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龙
(华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广东广州)
离合词是由双音节语素构成的、以动宾结构为主体的、可离亦可合的一类词(施茂枝,1999)。离合词中的第二个词素为黏着词素,必须与其他成分合在一起才能使用。和动词合在一起就构成了离合词的合的状态,如“帮忙”;和其他形容词等合在一起就构成了离合词的离的状态,如“帮个忙”。前者被称为原式,后者被称为变式(赵元任,1979)。对于离合词的性质有词说(赵元任,1979)、词组/短语说(王力,1946)、非词非短语说(马清华,2009)。朱德熙(1982)、王海峰、姚敏(2010)等提出离合词的界定主要依靠三个标准:①含有粘着语素;②搭配严格受限;③兼属他类。依据这些标准,可以得出离合词既不是词,也不是短语。
离合词内部可以插入有限的成分,一般为数量/形容词的形式,而短语内部插入的成分比较自由。离合词第二个词素一般为黏着词素,而短语的组成部分都为自由词素,搭配自由,能够搭配的对象很多,如“打球”等。短语可以是多个音节的,如“吃苹果”,而离合词一般为双音节的。短语的宾语可以并列,如“吃梨和苹果”;而离合词不能并列,不能说“吃亏和惊”,而只能是“吃亏”和“吃惊”。
离合词与词也不同,词是固定的,不能分开的;而离合词可离可合。词在形态上要整体进行曲折变化,在语义上具有不可预测性,在语音上重音落在第一个音节上,在句法上具有不可分割性。这些是离合词不具有的。离合词是两个成分有密切的关系,整体可以作为一个词来用,但是两个成分又可以在句法方面分开。这种属性与词的词汇整体性假说(lexical integrity hypothesis)(Anderson,1992)相悖。
总之,离合词具有自己独特的属性,既不是词,也不是短语,是语言进化发展中的一个特有结构。
名词融合结构是指名词可以和动词合在一起,构成一个复合的动词;同时,名词也可以和动词分开,表达意义的相同义。名词融合结构多见于多合成语言(synthetic language)(如北美洲、西伯利亚、北澳大利亚的地方方言)。词素上,融合的名词可以是独立的、黏着的。语音上,名词融合结构整体构成一个重音语域,原来名词的重音得到弱化或完全失去。句法上,大多数情况下,名词是动词的客事/受事成分。有些语言还允许带修饰语的名词一起与动词融合。语篇上,多数融合名词还具有语篇穿透性,下文的代词可以和融合的名词同指。以下为智利方言Mapudungun语中名词融合的一个例子,(1a)为非融合结构,(1b)为融合结构。
my father seek-PROG-IND.3sS the COLL cow
My father is looking for the cows.
my father seek-cow-PROG-IND.3sS
My father is looking for the cows.(Baker,2009:148)
汉语离合词可以合用,也可以分开用,中间可以插入修饰语。离合词的重音在一个音节上,原来名词的重音在合用时弱化或消失。名词一般为黏着词素。名词为动词的受事或客事成分。名词没有特指概念,为单数形式;非融合结构中,名词可以有特指概念。综合这些属性,我们发现汉语的离合词与西方语言中的名词融合结构类似。在第一部分我们总结了目前对离合词的语义等的研究,指出了存在的不足。鉴于汉语离合词和以上名词融合结构的相似性,为了更好地研究离合词,我们将借助名词融合结构的研究来分析汉语离合词的内部结构。
名词融合结构的研究和汉语离合词的研究类似,主要有两个层面,一种是词汇层面的,一种是句法层面的。词汇观点认为,名词和动词是词汇层面通过单词形成规则(复合)合并在一起的,与复合词类似。代表学者有Mithun(1984)等。动词词根和名词词根合并成一个动词词根。但是通过语音、语篇、句法标准综合判断,名词融合不是词(Baker,1988;2009)。
