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文
概念框架引领与日语语义的认知研究
张继文
(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5)
框架是语言形式所激活的人们头脑中的概念结构。这种框架或概念结构引领人们的注意、影响人们对事件的解释,成为话语接受者语义理解时的概念背景或基础。从词语、语法、句法结构等角度,透过对日语语言形式表象,把握这种关联形式所激活的概念结构,进而达到对日语语义的深层理解,是框架语义学理论在日语语言研究中的具体应用。
框架;日语;语义;认知研究
在认知语言学中,意义被视为与语言表达相关的概念化[1]。语言是人们对客观世界认识的反映。但语言意义与现实世界未必存在着一一对应关系。语言表达、语言结构的选择,是现实世界或现实事件经过人们的认知,在语言世界里折射的结果,是人们对世界认知、语义概念化的结果。是人们的思维意识对客观世界的把握的主观映现[2]。
认知语言学认为,语义结构是概念结构的语言形式,是人们赋予语言的表达意义[3]。不同的语言结构对应着不同的语义表达,不同的语义必然用不同的语法结构来表示,语法结构以及语言形式与现实世界同样未必存在着一一对应关系[4]。我们曾经探讨过人们对客观世界认知把握的动态性、主观性以及概念化过程[5],那么,不同的语言的表现形式,对话语的接收者在语义理解中起着怎样的作用?如何影响着话语接受者对客观世界或现实事件的把握?这是本文探讨的核心所在。
我们首先分析下面的例句:
(1)他学习很努力,但是成绩不太理想。
(2)他学习很努力,成绩不太理想。
(3)他学习很努力,虽然成绩不太理想。
这三个句子,尽管语义基本相同,但每句话却将某些不同方面置于较为突显的位置。(1)会让我们更多地关注“成绩不太理想”这一问题,而忽略“他学习很努力”的现实;(2)是同等叙述“学习很努力”和“成绩不太理想”两个事实;(3)则会特别提示人们注意前一阐述“他学习很努力”,而把“成绩不太理想”置于背景中。
再看下面的日语表述:
(4)会議室の使用は4時までです。それ以降は使えません。
(5)会議室の使用は4時までになっております。どうぞごゆっくりお使いください。
这几个日语句子,在语法层面不存在任何问题。(4)和(5)传递的都是“会议室使用到四点为止”,但是,(4)则特别强调了“4点以后不能用”,而(5)则突出表达了“4点之前可以尽情使用”。尽管两者陈述的都是同一内容,但是,(5)的表达方式符合构筑和谐的人际关系需要和日本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从人际和谐的角度讲,这种表达形式远胜于(4)的否定禁止式的表达。
(6)社長はただいま外出中で、3時までお目にかかれません。
(7)社長はただいま外出中でございます。3時以降でしたらお目にかかれると思います。
(6)和(7)向客人传递了“社长外出,3点前回不来”的意思,(6)用否定的形式强调了“3点前,不能与您见面”,而(7)用肯定的形式表达了“3点以后能和您见面”,两种形式对比,我们明白(7)的表达形式,能体现出对客人的尊重,才是更日本化的日语表现。
不同形式的语言表达,突显出不同的语义。正如莱考夫所说“语言确立了框架”“框架就是让语言吻合你的世界观。他不仅仅是语言,首要的是观念,语言则能唤起这些观念[6]。”所以,语言的框架框定着人们对语义的理解。
那么,对于这种框架体验,框架语义学理论给予我们怎样的启示呢?
