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楠|文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我国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这是根据国际国内环境变化,特别是我国发展条件和发展阶段变化作出的重大判断。
所谓高质量发展阶段,核心要求就是要把提高供给体系质量作为主攻方向,彻底改变过去主要靠要素投入、规模扩张,忽视质量效益的粗放式增长,通过提高质量和效益实现经济的良性循环和竞争力提升。
新发展理念符合我国国情,顺应时代要求,对破解发展难题、增强发展动力、厚植发展优势具有重大指导意义,对新时代我国铜工业的发展将产生深远影响。本文通过梳理近年来我国铜工业发展的新变化,剖析在新时代、新要求下我国铜工业发展的挑战和机遇,为实现中国铜工业可持续发展提出路径。
高精度电子铜箔
从历史发展轨迹看,经济增长方式决定铜消费增长是无可争辩的事实。在过去十多年里全球大宗原材料新增需求中,中国占据绝对控制地位。上个世纪70年代以来,美国、欧洲等发达国家单位GDP 资源使用强度陆续进入平台期,资源的消费与经济发展处于脱钩状态,需求量呈现稳定乃至下降的趋势;新兴市场经济体尽管需求增长速度较大,但由于其体量较小,在消费量上的贡献值并不大,因此矿产资源全球市场的新增需求量中70%~80%均是由中国贡献的,中国的市场变化牵动着整个有色金属价格的走势。
但是,当下中国的经济也正发生深刻的变化,中国经济发展由高速转向中高速,增长结构也正在发生变化,因此对铜等大宗原材料的需求强度是放缓的。根据测算,进入20 世纪后,随国民经济发展加快,国内铜消费开始迅速增长,2000年-2014年消费年递增率13%,而2015年-2018年消费年递增率下降至4.2%。从单位用铜量来看,2002年中国每新增1 亿元GDP 带动的铜消费是42.47 千克,2012年下降至13.7 千克,到了2018年下降至5.1 千克。从上述两组数据可以看出,我国铜消费放缓毋庸置疑。
从消费结构来看,我国传统的精铜消费领域包括电力工业、电子与通信、建筑、机械与设备、消费品及其他日用品、交通等,其中电力行业占铜消费的41%、电子通信占铜消费的15%、日用品消费约占铜消费的15%,但近年来,传统产业铜消费增速持续下降。与此同时,战略新兴产业、高端制造业、节能环保产业、新能源汽车产业等成为铜消费的新的增长点,这些行业产品的产量保持了快速增长,如新能源汽车产业。近10年来,新能源汽车经历了从无到有的爆发式增长,2018年我国新能源汽车产销均超过120 万辆。根据工信部、国家发改委、科技部发布的《汽车产业中长期发展规划》的内容,到2020年我国新能源产销将达到200 万辆,到2025年产销占总汽车产销的20%,到2030年达到40%~50%;到2020年保有量达到500 万辆。而铜主要用于新能源汽车的电机、电线和充电桩。根据有关研究显示,一台混合电力和纯电动车含铜量约为40 千克~80 千克,快充充电桩和慢充用铜量约为8 千克和60 千克。中国地质调查局根据全球及我国新能源汽车发展速度研究显示,2017年-2030年,全球新能源汽车领域对铜的消费将从20 万吨增长到420 万吨;中国则从6 万吨增长到160 万吨,占中国铜消费增量的70%。
进入20 世纪后,随着我国铜需求量的迅速增长以及铜冶炼技术的进步,我国铜冶炼、加工产业规模迅速扩张,带动了全球产能的提升。
打包后的宽幅铜板带产品即将出口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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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铜场景
