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卫东 高海波
内容提要|西方右翼民粹主义以逆全球化、改变福利体系、抵制民主政策、裹挟煽动民意及各种民族主义倾向的表征出现,根本目的在于维护新帝国主义的金融资本统治。因此,可以说,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系列结构性危机导致的民众福利待遇下降、新兴国家崛起导致的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在全球范围内获益减少、西方政府应对挑战乏力及其对民众的裹挟洗脑,实际上是与右翼民粹主义的崛起有着本质关联的。因而,在面对右翼民粹主义给全球政治气候、自由贸易模式和世界经济发展所带来巨大负面影响的当代,必须从根本之处找到消解当代资本主义危害的制度方案。这就是:必须在根本上抵制国际垄断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肆虐,努力摆脱新帝国主义裹挟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危害世界的实践之途,使其与左翼联合推动国内制度变革并积极参与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
2008 年世界金融危机以来,右翼民粹主义思潮在英、美、法、德等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以强势的政治力量登上历史舞台,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意大利修宪失败等都是右翼民粹主义出场的标志。就右翼民粹主义为何会在21 世纪出现并产生如此巨大的影响而言,不同学者从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兴起背后的政治、经济、文化因素,或从下层民众的诉求、民众的非理性情绪等方面寻找破题思路,但很少有人从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到新帝国主义阶段所遭遇的结构性危机视角,阐述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生成机理。本文认为,“右翼+ 民粹主义”的模式,根源在于资本主义国家在新帝国主义阶段遭遇的结构性危机。右翼是国际垄断资本的代表,这部分势力因新兴国家的崛起使得自己在全球范围内的获益受损;而民粹主义思潮
及其民众则被国际垄断资本所支配,将资本主义制度自身出现的结构性危机归咎于新兴国家的崛起,认识不到自身福利受损的根源恰恰是国际垄断资本造成的,反倒与国际垄断资本力量站到一起形成右翼民粹主义。因此,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是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到新帝国主义阶段内在矛盾的特殊展现和维护新帝国主义全球金融资本积累的一种极端表现,同时也是国际垄断资本力量、民粹主义力量及新兴国家崛起等多重因素叠加作用的结果。其真实目的,在于维护国际垄断资本的利益而非维护普通民众的利益。以此为突破口,方能全面认识并把握右翼民粹主义给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广大民众和世界其他国家带来的巨大危害,进而找到破解右翼民粹主义危害的科学路径。
二战结束以来,旧帝国主义体系经历新自由主义重构和冷战结束后的全球资本积累结构重组,已经发展到新帝国主义阶段,帝国主义与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合谋,为金融资本的跨时空掠夺提供了条件。当前,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仍未摆脱2008 年世界金融危机的影响,国内两极分化和社会撕裂程度日益加深,国外又面临新兴发展中国家的冲击,经济发展形势不容乐观,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魅影也就日益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之中。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思潮的生成与广大新兴国家崛起、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系列结构性危机以及政府煽动裹挟民意转嫁危机之间存在深刻的关联,因此分析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思潮的生成机理也就不得不对上述几个方面展开深刻的剖析。
