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研究:一个理论述评

2020-03-13 00:40王元伦袁连升
管理现代化 2020年4期
关键词:文化产业升级转型

□ 王元伦 袁连升

(1.中国海洋大学 管理学院, 山东 青岛 266100;2.吉林工程技术师范学院 经济贸易学院, 吉林 长春 130052)

一、引 言

改革开放以来,国内学术界受法兰克福学派“文化工业论”的影响在上世纪80—90年代掀起了对“文化史”和“大众文化”的研究热潮,新世纪以来的“文化经济理论”又推动了国内学者对于“文化产业”和“公共文化服务”的研究热情。无论是单一文化批判的研究视角,还是“文化性”与“经济性”并重的双重维度的探究,文化产业研究一直是学术界关注的热点课题。特别是新世纪以来,国内学者们从文化学、经济学、管理学、社会学的多维视角切入我国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研究,不仅体现了国内学术界对于亟待全面展开的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实践对学术创新的响应,而且从单线推进到交叉并行的演进趋势深化了理论研究的广度与深度。国内学界对于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理论探究取得了一定的成果,研究数量与质量的提升,对转型升级实践提供了积极的参考价值。当然,与“文化工业理论”和“文化经济理论”的研究不同,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研究与现实的实践进程息息相关,是一个以实践问题为核心的应用性研究课题。同时,我国文化产业的发展深受现实语境的影响,转型升级的实践摸索与理论探究必然具有了中国特色的性质,再加上国内学者从多学科交叉视角切入研究的起步较晚,这些因素导致当前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研究尚未建立起一个独立且成熟的理论体系和研究框架。站在国家战略决策的新起点,我国文化产业的转型升级正在全面展开,这就要求国内学者在具体的理论研究上能够做出创新性的贡献,因此,系统梳理和深入分析当前学界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理论研究现状,对切实推进经济“新常态”下的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的战略价值以及理论和实践意义。

二、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内涵认知的演变

转型升级在整个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战略中,呈现出一个历时性的不断提升的地位变化状态。受国际经济形势和国内社会经济文化环境的影响,学术界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内涵的认知始终处于不断演变的过程中。当前的主流观点认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内涵与产业本质属性、产业结构调整、产业组织变革、产业政策调整等内容息息相关。

国内很多学者将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工业论”看作是“文化产业”这一学术概念的本源,尽管这是学术认知上的一种误区[1],但不可否认的是,“文化工业论”确实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影响了中国文化产业的发展和学者的研究取向。在霍克海默和阿道尔诺[2]的《启蒙辩证法》一书中,他们从文化批判的角度认为“文化工业是大众欺骗的启蒙”,这种否定性的观点显然与当今如火如荼的文化产业发展态势是不相符的。但是,法兰克福学派对“文化工业”的批判意识和思维方式,却也在很大程度上回答了“文化产业的本质是文化内容的生产”的命题,因此,文化性或曰精神性应该是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部分学者就是在此基础上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内涵进行了阐述,周松峰和郑立勇[3]认为,社会时序的发展和知识经济时代的到来,对文化产业发展提出了转型升级的要求,文化产业升级的内涵是建立在精神产品和精神内容二维价值坐标之上的,精神产品的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要实现的是经济意义上的社会目标,精神内容的创造、复制和传播是为了实现文化的社会价值,因此,文化产业升级“实践着文化的经济价值和精神价值即社会价值”。这种认知观念触及的还是文化产业的本质属性问题,但是,当前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内涵早已超越了“作为观念形态的文化”这一理论限定[4],它更应该是一个管理学、经济学概念。需要注意的是,不追求社会效益的文化产业容易翻船,但是,不注重经济效益的文化产业同样也会沉船。

