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海锋
你、我、他,或许已经在生活里溜达了三十年、四十年、五十年,抑或更久。在这三十、四十、五十或者更久的年岁里,是多少个已逝的昨天,是多少正在把玩的今天,以及正在算计着的明天。说实话,我从未认真地考虑过昨天、今天和明天之于生活的意义,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认真地捱日子。
“适莽苍者,三餐而反,腹犹果然;适百里者,宿舂粮;适千里者,三月聚粮。”这段庄子《逍遥游》的文字读过太多次,却并未太在意,也就没怎么品出它的味道以及庄子埋下的天启。当然了,生活的道行不是认了真就能勘破,需要生活的局一点点地破开。到今天,或许是机缘够了,局也破得够开,所以在无数次的阅读后才有这种醍醐灌顶的原来如此之感。
无论是“适莽苍者”“适百里者”,还是“适千里者”,甚至更远,他们的今天都是在为明日的或近或远的“行”“聚粮”。当然,除了“聚”明日之“粮”外,他们也在“三餐”吃昨天所聚的或多或少的“粮”。然后是类似向前的昨天之前天与明天之后天。这三天不只是一个确定时间的序列,或者是捱熬四五六七十年的计时器。它本身便是一种生活细部的呈现,虽是细部,却浓缩着所有的精彩和深意。
今天遇到的一切,都是昨天埋下的伏笔,同时也为将到的明天埋下新的伏笔,或者是庄子说的“聚粮”。眼前的一切,乐与悲,顺或逆,都是自己昨天的制造,至于明天的顺逆好坏,那就得看今天花的心思了。今天继着昨天的往,但也开着明日的来。我今天还惑于生活,活在自己的那些小情趣里——那些寄情山水,那些敲打拆卸,那些花草泥土。这些情趣某种程度上看是消耗性的,有些破落户坐吃山空的感觉。至于为明天准备粮食的事兒,我还懵然未知。人生苦短,俯仰一世,如此一生应当如何度过?及时行乐如何?“三餐”着昨天所聚之粮,自有一番辛苦后的惬意,可是过了初一总还有十五,明天又该何以为继?这是一个不小问题。李白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说得不错,昨日的粮要在今天得意地消费掉,这是人生的所必需的。徒留金樽空对月,既不利于GDP,也不利于身与心出发后的休养与出发前的准备。不过一味地尽情于今朝,而忘却了准备好粮食,明天就可能要饿肚子,甚至做冬夜里的寒号鸟,误了卿卿性命。今天有金樽美酒那是托了昨天的富,明天是萝卜白菜甚至泔水剩菜,那大约也是拜今日之功。生活或许不在这里,但生活的走向却由此时定夺。明天的生命之舟是一枚芥叶,还是不知几千里的鲲脊,那要看今天聚集的是片坳堂之水还是恣肆汪洋。不论结果,我们至少应该让水尽量深一些。
海子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里宣誓: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其实,这样的理想如果不是从今天做起,这样的幸福能在后天实现么?人只能活在今天,生活的旨归不在这里,而在以往之昨天,而在将来之明天,这或许就是米兰·昆德拉的“生活在别处”。正因为生活在别处,生活才应该从今天开始,餐享着昨日之粮,更要为更远的远方备好行囊。一天一天,更行更远更高。
不管庄子本意是怎么想的,我在他那里看到了积极生活,积极地为明天聚粮。生活在别处,意义却只在今天。昨日是“已往之不谏”,明天是“来者之可追”,而有今天,才有无数个昨天与明天。
于生活,我只想说“且行且珍惜”。
(作者系中山市中山纪念中学初中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