第一,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崛起与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系列结构性危机导致民众福利待遇下降之间有着深刻的关联。在新帝国主义阶段,以往建立在殖民剥削、血汗工厂、金融寡头、资本输出上的资本积累模式,很大程度上已经发展到由生产和流通的新垄断、金融资本的新垄断、美元霸权和知识产权的新垄断、国际寡头联盟的新垄断等构成的资本全球积累结构形式。①程恩富、鲁保林、俞使超:《论新帝国主义的五大特征和特性——以列宁的帝国主义理论为基础》,《马克思主义研究》2019 年第5 期。通过剥削方式的转变,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已经操纵了全球经济命脉,这对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经济稳定及社会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借助新帝国主义金融资本全球扩张,资本主义国家依赖对全球剩余价值的掠夺来维持本国的福利制度体系,缓和国内的矛盾冲突,并“通过了最低工资法,建立了失业保障、教育保障和医疗保障等社会福利制度”。②沈斐:《资本内在否定性:新方法与新典型》,天津人民出版社,2016 年,第162 页。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右翼民粹主义思潮才处于一种被福利制度体系或经济发展势头所遮蔽的状态。然而,建立在“中心—外围”结构或“两头在内、中间在外”的资本全球积累结构上的新帝国主义,由于其发展模式并未根本改变帝国主义寄生性、腐蚀性和垂死性的本质。尤其是,一旦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在全球金融资本垄断链条中出现裂变,就必然遭遇结构性危机。一是新帝国主义放大了金融资本统治的结构性危机。金融资本垄断为资本主义国家带来了巨大资本收益,同时也为爆发金融危机埋下了祸根。当前资本主义国家已经创造了“泛金融化”体系,让金融逻辑成为辐射日常生活的普适性逻辑,盘根错节和无孔不入的社会金融网络把全社会民众的经济生活都纳入金融网络之中,由此就把积累到金融网络中的风险分摊给了全社会。一旦虚拟经济体中资金链出现断裂,就会引发金融风暴,最后通过整个金融网络导致全社会的金融危机。而资本主义国家由于过度依赖金融资本,也造成了产业空心化、工人阶级失业、中产阶级贫困化等问题,结果给中产阶级和下层民众生活带来困境。当金融危机到来时,政府率先救助金融寡头的政策也进一步激化了社会矛盾。二是政府用于福利系统的巨大开支也必然导致社会投资的萎缩和政府的债务危机。资本主义国家出现债务危机来源于政府承诺的社会福利和对整个社会的经济刺激计划等,政府认为在增加政府债务并强化社会福利建设及经济建设后,便能在经济复苏中迅速得到税收以弥补债务。但实际情况是,经济复苏非常缓慢,政府税收不仅没有增加,政府债务和财政赤字反而越来越大。于是,资本主义国家出现债务危机就在所难免。而在爆发债务危机之际,如果政府想要减少福利、降低工资,又必将引发老百姓的不满,导致大规模的罢工和游行,形成社会危机。三是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在对外扩张中不可避免地会导致资本主义福利制度危机。资本主义国家必须依赖资本对外扩张来维持本国民众的高福利生活方式,就不可避免地产生资本主义国家资本积累和发展中国家及落后国家的贫困积累。在国内,资本主义国家普遍采用凯恩斯主义扩大需求的策略,强化政府财政支出以增加社会公共用品生产,提高社会公共消费水平和社会福利水平;在国外,资本主义国家则通过全球化市场来挖掘资本扩张的新空间,分割世界各国生产的剩余价值来支撑本国的高福利制度。但资本主义社会庞大的社会福利系统需要从整个社会生产力系统中汲取非常庞大的剩余价值来支撑,社会生产力系统则相反,其最本质的特征就在于获取最大的利润,因此这二者之间产生了深刻的矛盾,最终导致福利制度危机。也正是由于当代资本主义国家体系内部出现了上述日益严重的结构性危机,才导致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思潮逐步崛起。
