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广谱,张惠欣
双胎妊娠第二胎延迟分娩(DIDT)是一种少见的临床情况,目前随着辅助生殖技术的发展,双胎妊娠及产科相关并发症日益增多。但迄今为止,对于双胎妊娠一胎流产后的处理尚无统一的标准。报道3例DIDT病例并复习相关文献,探讨总结DIDT的处理原则及母儿预后。
1.1 病例1女 27岁,因孕18周双绒毛膜双羊膜囊双胎,规律宫缩痛伴阴道血性分泌物3 h,于2018年9月10日急诊入院。孕1产0,原发性不孕3年余,本次妊娠为体外受精-胚胎移植(IVF-ET)术后受孕。查体:生命体征平稳,子宫如孕5个月大小,可触及宫缩每4 min持续30~40 s,宫体无压痛,阴道置窥器后可见羊膜囊已突入阴道,看不到宫颈边缘。入院双胎心均可闻及,宫缩渐增强,2 h后第一个胎儿(fetus 1,F1)自然娩出,死胎,220 g,胎儿娩出后胎盘无娩出迹象,无宫缩,无阴道出血,超声检查无胎盘剥离征象,宫内胎儿胎心正常。与孕妇及家属沟通后,贴近宫颈外口处用7号线结扎脐带,脐带自行回缩至宫腔内,抗生素预防感染,观察无阴道出血,胎心正常。次日复查超声示宫颈管长4.1 cm。血常规、C反应蛋白(CRP)、阴道分泌物检查无异常,无宫缩。出院居家观察。孕20+3周复查超声:宫内孕单活胎,羊水深度3.1 cm,胎盘附着位置:前壁,胎盘厚度2.7 cm。后壁另可见一厚约1.8 cm胎盘组织回声,下缘距宫颈内口约2.3 cm。超声动态观察宫颈管呈动态变化,长度介于2.5~4.4 cm。孕29周因“下腹部坠胀感”再次入院。超声提示:胎方位臀位,羊水指数为3.0 cm-0-2.5 cm-1.6 cm。宫颈管完全扩张,内可见羊水及胎儿臀部回声,胎心监护反应型,可触及宫缩每7~8 min持续20~30 s,给予吲哚美辛栓抑制宫缩、地塞米松促胎肺成熟治疗(5 mg/次,4次,每12 h一次)。入院后72 h自觉下腹部紧缩感强烈,阴道置窥器后可见多量白色分泌物,羊膜囊突入阴道成一大胎胞,内见胎儿肢体。完成地塞米松促胎肺成熟治疗后26 h,硫酸镁冲击量5 g+维持量15 g输注1 h后,剖宫产娩出一男婴,体质量1 300 g,Apgar评分9-9-9分,转新生儿重症监护室处理。本病例F1分娩孕周18周,第二个胎儿(F2)延迟分娩11+3周。随访至今,婴儿17个月,语言能力和肢体运动与同龄儿无明显差别。
1.2 病例2女 30岁,主因孕20+3周双绒毛膜双羊膜囊双胎,超声发现宫口扩张6 h余,于2019年5月16日入院。孕1产0,原发性不孕1年余,本次妊娠为IVF-ET术后受孕,于当地医院产检超声提示宫颈管消失,宫颈内口宽约2.4 cm。入院后阴道置窥器后可见宫口扩张2 cm,可见羊膜囊。腹部检查:子宫如孕5个月大小,未触及宫缩。完善血常规、CRP、阴道分泌物等检查均未见明显异常,取臀高头低位,在腰硬联合阻滞麻醉下行经阴道McDonald紧急宫颈环扎术,术后8 d复查超声宫颈管长约1.4 cm,厚2.6 cm。患者无宫缩,无阴道出血。出院居家观察。2019年6月14日,宫颈环扎术后23 d,孕23+6周,患者因不规律宫缩1 d,阴道出血3 h余,量较多,急诊再次入院。