句法观点认为,名词和动词起源于不同的句法位置,通过句法手段走到一起。代表性的分析有:中心语移位观点、准名词融合观点、基础生成+语义融合观点、剩余NP成分移位观点、中心语特征一致观点、短语移位观点。综合比较各种观点,短语移位观点能够更好地和目前的生成语法理论融合,能够解释更多的语料。
Barrie(2012;2015)、Barrie & Mathieu(2012;2016)提出了短语移位观点,移位的是一个短语,而不仅仅是中心语。这一观点的证据主要是融合的名词成分不一定是一个名词词根,还可以包含修饰语(形容词、数词、关系从句等结构)。短语移位观点认为,融合名词的大小有各种情况,包含nP(词根)、dP(有修饰的词根)、DP(指示语或所有格)、KP(有格标记的名词)、CP(带关系从句的名词)。名词词根没有语篇同指性,只有nP或更大类才有同指性。所以得到合并的不是名词词根,而是短语。这和我们汉语离合词没有语篇同指性的语料能够相互佐证。
鉴于名词融合结构和汉语离合词的相似性,我们将借助名词融合结构的短语移位理论,利用语段理论来分析汉语离合词的生成过程。短语移位理论是基于Chomsky的语段理论来进行分析的,因此,我们有必要首先介绍语段理论。
Chomsky(2001;2008;2013)提出语段理论,语类分为实词语类和功能语类,实词语类包含动词、名词、形容词等;功能语类包含C、T、v、D等核心特征语类。句法运算以语段为单位来进行,语段包括CP、vP、DP。Bokovi(2014)、王世龙(2014;2016a;2017;2019)对Chomsky语段理论再发展,提出所有实词扩展投射的最高短语为语段,语段是动态的,是由情景决定的。名词、动词、形容词都会生成语段,语段不仅仅局限于以上CP、vP、DP。Bokovi进一步提出,得到拼读的是语段或语段的补语成分。
汉语离合词的研究中,也有学者采用了生成语法角度的分析。华莎(2003)提出汉语的离合词不是名词融合,证据是Baker(1996)的中心语移位观点。但Baker对名词并入的分析只是单纯的局限于中心语融合,没有能够涵盖名词带修饰语的语料。所以华莎观点的证据不足,我们认为离合词和名词融合是相似的。汤廷池(1997:222)提出名词并入观点,认为,“生你的气、造他的谣”是由重新分析加名词词组并入生成的。黄正德(2008)认为,离合词结构如“你静你的坐、我示我的威”与汉语的另一个句式“你教你的英文、我看我的报纸”一样,是通过移位的方式生成的。潘海华、叶狂(2015)指出,黄正德通过移位的生成方式违反了词汇完整性原理,因此,主张通过动词复制,然后与轻动词结合,再经过同形删略后,生成离合词结构。离合词不是构词语素的分离造句,离合词没有分离过,离合只是假象。离合词是双音节不及物动词带其他成分时形成的同源宾语结构,其生成涉及复制移位、名词化、PF层互补删略等。我们认为,这里同源复制增加了句法运算的负担,词性的转化也没有理论可依。“帮忙”是动词,为什么开始是名词。这一做法在题旨理论上也是不符合的。为此,我们将借助短语移位观点,利用语段理论,在狭义句法的范围内来分析汉语离合词的内部句法结构。
离合词中间能够插入修饰语成分,离合词中的名词词素一般为黏着词素,不能单独使用,一种情况是和动词连用,构成离合词的原式结构;另一种是前面有修饰语(量词、数词、所有格、形容词等),构成离合词的变式结构,如:“帮忙、帮个忙、帮我个忙、帮了他一个大忙”。离合词中间还可以插入体标记词,也为变式结构,如:“帮了忙、帮完忙了、游完泳了等”。
离合词不是词,两个词素是可以分开的,还可以由删略结构来论证。
(2)a.我去游泳了,你去游泳了吗?/你去游泳了吗?
b.我弹完琴了,你弹完琴了吗?
