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西部大开发的新格局

2020-03-03 04:49:58高新才魏丽华
甘肃社会科学 2020年1期
关键词:城市群区域生态

高新才 魏丽华

(兰州大学 经济学院,兰州 730000)

提要: 新时代推进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是保持区域发展战略与时俱进的重要举措。西部大开发20年来,在“以线串点、以点带面”的空间发展战略指导下,西部建设重心经历了“小城镇—大城市—经济区”的调整过程,其演进逻辑呈现出集约化、合作式的发展特征。然而,作为开发重点的城镇区域分布相对松散,空间格局的不经济性使增长极难以形成集聚效应、规模效应和扩散效应,给区域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日益凸显。新时代西部大开发应以城市群建设为抓手,充分发挥其引擎作用;以全面开放为先导,贯通南北主轴,对接“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形成“一轴三带”新格局。同时,为谋求长远利益和永续发展,要始终坚持“大保护”理念统领大开发实践,着力优化国土空间开发格局,构建现代产业体系,打通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途径,构筑生态环境共治体系,补齐基础设施建设和要素自由流通的短板。

一、引 言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现状无法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区域发展落差阻碍了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步伐与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进程。改革开放40年来,区域发展战略不断调整,从效率导向的非均衡发展到兼顾公平的协调发展,从东部沿海地区率先发展到西部大开发、东北振兴、中部崛起战略的相继实施,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落后地区发展的短板。以西部为例,1998年西部地区生产总值仅占全国的14%,2018年提升至20.5%,然而受自然地理条件和经济发展基础的制约,要实现西部经济社会持续健康发展的目标,任务仍然艰巨。党的十九大明确提出,将强化举措推进西部大开发形成新格局。这个“新格局”是贯彻新发展理念,顺应新时代趋势,把握新特征要求,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为纲领,以缩小区域差距为目标,以持续改善民生为根本落脚点的战略布局。在西部大开发迎来第三个十年之际,审时度势形成开发新格局,是纵深推进大开发战略,激活经济增长潜力,促进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发展的必要举措。

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早期,部分文献通过归纳西方区域发展理论,总结落后地区开发的历史经验,给我国西部大开发实践提供了诸多借鉴。李仁贵[1]对西方历史经验学派区域发展七大代表性理论逐一进行了介绍和评价,其中,封闭经济向开放型商品经济转换、产业升级等发展思路以及“核心地带”“外围地区”等空间分析方法均成为我国区域发展分析与规划的重要参考,但部分理论产生的环境和条件比较特殊,在运用时须注意在本国或本地区的适用性。随着开发工作深入开展,不同时期的战略效应和政策效果逐步成为政府和学界关注的焦点,魏后凯、赵勇[2]回顾了深入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后西部地区基础设施、生态环境、特色产业、科技教育各方面取得的进步,也指出了在脱贫、公共服务均等化、城乡收入差距缩小、城镇化水平提升、生态补偿机制完善上存在的突出问题,提出进一步深入实施西部大开发需要从政策支持体系、实施细则、资源开发和生态补偿机制等多个方面进行优化。肖金成等[3]对新时代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取向建议为下一步相关政策调整提供了依据。

近年来,新型城镇化持续推进,城市群研究广泛展开,在城市群形成机制、演化阶段、空间范围识别标准等成果的基础上,许多学者跟进城市群内部一体化发展条件的研究,诸如要素的有效配置与合理流动、基础设施的互联互通、创新能力测度与协调机制完善、产业关联配套与优化升级等。张亚斌、黄吉林、曾铮[4]从经济地理学的视角出发,构建了融合微观、中观、宏观的统一分析框架,研究结果表明,一个国家的产业结构升级路径应当从城市群内部产业分工、转移和技术扩散开始,再通过不同区域的合理布局激发出不同“圈层”经济之间产业结构升级的协同效应,最终实现整体升级目标。城市群能够促进经济增长、拉动就业、深化地域分工,有利于区域发展空间拓展和区域发展战略推进。吴福象、刘志彪[5]以长三角地区城市为样本,研究了城市化群落驱动经济增长的引擎作用,揭示出其中的机理主要是要素积聚的外部经济性和“蒂伯特选择”机制。这些有益结论越来越多被运用在局部区域具体城市群的建设上,但较少涉及宏观战略层面,本文从城市群视角研究西部大开发新格局走向,对贯彻落实新一轮西部大开发顶层设计、助力实现西部高质量发展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二、新特征:基于历史经验的总结

