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治平
摘要:高中语文小说鉴赏教学要根据学生阅读能力发展的特点,在鉴赏中可以通过四种路径达到预期效果:反复朗读,加强语感训练;捕捉语言,提升语言鉴赏力;设置疑问,分析人物形象;观照生活,走进作者内心世界。
关键词:小说文本;鉴赏教学;鉴赏力
历年高考文学类文本阅读选材惯用小说题材已是不争事实。究其原因,小说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往往代表着某种生活原型,极易引起读者的共鸣。在现行的高中语文人教版必修教材中,共安排了两个单元的小说文本:一是必修三第一单元,有《林黛玉进贾府》《祝福》《老人与海》三课;二是必修五第一单元,有《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装在套子里的人》《边城》三课。对小说文本的教学,历来采用的方法是对小说情节进行分段,得出开端、发展、高潮、结局,然后根据故事情节,抓住小说的三要素即人物、情节、环境进行分析。学生虽然对作品的内容有了理解,但严格来说并没有完成教学目标。学生的阅读能力发展按阅读层次由低到高划分,有认知性阅读、理解性阅读、鉴赏性阅读和研究性阅读[1]。理解性阅读应是初中阶段就能完成的目标,高中阶段应能进行常规的鉴赏性阅读,也即进行文学鉴赏教学,初步培养学生的审美鉴赏能力。在对文学作品进行鉴赏的同时,提升语文素养,提高语文阅读能力。
按照《高中语文课程标准(2017年版)》要求,高中语文教学中要让学生“增强形象思维能力,在阅读与鉴赏、表达与交流、梳理与探究活动中运用联想和想象,丰富自己对现实生活和文学形象的感受与理解”,“运用批判性思维审视语言文字作品”,“感受和体验文学作品的语言、形象和情感之美,能欣赏、鉴别和评价不同时代、不同风格的作品,具有正确的价值观、高尚的审美情趣和审美品位”。[2]那么,在具体的小说文本教学中,应该如何进行小说鉴赏教学呢?本文拟以契诃夫的《装在套子里的人》一文为例,讨论如何进行小说鉴赏教学的问题。
一、反复朗读,引导学生加强语感训练
小说文本,因为多是叙事,难以像散文一样出现优美的句子来,因此小说教学历来是在默读中完成的。偶尔有对话较多的段落,教师会采取分角色朗读完成对文本的梳理。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无法真正走进小说本身的。教材永远只是个例子,读教材中的几篇节选的小说文本,目的是学会读一类题材的小说,学会读某一类作家的小说。一类题材的小说、一类作家的小说,都有相同的语言运用规律,如果学生无法洞晓小说语言的运用规律,就无法真正提高“语言建构与运用”方面的的核心素养。
学生对语言运用规律的把握是建立在一种不自觉的“习得”认知上的,也即语感。作家创作小说的时候,作家自己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语感,写作是在一种不自觉的语言思维的驱使下,就完成了作品的创作。而学生一般是不具备这种能力的,因此需要通过专门的言语训练。《装在套子里的人》一开篇写道:“我的同事希腊文教师别里科夫两个月前才在我们城里去世。”作者在一种自然的状态下,以第一人称“我”进行写作,轻松地掩盖了自己的写作动机。如果带着学生对小说中的重要段落大声朗读,反复朗读,就会感受到小说语言内在的矛盾。如文本中的“我们只好让步”“我们教师们”“我们这儿的太太们”“我们一块儿走出了宿舍”“我们动身了”“我们都去送葬”“我们要老实说”“我们高高兴兴地从墓园回家”等,试想,以“我”的视角进行写作,为什么会出现大量的“我们”?“我们”是谁?“我们”在作品中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就会不自觉地引发读者反复咀嚼和思考。
俄国作家米哈尔科夫说:“契诃夫的惊人天才在于当他讲自己的时候,我们仿佛觉得这也是在说我们。”就连列夫·托尔斯泰也说,契诃夫是“大艺术家”“生活的艺术家”。契诃夫在这篇小说中很隐秘地把读者带入了小说的情境场,让读者对“我们”的遭遇感同身受,一起产生爱憎分明的情感。这样的语言艺术要在学生大量的、反复的朗读基础之上,形成语感,才有望独自面对一篇陌生的小说文本,能够独立进入小说的真实情境,自主而准确地进行解读,化为自己的阅读实践。小说是一种独特的文学类文本,它以叙事的口吻,带领读者进入故事情境,勾起读者对生活经验的联想,从而产生共鸣,被渲染,被同化,被触动。尽管是纯净朴素的讲故事笔法,但又的确需要学生内在的语言积淀,化为智力的一部分,才会快速地感知作者的灵魂。