根据傅玉(2010)、王世龙(2014)的分析,以上结构为删略结构。那么,根据删略原则,只有语段或语段的补语成分可以得到删略,其他成分不能得到删略(Bokovi,2014)。那么这里,动词结构生成的语段为vP,语段的补语为名词短语NP,得到删略的是语段补语成分NP。所以,这里得到删略的“泳”“琴”是名词短语语段NP,而不是名词词根,词根不是NP。这论证了离合词中名词结构为语段NP,而不是词根。因此,动词和名词两个部分在句法上是分开的,没有融为一体。
除了删略论证之外,还可以由主题化来论证两个部分是分开的。句法操作主题化可以把离合词的成分提取,但是动词后面一般要加上结果状语,如:
(3)忙也帮了,阔也摆了。
主题化结构是名词短语移位到句首的位置,原来的位置留下一个语迹。离合词的名词部分可以用做主题化结构,说明名词部分是短语,动词和名词两个部分是可以分开的。
综合以上分析,离合词可以分为原式结构和变式结构。我们首先来分析离合词原式结构的生成过程。原式结构中,只有动词和名词两个词素成分,如“帮忙”。通过第一节的分析,我们已经得出,离合词不是词,是通过句法合并生成的。那么,我们提出,原式结构中的两个词素在词项中是分开的,第一个词素为动词词素,第二个词素为黏着性名词词素。这一结构与名词融合结构中“动+名”融合结构类似。根据Barrie的分析,名词融合结构中,名词词素先生成nP,实现名词化,得以能够独立运用。那么,汉语离合词中,名词词素也先名词化,生成nP。这一操作,是因为黏着性名词词根没有独立性,黏着词素没有一个明确的标签(label),不能作为一个独立的成分进行句法操作。而通过上面删略结构和主题化的分析,我们得出离合词中名词成分是具有独立性的,因此,名词词素要先生成nP结构。根据语段理论,名词词素先生成nP,然后和动词V合并生成VP。然后作为整体进行后续的句法运算。生成过程如下:
(4)[VP V(帮)[nP [N(忙)n]]]
这里融合后的原式结构为不及物动词,原式结构中及物的动词词素,和名词词素合并后,其客事题旨成分得到满足,符合UTAH题旨理论。“帮”为及物,而名词“忙”为“帮”的客事题旨成分,两者合并,题旨得到满足,就不需要其他宾语,变为不及物了。那么,“帮忙做饭”怎么分析?“帮忙”后面如果接成分,只能接带动词的不定式结构。这里我们认为可以分析为同位语结构,“做饭”是对“忙”的进一步解释,是指同一件事。类似的结构还有“报价叁仟元”“取景大自然”等,这里的“价”是“叁仟元”,“景”是“大自然”。这些都是对前面的解释,是同位语。
离合词变式结构是两个词素分开的结构,中间插入的成分为名词的修饰语或者为动词的体标记词等。
4.3.1 名词带修饰语的变式结构
名词的修饰语有量词、数词、形容词、所有格、关系从句等结构,如:
(5)a.帮个忙 b.帮大忙 c.帮他的忙
相比于离合词的原式结构,变式结构中间多了一个成分,此成分与第二个词素构成逻辑上的修饰关系,可以作第二个词素的修饰语,如:大忙、他的忙等。我们提出,生成过程中有两种可能发生,一种是名词和修饰语合并生成大的NP,然后NP和V合并;另一种是两个中心语合并,修饰语被留在外面作状语,生成修饰语悬挂现象(我们在后面章节阐述)。这两种合并都与西方语言中名词融合结构类似。
我们先根据Barrie的短语移位观点,来分析第一种情况(5a)。Barrie指出名词融合结构中,名词先生成短语nP,然后再进行其他后续操作。这样,根据语段理论,汉语中名词带修饰成分时,修饰成分先和nP合并,然后再和动词合并生成VP。修饰语为量词时,名词先名词化生成nP“忙”,然后nP和量词“个”合并生成ClP(ClassifierP)“个忙”。量词和黏着名词词素的黏着特性要求中心语Cl吸引nP上移与之合并。然后ClP和V“帮”合并生成VP“帮个忙”。同时动词的客事题旨要求也得到满足。
(6)[VP V(帮)[ClP Cl (个+忙i)[nP [N n(ti)]]]]
在(5b)“帮大忙”结构中,修饰语为形容词。生成过程中,名词“忙”先生成nP,然后nP和形容词“大”合并生成NP。这里带形容词的名词结构是NP,还是AP,还是DP,在句法界存在很大争议(Huang et al.,2009;Cinque,2010等)。Bokovi(2014)指出,在无冠词的语言中,NP为语段;在有冠词的语言中,DP为语段。在DP类型的语言中,形容词是NP的附加语,指示词语和所有格充当中心语D; 在NP语言中,形容词、所有格、指示词语都为NP的附加语,这可以通过约束原则得到论证。汉语属于无冠词的语言,NP为语段;英语是有冠词的语言,DP为语段。汉语的形容词、所有格、指示词语都是NP的附加成分。我们遵循王世龙(2016a;2016b)的NP观点,形容词位于NP附加语的位置。根据语段理论,含有形容词的NP和V合并生成VP,再进行后续的运算。