入院后可触及不规律宫缩,胎心好,阴道置窥器后可见少量陈旧性血液,宫口扩张,羊膜囊外突直径约4 cm,宫颈缝合线部分脱落。超声提示胎盘未见明显异常。拆除缝合线,无明显宫缩,阴道出血持续增多,鲜红色,多于月经量,行人工破膜,阴道检查:胎头到达阴道口,整个胎儿已在阴道内(胎儿小),破膜后宫缩半小时1次,用胎头吸引器将胎头整个置于吸引器罩杯内,吸引器压力小于平时足月吸引压力,助娩出一男婴,体质量720 g,1 min Apgar评分6分,5 min Apgar评分6分,转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胎儿娩出后宫缩不规律,阴道出血明显减少,胎盘无娩出迹象,超声检查无胎盘剥离征象,宫内胎儿胎心好,与孕妇及家属沟通后,决定延迟分娩F2,近宫颈外口处用7号线结扎脐带,予抗生素预防感染、吲哚美辛栓抑制宫缩。F1娩出后5 h后,再次有阴道积血块排出,量约800 mL,遂决定终止妊娠,超声提示胎位横位,行内倒转术,人工破膜后以左骶横位娩出一女婴,无呼吸,心率40次/min,即行新生儿复苏抢救,20 min呼吸未恢复,孕妇家属放弃抢救。产后胎盘胎膜娩出不完全,行清宫术,术后产妇恢复良好,顺利出院。第一个存活新生儿生后出现呼吸窘迫综合征(RDS)、败血症、早产儿视网膜病变等并发症,经新生儿科治疗后恢复良好。此病例为双绒毛膜双羊膜囊双胎,F1孕24周分娩,超早产儿转新生儿重症监护室,F2延迟分娩5 h,死产。目前婴儿生后9个月,经新生儿科治疗后顺利出院,生长发育目前未见明显异常,继续随访中。
1.3 病例3女 32岁,主因孕26+4周双绒毛膜双羊膜囊双胎,胎膜早破1 h余,于2019年11月28日入院。2011年胎停育1次;2012年足月顺娩一活女婴。本次妊娠为自然受孕,孕期规律产检,口服葡萄糖耐量试验(OGTT)提示妊娠期糖尿病,孕期饮食运动控制血糖在正常范围。入院后查体:子宫无压痛,触及宫缩每7~8 min持续20~30 s,胎心每分钟140~145次,宫口开大2 cm,可见清亮羊水流出。入院查CRP<0.5 mg/L,白细胞8.27×109/L,中性粒细胞比例0.77,给予地塞米松促肺成熟(5 mg/次,4次,每12 h一次)、硫酸镁保护胎儿脑神经、吲哚美辛栓抑制宫缩,同时监测感染指标。2019年11月30日出现规律宫缩,自然娩出一活女婴,Apgar评分4-5-6分,转新生儿重症监护室治疗。胎儿娩出后胎盘无娩出迹象,观察无阴道出血,宫缩微弱,超声未见胎盘剥离征象,贴近宫颈外口处用7号线结扎脐带,给予抗生素预防感染、吲哚美辛抑制宫缩48 h、口服黄体酮保胎治疗,监测胎心及感染指标的变化。在F1娩出后第5天发现CRP升高(67 mg/L),并再次出现规律宫缩,自然分娩一女婴,Apgar评分2-4-7分,转新生儿重症监护室。产后产妇恢复良好,顺利出院。本病例F1分娩孕周26+6周,F2延迟分娩5 d,孕周27+4周,均存活。目前两婴儿为出生后3个月,F1新生儿视网膜病变已行激光治疗,恢复中,F2新生儿视网膜病变待行激光手术治疗,目前一般情况良好,进一步随访中。
2.1 DIDT的监测与治疗