自人类学家Bateson首次提出“框架”概念以来[7],框架理论的研究至今已有60年,呈现出多领域、跨学科的发展趋势。心理学家们也从知识表征和信息处理的角度提出了框架、参照框架、框定效应的概念及理论。框架语义学是一种理解语义模式。是美国语言学家菲尔默(Fillmore)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提出来的。框架语义学(Frame Semantics)是认知语言学范式的一部分,认为语言交际中,仅用抽象的词典语义是无法完成言语理解的,受话人必须通过语言形式自身的语义框架(semantic frame)来理解言语[8]。框架语义学是认知语言学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菲尔默在1982年更加系统地提出了框架理论。他把框架看作是一种认知结构方式,是一种与某些经常重复发生的情景相关的知识和观念,是某个物体或事件的典型,是纯语言知识和概念知识之间的一个衔接与交织[9]。
框架是什么?框架是一种概念系统、经验空间或认知结构,表达个人或言语社团总结出来的经验,并集中体现在具体的语言表达形式上。简单来说,框架是语义理解的概念背景[10]。框架是用来表述语言和经验、语言和知识结构之间的关系。一个语词的知识结构(即框架)就是理解该语词时,所激发(evoke)的概念知识[11]。和其他认知语言学的理论模式一样,它重视使用中的语言,重视义、形、语符的关系,重视体验性的概念语义。
框架语义是一种理解语义,认为语言交际中,仅用抽象的词典语义无法完成言语的理解,受话人必须通过语义框架来理解言语。可供理解言语的语义框架就是一组丰富的百科知识[12]。一个词语的框架语义,是人们在对该词语所指对象的典型特征基础上,产生自然联想而构建的,是词语概念意义的外围意义。例如,“母亲”的框架语义包括:善良、慈样、慈爱、伟大、可亲、无私奉献、关爱子女等。
为了理解话语中的词、句子意义,概念结构就如同舞美设计的灯光设计师,可以掌控光线的明暗、调整着色彩浓淡,这个概念结构通过词语的使用、语序的变更,在语言(规则)、言语(具体运用)中提供了背景和动因,制限着人们对语义的理解。认知语言学视角下的框架是指在概念层面表征的程式化经验,是语言使用者在操作过程中直接提取词语、短语所附带的积极或消极的意义标签,激活头脑中所对应的框架,形成对词汇意义的基本价值判断[13]。框架语义学贯穿词汇、句法、语法、语篇等方方面面,与构词式、语法选择、句子结构密切相关。
下面是日本政府公布的一个规定,我们试分析其语言框架对事实解释所起到的影响。
2019年1月7日起,日本政府开始实施对离境旅客征收每人1000日元的“国際観光旅客税”。可是,在设立这个税目的最初讨论阶段,日本政府自民党“観光立国”调查委员会于2017年11月14日通过决议,确定用“観光促進税”来称呼这个新税目①。
在2018年1月22日召开的第196次国会上,日本内阁总理安倍在施政方针演说中也是使用“観光促進税”。原文是“観光促進税を活用し、瞬時に顔を認証して入管審査を通過できるゲートを整備するなど、観光先進国にふさわしい快適な旅行環境の整備を行います”②。
可是,在即将征税实施之前,2018年12月21日,由“観光立国推進閣僚会議”颁布了《国際観光旅客税の使途に関する基本方針等について》修改稿中,开始使用“国際観光旅客税”③。
“国際観光税”也好,“観光促進税”也好,其实就是“出境税”、或是离境之前留下的买路钱④。在最初的讨论阶段,用“観光促進税”这一名称,突显这个税目是为了促进旅游、有益于旅游的大好事。可是,事实上对于从日本离境、被征收费用的人来说,的确不是一个好消息。
尽管规定该费用征收的对象既包括离境的外国游客,也包括出国的日本人,事实上离境的日本人仅占四成。按日本政府的目标,2020年访日外国人数将达到4000万,一旦征收“出境税”,日本预计将新增不止400亿日元的税收,因为,尚未将日本人的出境人数统计在内。用“観光促進税”这个名称,框定了这是一个高大上的“缴费”行为,舒缓了人们对增加缴费项目的抵触情绪,从而将新增征收税目的美丽化。
