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春
疫情下的社会万象迫使教育者去冷静思考:众多行为习惯的养成,哪些习惯更具有奠基性、更具有持续效应和生产能力、更有利于个人成长与社会发展的统一?我想,诚实而有坚持的教育者会做出以下选择:
一是运动的习惯。如今常把“德智体美劳”作为人的全面发展的标准,而立足于当前的学校教育现实,笔者以为体育运动的习惯还需要认真坚持。著名学者王国维曾将人之能力分为内外两种:一为身体之能力,一为精神之能力,而精神又分为智力、感情及意志。如果教育可以分为身体教育与精神教育,而精神教育(心育)则又含智育、德育与美育的话,在逻辑上,体育先于后者。从人类学来看,人的内在生存能力较之其他动物要弱,强大的外在生存能力即根基于体能锻炼的诸多能力就成为人的重要依靠,运动习惯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从亲历经验来看,自SARS到现在的新型冠状病毒,个人自身的体质与免疫力是生命的重要的也是最后的屏障。因而,学校教育一定要重视学生的运动习惯养成。要明确一点:重视体育运动,铸就强健体魄,是教育的奠基性任务。但遗憾的是,当前的学校教育和家庭教育普遍还没有帮助孩子们养成良好的运动习惯。希望疫情过后,家校携手,能从力量、速度、弹跳、灵敏、耐力等基本运动素养角度帮助孩子们养成运动的习惯,从而履行基本的教育责任。
二是坚持读书的习惯。隔离期间,有些幼儿园的小朋友对着窗户外的世界大声喊道“我想出去玩”,但对于能读书的孩子来讲,假若他们处于这样一种状态,怎么会没有事干呢,不是可以读书吗?那便是一种值得祝贺与庆幸的状态。即便在隔离状态下,只要孩子们能做到两件事:运动与阅读,那么,教育之火便在熊熊燃烧。此时,我们需要担心的可能是家里有多少书可以供孩子读,希望这不是一个让家长难堪的问题。也许家长会说:没有问题,有大量的电子书呢。但我希望我们能引导学生走出伴随电子化阅读的“碎片化阅读”困境,多鼓励引导孩子们捧起纸质书来读,引导他们致力于在读书中构建知识与思考结合的结构化能力。当然,读书更是为了培养学生经国治世的家国情怀,让学生成为具有良好修养的读书人、文化人,心系国家与民生。
三是自学的习惯。“教”与“学”之间的关系是教育中的基本关系。“学”分两种:其一为“干预的学”,即教育;其二为“自发的学”,即纯粹的学习。良好的“教育”则是让“干预的学”与“自发的学”统一于“自觉的学”。而此时的教育就实现了其最高追求——教育即自我教育。人工智能专家温斯特在研究机器学习时曾把机器学习分为由低到高的四个等阶:根据被编制的程序而学习、根据指示而学习、根据观察样品而学习、根据发现而学习。机器学习一直在寻求迈向更高位阶的人类学习,最近人工智能的深度学习,便试图实现从“根据指示而学习”到“根据观察样品而学习”的进阶。但在相当长时期内,我们教育界对于学习的引导,却似乎正好与当前的机器学习相反——学校教育并不太注重基于本能的发现、模仿学习,而过多强调“根据指示而学习”。那么,抗疫期间的反思可以让我们教育界有机会正本清源。叶圣陶先生曾指出:“假如在校时候常被引导向自学方向前进,学生有福了,他们一辈子得到无限的受用。”因为在真正的教育者看来,赋予学生受用终身的自学习惯与能力,便是好的教育。
四是尊重他人的习惯。“教育”一词,在西方的词源学分析中,其基本意思是“往外带领”。有两层基本含义:其一,将内在的东西带出;其二,将人引导到其自身之外。因而,教育不仅要引导个体内在的德与善,也要将人带出其自身,面向共同的人类世界,并在与他人的相遇与交往中实现自我建构。这与中国传统文化中孔子学说的核心范畴“从人从二”的“仁”是异曲同工的。孔夫子“仁”的实质,在于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关系,这是孔子的基本观念(实质上也是人类社会的根本问题,其他如自由、秩序、正义等问题均缘于此)。它构成了我国儒家思想的出发点:人己关系——“仁者,爱人”。而“爱人”的基本要求为“忠恕”:“忠”是对自我的要求,即自我的“真”“誠”;而“恕”指向的是他者,即对亲人的“孝”“悌”和对他人的“各正性命”。因而,教育既要指向“自我”也要指向“他人”,并在具体的社会交往关系中成为仁者。面对疫情,恐慌、盲从等行为与心态反映出的不仅是无知,更是同情心、尊严感、秩序感、正义感、责任感、使命感等一系列良好行为习惯的缺失,这也正是当前教育界要极力反思并力行补缺的所在。
面向学生的学校教育与面向大众的社会教育,共同培养国民大众良好的行为习惯,将获得社会、个人、教育的真正成功。
(作者系首都师范大学教育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