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上经济，宅出一个春天

张丹丹

生鮮电商品牌盒马鲜生的一家实体门店内。

线上线下打通的菜市场。

快递配送成为这个春节维持城市运行的毛细血管。

妇产科医生黄莉萍在线传授孕期保健知识。

疫情之下，有的领域放慢了脚步，有的领域却迅疾如风。在互联网——这个新冠肺炎无法侵袭的平台上，产业搭载的线上行业异常繁忙，呈现出意想不到的爆发景象。

亿万人被迫改变生活习惯

陈诚是最早返回北京的那一批人，突然暴发的新冠肺炎疫情并没有打乱他1月底返回北京的计划。但是，当他回到位于北京市朝阳区安立路28号院的家中，却不得不面临生活上的困窘——因为要居家隔离一段时间，如何解决吃饭问题成了当务之急。

作为“80后”，陈诚过去也经常用“饿了么”“美团”等手机APP点外卖。但这一次，外卖显然满足不了居家办公的需求，“很多店都没有开门，而且你不可能天天吃外卖，现在病毒这么厉害，总要讲究点营养搭配才能提高免疫力吧？”

这样想的人不在少数。在这个全民居家的漫长春节里，很多从不下厨的人走进了厨房，很多从不知道生鲜食品还能在线购买的人拿起了手机，线上经济被触发了未曾预计的潜力。

陈诚问了一圈朋友，发现很多人已经有了在线买菜的习惯，就连一些大型超市也推出了手机应用程序。如今，他的手机里多了“盒马鲜生”“每日优鲜”等APP，每隔两三天他就买点东西，主要是蔬菜、肉类和水果。“以前买菜、买水果都去超市，觉得自己选的比较新鲜，但这次我发现他们送过来的菜也挺新鲜，以后应该也会接着用，确实很方便。”

年轻人的消费习惯容易改变，老年人却不是那么容易。深圳市民周阳就为手机下单买菜的事没少和父母闹别扭。周阳家在深圳市宝安区西乡街道，门口就是一个菜市场，饭店林立。平时，一家人习惯了买菜回来做饭，偶尔下个馆子，觉得“这一片特别宜居”。

疫情改变了这种宜居状态，菜市场和饭店都关闭了，老人坚持要出门去较远的超市买菜，而周阳坚决不同意。“超市风险多大啊，封闭空间，人人都去买东西，你看天津有个上千人被隔离的例子不就发生在商场里吗？而且现在口罩多金贵，排队、花钱、抽签，想尽办法也买不到，怎么能用到买菜这种小事上？所以我爸说要去超市买菜，我是无论如何不同意的。”这也是很多“90后”在疫情期间和父母争执最多的地方。

为安全计，年轻人纷纷充当起各大电商平台的免费推广员，手把手教父母如何下载、注册、下单、支付。周阳已经成功教会父母使用手机应用程序来实现超市购物，她总结道：“老人不太习惯在线买菜，总说买不到活鱼，买不到哪个菜。但现在非常时期，一些需求无法满足是很正常的，所以他们也在逐渐适应。”

就这样，疫情打破了人们的传统观念，改变了生活习惯，让生鲜电商行业迎来爆炸级的用户增长。

2020年2月3日，28岁的卫引成为盒马鲜生北京十里堡店的一名“共享员工”，负责外送订单的拣货工作。

“订单是平时的三四倍”

盒马鲜生北京世纪财富店的店长朱梅万万没想到，飞速增加的订单量这么快就来了，让她“忙到飞起”。

去年4月，盒马鲜生在北京中央商务区开了这家店，是北京盒马中较大的一家。这家店有其特殊性，因为地处商业中心，顾客以写字楼中的白领居多，“他们以前的购物习惯是打包一个熟食，再带点零食。”朱梅这样告诉《环球人物》记者。