莱考夫认为,框架是塑造我们看待世界方式的心理结构。框架是看不到的东西,它属于“认知无意识的环节(cognitive unconscious)”[6]1-3,是我们大脑里无法有意识访问、只能根据其结果来认识的结构。我们通过语言来认识框架,所有字词的定义都与概念框架相关联,当听到一个词,它的框架(或框架集合)就在你大脑里激活了[6]11。所以,语言的框架框定了人们对语义的理解。弗洛伊德认为,语言是人类意识的基本工具,因而具有特别的力量。他曾经写道:话语通过潜在的框架,可以给别人带来极度的喜悦或无限的绝望;通过话语,老师将知识传授给学生;通过话语,演说家卷裹着听众与他同在,甚至主宰听众的判断和决定。话语唤起情绪,也常常是我们影响同伴的方式[14]。
正如上述分析一样,“框架”在言语双方互动中,框定着话语接收人的思维意识,全面指导着听话人的行为,甚至起到了关注点和方向性的作用。在这个意义上讲,框架与特定事件以及体验中所认知的情境有关,框架像它的字面含义那样,建立了环绕互动关系的边界和约束。
下面将从词汇语义、语气、接续、小句等方面,探讨在对具体事件的体验、解释和回应方式上,语言框架的“标记”与指引作用。
日本原地方创生大臣三本幸三,在2017年11月23日举办的“三原朝彦自民党政经论坛”上致辞,就三原朝彦多年来一直从事与非洲的交流,说了一句“何であんな黒いのが好きなんだ”(为什么那么喜欢黑东西)之后,引起了媒体极大关注,后来,三本幸三通过事务所向采访的《读卖新闻》解释说“人種差別の意図は全くない”(我完全没有人种歧视的意识)⑤。
之所以导致这种情况,就是因为在他的话语中使用了“黒い”这个词,“黒いの”(黑东西)带有明显的歧视色彩,所以才引起外界的关注。就黑人这个词的表达,有“黒人”、ネグロイド、ニグロイド等,现在多用“アフリカ系”。
词义是指概念、事物及其意义的,在句子中不一定仅仅表现出客观意义,有时,嵌入了一定的主观意义。于是,词义从指涉事物本质转为表达说话人在语境中对所谈及事物持有的观点或态度[15]。
日语中“コソアド”的使用,一般来说是与话语双方的位置密切相关的。我们会认为距离说话人近的地方,用“コ”系,如“ここ”“これ”“この”,听话人附近的用“ソ”系,“そこ”“それ”“その”等。
分析下面这组对话:
患者:痛いですね、背中が痛い…
医生:(患者の背中を押さえながら)ここですか。
患者:そこ、そこ。
疼痛的后背是患者身上的部位,医生却使用了“ここ”,患者自己用了“そこ”,其原因是后背不在患者自己的视野范围之内,是医生视野或控制的领域内。所以,这里的“ここ”“そこ”所框定的是会话双方视野领域中的内与外的区别。
(8)甲のほうが乙よりもましだ。
(9)甲のほうが乙よりもいい。
两个句子都表达了甲在某些方面优于乙。其中“ましだ”所框定的是“甲和乙都不理想,只是相对于乙来说,甲还凑合,稍好些”;而“いい”则没有这样的预设框架,只是单纯的甲和乙的比较,“比起乙来,甲还可以”。
(10)新聞記者がマンションから出て来た女優を写真に取った。
(11)新聞記者が女優がマンションから出て来たところを写真に取った。
这是两个拍摄场面的区别在于:(10)所拍摄的对象是“女優”,而(11)拍摄的是女演员从公寓里走出来的状况,两个不同的词语,传递出说话人所关注的不同的视点。
(12)子供が流れてきた浮き草をすくい上げた。
(13)子供が浮き草が流れてきたところをすくい上げた。
这两个句子通过不同的框架,框定着发语人观测问题的不同视点和关注点。
(14)銀行ローンの返済が40%済んでいる。
(15)銀行ローンの返済が60%残っている。
如果仅从这两个句子表面来分析,“银行贷款已还了40%”和“银行贷款还剩60%”,其实际意义应该是一样的。可是,作为说话人,(14)将银行的贷款未还的部分作为背景,而将已还的部分作为突显的“图形”或前景化;而(15)将银行的贷款已还的部分作为背景,而将未还的部分作为突显的“图形”或前景化;(14)突显的是已还的贷款,(15)突显的是未还的贷款,这是发话人概念化过程的体现[5]1-7。
我们认为,如果只是孤立地分析一个句子,有时候是不能或不完全能得出该句的真正含义。认知语言学认为“意义并不与外部世界‘直接相联’,大部分情况下,它是主观的、情态的、动态的”“语义是概念化的,他依赖于心理过程的模式与内容”[16]。
Talmy认为,“语法决定语言这个认知系统
