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中国传统文人画泛指中国封建社会中文人与士大夫的绘画,他们兼专业画家的绘画功底和学士的知识修养于一身,以“神妙能逸”为创作标准,于风趣雅意中追求自然灵韵的审美意境,生发出独特的“士气之美”。
【关键词】文人画;士气;美
【中图分类号】J613.3 【文献标识码】A
文人画的创作和审美意识始发于唐,形成于宋,在元代发展到高峰,明清时期占据绘画主流,成为中国传统绘画最重要的代表之一。明末清初的文人画派“都不同程度地受到董其昌绘画理论的影响,强调摹古,注重笔墨,追求‘士气。”将“士气”作为绘画表意重点之一,并有意在画中营造淡泊高雅的氛围。知名美术家兼美术教育家陈师曾在《中国文人画之研究》中总结文人画是一种文人旨趣的呈现,注重陶冶性灵,发表个性与感性。文人画不仅仅是用笔墨再现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更重要的是文人士大夫的“士气”。美籍汉学家高居翰针对中国绘画笔墨精神的阐释道:“……作画的旨趣不在于呈现优美的或壮丽的山水,也不是特地将自然加以夸大扭曲…我们或许可以说绘画在中国人而言是‘画如其人,要不然就绕个圈子换种说法也一样:绘画的真谛不在于呈现自然的形象,而在酝酿风格,至于风格即是画家心手相应大自然流露。这种价值无论如何都是抽象的,和画之所以为画没什么关联……”。高居翰认为元代画家的风格是高于作品的形式和对象的,而这个风格酝酿所对应的就是士气的升腾。
那么,何谓士气?明代高濂在《燕闲清赏笺·论画》中说:“今之论画,必曰士气。所谓士气者,乃士林中能作隶家画品,全在用神气生动为法,不求物趣,以得天趣为高。”士气浑然天成;清代恽寿平《南田画跋》称“不落畦径,谓之士气”,士气是超凡脱俗;明代屠隆在《画笺》里说:“赵松雪、黄子久、王叔明、吴仲圭之四大家,及钱舜举、倪云林、赵仲穆辈,形神俱妙,绝无邪学,可垂久不磨,此真士气画也。”士气经久不衰;董其昌在《画旨》中云:“绝去甜俗蹊径,乃为士气。”士气清正不屈。
文人画是如何表现“士气之美”的,本文将分成以下三种类型具体说明:
一、淡泊名利的澄怀山水
山水画因可给予文人更多的创作空间因而在文人画中占据主流。文人山水画反对一叶一叶地雕刻、一物一物地摹仿形状,而是追求一种“澄明空灵”,而能够表达出“澄明空灵”的,必是清心寡欲、不重名利、胸怀阔达、品行高尚的淡泊之人,“这种‘淡泊具有无功利之美感,它不是冷淡、消极地厌世,而是体现淡泊情怀的精神宣言,彰显了文人画家的高迈胸襟与清俊品格,是‘绚烂之极复归于平淡的历练与成果。”而那些执着于刻画细微末节,竭力再现山水之形而求悦人利己,也就离士气之美渐行渐远。
文人山水画首推倪瓒。倪瓒,字元镇,号云林,家境殷实,适逢元末农民起义疏散家财而后在太湖隐居避世。倪瓒的代表作品《渔庄秋霁图》(图1)“是其晚年之作,画王云浦渔庄,作三段式平远构图:近处陂陀上有秋树数株,落叶枯枝,中隔大片湖水,画上端有远山两叠;以渴笔画山石树木,山石作折带皴间用披麻皴,树木颇具姿态,景物不多而充满深秋的凄凉静寂气氛。”山水画展现的是画家对理想生存方式的渴望,一旦这种生存方式无法企及,就可以借山水画来表达这份挫折感。“对于一个分崩离析的世界,山水画可以表现出超然的立场,或是身不由己而终至自投罗网;同时,因为山水画是描绘退隐与安稳这些现实世界较能为人接受的面向,因此透过不安的造型能传达内心世界更残酷的真相。”倪瓒的水墨山水看似简单而意境清幽深远,这同他隐居山野洁癖孤高的性格相关,他曾赋诗以自述:“白眼视俗物,清言屈时英,富贵乌足道,所思垂令名。”倪瓒绘画不为金钱亦不为人情,而是“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他的逸笔观念对以后的文人画影响深远。