2.1.1 胎心、宫缩及阴道出血的监测 F1分娩时如果宫缩强度不够,不要轻易使用缩宫素加强宫缩,应根据临床情况观察等待,如出现本文病例2情况,胎头到达阴道口,胎儿躯干在阴道内,宫缩间隔时间长,宫缩强度差,协助胎儿娩出是很有必要的。笔者使用了胎头吸引术助力F1娩出。一般情况下,妊娠34周前的早产儿不适宜使用胎头吸引术,有胎儿脑室内出血的风险[1],当小胎儿已经下降到阴道口,胎头能完全置于吸引器罩杯内,负压吸引压力<20 kPa,轻柔牵拉会减少对胎儿的伤害,同时也不会导致F1娩出后出现过强的宫缩。
对于F1娩出后是否使用宫缩抑制剂的问题,目前仍有争议[2],多数学者认为抑制宫缩是实施DIDT的常规治疗措施之一,而少数学者则认为只有在出现持续宫缩时使用。如果宫内感染或者产科指征需要终止妊娠,必须及时停止使用宫缩抑制剂。本文病例1的F1娩出后宫缩消失,未给予抑制宫缩处理,F1娩出后11周再次出现宫缩时,给予吲哚美辛栓成功抑制宫缩48 h,为完成促胎肺成熟争取了时间,很大程度改善了F2的预后和不良结局。病例2和病例3的F1娩出后有不规律宫缩,给予吲哚美辛抑制宫缩48 h后,宫缩消失。病例3伴随着感染指标的上升,出现规律宫缩而自然分娩。吲哚美辛可以口服,可以纳肛,使用方便、价格低廉,临床上抑制宫缩效果明显,妊娠32周前使用,使用时间不应超过48 h。
F1娩出后观察半小时,F2胎心良好是实施DIDT最重要的前提。在F1分娩过程中要持续电子胎心监护。尤其是F1娩出后,持续电子胎心监测F2胎心,一般情况下,高危孕妇最早可以从妊娠28周开始电子胎心监护[3]。笔者认为,尽管DIDT的F2孕周较小(常小于28周),也应动态监测胎心基线、变异情况,评估胎儿宫内状况。本文3个病例,在F1娩出后通过胎心监护动态监测F2胎儿宫内情况。F1娩出前后要注意阴道出血的情况,阴道出血常是胎盘剥离的征象,可在超声监测下观察胎盘,协助排除胎盘早剥。本文病例中F1娩出后,均常规行超声检查排除胎盘早剥。
2.1.2 抗生素的应用 预防感染是成功延迟分娩的决定性因素。由于F1娩出时的阴道操作及脐带处理易引起宫内感染、绒毛膜羊膜炎的发生[2],因此在处理外露的脐带时,应充分消毒会阴和阴道,尽可能在宫颈管上端处结扎切断脐带。为了避免感染的发生,应监测血白细胞计数及CRP的变化,以预测宫内感染的发生[4]。有学者认为无感染迹象时,可根据宫颈分泌物培养结果选择抗生素,并预防性使用1周[5]。本文病例在F1娩出时严格无菌操作、高位结扎脐带,娩出后给予抗生素3 d预防感染,密切监测血常规和CRP,病例1和病例2均未出现感染迹象,而病例3感染指标上升。有感染迹象时及时分娩是必要的,因一旦胎儿出现炎症反应早产儿的预后差,延迟分娩会导致母婴不良结局。
2.1.3 促胎肺成熟 早产风险高时,应给予糖皮质激素促胎肺成熟,减少新生儿RDS的发生[6]。本文病例1和病例3均在F2早产分娩前给予地塞米松5 mg肌内注射,每12 h 1次,共4次。病例2因孕周<24周未给予促胎肺成熟治疗。
2.1.4 硫酸镁的应用 目前产前应用硫酸镁可以保护早产儿脑神经,降低早产儿脑瘫的发生风险,已经得到多个国家指南的认可[7]。我国指南推荐32周前使用并建议24 h内的使用量不超过30 g。本文病例分娩孕周均<32周,其中病例1和病例3在胎儿娩出前均给予硫酸镁冲击量5 g+维持量1 g/h静脉滴注至胎儿娩出;病例2因阴道出血紧急娩出胎儿未给予硫酸镁静点。