ISA电解车间
奥图泰闪速吹炼炉在中国应用
根据ICSG 统计,2005年全球电解铜产能2027 万吨,其中中国产能278万吨,占比13.7%;2018年全球电解铜产能2755 万吨,其中中国产能1180万吨,占比42.8%。2005年-2018年间,全球电解铜产能增加728 万吨,其中中国增加902 万吨。从企业规模来看,全球前20 家冶炼企业中中国企业占据了7个名额,2005年-2018年间,江铜、铜陵、金川、中铜、大冶等老牌铜冶炼企业产能均实现了2~4 倍不同程度的增长。我国铜冶炼产量前十家企业合计产量超过700 万吨,产量超过100 万吨的企业有2 家。产业规模的庞大导致产业内同质化竞争日益加剧,原料购买以及硫酸销售等问题尤为突出,企业效益大幅下降。
从全球范围来看,铜矿资源并不紧缺,但我国铜资源储量仅占全球资源储量的3.1%,优质资源掌握在国外大型矿业公司手中。我国以铜矿为原料的铜冶炼产能与国内铜矿产能严重不匹配,2018年铜矿自给率仅有27%,为了满足国内企业需求,近10年,我国铜矿进口量始终保持两位数的增长速度。面对世界铜原料行业的寡头垄断,作为全球最大铜消费市场,我国在铜原料购买中长期处于劣势,加之我国铜冶炼产能的持续扩张,使得铜矿原料供应日趋紧张,加工费连续5年下降,从2015年102.5 美元/吨下降到2019年80.8 美元/吨。而2020年加工费更是大幅下降到62 美元/吨,这对于铜冶炼企业来说已经不是是否盈利的问题了,而是威胁到生存的问题。
从铜加工产业来看,同质化竞争更为激烈,铜加工产品结构失衡。在过去的10年,由于高铜价和部分加工品种阶段性短缺,导致国内加工投资持续升温,尤其是铜冶炼企业依靠原料成本优势,大规模的进入铜加工行业,使得行业竞争日益激烈。虽然近几年新建成的铜线杆、铜板带、铜箔等项目均装备先进,起点高、投资规模大,但是由于缺少自身特色,新产品研发周期长,导致在局部领域产品竞争激烈,严重挤压了企业的经济效益。
变压器用铜带产品
铜线产品
近年来,我国铜冶炼产业分布趋于分散,区位优势重要性愈发明显;而加工产业则更加集中,呈现地区集群化发展。
随着产业竞争日益加剧,降低成本成为企业摆脱困境的唯一有效手段,在技术日益成熟的铜冶炼行业,区位优势的重要性日益明显。区位优势主要体现在一是选择环境容量大的地区来降低环保成本。近年来,推进绿色发展、坚持生态环境保护,已经成为中国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核心议题,2016年以来,国务院及相关部委陆续发布了一系列环保相关政策,如环保税的实施、重点地区执行大气污染排放限值、建设绿色工厂等。为了满足相关要求,企业需投入大量的资金进行技术改造甚至搬迁,环保成本巨大。二是选择靠近原材料的地区来降低运输成本。由于我国是铜矿资源进口大国,因此除了资源产地,靠近港口的沿海地区区位优势尤为重要。我国传统的铜冶炼基地,如江西、安徽、甘肃、云南等均靠近资源产地,而近年来新建铜冶炼项目则多集中在沿海地区,如福建、广西、山东等地区。三是选择硫酸销售压力小的地区来降低硫酸处理成本。硫酸是铜冶炼过程中最主要的副产品,每生产1 吨铜的同时会产生3~4吨硫酸,大量的硫酸如果不能及时销售,企业就存在着胀库的风险。而硫酸在销售距离上又有很大的局限性,在一定区域内如果硫酸供应已经饱和,则新的硫酸很难再销售出去,企业则只能赔钱运到更远的地方销售。随着冶炼产能的迅速增长,硫酸的销售已经成为制约铜冶炼厂的重要因素。综上,除目前传统的江西、安徽、甘肃、云南、山东等5 大冶炼基地外,内蒙古(赤峰)、福建(宁德项目)、广西(防城港)或将成为新的铜冶炼重要省份,因此,我国铜冶炼产业布局有向更加分散发展趋势。