第二,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崛起与新兴国家崛起导致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在全球范围内的获益减少有着本质关联。以往,处于新帝国主义阶段的资本主义国家通过资本全球积累结构从发展中及边缘落后国家攫取了巨额剩余价值,同时将自身内部产生的结构性危机通过新自由主义全球化扩张到全球范围,资本主义国家由此推动了经济发展,而右翼民粹主义也处于被遮蔽的状态。资本主义国家借助金融资本的国际性垄断,使得为数不多的跨国银行可以在国际范围内纵横驰骋,并控制全球经济大动脉,持续不断地从全球各地掠夺财富、资源和剩余价值。为了强制性地使跨国金融集团扩张至全球范围,主要资本主义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及军事领域结成诸如七国集团、北约组织等各种同盟和霸权关系,以强化对全球各地的垄断、剥削和压迫。伴随当代资本主义国家生产体系的全球扩张,新自由主义思潮也作为一种软性强制性的剥削力量嵌入全球各个领域。其中,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在西方普世价值观为主导的文化霸权加持下,通过吸引而非强迫或收买的手段来实现全球资本积累。文化价值观渗透虽然是长期的、缓慢的和潜移默化的,但其带来的资本收益确实是长期的、可观的和巨大的。一旦发展中国家及落后地区落入了西方普世文化价值观的陷阱里,那么对这种普世价值观拥有绝对解释权的资本主义国家便能自然而然地占领道义制高点,取得至高无上的话语权。根据国际垄断资本扩张的需要,它们便会将这种普世价值抽象为一种国际标准,而发展中国家则只能任凭国际垄断资本的支配与掌控。由此,新帝国主义借助金融资本、军事霸权和新自由主义的合谋完成对发展中及边缘国家的财富掠夺及其剥削,而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思潮也在这种不对等的国际体系庇护中处于被遮蔽的状态。现在,资本主义在新帝国主义阶段遭遇到广大新兴发展中国家“克服资本扩张悖论、追求经济正义进而实现国富民强的历史实践”①邱卫东、高海波:《从中美贸易摩擦透析逆全球化的本质及其未来趋势》,《新疆社会科学》2019 年第3 期。的冲击,新兴国家在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外交等多方面的崛起,对国际金融垄断资本主义构建的全球资本积累结构构成了挑战。在很大程度上,由于新兴发展中国家已经构建起强大的保障体系来克服新帝国主义的剥削和压榨,并逐步融入到国际金融链、产业链、价值分割链等环节,相关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全球资本积累结构中的价值分割垄断权及话语权都在逐步被新兴国家所分割,这无疑对处于新帝国主义阶段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构成了挑战。诚如马克思所言,“工业较发达的国家向工业较不发达的国家所显示的,只是后者未来的景象”①《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 卷),人民出版社,2012 年,第82 页。那般,发展中及边缘落后国家已经在新帝国主义的剥削下,自觉把握到社会经济发展的历史规律,从资本主义与新自由主义合谋造就的新帝国主义体系中找到切入全球剩余价值分割的窗口,在面对资本扩张悖论之时也能快速组织起强大的物质基础,来抵御强大的国际垄断资本的剥削与宰制。广大新兴国家由此真正进入自觉的并很大程度上不受人宰制的伟大转变时期,新帝国主义的剥削或其掠夺只能阻滞而不能彻底阻断新兴国家的崛起,其结果必然导致资本主义国家再也无法像从前那般通过财富掠夺及剥削形式维持自身发展了。在此背景下,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开始逐步登上历史舞台。
第三,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崛起与西方国家政府应对挑战乏力以及对民众的裹挟之间有着直接关联。处于新帝国主义阶段的资本主义国家,面临着国外广大新兴发展中国家的压力以及国内系列结构性危机,使其不得不以转嫁民众注意力或对民意进行裹挟的方式来推脱政府精英集团的失职。“国家舆论引导+ 经济不景气+ 生活水平下滑”共同推动右翼民粹主义思潮登上历史舞台。当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爆发出系列结构性危机之时,资产阶级政府并不能及时出台相应政策来缓解危机,西方精英率先救济资产阶级而忽视下层民众利益诉求的做法,导致国内出现日渐强烈的抵触情绪。同时,在新帝国主义主导的全球资本积累结构遭遇广大新兴国家的抵抗,并且在一定程度上打破这种结构之时,广大民众通过国际垄断资本在全球范围内获益而得到的福利政策就相应地受到削减,自身福利相比垄断资本家而言,受到了更大的损害,同时还有一种深深的怨恨和本国被人剥夺的感觉。从实质而言,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内部出现的失业、福利待遇降低完全是西方国家政府和国际垄断资本合谋操作的结果。因为国际垄断资本的收益并未降低,它们是把相应的损失用降低国民民众的福利来作为弥补,试图通过继续压制新兴国家的发展来对冲制度成本,维持国内福利水平,以保持国内资本主义制度的稳定。