西部地区幅员辽阔、禀赋参差,不适宜遍地开花、齐头并进的开发模式。西部大开发战略部署之初,就确立了“以线串点、以点带面”的空间发展路径,基于此,在开发实践中形成了以城镇化建设为重点的点状开发格局,在推动大中小城市和小城镇协调发展的道路上,建设重心先后从“小城镇”“大城市”调整到了“经济区”和“新区”。

小城镇与中小城市重点发展时期(1999—2005年)。西部大开发战略刚提出时,正是我国经过20年改革开放、工业化快速推进、农村剩余劳动力大批转移、乡镇企业蓬勃发展时期。1998年,党的十五届三中全会肯定了小城镇对农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带动作用,2000年国务院出台了《关于促进小城镇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将小城镇战略定位提高至农村现代化的必由之路,提出应与西部大开发战略结合实施;2001年“十五”计划纲要明确指出,要着重发展小城镇,积极发展中小城市,防止盲目扩大城市规模。随后,西部各省(市、自治区)在各自的“十五”计划中均突出了小城镇在城镇化布局中的重要地位,整个“十五”时期,西部开发呈现出小城镇和中小城市快速扩张、大城市平稳发展的特点。2000—2005年,建制镇以年均75个的速度增加,至2005年年底共计6883个,比1996年①增加了1505个;2003年县级及以上城市总数增至170个,以市辖区人口50万以下的中小城市增长为主(见表1)。

表1 “十五”时期西部城镇数量统计表 座

数据来源:2001—2003年全国城市数(按市辖区总人口分组)统计数据来自《中国统计年鉴》;2000年、2004年、2005年三年由笔者根据《中国城市统计年鉴》整理,其中地级市按照市(辖)区人口、县级市按照总人口进行分组。

大中型城市加速形成时期(2006—2011年)。进入“十一五”后,我国国土空间整体开发格局开始从外延扩张转向优化调整阶段,国家“十一五”规划纲要对推进主体功能区提出了要求,并首次阐述了“城市群”的发展方向,这种以资源环境承载力为基础的集约式发展目标,推动大中型城市进入加速发展期。党的十七大进一步强调了中国特色城镇化道路中“以大带小”的原则,西部大开发“十一五”规划也明确指出应推进重点区域优先开发,发挥好集聚效益和带动作用。这一阶段,西部建设重心转向了大城市,各地区纷纷着力促进中心城市提质扩容,2006年西部19座城市进入全国百强城市榜;多地行政区划进行调整(见表2),城市规模不断扩大,2011年年底,人口②达到200万~400万、100万~200万、50万~100万的西部城市各有5座、30座、50座,比2006年同规模水平城市分别多出1座、5座、5座。与此同时,人口少于50万的城市缩减了10座,重庆、成都、西安三座特大城市市辖区人口分别突破了1700万、540万和560万。

表2 2006—2011年西部县级以上行政区划变更情况表

重点经济区与国家级新区扩大布局时期(2012年以来)。大开发进入第二个十年后,培育经济增长新引擎成为区域发展的主要思路,《国务院关于深入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的若干意见》中提出要着力培育重点经济区,促成区域战略合作。《全国主体功能区规划》的“两横三纵”布局为第二轮西部开发指明了发展方向,围绕十个重点开发区域,国家“十二五”规划和西部大开发“十二五”规划划定了北部湾、关中—天水、成渝等10个重点经济区范围,绘制了西部城市新区建设版图。2012—2016年,北部湾、关中—天水、成渝经济区、重庆两江新区按规划稳步实施的同时,呼包银榆、天山北坡、宁夏沿黄等多个经济区规划陆续发布,兰州、西咸、贵安、天府、滇中等国家级新区接连批准设立。

西部大开发的历史进程,是决策层逐步认识并适应区域发展的阶段性特征,以政策为导向的动态过程,其演进逻辑显示出大开发工作的总体方向和内在要求。

从发展方式来看,由外延式、粗放型向内涵式、集约型转变。一方面,生产、生活、交易等需求倾向于高密度集聚,促使传统小城镇扩张式建设转向大城市紧凑型开发。另一方面,发展的永续性要求将发展的内涵从单一的经济框架中拓展出来,强调西部生态环境的战略地位和重大意义,切实明确“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逻辑所在,由追求经济快速增长到推动经济、生态、社会耦合发展。