二、深入作品,引导学生提升语言鉴赏力
语言是思维的符号。优秀的经典小说固然有优美曲折的情节,但与优秀的经典语言的衬托也有关系。文学作品语言往往都有自身独特的地方,富有形象性、生动性和暗示性。尤其是小说语言,在大量平淡的叙事中往往淹没了作者的真实“企图”。不管是哪种题材的文学作品,我们知道,作家创作一定是有动机的,都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潜伏在文字背后。作为读者,只有找到这些潜伏的文字符号,才能“更深地抵达一个作家隐秘的内心”。
在鉴赏小说语言的时候,首先要引导学生抓住描述人物形象的关键词语,分析它的形象性。如《装在套子里的人》中的“套子”,它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自己心情不好、垂头丧气的时刻,这样的人在日常生活中的特点就會情不自禁地撞进我们的脑海里。鉴赏这一关键词时,可以让学生设身处地地去想,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然后联系别里科夫的经典台词“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理解。哦!原来是一个特别怕出事、胆小的人。可是这样的人为什么又总能辖制着我们呢?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呢?这就会自然而然地引发我们更多的思考。
其次要引导学生捕获小说中隐含的信息,运用发散思维,思考它的言外之意。朱光潜先生在《咬文嚼字》中说,“字有直指的意义,有联想的意义”。索绪尔的结构语言学中,用“所指”和“能指”分别代替概念和音响形象。这都说明,单独的字符意义单调,可能只表示单纯的概念;但它处在一定的语境中就会产生丰富的意蕴。“咬文嚼字的做法虽千差万别,但要之无非两极:其一是着眼于字词义,即揣摩微言大义;其二是着眼于字词味,即品评兴味神韵。”[3]小说语言鉴赏中,我们就要通过鉴赏,体会到它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装在套子里的人》最后说,“我们高高兴兴地从墓园回家。”接着就说,“一个礼拜还没有过完,生活又恢复旧样子,跟先前一样郁闷、无聊、乱糟糟了。”埋葬了别里科夫,情况却没有好转,让人不解,这就是语言鉴赏的任务了。联系前文,我们知道,鉴赏别里科夫这一形象,小说中的关键词除了“套子”外,还有“总是”“老是”“不敢”“怕”“乱子”等词。这些词用在一定的语境中,容易让读者读出,真正辖制全城的是小说背后的俄国沙皇专制统治,只要沙俄专制统治还在,就会出现新的别里科夫,自然会联想到“我们”这一群人的悲哀。
三、设置疑问,引导学生分析人物形象
小说中的经典人物形象具有时代性,但往往超越时代。意大利学者克罗奇说,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好的经典小说形象不仅是民族的,更是人类的。别里科夫是这样的一个经典。读懂这个人物,就要多问“为什么”,并尝试释疑。为什么他总爱把什么都装在套子里?他向往爱情吗?那个促狭鬼的漫画为什么让他坐立不安?为什么他对华连卡姐弟俩骑自行车无法容忍?他为什么总是强调对于上司应当尊敬?把这一连串的问题放在一起,我们能够感知到这样一个被夸张了的艺术形象。自然这样的艺术形象在生活中好像是有的,但又好像不存在,这就是小说中的人物与生活中的人物存在矛盾的地方。
除了引导学生就小说中的主要人物及人物关系设疑以外,还可以抓住小说中的次要人物及相关的环境进行设疑。别里科夫那么怕出乱子,可是他所处的对象华连卡为什么偏偏与他对着干,处处肆无忌惮,有时甚至旁若无人的大笑?华连卡姐弟俩对别里科夫性格的形成有没有作用?还有“我们”似乎是看客,“我们”的存在对别里科夫的意义是什么?通过分析,“我们”(包括华连卡姐弟俩)这群看客似乎又是推波助澜者,这就让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有了悲剧意义,而这种悲剧对于小说的主人公而言,却是极大的讽刺。