伴随国内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的时代,以及社会经济文化发展实践与思想观念认知的变化,国内学术界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内涵的认识也随之改变,许多学者的研究从单一的文化属性的探讨,转变到文化性与经济性共存的知识谱系与理论架构中,这无疑是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内涵认知的重要突破。管宁[5]认为,由于文化产业具有意识形态和商品的双重属性,因此,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并不是简单的产业结构的改善,以及产业素质与效率的提高,它应该是创意能力与创意水平的提升。2009年7月,国务院常务会议审议通过的《文化产业振兴规划》中,明确提出“采用数字、网络等高新技术,大力推动文化产业升级,发展新兴文化业态”,作为文化产业发展的“纲领性文件”的面世,标志着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已经从最初的行业系统自发摸索,上升为国家战略层面的主动性探究与行动。同时,这一文件也清除了观念层面和政策层面的“合法性”问题,国内学者们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内涵的产业认知得到进一步的提升。赵渊[6]从产业组织的角度将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内涵比喻为“腾笼换鸟”,它指的是逐步淘汰层次低、业态旧、管理弱、消耗高、创新创意动力不足、核心竞争力不突出的文化企业,把具备核心知识产权、创新创意动力强的先进文化产业门类、文化产业新型业态、文化产业发展的创新模式与体系等先进文化生产力引进来的过程。史征[7]从产业发展的宏观角度认为,文化产业升级是结构从集约型到粗放型的转变、市场机制从政府主导到市场主导的转变以及技术与内容融合从低端到高端的转变。当然,无论是文化产业发展模式的转变还是文化产业发展方式的提升,都离开不科学技术革新所带来的推动力量,王安琪[8]就认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就是技术的持续创新作用于文化资源和文化创意的过程。综上所述,从文化精神属性的单一思维到“公益性文化事业与经营性文化产业”的二元思维,再到“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支柱性产业”的多元思维,文化产业发展观念的变革,都推动了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内涵的每一次跨越。

三、转型升级影响因素的厘定及作用机理的阐释

当前,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精神需求与不平衡、不充分的文化产业发展之间的矛盾,是我国文化产业发展需要着力解决的关键命题,这也是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动因和影响因素的本源。大部分国内学者认为,经济基础、体制机制、文化生态、产业条件的变化影响了文化的生产关系和生产方式[9],这些内容也成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有利条件与不利因素。

国内学者主要从宏观和微观两个视角来分析和阐释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影响因素。在宏观层面,政企不分和事企不分的文化管理体制弊端、文化机构市场化程度低、文化消费拉动乏力、文化市场供需失衡、文化产业人才匮乏等因素,在不同程度上制约了文化产业转型升级;文化企业成长态势较好、文化消费稳步增长以及文化产业研究意识的增强又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提供了有利条件[10]。相较于宏观研究的贫乏,大部分国内学者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影响因素的研究更青睐于微观视角的切入。陈福喜[11]认为,历史文化资源的保护和开发是影响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关键因素。凌钢[12]指出,创新转型和资本运作是文化产业升级的引擎。王明明和孟程程[13]认为,科技创新与文化消费分别对应了文化产业的供给端与需求侧,二者的有机互动将会影响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效率。杨光和于秀艳[14]认为,科技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的影响。通过分析既有的研究成果,可以发现,计划经济体制下生成的文化管理体制所遗留下来的体制性、机制性和功能性等方面的问题是阻碍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因素;文化资源的保护与开发、文化资本的运作、文化消费的刺激以及科技的创新等内容,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提供了有利的条件。

在分析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影响因素的基础上,国内学者将研究重心转向了这些影响因素的作用机理。国内学界对于作用机理的研究,既有定性方面的理论探究,也有定量方面的科学论证。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在不同场合多次强调“推动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变”,这一论述道出了中国制造业转型升级的突围破局之路,同时,也可以从中探寻到中国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新的时代定义:创新与融合。创意设计被看作是文化产业与传统产业融合度最高的领域,因此,很多学者以此作为切入点,阐释创意设计作用于转型升级的运行机理。管宁[15]就从创意设计这一文化产业具体行业入手,从传统文化和美学的角度分析了设计文化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发展的影响,他指出设计文化应该聚焦于传统文化的现代性转化,通过设计语言的整体性更新和造物文化的系统性再造实现对传统的激活与再造,进而推动文化产业的转型升级。管宁的观点主要是强调了人的创意的影响力,王安琪[8]则关注了科技创新的力量,科技创新作用于文化产业的生产机制、组织机制、激励机制、催生机制和融合机制,进而能够优化产业结构、强化核心资源、催生文化新业态、促进产业融合,最终达成文化产业的转型升级。融合性是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主要趋势,也是学术研究的当代走向,因此,极少数学者开始尝试运用管理学、经济学和统计学等学科的分析框架,以实证研究的方式论证某些影响因素的作用机理。赖昭瑞和冯星宇[16]通过构建VAR模型,实证分析了文化消费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文化消费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具有长期的推动作用,文化消费状况是公众文化需求的具体表现,文化需求层次的不断提高,使得先进文化的需求呈现出刚性特质,进而长期作用于文化产业的转型升级。整体而言,当前的研究成果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影响因素的研究较为丰富,但是,对于具体作用机理的理论研究多是从个别因子切入,缺乏技术、创新、政策、资源、人力等宏观层面的综合考量;同时,既有的研究成果多是理论阐述,几乎没有影响因素对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作用机理的实证研究。总之,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影响因素及其作用机理的分析尚未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框架,分析架构在建、待建,理论研究有待深入。

