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婚礼事件”的再审视
——基于陈鹤琴“活教育”的分析

2020-03-04 05:24张瑞峰
教育观察 2020年8期

张瑞峰

(辽宁师范大学教育学院,辽宁大连,116029)

2019年10月28日,南京鹤琴幼儿园的微信公众号推出了一篇文章,介绍的是该幼儿园田老师的婚礼,很快收获了10W+的阅读,各大媒体竞相报道。学界人士对这一幼儿园婚礼给予了一致的好评,多数家长认为这场婚礼能给幼儿带来满满的感动,同时也肯定了幼儿园的用心。我国学前教育专家虞永平教授评价这场婚礼为鲜活、有趣、生动,切实让儿童获得了多方面的经验,肯定了这场幼儿园婚礼的价值。

2013年,郑州一家幼儿园为100名幼儿举行了一场隆重的幼儿园“集体婚礼”。而有关这一事件的舆论呈两种态度:支持者认为这场“婚礼”有利于幼儿性心理健康,而反对者认为这容易向幼儿灌输“视婚姻为儿戏”的理念,不利于幼儿日后树立健康的婚姻观。对于这一事件,学术圈和主流媒体从不同视角进行了深入剖析。人民日报评论员郑轶认为,幼儿园举办幼儿“集体婚礼”是催熟孩子,摧毁童真。[1]丁海东认为,幼儿“集体婚礼”完全是一场丧失学前教育专业精神的闹剧,是对童心世界和现代早期启蒙的一次集体亵渎和践踏。[2]中国教育报刊社潭烨认为,郑州这场幼儿“集体婚礼”形式大于意义。[3]本文从田老师婚礼的主办幼儿园——南京鹤琴幼儿园出发,试图立足其继承的陈鹤琴先生的“活教育”思想,挖掘该活动的本质,从上述两场幼儿园“婚礼”事件分析当前学前教育现象与幼儿教育的实质。

一、真游戏:参加到参与

面对舆论的质疑,郑州幼儿“集体婚礼”策划者解释这次的幼儿“集体婚礼”为一场大型“过家家游戏”。回顾郑州这一幼儿园的幼儿“集体婚礼”的整个过程不难发现,这场“婚礼”从流程到形式完全是按照成人的仪式进行的,包括单膝跪地,互戴戒指的环节,甚至还有幼儿当众接吻的环节。郑州这场幼儿园“婚礼”可以认为是一场由教师组织安排下的“表演性游戏”的集体活动。在活动中,幼儿自己的自发性很少,而全程按照教师计划进行。刘天鹅、海鹰认为,这场活动是一场打着游戏的幌子娱乐成人的“集体作秀”。[4]

再看南京鹤琴幼儿园田老师的婚礼,活动策划者姜老师介绍,组织这场活动是因为他们受到幼儿的启发。由于有些幼儿对结婚很感兴趣,于是幼儿园便借着田老师的婚礼组织了一场让幼儿了解婚姻的活动。在教师组织下,幼儿发挥自己的想象力制作自己认为漂亮的喜帖、捧花等装饰品,全校共400名幼儿、教师参与了这场婚礼活动。幼儿游戏具有科学性、教育性和游戏性的特点。幼儿通过参加田老师的婚礼可以了解到结婚的概念、结婚需要准备什么,循序渐进地感受结婚是一件幸福的事。陈鹤琴先生说:“凡是儿童自己能想到的,应当让他自己想,凡是儿童自己能做到的,应当让他自己做。”[5]南京鹤琴幼儿园园长张俊说:“儿童,才是课程的缘起。”因此,所有的活动都要以儿童为出发点。

从郑州的幼儿园“集体婚礼”到田老师婚礼不难发现,“真游戏”是以幼儿为主体的、充分发挥幼儿能动性和展现幼儿独立性的游戏。在游戏过程中,教师角色的定位为幼儿自主活动的环境建构者、指引者和鼓励幼儿主动发现自己的支持者。杜威等思想家提出,自儿童中心论百年来,以教师为主导的传统师生观还未彻底移除,教师中心论仍是教育的主流思想。在郑州一幼儿园“集体婚礼”事件中,我们不难发现,以儿童为真正教学主体的思想观念还未得到深入的贯彻落实,在我们的现实教育活动中常常将理论和实践分割开来。

二、真生活:“碎片式学习”到“整个教学法”