在此背景下,西方国家政府通过网络媒体舆论引导制造虚假的网络舆情,将矛盾转嫁到中国等新兴发展中国家的身上,使得广大下层民众的无产阶级意识被遮蔽,或者说被垄断资本主义或新自由主义的意识形态所裹挟,让民众认为新兴国家才是敌人,垄断资本家反倒是自己的朋友。近年来的逆全球化浪潮及反全球化运动中都弥漫着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魅影,这种“怪论”或将资本主义国家的失业归咎于发展中国家商品的不正当竞争关系、贸易逆差及移民难民问题之上,或指责新兴国家在与守成大国在国际金融贸易中采取了不正当的倾销手段而造成了二者之间的巨大贸易赤字,或将发展中国家研发的核心科学技术归咎于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专利窃取之上,或指责新兴国家破坏了资本主义国家的教育、医疗环境等等。总之,西方国家政府将当代资本主义国家体系内出现的一切危机都归责到新兴发展中国家身上,政府独断的污蔑遮蔽了西方广大民众的理性认知以及无产阶级意识,进而在政府有意识的舆论煽动及裹挟下,使得右翼民粹主义逐步登上历史舞台。
资本主义国家从旧帝国主义阶段发展到新帝国主义阶段,既为其带来了丰厚的全球剩余价值,也在早期有效地避免了右翼民粹主义的出现。这也说明了为何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在经济发展较好的年代未有大的影响力,而一旦遭遇经济颓势或新兴发展中国家的冲击之时就以一种强劲的政治势力登上历史舞台。因此,只有以资本主义国家在新帝国主义阶段遭遇的系列结构性危机为出发点,阐明以金融资本统治为核心的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在国内外遭遇的巨大危机及其挑战,以及西方国家政府应对危机的乏力并通过煽动裹挟民意将这种根源转嫁到广大发展中国家身上,才能深入理解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生成机理。
新帝国主义为国际金融资本的全球积累开辟了道路,同样也造成了日益严重的结构性危机。在新帝国主义遭遇危机和挑战之时,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则登上了历史舞台。在一定程度上,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就是新帝国主义危机的产物。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产生极大地改变了全球政治气候,并走向逆全球化的反世界历史发展潮流的历程。通过分析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表征样态和基本主张,我们不难发现其时代表征及其危害。
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思潮的兴起,从根本上讲是“新帝国主义危机+ 新兴国家挑战+政府煽动裹挟民意”共同导致的结果。当前,西方右翼民粹主义通过各种形式表现出来,可见其对全球政治、经济、文化、社会等各个领域造成的重大影响。
第一,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倒置自由贸易并启动逆全球化进程。二战结束以来,资本主义国家以经济全球化和自由贸易为手段为金融资本的全球积累创造了时空条件,但新帝国主义的积累不仅给发展中及落后国家带来了灾难,同时也将这种灾难转移到曾推动自由贸易的资本主义国家。特别是以中国为代表的广大新兴发展中国家的崛起,对新帝国主义的金融资本剥削直接构成了挑战,西方资本主义国家不仅在心理层面难以接受,寄生性的资本积累模式也遭遇到冲击。由此,特朗普等西方国家领导人带头启动反经济全球化议程并“由开放转变为封闭”①陆向华、余晓矾:《右翼民粹主义民主党与瑞典政党政治的困境》,《国外社会科学》2018 年第6 期。,赤裸裸地反对全球自由贸易秩序并通过贸易战的形式,维持新帝国主义的金融资本积累空间。
第二,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改变福利制度体系并抵制社会民主政策。新帝国主义导致了日益严重的两极分化,但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并未拿出有效的解决方案。特朗普上台之后不仅没有强化以往建立的福利制度体系,反而主张减少福利支出和反对增加工人最低工资,赤裸裸地反对社会民主主义的政策;英国脱欧之后则试图“通过恢复自由放任,打压工会,解除对工人权益的保障,试图通过延长工人的劳动时间来推动资本积累”。②宋朝龙:《新帝国主义的危机与新社会主义的使命——兼论21 世纪马克思主义的核心问题与应对》,《探索》2020 年第4 期。