四、转型升级技术路径的策论言说

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文化需求,以及建立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相适应的现代产业体系,是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最终指向,可以将其具体拆解为传统行业的“存量优化”和新兴行业的“增量崛起”两个进路并举的过程。围绕这一目标指向与实践过程,国内学者从文化产业体系的内在结构关系出发,在宏观、中观和微观三个层面展开了转型升级技术路径的探索。

文化产业转型升级技术路径宏观层面的研究主要围绕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全球价值链两个方面展开。中国文化产业在改革红利和人口红利的推动下蓬勃发展起来,使得文化产品的供给从总体“短缺”转变为“短缺”与“过剩”并存的态势[17],因此,供给侧改革被很多学者视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战略选择和行动路径。陈明师和黄桂钦[18]通过实证分析指出,需求侧拉动文化产业发展的动力明显不足,产品供给质量的提高、要素供给配置的优化以及制度供给潜力的释放是供给侧的新的发力点,也是实现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主要路径。张振鹏[19]指出,文化供给质量是衡量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准之一,因此,通过文化产业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可以提升产业发展效率和质量,进而实现文化产业的转型升级和创新发展。针对少数民族地区文化产业发展的特殊性、滞后性和差异性的问题,李鸿和张瑾燕[20]认为,供给侧改革能够实现文化产业发展动能的转换,供给端的科技创新和体制机制改革可以为产业结构优化升级提供内生动力,以及激发产业的创新活力,这是新科技革命背景下少数民族地区产业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主要路径。李康化[21]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分解为“供给侧”、“结构性”和“改革”三个维度的研究框架进一步拓展了研究的深度和广度,资源要素配置效率和经济运行效率的最大化是改革的着力点,因此,供给端的制度变革、结构优化和要素升级就成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提质增效的基本途径。当然,文化产业转型升级不能仅仅放置于国内市场的范畴进行探究,它更应该是一个国际化的命题和问题。由于我国文化产业的起步较晚, “纽扣现象”(1)纽扣现象通常用来形容中国制造业的“中国制造”特点:为国外做代工、做贴牌,或者出口一些“零件”、“素材”,导致产品附加值低,企业收益率低。就成为国内文化企业参与国际文化市场竞争及合作的主流方式,因此,嵌入并提升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就成为改变这一现状的重要举措。顾江[22]就从全球价值链的视角阐述了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路径选择问题,他认为国内文化企业应该利用嵌入全球价值链的学习机会建立起快速扩张市场的能力,借助“超前错位”来驱动我国文化产业转型升级。通过一系列的研究,国内学者初步探讨了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全球价值链在文化产业转型升级中的重要作用。

在文化产业转型升级技术路径的中观层面,学界的研究从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和全球价值链的嵌入,逐步深入至文化产业运行机制的各个环节,同时将全国性的整体性举措向区域性的个性化施行的方向推进。文化产业的运行机制涉及到政府、企业、市场等多个环节,政府职能的创新、文化企业运行效率的提升、市场潜力的释放成为学术研究的核心议题。当前,关于政府在市场运行过程中的角色定位问题,学界普遍认为“减少政府管制、优化服务”是转变政府职能的方向。这一共识显然也适用于文化产业转型升级中的政府职能转换,但是,商业与意识形态的双重属性,又要求文化产业转型升级需要体现文化例外的原则,因此,这一进程就需要一个有限但有为的政府。借鉴文化体制改革关于政府职能转变的有关经验,创新政府职能的研究初步达成了一些共识性的观点:改变政府对文化资源配置的决定性地位,强化政府对文化产业的规划、引导、服务及监管职能,形成市场配置力和政府引导力的互补机制[23]。关于文化企业运行效率提升的问题,顾江和郭新茹[24]利用赫芬达尔指数测算了我国30个省区文化产业和高新产业的融合程度,据此提出注重文化业态的创新、发挥科技的支撑作用、利用政策扶持的优势,是提升文化企业运行效率和推动文化产业升级的有效途径。此外,余博[25]从文化全球化的视角切入研究,他认为,加强专业化人才的培养、营造良性的产业发展环境、注重科学技术与文化内容的融合、释放公众的文化消费潜力等对策可以有效地促进文化产业的转型升级。对我国而言,在全球化的进程中学习和借鉴西方较为成熟的产业运行体系和学术方法论,来建构中国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理论体系并不困难,关键在于将其实际运用于中国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实践时,如何辨别共性与个性、全国性与区域性的差异问题。