从空间形态来看,呈现出自“点”向“块”、向“带”演化的趋势。空间格局变动的实质是区域非均衡开发理论被认可并付诸实践,小城镇主导的开发模式对区域基础设施水平的普遍提升与人居环境的整体改善起到了积极作用,但“均匀分布”带动经济增长乏力,“线”未能串起“点”,“点”也无力带动“面”,无法从根本上平衡区域发展差距。西部开发需要遵循点轴发展规律,从大城市到“经济区”“经济带”,旨在实现更大尺度上的空间集聚,以形成更加强劲的增长极。

从区域关系来看,以行政区划为界限的地区内封闭式发展开始向跨区域有机融合式发展过渡。行政区经济主导下,基于地方利益的政府博弈抬高了要素流通成本,割裂了市场,不利于区域一体化发展。破除行政壁垒、建立有效的合作共赢机制、提升区域合作水平将成为开发工作的重要内容。

从城市职能结构来看,核心城市极化发展逐渐趋向不同规模的市、镇功能互补、相互依存。内生于分工深化的城市等级体系和圈层结构亟待完善,外围城镇应主动转变单一、趋同的功能定位,与中心城市合理对接,变依附为合作,最终实现自主发展。

三、新挑战:克服空间格局不经济性

作为区域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载体,合理的空间格局能够促进资源配置效率的提高,反之,若开发格局的调整滞后于发展环境的变化,将导致区域发展的无序和低效。当前,西部城镇空间分布相对松散,难以形成集聚效应、规模效应和扩散效应,地区间协调发展的机制建设滞后,负面影响日益凸显。

第一,生态环境保护内在动力不足,污染治理和监管难度较大。受资源依赖和技术条件的限制,西部地区产业转型升级速度缓慢,粗放型经济发展方式未发生根本转变。同时,经济增长的内在需求使各地在争抢投资和产业转移的过程中存在一定的盲目性,落地企业多以传统行业为主,给资源、环境和生态带来了较大压力③。

第二,对外开放的“高地”难以形成,开放平台分布不均,“一带一路”对接效率不高。单一省份或城市的贸易主体不足、产品结构单一,难以吸引相关产业形成集聚,导致工业转型升级缓慢,产业链层级较低,市场拓展困难大,进而影响招商引资、引技和引智目标的实现。同时,各地综合保税区和自贸区容量有限,效率低下,辐射不强。由于多式联运机制不完善,存在不必要的周转,运输成本上升,贸易便利程度较低。

第三,核心城市“虹吸”效应明显,区域统筹难度大。基于效率原则,市场对要素进行初次分配的结果是各类要素资源流向发达地区、省会城市,外围地区内生增长动力不足,过度依靠财政投入、政策刺激和投资驱动。目前,区域间经济发展差距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2000年西部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分别落后东部、中部6791元和951元,2017年差距进一步拉大为27617元和3814元(以2000年为基期的不变价格人均地区生产总值)。区域内分化明显、城乡差距较大,西南地区整体经济增速远超西北地区,西部城乡收入比率始终偏高。

第四,协同发展理念缺失,各地功能定位不明晰,行政分割现象仍然严重。重点经济区建设对西部探索跨行政区一体化开发具有重要意义,但相关研究表明成渝、兰西格、关中—天水、北部湾各经济区内部协同化程度不高,形态上表现出碎片化发展的特征,结构上仍以大城市“锦上添花”为主,发展模式上竞争大于合作,产业趋同、重复建设现象普遍。

第五,创新能力和市场活力较低,对要素的吸引力严重不足,人力资源未充分盘活。自2001年起,西部人口长期处于净流出状态,至2016年年底,常住人口增长总量仅有户籍人口增长总量的37%,2001年、2005年和2010年常住人口甚至出现不增反降的现象(见图1)。