江铜贵溪冶炼厂
“中国铜板带材十强企业”之一江西金品铜业科技有限公司在中国铜板带领域获得一席之地后,又积极拓展下游产业链,成立江西金轩铜艺科技有限公司,专门生产铜工艺品
与冶炼产业相反,我国铜加工产业发展呈现更加集中的趋势。如传统的江苏、浙江、广东等省份,继续保持了原有的优势并逐步向高端发展。另外,2011年起,在区域经济加速和产业集群效应的拉动下,江西、安徽等省份以所在地铜冶炼产业为龙头,承接了一部分铜加工产业的转移。同时,山东的加工产能也快速提升,逐步形成了以浙江、江西、江苏、安徽、广东、山东等为引领的加工产业布局。
近10年来,我国铜冶炼技术实现了跨越式发展,创新能力不断提高,基本实现了由“跟跑”-“并跑”-“领跑” 的转变。2007年,我国第一套“双闪”炼铜工艺在祥光铜业得到成功应用后,一批新工艺、新技术不断涌现。氧气底吹炼铜技术在东营方圆首次建成投产,在此基础上,山东恒邦、中条山、水口山等底吹项目也陆续建成投产。2014年,首个底吹连续吹炼技术在豫光金铅建成,并实现规模生产。另外,底吹+闪速、悬浮闪速、连续侧吹、两步炼铜等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先进技术在铜行业内得到推广,大大地提升了产业整体技术水平,并实现了技术输出。目前,我国铜冶炼技术主要分为闪速熔炼和熔池熔炼两大类,据不完全统计,38%的铜冶炼产能应用闪速熔炼技术,如江铜、铜陵、金川、紫金等;62%的铜冶炼产能应用熔池熔炼技术,如大冶、云铜、富冶、豫光等。
双闪工厂一景
我国铜加工行业具有起点高、规模大的特点,铜加工装备技术水平整体处于国际先进行列。其中,铜管主要生产设备均由国内设计制造,以海亮、金龙、冠邦科技、江苏兴荣为代表,铸轧法设备已出口到国际市场;铜板带生产装备以国内为主,但高端还依赖进口,国内厂商主要以中国重型院、大连康丰、太原重工、昆明重工为主,进口装备主要有德国的西马克、达涅利,意大利mino 和日本IHI、生田;铜线杆和铜箔设备则主要依靠进口,铜箔生产装备主要从日本、美国、德国进口,铜线杆生产装备主要是进口美国南线和德国西马克连铸连轧生产线,我国铜线杆进口生产线占总产能的80%以上。
我国铜冶炼生产原料主要包括国产或进口的铜矿以及废杂铜,矿产铜与再生铜分别占铜产量的74%和26%。近年来,随着我国矿山产量的下降、企业海外布局步伐加快以及废铜相关政策的变化,使得原料供应结构逐步发生了变化。
首先从国产铜矿来看,2016年以来,除普朗铜矿、玉龙铜矿外,鲜有新建项目,扩能项目也进展缓慢,加之由于环保问题,部分矿山处于停产状态,使得我国铜精矿产量逐年下降,从2016年185 万吨下降到2018年150 万吨,降幅为19%。与此同时,再看进口铜矿,为了弥补国内产量的下降以及冶炼产能过快增长的缺口,近10年,我国进口铜矿数量始终保持两位数的增长速度。但值得注意的是,为了获得更稳定的原料来源,我国铜企已不再是单纯的买矿,而是加快了海外布局的步伐,并取得了丰硕成果,如中铝公司Toromocho 铜矿项目、五矿集团Las Bambas 铜矿项目、紫金矿业Kamoa项目以及铜陵的Mirador 项目等。据不完全统计,2018年我国企业在海外权益铜矿含铜产量超过160 万吨。