第三,西方右翼民粹主义通过蛊惑民众来转移民众对新帝国主义危机的批判。面对新帝国主义金融资本统治造成的失业、贫富差距和债务危机,政府并没有给予直接的帮助,也不会关注下层民众所处的生存焦虑状态。很多中产和低收入阶级在面临社会矛盾和生活压力之时,对种族问题、移民问题的反应并没有资本主义顺利发展时的宽容状态。而右翼民粹主义则利用人们的这种情绪化、直观性、本能性的反应,把新帝国主义的危机归咎于其他国家和地区,把人们对金融资本统治寄生性、腐朽性和垂死性的批判转移到本国之外,蛊惑民众抵制自由贸易,向海外输出矛盾并寻找替罪羊。当今特朗普政府对中国华为、字节跳动、微信、中芯国际等企业的无端打压,就可看出右翼民粹主义的真实面目。
第四,西方右翼民粹主义通过种族主义、本国优先、国家安全等噱头造成了以邻为壑的囚徒困境。金融资本的统治为了调和资本积累和工人阶级之间的矛盾,不断强化金融资本统治和工人阶级之间的绝对同一性,把金融资本的利益说成是人民的利益,遮蔽了劳资二者之间的对立。当新帝国主义的资本全球积累结构或“中间—外围”结构受到新兴发展中国家的冲击之时,英美等国的政府就明目张胆地制造本国与其他国家、本民族与其他民族之间的对立,炒作难民问题、移民问题,掩盖新帝国主义危机的真实根源,造成了以邻为壑的囚徒困境。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依稀可见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基本特征或表现形式,但更加重要的是,我们要通过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这些表现,看清其真实面目并揭露其内在本质。要展开这项工作,就必须明确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动机究竟为何,其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不难发现,作为新帝国主义危机产物的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真实目的就在于维护金融垄断资本的利益,因此右翼民粹主义的实质就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新帝国主义阶段内在矛盾的特殊展现,以及维护新帝国主义全球金融资本积累的另一种手段。由此可见,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既是新帝国主义危机的结果,同时又是一种转移新帝国主义危机的手段;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既是维护新帝国主义金融资本统治的新形式,同时也是一种通过单边主义、逆全球化、关税以及科技限制等进一步剥削全球财富的新形式;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既是新自由主义放纵金融资本积累的结果,同时也是保守自由主义的进一步发展。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并非社会下层利益的代表,而是新帝国主义垄断阶级蛊惑民意向外转嫁危机和“顺其自然”削减福利开支的说辞罢了,目的在于通过设立“假想敌”的形式解释国内金融资本统治造成的危机。因此,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竭尽可能地鼓吹西方中心论、白人优越论、美国优先论、“美国再次伟大”等口号,掀起反全球化、反自由贸易、反移民、反难民、反国际责任义务、反外来文化和宗教、反他国崛起、反历史发展潮流,表现出极度自私自利、极度不自信、极度不负责任、极度不讲道理的情态。
在以金融资本统治为轴心的新帝国主义阶段,英美等资本主义国家利用西方右翼民粹主义遮蔽、掩盖新帝国主义危机的做法,抑或用转嫁、输出手段保护新帝国主义的做法,非但不利于解决危机,还会进一步对资本主义国家自身、全球政治气候以及全球经济发展带来极度恶劣的影响。
第一,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加剧逆全球化浪潮的负面影响。据英国经济政策研究中心发布的《全球贸易预警》显示,美国自2008 年到2016 年间采取并制定了高达“600 多项贸易保护措施,其中仅2015 年就采取了90 项,平均每4 天推出一项,位居世界之首”。①蔡明阳:《逆全球化背景下的中国对外开放策略》,《当代经济管理》2017 第5 期。2018 年特朗普政府又发动了中美贸易战,2020 年甚至出现了以美国一国之力遏制一家中国民营企业华为的罕见事件,随后又强制要求中国字节跳动公司旗下的TikTok 出售给美国企业等,这无异于抢劫、盗窃。当今英美等国掀起的贸易保护主义和逆全球化浪潮表现出日益加剧的趋势,特朗普政府关于美国优先和振兴国内制造业的主张受到了普遍欢迎。而在欧洲,英国脱欧给经济全球化潮流带来了巨大负面影响,仇外情绪日益加重,新纳粹主义和右翼民粹主义势力持续发酵,整个欧盟前景堪忧。加上中东难民潮和极端恐怖事件给西方民众带来的极大心理创伤,这也形成了右翼民粹主义疯狂滋生的土壤,结果导致反全球化力量的集结,并形成民族主义来阻断全球化的发展进程。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势力关于反全球化和反自由贸易的主张,无疑将加剧逆全球化浪潮的发展程度并对世界各国的经济发展造成巨大损失。