(7)[VP V(帮)[NP Adjunct(大)[NP [nP 忙]]]
在(5c)“帮他的忙”结构中,修饰语表面上为所有格,但是我们认为这不是真正的所有格。这里“他的忙”与“他的书”之类的所有格结构不同,“书”属于“他”,而“忙”与“他”不是所属关系,是描述“他”的一种状态,因此不是真正的所有格。同样“生他的气”结构中,“他”与“气”也不是所有格关系,“他”是造成“生气”的原因,而不是所属关系。因此,此类结构不是所属关系。我们认为,“他”是“帮”的对象,是与格,是间接宾语,“忙”是直接宾语。在这种多格结构中,融合具有优先性,遵循优先等级:直接宾语>间接宾语>工具>位置等(Baker,1988;Perlmutter & Postal,1984)。在离合词变式结构中,直接宾语和动词先合并,那么间接宾语被留下,而“帮”与“给”类动词不同,“给”类动词可以接双宾语,有受事和客事两个题旨成分,而“帮”只有客事题旨成分,无法为“他”赋格,所以有两种可能发生,“他”和“忙”合并生成“他的忙”,生成表面上的所属关系,然后和动词合并生成离式结构。另一种情况是,增加另外的词项为“他”赋格,如:我给他帮忙。
(8)[VP V(帮)[NP Adjucnt (他的)[NP [nP (忙)]]]]
4.3.2 动词带体标记词的变式结构
(9)a.我帮了点忙。b.我帮完忙了。
这种变式结构中,动词后面有体标记词与之相连。短语移位能够更好地解释其生成过程。根据语段理论,名词“忙”先生成nP,然后和形容词“点”合并生成NP结构“点忙”。动词“帮”得到合并生成VP,VP的中心语为动词“帮”,之后,体标记词“了”得到提取合并,生成AspectP。李莹、徐杰(2010)指出汉语体标记词为黏着语素,能够吸引动词上移与之合并,这样,动词“帮”上移与“了”合并生成“帮了”中心语合并结构,其补语成分为“点忙”。之后其他成分得到提取,进行后续操作生成“我帮了点忙”。
(10)[AspectP Aspect (帮i+了)[VP V ti [NP adjunct(点)[NP [nP (忙)]]]]]
与“帮了点忙”结构相比,体标记词还可以位于VP的后面,如:我给别人帮忙了。这里没有生成变式结构。我们提出,在生成过程中,名词“忙”和动词“帮”合并生成VP结构“帮忙”,在体标记词“了”得到提取合并后,VP整个结构得到上移,而不是“帮”单独上移。这里是由于名词的黏着特性所引起的,在“帮了点忙”结构中,“点忙”在一起,名词“忙”的黏着特性得到满足,可以不和“帮”一起移位。而在“帮忙了”结构中,名词“忙”的黏着特性要求必须和“帮”在一起,因此“帮忙”得到整体上移移位,生成“帮忙了”结构。生成过程见上面(4)。
在(9b)“我帮完忙了”结构中,存在表示结果的补语“完”。潘海华、叶狂(2015)指出,出现于离合词的补语有“够、尽、透、完、上、起来、好、成”等,这些补语的生成位置与“着、了、过”不同,“着、了、过”表示更抽象的时体意义,是Aspect。“成、完、上”等补语生成于vP下的AspectP位置,属于一种动词内部的体,不作用于全句。然后用同源复制删略来生成最终结构。我们认为这一删略中,复制和删略使得句法操作复杂化,过程繁琐,同时其中的删略没有依据可言,是随机的,这不是理论性的分析。所以同源复制不适合离合词结构。
王世龙(2016a)提出这是语段中心语合并生成的结构。根据王世龙的分析,这类结构被分析为致使结构,内部含有两个结构:帮忙,忙完。前者为“动词+宾语结构”,后者为“名词+形容词”结构。在生成过程中,首先合并生成小句结构AP“忙完”。Bokovi(2014)指出,所有实词扩展投射的最高短语为语段,所以AP是形容词投射而成的语段。然后,形容词语段中心语“完”上移,与另一动词中心语“帮”合并,构成新的中心语“帮完”。接着,体标记词“了”得到合并,吸引动词结构“帮完忙”上移与之合并,得到AspectP“帮完忙了”。
(11)[AspectP [VP V(帮+完j)[AP[NP(忙)Adj (tj)]]]Aspect(了)]
4.3.3 离合词悬挂结构
离合词结构中,存在一种结构,动词词素和名词词素合并在一起,而离合词后面还有修饰语成分,如(12b):