但疫情改变了这一切。

“现在复工以后，我看到很多人在买熟食和零食之外，还会带上一些蔬菜、肉类。”显然宅在家中的这大半个月，让人们开始注重营养搭配，除了速食午餐还会为下班后的晚餐做准备。

最忙的是配送员。这家店的配送范围是周围3公里，覆盖了北京最繁华的商业区和数十个新旧不一的住宅小区。“疫情暴发之后，订单量是以前的三四倍，有段时间人手严重不足，我也每天去帮忙做分拣、上架这些事，更不用提配送员的辛苦程度了，真是从早到黑一刻不停。”面对暴增的业务量，朱梅的店在盒马总部的统一调配下迎来了一批共享员工，以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

2月3日起，盒马联合云海肴、西贝、探鱼、青年餐厅等餐饮品牌启动了“共享员工”合作。一方面，有些餐饮企业暂停营业，员工待岗，令人揪心;另一方面，盒马的业务暴涨，人手严重不足。这时，互联网企业的开放式思维带来了新的解题办法——盒马尝试与一些处于待岗困境中的企业“共享员工”。经过面试、培训、体检、确认劳务合同后，2月3日就有部分云海肴、青年餐厅的员工入驻了盒马的不同门店，参与打包、分拣、上架、餐饮等工作。“共享员工”启动短短一个星期，就有餐饮、酒店、影院、百货、商场、汽车租赁等行业的32家企业、1800余名员工加入盒马。

补充了“共享员工”，加上一些春节回老家的员工陆续隔离期满，可以返岗，朱梅感觉压力小了很多，开始考虑这一次用户增长的留存问题了。谈起这个，她比较乐观：“最近新增了很多用户，我想他们在非常时期选择使用生鲜配送后，应该能感受到我们的服务优势，宅在家的这段时间也改变了消费习惯，后续会有很大程度转化为长期用户的。”这一点，从用户对配送员的态度也可以感知一二。朱梅说：“下雪那几天，很多用户都会叮嘱我们的配送员‘慢一点‘不着急‘注意安全，能感受到大家的感激之情。”

生鲜电商的两端

年前，媒体还在盘点2019年继续挣扎在亏损线的生鲜电商们;年后，这个行业却以异军突起之势，成为爆发式增长的活力源。

2月中旬，很多企业还处在业务暂时停顿的阶段，盒马却宣布启动今年的首批招聘计划，招聘岗位达到3万个，不亚于一场大型招聘会的规模。将生鲜这个庞大的市场搬到线上，其实本就是这两年的“风口”。根据欧睿数据，2018年中国生鲜市场规模达4.97万亿元，同比增长5.3%，预计2019年将突破5万亿元。这些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生鲜交易，过去通常发生在农贸市场和超市，生鲜电商的渠道份额仅占2.5%。这也是很多企业抢占生鲜线上市场的关键原因——潜力巨大。

疫情加速推动生鲜产品销售从线下转移到线上。数据显示，除夕当天，叮咚买菜的订单量同比激增超过300%;农历新年的第一周，盒马鲜生在广州、深圳、成都等地的订货量达到平时的5至10倍。疫情暴发初期，人们甚至要靠“抢”才能下单买到菜。

宅在家中一个月，在手机上下单买菜变成很多人的日常。这原本是电商平台最需要投入大量资金、时间和精力去改变的事情，却因为这场意外变成了现实。盒马方面向《环球人物》记者表示，疫情一夜之间让更多人体验到了线上买菜的便捷，新的消费体验广受认可，势必将加速线上线下一体化的进程。

这场突发疫情也让企业开拓了思路。这个思路，不仅有服务端的“共享员工”，还有供给端的“爱心助农”。现在，盒马的采购人员主要忙两件事：一是保证暴增的供货需求，不断找货、调货;二是四处对接滞销农产品，能帮一个是一个。