中的概念结构”“句中语法成分构建框架”“语法概念为认知语言系统中的概念组织提供了基本图式”[17]。关于构式,在认知语言学界被认为是一种“语法形式与意义的结合体”(pairingsof grammatical form and the corresponding meaning)[18]或是一种“形式与功能的结合体”(pairing of form and functions)[19]。
下面两个句子分别是“AをBとする”和“AをBにする”句式的具体应用,可以理解为“把......变成.....”和“把......作为.......”,例如:
(16)人生をゲームだと思っている人がいる一方で、人生を戦いとしている人間もいる。
(17)これは大阪を舞台にして書き上げられた小説である。
“AをBとする”句式,所框定概念是将本来不是B(“戦い”)的A(“人生”),一时作为B(“人生”)来用。因此,它表示暂时的、表面的变化;而“AをBにする”句式,与“AをBとする”句式不同,它表示把A(“大阪”)改造成B(“舞台”),因此,它所表示的是永久的、本质的变化。
再看下面的句子:
(18)その部屋を物置とした。
(19)その部屋を物置にした。
(20)図書館を教室として一週間勉強した。
(21)教室が足りないので、図書館をも教室にした。
表达的都是“把那间房屋当成仓库”,而(18)是临时性的,房间使用的性质没有改变;(19)是将那间房子的使用性质从根本上改变为库房;(20)把图书馆当成教室使用是临时性的,而(21)则是把图书馆改造成教室。
日语中“になる”与“となる”以及“なる”与“する”是需要区别的。“になる”“となる”虽然二者译为汉语都是“成为”,区别却在于“に”激活的是“对象、结果”这一框架,突出演变后的结果,“となる”激活的是“内容、过程”这一概框架,突出强调的是演变的过程;“なる”和“する”都表示变化,是事物从某一情况变化为另外一种情况。两者的根本区别在于“なる”是自动词,发生变化的主体是主语或话语主题,突显其自然的变化,是一种客观事态的描述;“する”是他动词,发生变化的对象是宾语,突显主语、主体的意向或动作使事物对象发生了变化,是一种主观行为的结果。
池上嘉彦曾就“する”特性的动词和“なる”特性的动词进行过论述,即日语的他动词、自动词[20]。汉语虽没有自动词和他动词的分类,我们仍能从日语句子的表面结构,感受到对语义的限制。同时,自动词和他动词的句子,所突显的说话人所关注变化焦点的不同。
作为变化的个体,如果失去其独立性,那么个体就会被埋没在整体之中,人们所关注的方向将转向个体在整体事件中的变化状态;如果变化的个体拥有明确的独立性,人们的注意力将会聚焦个体的具体的状态变化。为此,“する”特性的动词即他动词对应着以变化个体为中心的语义表达;“なる”特性的动词即自动词对应着以事件整体为中心的语义陈述。如:
(22)りんごが赤くなった。
(23)りんごを食べた。
用“なる”特性的动词时,说话者并不在乎动作主体的意向如何,句子的重点在于变化主体“りんご”(苹果);而用“する”特性的动词时,句子的重点在于动作主体或其动作“食べた”,并加入了动作主体的意向。
汉语里常说“比兄弟还兄弟”“比女人还女人”这种“比N还N”的构式,在日语中也大量存在,例如:
(24)神木隆之介、女性より女らしい?『君の名は。』の演技に感服⑥。
(25)日本人の酒造職人より匠の精神に満ちた酒造職人⑦。
这两个句子可以翻译为“神木隆之介比女人还女人,《你的名字》的演技令人佩服”“比日本酿酒师还具有工匠精神的酿酒师”,这个构式,其概念信息已超出普通“比较”句式形式表面所承载的信息量。沈家煊认为“增加了语法结构以外的新信息,表明说话人的评价色彩,表示的是元语增量,增强信息度”,前后两个N同形,但所属范畴不同[21]。赵艳芳认为是“同一认知模型中的一个范畴被用来代替另一个范畴。用一个范畴去激活另一个范畴,这样后者就得到了突出[22]。”
语序的位置调整、肯定与否定、正向与反向、积极与消极的词语变化,同样框定着不同的语义传递。
(26)田中さんはことばづかいは丁寧だけれど、声がちいさいですね。
(27)田中さんは声は小さいけれど、ことばづかいが丁寧ですね。
在句子(26)里,将“丁寧”放在前,将“声がちいさい”放在后,引起人们对声音小的重视,从而忽略其讲话有礼貌的长处;而(27)正好相反,忽略其声音小的不足,而突显其语言客气的长处。