在此基础上,国内学界的研究焦点从全国性的共性举措,向区域性的个性化施行的方向转变。“胡焕庸线”(2)胡焕庸线,即中国地理学家胡焕庸在1935年提出的划分我国人口密度的对比线:黑河—腾冲一线,该线以东43%的国土上,生活着94%的人口,而该线以西57%的国土仅生活着约6%的人口。不仅是中国人口地理分界线和城镇化水平的分割线,同样也可以被看作是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空间划分线,各区域文化产业的发展基础和水平由东到西呈现出阶梯性下降的形态。西部省份的文化产业发展基础较为薄弱,文化产业的发展质量也不高,如何发挥各区域的优势,就成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主要路径。练红宇等[26]就以比较优势理论为基础,提出比较优势向竞争优势的转化、新比较优势的培育是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基本思路,因此,应该通过文化产业人才的培养、产业环境的营造、区域间的合作、消费潜力的释放等对策促进成都市文化产业的转型升级。由于西部地区的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较低,这就导致融资成为制约文化产业发展的关键阻力,因此,韩英和冯兵[27]指出,提供配套制度供给、创新多样化融资体制是实现四川省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重要对策。与西部地区文化产业的发展状况不同,东部省份文化产业的发展更为成熟,发展理念的革新是它们需要着重考虑的问题。周松峰[28]指出,“五大发展理念”是福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导向,在此指引下,应该通过科技创新、产业融合、文化交流推动文化产业的现代性、创意性和世界性转型升级。综合而言,既有的研究成果,初步探讨了不同区域差异化的文化产业转型升级技术路径。但是,社会价值的首要目标这一属性往往对诸多转型升级对策拥有一票否决权,这限制了区域性对策的差异化空间。同时,文化产业的转型升级必将改变既有的产业分布格局和市场竞争状态,这就导致既得利益集团不愿意甚至阻碍转型升级的推进。因此,建构中国文化产业的现代化产业体系还需要解决多元发展主体自身发育不平衡的问题。

微观层面,学界研究的关注点是文化产业具体行业部门的转型升级问题。中国文化产业的形成和发展与文化体制改革的进程是息息相关的,率先在新闻出版领域推行的“分类改制”成为出版产业发展的基本分段线,在此之前是在事业单位的体制内进行的“修补式”内在调整,在此之后则是在公益性和产业性两条体系线路上分别进行的改革创新。改革创新在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出版产业的迅猛发展。但是,市场规模的不断扩大不是判断出版产业发展质量的唯一指标,国际化影响力不高、新媒体的威胁不断加大、营销理念相对落后等因素都在催促出版产业的转型升级。殷克涛[29]认为,出版投融资是决定出版产业转型升级能否成功的关键因素,应该通过对出版产业投融资的资源整合、模式的创新、服务管理体系的建设等措施推动出版产业的转型升级。与出版产业面临融资的困境不同,我国的影视产业似乎更受投资者的偏爱,影视制作公司的数量和影视作品的出品量持续攀升,但是,有“高原”缺“高峰”的现象依然没有解决,这就加剧了影视产业转型升级的紧迫性。党雷[30]从互联网大数据的视角,探讨了影视产业的转型升级问题,通过构建影视大数据评估服务体系,可以实现影视资源的有效配置、影视产业链的完善、影视精品的培育、观众精神文化需求的精准把握,以及影视版权市场价值的兑现,进而推动影视产业的转型升级。此外,学界围绕广告产业、动漫产业、文化旅游产业等文化产业部门转型升级的路径进行了研究,尽管部分学者们所提出的举措大同小异,但对推动当前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学术研究的繁荣和具体行业的实践,亦是一种有益的补充。

