

二、 找准传统与现代的交汇

现代是从昨天的传统走过来的,今天的现代到了明天就成了传统。因此,从历史的长河来看,传统与现代是这长河中不同的流段,它们之间有接续,在某个节点,它们更有交汇和融合。语文学习的方法,除了有静态的选择,也应有动态的整合。笔者试图从以下四个方面探讨传统的语文方法和现代的语文方法之间的交汇之策。

(一) 问题驱动

中国古代的学者普遍认为:学问,是包含着学和问的。没有问题作为导引的学习是死板的学习。宋代大儒朱熹推崇“于疑处学”。明朝学者陈献章则明确说:“学贵有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則大进。疑者,觉悟之机也,一番觉悟,一番长进。”清代桐城派古文家、诗人刘开著《问说》,将“问”的重要性论述得鞭辟入里,明确指出“君子之学必好问。问与学,相辅而行者也。非学无以致疑,非问无以广识;好学而不勤问,非真能好学者也”。现代学习观强调让学生了解和体验过程与方法,养成善于发现、思考和解决问题的习惯,这不正和古代学者所提倡的“问中学、学中问”的思想一脉相承吗?可见,传统和现代在这一点上发生了勾连,循着问题去学习的方法在历史的考验中沉积下来,且必将发扬光大。

找到这个契合点,对教师来说意义重大,因为学生的学习主动性要依靠教师来调动和激发。一味地讲授和灌输,是不可能促动学生的问题式学习的,只有改变“一讲到底”“一问到底”的线性教学方法,把语文课堂变成学生的“勘探”场所,才能促动学生的问题意识以及这种意识带动下的有效学习。怎么在模模糊糊一大片的语文园地中开拓出有吸引力的问题场域呢?有两种基本方法:一是根据学习材料拟订具有挑战性的任务单,让学生自己寻找解决方案。比如,故事性强、人物对话丰富的文章,可以提出演课本剧的要求,学生就要尝试解决这其中的改编剧本、准备道具、组织排演等一系列的问题。二是以一个主问题(专题)统摄全过程学习,就是一种“做课题”式的研究性学习。比如学习《奇妙的海底世界》一课,就可以用“你觉得海底世界奇妙在哪里?它如此奇妙的原因是什么?”这样一个大问题,引导学生研读文本,又延伸文本,在感性理解的基础上进行理性探究,经由文本走进一个更为广阔的学习空间。当然,这两种策略还可以产生很多变式,但不管外形怎么变化,其内核是不变的,那就是用问题驱动学生去思考、去探求,一步一步地按照自己的路径去实现认知、情感、价值观的生长。

(二) 器利事善

借助条件与工具让学习发生并取得良好效果,是我国经学传统的法门之一。孔子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虽然说的不是学习,但后世引经据典者,常常用这句话来说明条件与工具的重要。荀子《劝学》篇有这样的譬喻:“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善于借物,是古人学习的好方法。借助工具的教学工艺萌芽古已有之。北宋初年的大儒胡瑗,在他的“苏湖教学法”中即有直观教学的创举:他将礼器及绘有祭祀礼仪内容的挂图用于教学,“使人人得窥三代文物之懿,朝夕对之,皆若素习”。

现代教学方法领域,“善假于物”更是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崛起于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教育工艺学就是在教育工具、教育技术借助电子技术中应运而生的。今天的器利事善,则插上了信息化、互联网、人工智能的翅膀。如果说课件的运用会让我们的祖先自叹不如,那么,今天的电子白板、平板电脑教室、远程教学同步直播、微课、慕课,则更会让假设能活到今天的胡瑗们瞠目结舌。有人甚至预言,将来完全有可能将所有的人类知识,“写”在一个人工智能芯片上,然后植入学生的大脑……四库全书也好,二十四史也好,再不用青灯黄卷、皓首穷经。而这样的不可思议的工具进步,其实一点没有挣脱传统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规定性。