第二,西方右翼民粹主义不可避免地会造成本国民主制度的劣质化。民主制度一直是西方政客的“宠儿”,但右翼民粹主义用草根民主或无政府主义的大民主裹挟民意就劣化、削弱和降低了民主制度的质量。特朗普在选举期间不断通过移民问题、难民问题等挑拨民意,利用民众的不安全感煽动极端民情,制造种族与种族之间的对立。而欧洲日益泛滥的全民公投则进一步劣化了民主制度的质量,全民公投本来是为了弥补代议制民主的缺陷,结果却导致欧洲各国政府对全民公投的随意化使用,这种不节制的“直接民主”既是对社会资源的浪费,同时也对代议制民主造成了巨大的危害,是西方政治精英极不负责任的表现。特别是英国政府屈从于右翼民粹势力,将事关国家命运的脱欧问题交给全民公投,政治精英放弃职责,用直接民主取代代议制民主,进而把英国引向不可控的发展方向。右翼民粹主义劣化民主制度的表现就是民众“用脚投票”或“多数人的暴政”,最终必然造成社会撕裂和破坏本国内部团结等问题,甚至把民主体制引向崩溃和瓦解。
第三,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在维护新帝国主义的统治中,必然导致国家内部的阶级对立、阶级冲突以更加明晰、更加尖锐的形式表现出来。从二战结束到21 世纪初,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工人阶级在一定程度上普遍没有阶级意识,一方面由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构建了福利制度体系用于保障民生,另一方面则由于代表着工人利益的社会民主党和左翼西方共产党成为多党制中无足轻重的党派,因此在面对国际金融资本的垄断或剥削时,大多不能组织起有计划、有组织、自觉的、大规模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斗争。而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资本主义国家内部的阶级对立和阶级冲突就以更加尖锐、更加明晰的形式走进人们的视野。特朗普上台以后,主张减少国家福利支出,反对任何民主主义政策,反对增加工人的最低工资。而英国脱欧以后,也致力于摆脱欧洲大陆对工人有利的民主政策,解除对工人权益的保障并打压工会。不仅如此,英美等国还将国内危机的根源归咎于其他国家,试图通过嫁接的方式转移国内中产阶级以及下层民众对金融资本垄断利益集团的反抗,将民众对失业、福利降低、贫困、债务的愤怒情绪归结到其他国家,遗忘新帝国主义寄生性、腐朽性和垂死性的本质。毋庸置疑的是,通过视线的转移仅能起到一时之效,指标不治本。当民众意识到新帝国主义危机是造成自己生活压力的根源时,广大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必然觉醒并激烈地反抗金融垄断资本的统治。右翼民粹主义尽管操纵了民意并蛊惑了民众,但它的本质是为金融利益集团服务的,一旦民众意识到这一点,新帝国主义更大的危机也就来临了,那时必然爆发更激烈、更猛烈、更激进的阶级对立运动。
第四,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在维护新帝国主义的统治中会加大国际冲突发生的风险。倘若右翼民粹主义成为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政策主流,其极端的国家主义政策和民族主义政策在面对全球化或全球主义的发展潮流时,将不可避免地会引发国家与国家之间、民族与民族之间、新兴大国和守成大国之间的激烈对抗,危害和平发展的世界潮流和国际关系现状,甚至擦枪走火、引发战争。一旦右翼民粹主义者上台执政并拥有足够多的支持者,通过裹挟民意很容易走向极权和专制主义。尽管“右翼民粹主义并不等同于极端排外、极端排斥民主和自由的法西斯主义,故而欧洲不太可能再重蹈覆辙,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右翼民粹就不会发展成法西斯主义,毕竟前者是后者的温床沃土”。①杨军:《当代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危害及应对分析》,《国外理论动态》2017 第12 期。特别是在国际关系调整、政治板块松动、世界秩序进入重组的当下,国际政治气候硝烟弥漫,大国之间对国际游戏规则的定义和制定不断角力,谁都想从这个大变革大发展的时代谋取最大利益。