陈鹤琴在《战后中国的幼稚教育》中提出:“大自然、大社会是我们的活教材,他认为大自然是发掘知识的宝库,是我们的活教材、活教师,我们应当向它探讨。”教育要回归生活,回归儿童,也就是说幼儿课程要和幼儿的日常生活紧密联系,从生活中寻找课程、开发课程和实践课程。田老师“结婚”是真实地发生在幼儿身边的事情,可贵的是幼儿园教师发现了幼儿的兴趣点,利用其生成了此次活动。而2013年郑州的幼儿园“集体婚礼”活动是策划者对“真生活”的狭义理解,策划者只重视“婚礼”表面形式而忽视其内在本质,于是将一场来源于生活的活动变成了一场闹剧。

陈鹤琴活教育中有 “整个教学法”的提法,“整个教学法”认为儿童生活是整个的,所以教材设计也必然是完整的。田老师幼儿园婚礼就是“整个教学法”很好的案例。这个活动包括了结婚的整个过程,让幼儿也参与了婚礼的全过程。活动前期,幼儿通过爸爸妈妈了解结婚的基本知识;活动中期,幼儿参与讨论结婚活动的流程,准备结婚当天所需的装饰;结婚当日,选择男生当伴郎驾驶“三轮车”迎娶新娘。通过这个简单的幼儿园婚礼活动幼儿可以更全面更深刻地增长阅历,唤醒对父母爱情的感悟,为幼儿未来的爱情认识奠定基础。

三、真教育:伪科学到科学素养

警惕教育过程中的伪科学。郑州一幼儿园举办“集体婚礼”的依据是儿童正处于“婚姻敏感期”,但“婚姻敏感期”有无科学性一直是争论的焦点。敏感期(sensitive period)即个体在某一特定发展时期中对于某一刺激特别敏感或者发展水平最高的时期,是特定能力和行为发展的最佳时期。[6]“婚姻敏感期”唯一的依据来源于孙瑞雪的著作《捕捉儿童的敏感期》,翻阅中外名著尚未发现有教育家对“婚姻敏感期”做一个准确的概念界定。抛开著作认可度,细究著作“婚姻敏感期”的概念界定:“在孩子3—5岁的时候,会产生一种想要和某个人在一起的念头,这也就是所谓的婚姻敏感期。”该书认为,进入婚姻敏感期的幼儿开始会对自己的父母产生好感,想要和异性结婚。按照孙瑞雪敏感期的思维,我们可以这么认为,假如幼儿对未来职业好奇,也是因为幼儿出现了“职业敏感期”。如此一来,是不是幼儿对什么事情感兴趣都可以认为是出现了敏感期?幼儿对世界充满好奇,对婚姻和异性感到好奇是正常的。教育者利用幼儿的好奇心进行相关的教育的出发点是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教师可以随意开展活动,开展的活动也不能只重视表面仪式而忽略活动的本质。

陈鹤琴先生提出做教育要做“活教育”,他认为“我们要的活教育,教材是活的,方法是活的,课本也是活的,尽量地利用儿童的手、脑、口、耳、眼睛”。郑州的幼儿园在“集体婚礼”活动中只截取婚礼的部分环节让幼儿进行“表演”,而田老师的婚礼却是从最初的策划到最后的迎娶新娘都是和幼儿一起商讨的,最终再决定整个流程的具体细节,幼儿参与到了整个的流程当中。对比两者不难发现“真教育”的内涵:让幼儿做自己。让幼儿做自己这句话我们不难理解,但是落实到具体的实践操作中并不容易。让幼儿做自己是唤醒幼儿内心的自由而不是让幼儿只做一些简单的模仿。让幼儿做自己是追随幼儿的脚步,是尊重幼儿的天性与身心发展特点,给幼儿自由、引导与支持。在具体教学过程中不少幼儿教师只关注课程的进度与完成度却往往忽略了幼儿自身的发展,他们只关注幼儿学会了什么,而很少关心幼儿发展了什么,只关注幼儿表现了什么而忽视幼儿自己做了什么。

四、幼儿园“集体婚礼”事件反思

让儿童真正成为儿童,让游戏成为真游戏,让教育成为真教育。游戏是儿童不可侵犯的权利,很多时候我们可以从幼儿园的游戏活动中分析教育质量和教育理念的落实。在当前学前教育蓬勃发展时期,如何权衡幼儿园数量和学前教育质量是急需解决的问题。陈鹤琴先生在活教育目的论中指出:“做人,做中国人,做现代中国人。”如今,将“活教育”具体落实到学前教育领域,就是做真游戏、做真活动、做真教育。很多幼儿教师的学前教育观念陈旧,日常教学行为与教育观念无法统一,需要做出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