2.1.5 宫颈环扎术 对于延迟分娩是否行宫颈环扎术,目前仍有争议[8]。有研究发现,在F1娩出后实施宫颈环扎术可延长F2的分娩间隔,改善新生儿结局[9]。也有研究认为,宫颈环扎术与延长分娩时限无关[10]。国内学者认为,宫颈松弛、羊膜突出是实施宫颈环扎术的指征[11]。本文病例1和病例3无宫颈机能不全的病史,F1娩出后宫颈自然闭合,无羊膜囊外突,未行宫颈环扎术。
2.2 DIDT的条件一般认为DIDT主要适用于双绒毛膜双羊膜囊双胎[12],但目前已有1例单绒毛膜双羊膜囊双胎延迟分娩的病例报道,且新生儿预后良好[11]。在F1娩出后宫缩消失或无分娩迹象时,实施DIDT还需要排除以下情况[13]:母亲重度子痫前期、胎盘早剥、前置胎盘、胎儿窘迫或致死性疾病、宫内感染、F2胎膜早破等,产房超声监测很有必要。另外,应向孕妇和家属充分告知即便实施DIDT,F2仍可能为早产儿,近远期预后不可预测,母体也可能出现并发症,征得他们的理解。医生应尊重孕妇及家属的意愿,个体化处理。本文病例均为双绒毛膜双羊膜囊双胎,F1娩出后宫缩消失、F2羊膜囊完整,无胎儿窘迫及胎盘早剥,无宫内感染迹象,具备实施DIDT的条件,孕妇和家属有实施DIDT的意愿。但病例2为紧急宫颈环扎术后的DIDT,F1娩出后因持续阴道出血,F2娩出,因此对于已实施紧急宫颈环扎术的双胎妊娠是否具备实施DIDT的条件,仍需要进一步的探讨。
2.3 DIDT的母婴结局
2.3.1 新生儿结局 大量文献报道延迟分娩可以延长F2的分娩孕周,增加新生儿的出生体质量,提高存活率[14]。但延迟分娩的胎儿多数仍会流产或者早产,新生儿仍会有较多的并发症,死亡风险较高。本文病例1新生儿出生后随访至生后1年,新生儿预后及结局良好。病例2新生儿生后出现RDS、支气管肺发育不良、败血症、早产儿视网膜病变、早产儿脑病等并发症,经新生儿科治疗后具备出院条件出院,随访至今未发现早产儿生长发育异常,继续随访中。病例3新生儿生后出现新生儿缺血缺氧性脑病、RDS、支气管肺发育不良、败血症、电解质紊乱、早产儿视网膜病变,经新生儿科治疗后出院,目前F1新生儿视网膜病变已行激光治疗,F2新生儿视网膜病变待行激光手术治疗,进一步随访中。
2.3.2 孕产妇结局 目前尚未见因DIDT导致孕产妇死亡的报道,但据国外报道,有近39%的孕产妇会发生宫内感染、败血症、产后出血、胎盘早剥等并发症[2]。本文病例2紧急宫颈环扎术后行DIDT时出现阴道大量出血,紧急娩出胎儿后出血停止。病例1和病例3未发生孕产妇相关并发症。
2.4 DIDT的意义胎龄是预测新生儿预后的重要因素。DIDT的F1胎龄小,存活能力差,如果能延长F2分娩孕周,可显著改善其围生结局[15]。
综上,DIDT可延长F2的分娩孕周,提高新生儿的存活机会,短期结局可观,但长期预后尚不明确。目前对于DIDT没有统一的处理标准,实施延迟分娩时应权衡利弊,充分评估母亲的安全性,F1娩出后,超声检查胎盘,排除胎盘早剥,与家属充分沟通,在有一定新生儿救治能力的医院展开,实施过程中严格把握指征,密切监测感染指标,及时发现并发症,适时终止妊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