其中,从经济全球化过程中发展起来的新兴国家在科技储备、物质储备、军事储备、意识形态导向等方面都具有了同当代资本主义国家一较高下的实力,但目前新兴国家已经成为经济全球化的倡导者,不愿破坏和平稳定的国际环境,更多是希望推动国际秩序的发展并摆脱国际垄断资本的剥削。对处于新帝国主义阶段的资本主义国家而言,它们则致力于维护既有的全球资本积累结构并倾向于“霸权稳定论”,通过“两头在内,中间在外”的方式获取国际金融垄断资本带来的利润,并将国内产生的新帝国主义危机转嫁至发展中国家及边缘落后国家,既不想承担金融垄断资本带来的结构性危机,又想通过右翼民粹主义维护新帝国主义的统治。因此,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在面临新兴大国的崛起时,会不遗余力地通过各种手段(包括政治施压、经济制裁、贸易保护、军事霸权、意识形态渗透、科技断供、教育限制等)来遏制新兴大国的崛起,新兴国家和守成大国之间的矛盾将突破以往那种非主流的、可忽略的、局部的、零散的、弱关联的、易应对的矛盾样态,呈现出更深刻、严峻、复杂、艰巨的结构性矛盾冲突,由资本主义国家挑起的矛盾必将对全球政治气候和国际秩序造成剧烈影响,甚至诱发国际冲突的风险。
通过新帝国主义视角对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生成机理、表现形式、历史本质及其危害的解读,为当下如何应对西方右翼民粹主义奠定了坚实基础。既然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是新帝国主义危机的结果、转嫁国内危机的手段和维护金融资本统治的新形式,那么在克服右翼民粹主义问题上,我们必须考虑:如何避免新帝国主义的危机?如何应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裹挟民意、将国内危机转嫁到其他国家的企图?在此基础上,如何通过全球治理体系和规则的完善以达到克服资本扩张悖论、实现经济正义和国富民强的目标?
二战结束以来,以金融资本垄断为核心的当代资本主义国家在新自由主义的加持下迎来了新一轮的全球扩张,世界社会主义发展也进入新高潮,形成了美苏争霸的世界格局。20 世纪八九十年代,发生了“东欧剧变”“苏联解体”这些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史上的最大波折,以至于“历史终结论”“资本主义永恒论”等一度风靡全球,新帝国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统治也进一步巩固。但2008年以来的世界金融危机再次证实了新帝国主义寄生性、腐朽性和垂死性的本质,资本主义制度发展到何种程度和哪个阶段都无法解决其内在的结构性危机。尽管不同时期的危机形式有所改变,但无疑都是对资本主义制度的证伪。处于衰落时期的新帝国主义恰恰是最凶恶的帝国主义,岌岌可危的新帝国主义正在借助右翼民粹主义思潮为全球灾难开辟道路。
历史和实践反复证明,要彻底消除西方右翼民粹主义的危害,就必须从“根本”之处找到消解新帝国主义的参考具象,不摧毁资本主义制度就无法摧毁新帝国主义的金融资本统治,而不摆脱金融资本统治就无法避免新帝国主义危机带来的西方右翼民粹主义这一结果。
在此过程中,必须提到的是,中国道路对破解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所起到的巨大示范作用。中国发展至今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为人类社会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中国的发展模式和倡导的价值观念与西方国家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中国是在相互尊重的基础上维护各方利益、实现发展的。中国倡议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始终秉持合作共赢的价值理念,共同打造开放、包容、普惠、平衡、共赢的新型国际合作关系,这种价值理念并不为一国服务而是为全球各国服务的,不是为了单赢多输而是为了共赢共享的。例如,“一带一路”建设帮助沿线国家搭上中国发展的快车,让边缘落后国家通过中国科技和资金的帮助实现现代化建设的任务。
总体而言,倘若当今各国无法克服新帝国主义的系列结构性危机,并有效应对金融垄断资本的掠夺,资本主义政府便能持续煽动裹挟右翼民粹主义,加深对世界经济的危害。因此,克服西方右翼民粹主义思潮的危害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这必将是一条漫长且艰辛的道路。在未来,对于右翼民粹主义肆虐横行并由此可能带来的对全球政治经济的深度破坏,各国必须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和足够的应对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