二、超越世俗的写意花鸟
花鸟画的对象较山水画而言具体而微,水墨梅竹成为独立的画科是宋代文人画的标志,代表人物是文同与苏轼,他们主张“不专与形似,而独得于象外”,崇尚笔墨所赋予梅竹的气韵,强调借物抒情,不执着于对物像的刻画,而着重思想感情的表达。写意花鸟画不是为了描绘花鸟而描绘花鸟,不是复现自然,而是将动植物的生长情况与人的生活际遇相联系,在不失对象客观实际的基础上表达画家的主观思想与追求,将文人画家超脱世俗的操守、品行借由动植物表现出来。
文人花鸟画最具代表性的大家是徐渭。徐渭,字文长,号天池,晚号青藤,出身官吏之家,虽自幼聪颖但屡遭不测,庶出入赘、八次落第、多年牢狱、自杀未遂,虽有惊绝才干却无人赏识,生活凄苦潦倒,经受切肤之痛后形成了狂傲不羁的个性。徐渭借大写意将情绪抒发到极致,他的《墨葡萄图》(图2)“描写无人采摘的野葡萄隐现于如点点泪痕般的墨叶中,表达了题诗所言‘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的抑郁牢骚与愤懑不平的情感,所画葡萄及藤叶,纷披低垂,用笔恣意,水墨淋漓,随意挥洒,不拘形似。”
三、清秀风骨的人物肖像
文人画家中以画人物擅长的不多。梁楷的《泼墨仙人图》用出尘脱俗又带诙谐童趣的仙人形象表现文人画家与院体画的决裂,走向笔简神具、自然潇洒的豪放酣畅;王绎的《杨竹西像》以简练的线描勾画神清气爽的形象,辅以松石衬托文人的清风雅逸。封建社会下,政权交替的频繁同经济发展使文人画家的心灵备受打击,而人物肖像画需要大量的现实观察和具有灵性的神情表现,在此限制下,陈洪绶的《归去来辞图之采菊》(图3)在表现对象和主题立意上堪称后世典范。陈洪绶,字章侯,号老莲,初作为职业画家,在明朝落败后心怀亡国之痛,改号悔迟,在民间卖画为生。在陈洪绶的笔下,陶渊明正把一支菊花放于鼻前,嗅着菊花的清香,画面线条古拙有力,设色自然,以艳衬雅;他以陶渊明自比,宁清苦潦倒也不愿为清王朝奴役,同时有劝谏身边人不为权势所欺压、不被利益所迷惑、坚守心中的正义大道之意。
中国文人画是写心的艺术,文人画的背后是中国文化之精神。中国传统文人画的“士气之美”依赖于人心,若是画家在遭遇变故或是心性转变了,无法坚守初心,那么无论其画风如何地位如何,对其作品的评价都会急转直下,这一点在赵孟頫和蔡京身上体现得很明显。中国文人画家游离于权力中心之外,遠离庙堂,寄情山野,与凡尘俗世拉开了距离。
王维《雪溪图》的空静禅意、吴镇《渔父图》的恬淡空旷、赵孟頫《秋江渔隐图》的寂寞凄清、倪瓒《容膝斋图》的萧散疏淡,文人画家将自己置于这样一片空灵清雅的天地践行自己的审美趣味。人生理念和品行操守铸就了文人画的美学品格。山水作为中国文人的最大寄托,不同的山水情怀营造了不同的山水境界;花鸟画题材中,梅兰竹菊等花木衍化出人格品性,历朝历代久画不衰。文人画所秉持与信守的理念始终围绕着“人”来展开,在审美层面上追求 “意境”,远高于对“艺境”的追求,最终留给后人讨论更多的是画家的品格,并以此树立典范,成为后世学习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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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石鑫鑫(1995-),女,汉族,吉林省东丰县,研究生在读,专业:艺术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