五、新的理论范式与研究取向

文化产业转型升级作为一种政策性和实践性取向,它从最初文化产业部分行业部门的试验摸索逐渐走向了全产业部门的整体推进。2009年的《文化产业振兴规划》明确提出了“推动文化产业升级”的任务,此后,《文化部“十三五”时期文化产业发展规划》、《关于推进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与相关产业融合发展的若干意见》等政策文件都对此进行了专门的部署。党和政府的战略部署和政策支持为文化产业转型升级提供了持续的动力,但当下的转型升级依然需要面对各种错综复杂的难题。与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实践的限难摸索一致,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理论创新也进入了难以突破的瓶颈期,转型升级实践与学术探究均呈现出“过密化”(3)过密化,又译为“内卷化”,源于美国人类学家吉尔茨的《农业内卷化》,指一种社会或文化模式在某一发展阶段达到一种确定的形式后,便停滞不前或无法转化为另一种高级模式的现象。的倾向。当学术研究的成果难以与现实的转型升级实践进行良性的互动,理论研究就因成为“空中楼阁”而难以发挥学术价值,转型升级实践也就失去了理论性的指导。中国文化产业转型升级需要避免陷入文化体制改革的困境,即查尔斯·E·林德布罗姆所言的“其所采取的选择方案往往建立在一厢情愿的基础上,既不明晰又缺乏思考深度”的“盲乱行为”[31]。因此,国内部分学者开始转换研究范式和取向,尝试改变传统“问题—原因—对策”的理论框架[32],转而从发展模式和产业形态的视角探寻新的理论突破点。

对于文化产业发展模式的研究,学界既有理论性的探讨,也有着具体实践的摸索。文化产业的核心竞争力来自于文化内容的独特性,也就是对特色性的文化资源或文化符号的创造性和创新性转化;但是,文化产品若想获得全国甚至全球消费者的青睐,又必须超越区域文化资源或文化符号的特色,这就使得文化产业发展模式的特色性与共通性成为一个矛盾的统一体。张立波[33]就对特色性与共通性的辨证关系进行了阐释,文化特色是流动变化的,也是难以保持的,真正具有特色的文化产品一定是渗透着共通的人性主题、遵循着共通的商业法则、运用了共通的科技表现手段,因此,重构文化产业发展模式是一个借助共通性对文化特色进行打碎和重塑的过程。另有一些学者,将文化产业发展模式的理论研究与具体的产业实践相结合,高乐华和张美英[34]认为,文化产业集群是区域文化产业发展模式的新形态,社会网络、产业转型、遗产利用以及产业创新等因素是中国区域性文化产业集群模式的形成基础,提升集群内外部分工协作效率与辐射带动能力是推动区域性文化产业集群发展模式成熟的关键。崔艳天[35]指出,平台经济发展模式对推动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意义,它可以营造效率与公平兼顾的产业环境、提高资源配置的效率、促进商业模式的创新。陈波和陈立豪[36]认为,科技的发展改变了传统的物理空间,以互联网为支撑的虚拟文化空间为文化产业的发展带来了新的理念,虚实对接融合型平台发展模式、“文化创意+”场景型用户生产模式、全场景型大数据驱动推广模式以及产业共生型创新发展模式等正在成为数字文化产业发展的新方向。解学芳[37]认为,区块链技术背景下的数字文化产业正在成为推动我国文化出海和保障文化安全的新模式。这些学者的研究构成了关于中国文化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发展模式研究的初步成果,具体的成效还有待现实的检验。

有关产业形态层面的研究,主要关注的是文化产业转型升级过程中新业态的培育问题。关于“文化产业新业态”的研究,熊澄宇、肖荣莲、胡惠林、范周、王国平等学者进行了一系列的探讨,他们认为文化产业新业态培育与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密切相关,科技创新是培育新业态的不竭动力[38]。蔡晓璐和范周[39]盘点了2017年中国文化产业的新业态,知识付费、移动电竞、网络综艺、在线教育、网络文学、优质IP等新业态,对优化我国文化产业格局和推动文化产业转型升级具有重要意义。花建[40]分析了新视听技术与文化产业新业态的密切关系,新视听技术提高了创作文化产业核心内容和故事叙事的自由度,提升了传承和开发文化遗产的效率,也在创造各种文化艺术新体验和文化产业新业态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范周[41]认为,数字经济是文化产业发展的新动能,它将塑造文化产业盈利的新模式,催生出网络直播、手机出版等文化产业新业态。

总的来看,文化产业新业态的培育是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主流趋势,创新是其中的不竭动力。当然,既有的研究成果更多的强调科技创新的驱动力,但是,人的创意能力在这一过程中的作用似乎被忽视了,因此,如何将科技创新与人的创意、创造结合起来,这也是未来学术研究值得探究的重要课题之一。

当前,无论是从文化产业发展模式的探究入手,还是从文化产业新业态的培育切进,辨别文化产业转型升级的动力、机理与路径的目的在于推动文化产业成为国民经济的支柱性产业,最终的价值目标是提高中国的文化软实力。当然,为中国文化产业转型升级面临的现实实践问题提供有指导价值的理论范式和有实践意义的行动路径,是广大学者努力的方向和追求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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