今年的农产品滞销比往年更受关注。疫情暴发前期，各地启动一级应急响应，很多地方交通中断，大量农产品运不出去。各地盒马店陆续收到了这样的信息：海南三亚农民种的蜜瓜再卖不出去就只能喂猪了;广东江门的基围虾经营链面临断裂，虾卖不出去，饲料运不进来，再不想办法就只能看着虾死在池塘里了;还有上海、山东、浙江等地的白菜、春笋、芦笋、西蓝花等，纷纷遇到滞销。而在盒马的门店和线上，却是大量“抢”不到菜的市民。

将供给和需求进行有效对接是线上经济的强项。根据盒马的统计，从2月1日至2月12日，盒马已经对接了600多吨滞销果蔬;预计到2月底，超过1800吨滞销农产品将陆续上架各地门店，通过盒马线上线下送到消费者手中。

疫情期间，很多生鲜电商品牌采用无接触配送，这是其中一个存放点。

2020年2月10日，一位小学教师尝试网课直播教学。

2020年2月7日，一名上海小学生利用平板电脑在网络平台补课。

当供应端能直接为农户排忧解难，消费端能最大限度满足市民需求，加上消费习惯的改变，曾经苦苦挣扎在亏损边缘的生鲜电商们，终于有理由怀抱信心迎接春天了。

线上经济的“潜力释放”

其实，不仅生鲜电商表现亮眼，线上经济的其他产业也爆发了强劲的增长势头。春节期间制造了最多段子的在线教育就是其中之一。受疫情影响，全国教育系统都处于停课状态，但很多地方要求“停课不停学”，开启了“网课直播”。作业帮、学而思、跟誰学等在线教育平台纷纷推出免费直播课。作业帮工作人员告诉《环球人物》记者，春节期间，在平台上报名网络直播课的学员人数达到3000万，完全超乎预料。

此外，网友呼吁了很多年但始终不太为大众接受的“在线医疗”也开始“翻身”。疫情期间，很多专业人士都呼吁大家使用在线问诊。遇到危重疑难病例当地医疗机构无法解决怎么办？需要问诊又不敢轻易去医院怕交叉感染怎么办？在线问诊可以解决这些问题，“互联网+医疗健康”的模式在这个春节缓解了不少人的焦虑。2月17日，阿里健康宣布向母公司阿里巴巴收购天猫药品销售平台，新一轮整合已经开始。

中国改革报社副社长、央视特约评论员杨禹在人民学习平台和全国各地企业家交流时，重点提到互联网经济的“潜力释放”。这是基于2月21日中央政治局会议的一点重要要求：要积极扩大有效需求，促进消费回补和潜力释放，发挥好有效投资关键作用，加大新投资项目开工力度，加快在建项目建设进度。

杨禹说：“这段时间你没有消费，等疫情过去了，你也就不会再捡起来了，所以回补不能解决所有的、耽搁了的消费。因此，当前以及下一个阶段，特别需要释放消费潜力。这些消费潜力在哪？我想至少有两类。一类是借助互联网，这段时间很多新的消费方式呈现出来了，疫情即便过了，这些方面可能也会把它继续巩固好发挥好，把潜力释放好。另一类就是涉及生活健康的产业，疫情过去后，全民对生活健康的追求会带来产业的高速增长，病毒给我们上的这一课在未来会释放成新的产业潜力。我们的企业家在这两个方向上是可以有所谋划、有所着力的。”

疫情改变了人们的消费习惯，随之而来的必然是消费市场这块大蛋糕的重新划分。进入后疫情时期，企业要生存和发展，必须看清这一趋势，不断创新、不断升级。事实已经征明，打通线上和线下是防范风险的绝佳办法。跟得上变化的企业会更早迎来生机，跟不上变化的企业则更加岌岌可危。

“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危与机总是同生共存。这场斗争正从‘一边抗疫一边努力减小对经济社会影响阶段逐步转向‘抗疫后经济恢复和开创新局阶段。”正如杨禹所说，“未雨绸缪，向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