从废杂铜的供应来看,受政策影响明显。2017年7月国务院印发了《禁止洋垃圾入境推进固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实施方案》,打响了全面禁止洋垃圾入境的第一枪。目前,我国七类废铜完全禁止进口,六类废铜需特定审批后允许进口。2019年6月23日,中国固废与化学品管理网公布了《2019年第九批限制类公示表》,其中包含了进口铜废碎料批文24.04 万吨(实物量,下同),这是废铜政策实施后公布的第一批废铜进口批文,2019年下半年共下发了56 万吨废铜进口批文,预计2019年废铜进口含铜量较2018年略有下降。一系列政策的实施,推动了废铜供应结构的调整,进口废铜出现阶段性供应紧张,进口废铜含铜量从2016年的38%提高到2019年的80%。但从长期来看,国外废铜供应经过一段时期的调整后,预计后续供应相对充足。与此同时,废铜原料的供应也在逐步从进口为主转向国内为主,随着上述废铜政策的调整,2018年国内原料比重升高至约64.6%。
广西金川公司面朝大海
虽然我国对铜的消费增速在逐渐放缓,但由于我国铜消费有着庞大的消费基数,加之铜是经济建设中必不可少的原材料之一,广泛地应用于电子、电力、机械、军工、建筑等行业,因此铜产业依旧是我国支撑国民经济发展的重要产业。但是,为了适应新时代要求,要实现铜工业的高质量发展依然任重道远。
那么如何实现高质量发展?这就要求企业转变发展思路,转型升级、延伸产业链条、提高产品附加值;强化技术创新,开发节能环保装备及新产品;扩大产融结合,借助资本市场降低成本,实现增值;加强风险防范,死守环境保护和安全生产的红线;注重绿色智能制造,构建全产业链绿色体系。
铜作为功能性材料,其特殊的物理、化学性能,是支撑战略性新兴产业和国防科技发展不可缺少的功能材料。在过去十余年中,铜产业的发展主要动力是依靠消费拉动,其突出特点是做大,这一阶段中国铜企业的规模迅速做大,产业集中度也迅速提高。而本轮动能转换的特点是强调供给端的改革,而不是消费端,那么其发展方式就发生了转变。铜工业企业要适应新时代,就必须要从“速度情结”“换挡焦虑”中摆脱出来,从粗放的发展方式中摆脱出来,推动全行业切实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优化存量资源配置,扩大优质增量供给,加快产业转型升级,把质量第一、效益优先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加快形成先进基础材料供给能力,满足高端、个性、多元化需求。如在支撑新能源领域的高强高导铜合金线、锂电池用铜箔、3D 打印等方面可以大有作为,是产业转型升级的一个重要方向。但值得注意的是,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对铜材料的需求不是数量,而是质量。
受发展水平约束,过去企业主要关注的是产品质量、性能,对生产、消耗等铜产品全生命周期过程中的原材料选用、生产、销售、使用、回收、处理等各个环节对环境造成的影响关注不高。但随着绿色工厂、绿色矿山、绿色制造等标准体系逐步完善,以及环保要求的日益严格,能够在铜全生命周期中做到最大程度资源利用;做到最大程度的降低能源消耗;做到减少污染物产生和排放,最大限度地降低对环境的扰动;做到少用或不用有毒有害物质的原材料,这种全程采用绿色制造标准体系的生产企业,不仅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其产品也会更具备竞争力。
随着中国企业更多地参与到国际化市场竞争,中国铜企业正逐步完成从“引进来”到“走出去”;从“学习技术”到“技术输出”;从“实体收购”到“资本市场运作”的蜕变,尽管经历了风雨,但也迎来了彩虹。当下,随着“国际产能合作”“一带一路”倡议的稳步推进,将为中国铜工业的发展迎来新的契机,不仅将为铜企业提供更多原料选择机会,同时还会带动国内装备制造和工程承包等潜在的铜消费。
循环经济工业园区企业——铜陵有色金泰化工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