(12)a.注点儿意 b.注意点儿
在这类结构中,前者为变式结构,“注”为动词,“点儿意”为“修饰语+名词结构”。这里的修饰语为数量词结构。而“注意点儿”可以看作是名词结构中的名词“意”单独移位和动词合并,而修饰语被留下。我们称之为“离合词悬挂结构”。这与北美方言中名词融合结构中的修饰语悬挂现象相似,数量词单独在后面,如:
(13)Juan ngilla-waka-fi-y Pedro [Mapudungun]Juan buy-cow-3.O-INDIC.3.S.Pedro
‘Juan bought Pedro’s cow.’(Barrie & Mathieu,2016: 40)
我们提出这种移位,是由名词的黏着词性决定的,黏着特性要求必须和另一成分合并,这里可以和动词中心语合并,也可以和修饰语合并。名词先和修饰语合并生成名词短语结构。但是接下来,像名词融合中移位一样,名词可以实行中心语移位和动词中心语合并,就生成原式结构,然后修饰语被留在后面。在汉语中,根据Bokovi(2014)和王世龙(2016a;2018)的分析,所有格、形容词是名词的附加语,移位从名词中心语到动词中心语,没有违反中心语合并限制(Head Movement Constraint)(Kayne,1994),所以可以移位。如果修饰语+中心语整体结构和动词中心语合并,那么就生成离合词的变式结构。修饰语+名词合并生成了结构,中心语为什么能移位,这是由黏着特性决定的,修饰语+名词“点儿意”为不完整的NP,为不完整的结构。我们提出,黏着特性更倾向于和中心语合并,而不是和修饰语合并,所以可以生成中心语合并结构的原式结构。
(14)[VP V (注+意i )[NP Adjunct (点儿)[NP ti]]]
还有另外一种悬挂结构,如:
(15)a.担心他 b.担他的心 c.为他担心
(16)注意自己的言行。
此结构中,原式结构可以带宾语,也可以把宾语融合到中间生成变式结构。这一结构是如何生成的呢?词项中有动词词素(担)和名词词素(心),还有修饰语“他”。修饰语和名词合并生成“他的心”,但是这里同“帮他的忙”一样,不是所属关系。“他的心”整体和动词合并,生成“担他的心”变式结构。而如果中心语“心”和动词中心语“担”合并,生成中心语合并结构“担心”,那么,修饰语“他”就被留下,生成“担心他”带宾语的原式结构。那么为什么“担心”能够带宾语,我们认为,和“帮忙”不同,原式结构有及物和不及物两种分类,“帮忙”中“帮”的客事题旨成分得到满足,不需要宾语了;而“担心”、“注意”类原式结构中,“注”为及物动词,“意”为意志、意向,为“注”的客事成分。后面“自己的言行”是“意向”的对象(与格),不是真正的客事成分。“注”和“担”的客事成分“意”和“心”得到满足,但还可以有与格成分,因此可以接宾语。根据题旨优先性,客事>受事,先合并客事成分。同时后面的与格成分也可以有单独的赋格语类来赋格,如“为他担心”等结构。此类结构中,“的”在此移位过程中消失。王世龙(2016a;2016b;2017)指出对“的”的句法地位研究者持有不同观点。这里,我们遵循Huang et al.(2009)的观点,认为“的”是语类特征[N]、[V]、[F],是一个没有任何值的词,仅仅充当形态连接项(linker),连接修饰语与被修饰语。当领有名词移位后,修饰语和被修饰语不再需要连接。所以,“的”随即消失。这一观点也与汉语名词短语NP为语段的观点相吻合。
离合词可离可合,第一个词素多为动词,第二个词素多为粘着性名词词素,中间的插入成分可为动词的体标记词,也可为名词的修饰语(形容词、数量词、所有格等)。通过分析,我们认为离合词既不是词,也不是短语,是一种独立的结构。这一结构同世界上其他语言中的名词融合结构类似。名词融合结构的分析理论也能更好地解释汉语离合词的离/合状态。通过分析,我们提出,汉语离合词由句法层面通过短语移位生成。不同的名词结构nP、dP、DP通过短语移位,与动词结构V、VP或者v合并,生成离合词,这能解释离合词中名词修饰语在名词前面,或者修饰语在名词后面的现象。当然,我们的研究目前局限于有代表性的动宾式的离合词,还有多种结构有待分析。汉语离合词是语言发展进化的结果,是语言完美性的体现,其生成过程也是生成语法语段理论解释充分性的佐证。总之,与其他研究相比,名词融合角度下,句法理论为汉语离合词提供了更好的分析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