图1 2000—2016年东西部常住人口和户籍人口趋势图

聚落空间分布密度低、经济距离远造成了西部地区整体空间效率低下,区域经济发展缓慢,因此,克服空间格局的不经济性是新时代西部大开发亟待解决的主要问题。

四、新要求:充分发挥城市群的引领作用

纵观西部大开发历程,“十三五”以前以区域内部分散城市(镇)的基础设施建设为主,西部大开发“十三五”规划的印发标志着基础奠定阶段的任务已经基本完成,正式进入加速发展的新阶段。建立以中心城市引领城市群、城市群带动区域发展的新模式,是区域协调发展新机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发展诉求与现实瓶颈的矛盾要求充分释放城市群活力,撬动区域经济势能,探索以城市群的包容性促进区域发展的协调性。

从需求的层面看,西部建设城市群是新发展理念的集中体现,也是应对形势变化、实现高质量发展目标的关键所在。第一,生态刚性约束加强,城市群符合绿色发展理念。西部地理环境复杂,生态系统脆弱,大片空间不适宜人类居住生活,且很多地区承担着水源涵养与生态屏障等重要生态功能,被限制或禁止进行大规模高强度的工业化和城镇化开发,在有限的可开发范围内,粗放地扩张城镇数量只会导致土地资本利用效率低下,必须围绕已经城市化的区域进行集群式开发,而相较于以经济增长、产业集群和城镇化建设为首要目标的“经济区”,城市群规划更体现出对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视程度。第二,多重发展战略交汇叠加,推动西部对外开放水平提升,城市群是西部全面开放格局形成的主要抓手。长江经济带战略和“一带一路”倡议是我国东西互济、内外联动建设的重要保障,也是西部发展的重大机遇。外部环境的变化“迫使”西部成为开放前沿,多元化的贸易、投资、产能与科技合作将替代过去简单的产业转移承接,在外部市场参与分工和竞争时,需要城市群作为战略高地来吸引高端要素集聚、促成技术共享与商品流通。第三,区域内部分化和城市规模效益要求在更大的空间内形成集聚,城市群建设应运而生。西部资源分布不均、人口总量少、城市总体规模小、密度稀,点状开发格局下,基础设施建设和公共物品供给的成本高、效率低,导致资源浪费,政策效果不强。城市群通过拓宽资源配置的范围,提高配置效率,增强区域发展的协调性,改善地区差距扩大的趋势。第四,城市群内部不同层级城市的耦合符合共享发展理念,有助于化解城乡间、大中小城市间由于争抢资源而产生的矛盾和冲突。从西部开发实践来看,同样是“抱团”发展,经济区之所以未能有效实现一体化,主要是中心城市和其他城市没有成为和谐有序的共同体,尽管在规划上将不同行政区圈在一起,但其内部实质联系不够紧密,城市间对立竞争,各自为战。而城市群强调资源的整合和分工,注重明晰城市层级关系,旨在构建城市分工体系和协调发展机制,从而真正实现由点带面、互补共生。

从供给的层面看,西部建设城市群顺应国家城镇体系格局优化的战略导向,是区域经济空间重构的重要机遇。近年来,中央、地方政府重点关注西部城市群建设,从战略和政策层面给予大力支持(见表3),随着中央加快部署推动城市群发展,各区域城市群发展规划进入密集发布实施阶段,西部城市群规划陆续获得批复(见表4)。目前,“十三五”规划建设的九大西部城市群中仅三个还未正式出台发展规划,其中,天山北坡和滇中两个边疆城市群规划已通过评审,宁夏沿黄城市群规划正在加快完善编制。

表3 国家推进西部城市群发展重大政策一览表

表4 西部城市群发展规划获得批复情况一览表

五、新思路:构建开放型“一轴三带”新格局

实现城市群空间结构效益最大化,仅依靠局部增长极的独立扩张远远不够,需要进一步泛化和深化分工,加强联系与合作,拓宽发展新空间。新时代,西部地区要融合对接好各类国家战略,把握区位优势、政策倾斜和历史机遇,依靠重要河道、港口、陆路通道以及主要交通干线布局,以城市群建设为抓手,借大开放驱动大开发,构建东联西出、南来北往的“一轴三带”全面开放新格局。这不仅是点—轴开发理论在西部的具体实践,也是对国家“两横三纵”城镇化布局和西部“五横两纵一环”总体空间布局的落实与延伸。