(28)この部屋は明るいけれど、ちょっと狭いですね。
(29)この部屋はちょっと狭いけれど、明るくていいですね。
例句(28)将明亮作为背景,而“狭い”则是突显的焦点;(29)则是将狭窄作为背景,将明亮置于焦点的位置。
(30)今度の旅行、目的地はよかったけれど、強行で疲れましたね。
(31)今度の旅行、少々疲れましたが、よい所へ行けてよかったですね。
日语中对肯定与否定、正向与反向、积极与消极词语对应表现时,位于后面位置的词语语义将被突显,而前面的词语语义容易变成背景。
从日语与汉语对比来看,汉语主要是由词与词之间的顺序来体现其语法关系的,语序较为固定,而日语则是通过格助词来体现其语法关系,语序比较自由,允许一些成分的位置移动。
日本语言哲学家松永澄夫说过:语言是意义的世界,语言承载着意义,意义的世界是一个价值的世界,没有携带价值与评价的语言是不存在的[23]。这种价值与评价就是人们的主体意识性的反映,是人们对客观事物的认识,通过语言形式的体现。话语接受者又是通过语言形式,进而形成对客观事物的认识。所以,语言形式传递意义的同时,也框定了语义。
以形容词为例,做如下分析。
如“美味しい”“粗悪品”这些形容词,可以被视为评价语,因为是否好吃、东西的好坏,其评价与发话人个体有关,再如,对于街道的介绍,“繁華街”“裏通り”这些词语也是如此。一般来说,语言表达中的词语并不是固定的,常伴有某种评价。与“价值”相呼应的是“事实”,词语的本身承载着意义,在指向事实的同时,也传递着某种评价。
北原保雄对于形容词的客观性表现从主观认识的角度出发,就形容词独立存在的外界事物的性质、状态进行了描述。同时指出:形容词既能表现主体也能表现客体。主体性表现是主观的直接表现;主观的客体性表现既表现了主体的主观,又表现了主体以外的动作发出人(第二、第三人称动作人)的主观[24]。徐一平认为日语的形容词与汉语形容词比较对照的结果显示,日语容易感情移入,而汉语则是相对比较客观、比较冷静。因为,日语是以体验式语言表现形式为特征[25]。
尽管形容词不是评价语,但形容词多带有评价的倾向,映现了人们所关注的状态、关注的时机、以及关注点。
“暑い”“蒸し暑い”“暑苦しい”都表达了令人不舒服的热,而“暑い”就是一般的热;“蒸し暑い”是不仅温度高,湿度也高;“暑苦しい”是温度高,又被热气包围着。
再如“素晴らしい”“上等”“かなり良し”“みすぼらしい”都是对事物好状态的描述,但这四个词,表达了不同的好的状态,嵌入了说话人的自我判断,构筑了微妙的语义框架。
很多的形容词具有正、反成对的表现,其对立性是与人们的体验密切相关,在具体场合可以转化为正、反截然不同的评价。如“大きい”与“小さい”、“固い”与“軟らかい”、“明るい”与“暗い”、“広い”与“狭い”、“早い与“遅い”、“速い”与“遅い”、“高い”与“低い”等等。再如,颜色表达中有“赤い”“青い”“黄色い”等,这些颜色是鲜艳的、引人注目的,与这些特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淡雅、温和的颜色。
正反对立的形容词,并不是单单具有描述客观事实状态的,是与评价相连接的。词语的评价并不是固定的、一成不变的。就“大きい”来讲,既有褒义又有贬义。我们不能否认的是,用词语所表达的语义,不仅是对客观事物描写,同时也表明对描写对象的评价。形容词不是评价语,但在具体的场景下,形容词的使用,自然被附带上了发话人的评价意义。
名词也具有同样的评价倾向。如“麗人”“上質紙”,汉语中的“金领”“白领”“灰领”也是如此。
副词同样映现出主体性,并能形成语义框架。如“あっさり”“淡泊”“さっぱり”三个词,其共同之处在于指味道清淡而不腻。如:
(32)あっさりした料理が食べたい。
(33)白身の魚は淡泊な味のものが多い。
(34)夏はさっぱりした味のものが好まれる。
“あっさり”是副词,指味道清淡的;“淡泊”是形容动词,味道、颜色和感觉都很平淡,“淡泊”也可指人的性格、态度,如“先生はお金や地位に淡泊だ”;“さっぱり”是副词,清爽、不油腻。
词语构筑语义框架,这种框架概念的力量体现在引起注意、对句子、语段乃至篇章整体意义的引导、以及对事物的评价作用上。听话人在发话人的框架之内,及时调整语言策略,发出了“素晴らしいです”“そうだ”“そうかな”等不同回应,在语义接受与理解之际,人们不知不觉中已接收了词语所附加的评价意义这一框定。
