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文化和艺术体系视角下的乐府诗歌研究

胡淑娟

人类诗歌史在歌谣这种自然的艺术形态中经历了漫长的发展阶段。從形态上讲，原始诗歌的一部分，就是与原始音乐、与舞蹈结合在一起的;但从诗歌史发展的进程来说，许多成熟的诗歌艺术系统，都经历了由民间歌谣到与高度发达的音乐系统配合的乐章歌诗的演变过程，比如《诗经》和乐府诗歌。这就使得在中国古代各种诗歌体裁和诗歌品种中，乐府诗成为最为特殊且复杂的一种，因此对它的研究也涉及了中国古代诗歌的许多重要问题，比如诗歌的发现问题，诗歌与音乐的问题，纯粹的诗歌与音乐的诗的问题，拟古、复古的问题，等等。钱志熙教授的《汉魏乐府艺术研究》一书就是力求将汉魏乐府诗放在当时的社会文化背景和乐府艺术系统中，以突破将乐府诗只是作为一种纯粹的诗艺、一种单独的诗体，或是作为一宗可以借之考察汉魏社会的史料进行研究的局限，对以上问题进行整体的考察和把握。

钱教授认为，乐府整体上就是一种完整的、有机的“乐”，诗与曲调构成“歌乐”，诗与乐器则为“器乐”，加上舞蹈动作便形成了“舞乐”，加入戏剧性的表演就成了“戏乐”。因此汉魏乐府诗并非独立产生的，而是在诗与音乐、舞蹈、戏剧等艺术形式有机结合的这个艺术整体中产生的，于是，其整体对于部分的影响，当整体不复完整存在时，可以从仍然存在着的部分中体察出来。虽然汉魏乐府由多种艺术样式组成，但诗和音乐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而且它们之间并非简单的叠加，而是血肉相融的，于是我们可以根据音乐文艺的一般产生规律和特征来考察汉魏乐府诗。

本书分上下两编。在上编中，作者为我们详细阐述了汉代社会文化以及音乐史上的雅俗之变与汉代乐府艺术之间的内在联系，重点介绍了各类乐府诗的艺术体制，分析了乐府歌辞的娱乐功能和伦理价值，同时带我们感受了汉代社会的“浮世绘”和盛极一时的建安文人乐府诗，最后对汉魏乐府音乐在后世的延续进行了翔实地研究和论述。在下编中，作者对汉魏乐府音乐史实及相关文献的个案性进行了考察，共收入八篇相关论文，包括《论蔡邕叙“汉乐四品”之第四品应为相和、清商乐》《周汉“房中乐”考论》《相和歌辞与清商三调关系问题》《乐府“行”之本义再探讨》《关于李延年依胡乐造“新声二十八解”的问题》《汉乐府佚诗（河东蒲反歌诗）考索》等。可见，作者没有局限于单纯的文学批评式的或只注重音乐史事实的汉魏乐府研究方法，而是结合了音乐研究、文献研究、诗学研究三种方法，思路更为开阔，研究也更为深入，使得读者对于汉魏乐府的音乐性本质和艺术性价值有了更为深刻和综合的认识。同时，本书通过对汉魏乐府诗歌的研究，让那一历史时期的社会文化艺术系统的内在关系逐渐清晰起来。

汉魏乐府虽然多来源于民间创作，总体上略显混沌性和群体性，但其中蕴含着人类诗歌活动的永恒、普遍的审美之维，而其在艺术性和审美性基础上与社会历史文化的互动相生，值得更多更深入的考察和研究。相信这本《汉魏乐府艺术研究》将为汉魏乐府的研究提供一个新的方向和角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