“一轴”是以包昆通道和陆海贸易新通道为基础,以北部湾、滇中、黔中、成渝、关中—天水、兰西、宁夏沿黄和呼包鄂榆八大城市群作支点的南北向大通道。这是新时代西部大开发空间版图的主脉,承担着对内联通西南、西北两大地区,对外接通蒙俄、中东欧、东南亚的重大战略任务,对重塑西部经济格局、扩大南北开放、促进贸易投资畅通、推动国际产能合作、缩小西南和西北地区差异具有现实意义。目前,中新(重庆)战略性互联互通示范项目建设奠定了重庆、贵州、广西与新加坡对接的基础。2017年,“兰渝”铁路的顺利通车推进“渝贵新南向通道”向北延伸。未来,依托中欧班列与中蒙俄、中国—中南半岛等经济走廊的建设,以及国家中长期铁路网规划中呼南、包海、兰广高铁通道的完工,这条主轴不仅贯通南北,而且将成为“一带”和“一路”有机衔接的纽带。

“第一带”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国内西北段,即潼关以西、霍尔果斯以东的陆桥通道西段沿线区域,是丝绸之路经济带国内段的核心区和全国向西开放的主通道,具有向外打通与中亚和西亚的能源、经贸合作渠道,扩大中—欧双向辐射范围,对内保障国土安全、边疆稳定、民族融合和黄河上游生态安全的重要作用。关中—天水、兰西、宁夏沿黄和天山北坡四大西北城市群是这条东西向增长带的重要支撑,关中—天水城市群区位、历史、经济优势明显,兰西城市群将着力建成综合交通枢纽和生态建设服务基地,宁夏沿黄城市群具备独特的人文优势,是内陆开放型经济发展的先行者,天山北坡城市群在向西开放中发挥着关键性的窗口作用。随着中国—中亚、中巴经济走廊“五通”建设加快实施,兰新高铁、宝兰高铁相继开通运营,以及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各省(区)正式签署国际陆海贸易新通道共建协议,丝绸之路经济带国内西北段和西南段的对接具备了现实条件,“一带一路”境内外影响范围将进一步延伸。

“第二带”是长江上游—川藏通道,即以成渝城市群作起点,川藏公路南北两线为基本框架,连接藏中南地区的带状区域。西藏是我国国土与生态的安全屏障,是面向南亚开放的主要门户,其繁荣发展是筑牢中华民族团结共同体意识与推进沿边开放开发的基石。成渝城市群是西部最大的经济增长极,充分发挥其板块、战略、轴带交汇点优势有利于释放西部整体发展潜力。长江上游—川藏通道将拉动西藏接受成渝城市群辐射,由“输血式”发展转向“造血式”发展,同时,将提升成渝城市群的影响力和战略地位,是拓展西部经济增长新空间、维护国家长治久安的必要部署。此外,该通道涉及长江上游多段河道,对长江经济带生态安全格局具有重大影响,是西部地区对接长江经济带建设,加强与中东部交流合作的直接载体。川藏铁路全线通车后,该通道的战略支撑作用将愈加显现。

“第三带”是沪昆通道西段,以滇中和黔中两大城市群为节点,串联云南与贵州的横向通道。滇黔两地地形地貌相近,多山地、丘陵,区位条件类似,均为不靠海的内陆地区,同为多民族聚集地,历史定位一致,同是茶马古道重镇,具有深度合作发展的基础和渊源,但两地间交通基础设施建设难度大、运输成本高,双方缺乏协作发展的动力。沪昆通道西段贵昆高铁的通车为两地搭建了联通的桥梁,为贵州融入泛亚铁路的东南亚网络,畅通对内对外开放的通道提供了契机,为云南强化与其他地区的经济联系,巩固面向东盟开放的“桥头堡”地位创造了机遇。

六、新任务:以生态环境保护为统领

生态文明建设是关乎民族永续发展和民生福祉增进的根本大计,是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必要条件。新时代西部大开发要坚持生态环境效益优先的原则,始终以“大保护”理念统领大开发实践,不断开拓可持续发展道路。

