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伟
内容摘要:“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李清照,数千年来自带一缕芬芳,沁人心脾。被冠以“千古第一才女”的她,在两宋词坛“自是花中第一流”。她之词作虽“婉约、灵动”,她之本身亦温润如水,然却极善饮酒。从她诗、词作品中的“酒”,则能体味她不同时期不同的生命境界。
关键词:李清照 酒 诗词 生命境界
据统计,李清照在宋代那種时代精神、文化氛围的哺育下,她留存于世的45阙词中(王仲闻《李清照集校注》,存疑作品不计),直接或间接涉及酒的词作品有24首之多。[1]作为一位女词人,作品与“酒”有如此密切的关系,不能不令人惊叹。
诗仙太白有诗说,“自古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显然,李清照并非以“酒”留名青史。但是,在她生命的各个阶段,“酒”都扮演者不同的角色,和她一起演绎着生命中的酸甜苦辣。
一.少女时代,酒是“快乐散”
李清照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王灼在《碧鸡漫志》卷二中写她是“自少年便有诗名,力才华赡,逼近前辈”。以清婉柔丽为旨归、书写内心深处愁丝恨缕的词,成了品味李清照多元生命境界的最佳媒介,而这“酒”又是这媒介的重要组成部分。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少女时代的李清照,“沉醉不知归路”可能是常有的事,这在当时那个时代是难得的。在封建礼教束缚森严的社会里,哪里能见到大姑娘家的在外面喝醉了酒,竟然还不记得回家的路呢?
这一时期,词人是快乐的、幸福的。她不拘泥于封建礼教的束缚,看似是触碰到封建社会最敏感的那根神经,实际上却是封建社会下,词人的觉醒。李清照少女时代的快乐,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父亲李格非的宠溺。
李格非的宠爱,让李清照享受到那个时代女子所不能获得的自由。所以,这一阙《如梦令》很真实地展现出了那个时期词人快乐、自由的生命境界。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词人喝多了酒之后,不知道回家的路了。划着扁舟,却不知不觉进了藕花深处。在藕花深处却还有一群鸥鹭,因见人来而惊飞。这阙“酒兴”之后的日暮醉归图,向人们展现了李清照少女时代极富诗情画意,且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生活的片段。
词人在少女时代的这种自由无束,还能够从这阙《点绛唇·蹴罢秋千》中得以体现。陈祖美在《李清照简明年表》中记载:公元1100年(宋哲宗元符三年),李清照结石张耒、晁补之及同龄诸女友,《浣溪沙·淡荡春光寒食天》、《点绛唇·蹴罢秋千》等词作于是年前后。[2]
这阙词显然是词人少女时代的作品,全词把一个天真、浪漫,且又胆大、娇羞的少女形象,刻画得极其生动、形象。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一个姑娘,荡着秋千,薄汗透衣,甚至连鞋都没有穿。这样的场面,在当时那个社会,绝对可以说成是“衣冠不整”。这一切得益于她有一个宽容、自由的家庭环境。“见客入来”,“和羞走”也就罢了,她还要“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这是对自由的升华。
词人勾勒出这样一个场景,把天真少女的形象,进一步刻画得趋向于“顽皮”,没有绝对的自由,是不能有这种“顽皮”的。这两阙词都把词人少女时代的“憨态”生动的展现出来,足以看出她在这一时期的快乐与自由。
其间,透露出的生命境界,就是自由的。我们要知道,在封建礼教的束缚下,“自由”对于那个时期的女子是多么的可贵。匈牙利的大诗人斐多菲在论述自由时,就有诗说: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这首诗是《自由与爱情》,斐多菲是一个勇于追求爱情的人,他和妻子的结合就是拼命追求所来。后来,为了追求个人、家国的“自由”,最终抛弃了生命、爱情。
二.少妇时代,酒是“相思泪”
“自由”是少女时代李清照生命境界的主旋律,她是自由的,也就意味着她是幸福的。后来,她嫁给了当朝宰相赵挺之的第三个儿子赵明诚。婚后的生活也是令人钦羡的,两人琴瑟和鸣、匹尔同称。
李清照在《〈金石录〉后序》中有这样的一段文字记载:
余性偶强记,每饭罢,坐归来堂,烹茶,指堆积书史,言某事在某书、某卷、第几页、第几行,以中否,角胜负,为饮茶先后。中,既举杯大笑,至茶倾覆怀中,反不得饮而起。甘心老是乡矣!
这就是后来纳兰容若在词中写的“赌书消得泼茶香”的故事,“赌书泼茶”在我们眼中是个多么美好的爱情。而婚后李清照词中的“酒”,既是她闲暇无聊时的伴侣,也是她排遣与丈夫分别后的离愁。同样有一阙《如梦令》是这样写的: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浓睡不消残酒”这是喝了多少酒?睡一觉醒来还不解酒。这阙词可以肯定是李清照早期的作品,至于是婚前还是婚后,我认为应该是婚后。婚前少女时代虽饮酒,不至于喝得如此酩酊大醉。这应该是词人与丈夫分别之后,夜晚风雨大作,词人孤寂难眠、相思入骨,把惆怅相思融入酒中,以致“浓睡不消残酒”。
另外,还有一阙《醉花阴》也是写相思离愁的。词曰: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据相关资料记载,这阙词作于李清照婚后不久,丈夫赵明诚“负笈远游”,词人独守空闺,相思难解。所以,她不得不以“酒”来化相思,故有了“东篱把酒黄昏后”之句。
那么,酒真的能解相思吗?当然不能,所以就“人比黄花瘦”之句了。范仲淹不也说过“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相思难解,是千古难题。
但是,我们发现自古以来“相思”大多是很美的一种情感。从“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到“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无一不显现出相思之苦的愁情之后,却又映衬出几分爱情的甜蜜。
三.晚年时期,酒是“扫愁帚”
后来,靖康之耻,国破家亡,国都南迁,丈夫离世,词人南渡,开始了生命中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活。这一时期,李清照是极度痛苦的。面对着山河破碎,她开始说“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南渡之后,她不得不在痛苦中求生存。这一时期,“酒”仍旧是她的最爱,只不过这个时期的“酒”对她来说,不再是“快乐散”、“相思泪”,而是“扫愁帚”。她在《声声慢》一词中写道“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不论是淡酒、浓酒,都难解她心头之苦。
那“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就是她最真实的心里境遇。她还写过一阙《武陵春》,词曰: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这时候,依旧乘舟泛溪,不过再也不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了,而是“载不动许多愁”。东坡先生说酒是“扫愁帚”,但是真的难扫李清照心中的“愁”。在这期间,李清照就这样如泣如诉、如怨如叹地抒写着自己作为一位女性,在乱世漂泊中的种种意绪。如果说,是苦难造就了她的词才,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从“险韵诗成,扶头酒醒,别是闲滋味”到“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是一种生命境界的转变。生命中所遇到的,或喜或忧、或悲或愁,自是人生常态。常常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認为那是圣人之态,绝大多数人所不能及也。
人们多想“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可是现实生活中总会有“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所以说,千姿百态是生命常态,从李清照词中的“酒”,就可以品味她生命中的酸甜悲喜,感悟生命境界的多元。
参考文献
[1]柯宝成.李清照全集[M].湖北:崇文书局出版社,2015
[2]陈祖美.李清照作品赏析集[M].成都:巴蜀书社,1992:250
[3]陈祖美.李清照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5
(作者单位:上海致学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