传统与现代的这样一个互为交融的区域,正是教者可以做足文章、做好文章的地方。面对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的工具性资源,取什么来用?用在什么地方?何时用?怎么用?都是具有研究价值的课题,需要教师站在学生学习的角度去用心考量,充分运用声音、色彩、图像、动画等各种手段直接作用于学生的感官,利用工具技术跨时空、动态呈现等优势,通过创设情境,将静止、抽象的文字符号变为活泼、具体、有血有肉的直观场景,让学生通过形象感知加强体验,产生情感共鸣,从而构建多元、多维、多角度的学习模式,提高学习的广度、深度和效度。需要指出的是,即使是现代“利器”,也有其局限性(比如对支持性环境要求高,而传统的工具利用则有小、快、灵的特点)。“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传统与现代在工具支持方面并无优劣之别,应兼容并行,各擅其胜。

(三) 因材施教

我国传统教育中“因材施教”的策略源起于孔子。《论语》记录下来的经典案例是孔子面对子路和冉有提出同样的问题时分别给出截然相反的回答:“求也退,故进之;由也兼人,故退之”。教师根据不同学生的个性施以不同的教育,让不同个性的学生从老师的教导中悟出属于自己的体会,收获人生的经验。用今天课程论的语言来说,孔子给予他弟子的,几乎全是个别化的、不同的课程学习。而现代课程学习则正从班级授课制的集约化学习向“私人定制”的个别化学习转轨。随着班级的规模越来越小,因材施教的可能性大大提升。这不是又回转到塾师制和学徒制的学习组织样态,而是经历了否定之否定,对班级授课制的现代化扬弃。

今天我国的教学组织形态和学习制式,正如经济社会正经历工业化进程一样,班级授课制仍然以强大生命力“活”在当下的教育实境中:集约化生产、标准件制造尽管带来很多弊端,但它又是不可逾越的历史门槛。因此,我们更要整合传统学习的“因材施教”和现代学习的“自然分材”(熊川武教授提出的理论),即在指导学生学习的过程中,既要针对不同个性,又要针对不同智力层次、不同知识背景的学生,提供各异的教学服务,为不同的学生设计不同的课程学习。

在语文学习中,针对学生的个性化特点,给予他们最合适的帮助,至关重要。因为每个学生潜在的言语资质特点决定了他们成长为现实中言语人才的可能性。如果给学生提供的学习内容、方法不适合他的特性与需求,他的言语潜能就无法被引发,就仍然会像之前一样,处于蛰伏的状态。若一直不想办法去刺激它,说不定这珍贵的先天禀赋就渐渐萎谢了。所以,语文教师要根据每个人的资质特点,设计不同层次的教学要求、不同层次的学习任务单、不同层次的课后延学单,采用不同层次的评价标准,用因材施教的方式去推动每个学生言语生命的个性化成长。这不仅是语文教学的首要任务,也是发掘学生言语潜能、发展其言语才能的必由之路。

(四) 批判思维

传统的学习观固然有“代圣人立言”及“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等禁锢士子思维的局限,但并非没有批判性思维的浪花。

“亚圣”孟子就斩钉截铁地说过“尽信《书》则不如无《书》”,质疑儒家经典《尚书》的记载有自相矛盾的地方。辛弃疾则借他的词作大胆表达“近来始觉古人书,信着全无是处”。尽管这样的声音并不是传统经学的主流,但古人在“我注六经”的同时尚能“六经注我”,留下了批判性思维的空谷足音。

现代的批判性思维是认知心理学和学习科学等前沿学科共同关注的对象。许多创新的思想、理念、决策、方法、技术、策略等,都离不开人们的批判性思维。在任何学段、任何学科,都应该强调批判性思维的学习与历练。即使是小学语文学习,也必须让学生从小就尝试、掌握批判性思维以成为习惯。可以这样说,批判性思维不仅能在学生学习方法层面起到作用,它更是学生核心素养结构中十分重要的组成部分。语文学习中传统和现代的这一交叉点虽然略显微小,但弥足珍贵。所有语文人都要看到这个微弱的光点,并通过自己的作为不断地去凸显、去加强、去扩大,在质疑问难、发现探索、深入体悟、比较辨析等言语活动中,激发学生大胆求异、敢于怀疑的思维火花,培养学生不唯书、不唯师、只唯实的批判精神,鼓励学生善于用批判的眼光去阅读、理解文本,逐步养成批判性思维的能力。

(徐芳,江苏省南通市朝晖小学校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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