美国犹太人屠杀纪念碑上有一首马丁神父的短诗,大意是说:在德国,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犹太人、工会成员,我都没有站出来;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了。一个人的沉默只是一个人的悲剧,一群人的沉默就是一个社会的悲剧,伟大的作家总能在不经意间把一个民族的、一个社会的问题暴露在他的字里行间。从这个角度看,《装在套子里的人》原文中被删除的一段——“啊,自由啊,自由!只要有一点点自由的影子,只要有可以享受自由的一线希望,人的灵魂就会长出翅膀来。难道不是这样吗?”——显得多么重要,也许正是这样,在俄语文化里“别里科夫”成了一种麻木和奴性的社会危险病的象征。
小说中的夸张、讽刺、象征手法的运用,让契诃夫的这篇小说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当我们读出这些以后,再去反观契诃夫的其他小说,就丝毫不用怀疑,它与欧·亨利、莫泊桑并称为世界三大短篇小说之王的原因了。然后我们再来读卡夫卡的《变形记》,读狄更斯的《双城记》,读果戈理的《死魂灵》,读余华的《活着》,读鲁迅的《狂人日记》等一系列讽刺意味的小说就变得容易多了。
四、观照生活,引导学生走进作者内心世界
优秀的经典文学作品是跨越时代的。小说、散文、诗歌、戏剧等都有这样的文化魔力,小说尤其是。阿Q的“精神胜利法”、林冲的隐忍、桑提亚哥的硬汉精神、马蒂尔德的虚荣、奥楚蔑洛夫的见风使舵、以及契诃夫笔下的一系列的“小人物”,都深深打上了社会的烙印,成了一种文化符号。所以说,鉴赏小说,如果止于弄懂小说揭示的主题,只能算是读懂了小说,理解了小说内容,不能算是真正意义上的读透。读透小说作者的内心世界,读透小说背后的社会背景,读透小说文字对人类社会未来的感召作用,也许更显得迫切和重要。
一个愿意以文字“虚度终生”的作家,他的内心是丰富的,也是孤独的。只有真正读透他的文字的人,才会感恩于这个伟大的灵魂。契诃夫在他的日记中有这样一段话: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像我们俄罗斯这样,人们受到权威的如此压制,俄罗斯人受到世世代代奴性的贬损,害怕自由……我们被奴颜卑膝和虚伪折磨得太惨了。在沙皇的统治之下,他用小说表达了对自由之声的呼唤,表达了对全社会群体失声的呐喊。世界上的文学流派有很多,能够影响文学史的文学流派,总会带给人类共有的文化价值。鉴赏小说,从时代背景、人物形象、作者创作实际出发,不难看出小说的主题;但如果分析这篇小说为什么“横空出世”“叱咤风云”,那就要观照生活,建构小说的文化价值与生活价值的联系。这就像别里科夫,他是俄罗斯人的,也是中国的,更是世界的;他是19世纪的,也是20世纪的,更是未来的。有了这个层面的认识,我们才可以展开讨论,别里科夫是卫道士还是牺牲品?显然,他是不同于鲁迅笔下的鲁四老爷的,他既是卫道士,但更是最大的牺牲品。
文学作品的物质价值总是滞后的,曹雪芹是断然不知道《红楼梦》的市场价值的,文学作品的精神价值使它得以永恒。我们读者在读小说的时候,并不是只在乎小说本身,我们总会在尝试与作者本人对话,寻找走进作者心灵的最佳路径,探秘生命与存在的更深刻的意义。只不过我们在鉴赏小说的时候,并未找到最佳路径或者止步于险途,无法逾越而暂时放弃而已。诚如契科夫所言:“望着温暖的夜晚的天空,望着映照出疲惫的、忧虑的落日的河流和水塘,是一种可以为之付出全部灵魂的莫大满足。”鉴赏文学作品,尤其小说,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可以为之付出全部灵魂的莫大满足”?但,只有读透他的人才会停驻罢了。
高中学生正处于人生观和世界观形成的重要时期,通过引导他们走进文学世界本身,寻觅生活中的真善美,感悟生命的原始动力,对于拓宽他们的阅读视野,丰富他们的人生阅历,大有裨益。从这个意义上说,高中语文教学培养学生文学作品的鉴赏能力,特别是在小说鉴赏教学中,通过训练语感,鉴赏语言,感受形象,联系生活,不仅能提高学生文学作品鉴赏能力,也能落實立德树人这一根本要旨。
参考文献
[1]郑惠芬:《高中文学鉴赏教学片论》,《浙江师大学报》1997年第5期。
[2]刘真福:《文学鉴赏方法举例》,《课程·教材·教法》2007年第8期。
(作者单位:安徽省合肥市肥西中学)
[责编夏家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