(一)推进形成人口、资源、环境相协调的国土空间开发格局

把握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绿色价值取向,科学制订区域发展规划,严格按照“主体功能区”定位,优化国土空间开发格局。以规划统筹开发范围、对象、方式和强度,在资源环境承载力评价的基础上协调“生态、生产、生活”布局;加强底线管控,严守生态保护红线、城市空间增长边界、基本农田保护红线,特别在限制和禁止开发区域内,依法实行强制性保护措施,禁止一切违法违规开发活动,杜绝人为干扰自然生态系统的现象发生;注重政策指引,坚持保护优先,加强修复治理,部分重点生态功能区和生态脆弱区内需要引导超出承载力的人口有序迁移。

(二)加快构建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的现代产业体系

坚持经济、社会和环境可持续发展的目标导向,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摒弃经济高速增长目标,走集约高效、低碳环保之路。西部传统产业多以对资源进行原始开发和初级加工为主,原材料消耗大,污染物排放多,对环境构成严重威胁。推动生产方式清洁化、绿色化,须构建现代产业体系拉动产业转型升级,一方面,要淘汰落后产能,推动高消耗产业进行技术升级,同时鼓励使用清洁能源、推进资源循环利用;另一方面,要积极培育新兴产业,挖掘西部比较优势,助力形成发展优势,如生态农业、特色旅游业、现代服务业、大数据产业等,并借助共享经济、数字经济、智能经济等新兴经济形态,探索多元产业融合发展模式。

(三)积极探索产业化经营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路径

助推生态环境经济化、效益化的创新走向,打通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途径,将生态环境转化为生态产品,生态产品转变为经济效益。实现生态产品价值是推动绿色发展的创新性战略举措,是切实将“绿水青山”转化为“金山银山”的桥梁,也是西部生态环境改善的新动力。调动生态产品生产者的积极性,使其切实感受到生产生态产品创造的社会价值,需要政府在前期发挥主导作用,推动建立健全制度体系,激励绿色金融介入支持,为生态产品的生产夯实制度保障和政策支持的基础。待条件成熟后,在生态产权明晰、生态产品价值评估核算体系建立完善的基础上,推动生态环境资源逐步实现产业化经营,实行市场化交易,确保生态产品的价值能够得到充分实现。

(四)建立完善多元共治的生态环境保护治理体系

突出生态层面共商、共建、共享的沟通方向,构筑生态环境共治体系,打破区域割裂现状,树立互惠互利共生意识。在组织管理上,明确统一监管责任,制定统一监测标准,互通违法违规信息。在机制建设上,进一步健全生态补偿机制,扩展补偿范围、细化补偿内容,以现行政府财政转移支付为基础,鼓励流域上下游、生态保护地和受益地、落后地区和发达地区之间实行资金资助、对口支援、产业转移、园区共建与人才培训等多元化补偿方式。在主体保障上,鼓励政府、企业、社会组织和公民多方参与,共同进行决策与监管。

(五)着力提升基础设施联通与要素流通水平

在生态环境保护统领下,现阶段还须着力补齐基础设施建设的短板,强化要素流通受阻的弱项。一方面,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是城市群内部一体化系统形成与外部辐射范围扩大的硬性条件与根本保障,秉持共建共享的理念,以跨越行政区规划为引领,以多渠道资金支持为基础,积极争取中央财政倾斜,充分发挥省级财政的引导作用和市级财政的支撑作用,鼓励社会资金参与,共同推动覆盖交通、信息、网络、能源与其他公共服务的综合体系建设,尤其是进一步提升高速铁路覆盖率。另一方面,要素资源自由流动是市场活力与开发效率的保证,目前西部地区土地、资本、劳动力、产权、人才等要素市场的发育相对滞后,要素自由流动机制不顺畅,须打破行政管辖障碍,改变行政区划间“以邻为壑”的低级思维,探索设立跨区域组织管理机构,以协调各地区利益关系,主导建立各类要素流通市场,保证市场能充分发挥对要素资源的高效配置作用。

注 释:

①1996年西部建制镇共计5378个(《中国建制镇名录》)。

②2005年起,县级市缺乏市区人口数据,此处城市规模的描述中,地级及以上城市按市辖区人口统计,县级市按总人口统计。

③1999—2017年,西部能源消费量年均增长率为8.5%,自然保护区面积占全国比重缩小2%;2017年西部固体废物综合利用率比全国平均水平低10.87%,林木蓄积量全国占比为59%,较2005年下降3个百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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