日常生活中:“よく寝たな”“私、まだ眠い”,“よく”是评价,“まだ”表示不充分;“寝たりないわ”“寝不足だ”评价更明确。
数量词的表达也是如此。其首要功能是要表示数量,即表示一定的数量单位,如:一本书、一群羊等。此外,在数量表达中,还饱含着一定的情感。如“一尊佛像”与“一座佛像”、“一窝土匪”与“一群土匪”在情感上就有着明显的区别。实际上,特定的数量表达可以直接参与人类情感的表达,对人类情感事件进行临摹或概念化,成为人类情感的标志和象征。
我们还可以通过“一丝爱意”、“一团和气”、“一线生机”“一片希望”“一份爱心”等来传递无形的情感,是深厚、是大小、是浓淡,还是温柔、憎恶,将不可视的情感通过可视的物化,即“丝”“团”“线”“片”“份”等形式传递出来,量词的使用和选择体现了话语人的主体性的同时,作为表达这一概念的隐喻过程,也是发话人的主体意识性的体现。
语言在表达情感的同时,也能诱发、唤起人们对不同情感的体验。“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这是人在天涯的悲愁刻画,抒发了“断肠人在天涯”的情感,作为读者,能够引发共情,但同时,又能激发各自不同的情感。不一定都是秋天的旅途,可能是生意、事业的受阻,情感的不如意,或漂泊或艰辛。
框架语义学是词语、语法、结构、句子乃至篇章激活人们头脑中的概念体系、经验空间或认知结构,形成一种框架概念结构,成为人们语义理解的概念背景或基础。这种框架或概念结构引领人们的注意、影响着人们对事件的解释,框定着受话人的思维意识,指引着发话人的行为。
语言形式传递意义的同时,也框定了语义。框架语义研究,在中日语言对比、日语语言具体分析中,可以发挥出积极作用。通过从词语、语法、结构等角度,对汉中语言形式表面的分析,进而转入对语言形式所激活的概念框架的深层内涵的把握,对于日语表达、中日翻译过程中,如何更好地实现语言形式所附带的概念语义的转换,具有指导意义。通过对日语语言表现形式的框架研究,充分把握这种形式背后所激活、所关联的概念结构,进而能达到对日语语义的深层理解,具有重要的意义。
①出国税千円、通称「観光促進税」に政府・与党方針.https://www.asahi.com/articles/ASKCF6568KCFUTFK01L.html。
②第百九十六回国会における安倍内閣総理大臣施政方針演説。http://www.kantei.go.jp/jp/98_abe/statement2/20180122siseihousin.html.
③国際観光旅客税の使途に関する基本方針等について。http://www.mlit.go.jp/common/001266561.pdf.
④离境之前留下买路钱?日本拟收“观光促进税”。http://news.eastday.com/w/20171116/u1ai11000786.html.
⑤社説[政治家の差別的発言]人権意識の欠如あらわれ.https://headlines.yahoo.co.jp/hl?a=-okinawat-pol.
⑥神木隆之介、女性より女らしい?https://www.cinemato day.jp/news/N0084357.
⑦日本人職人より職人らしい中国人酒造職人.http://j. people.com.cn/n3/2017/0627/c94473-923378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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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rame as a Guide and a Study of Japanese Semantics
ZHANG Jiwen
()
A frame is the conceptual structure which is activated by language form. The frame, or the conceptual structure, guides people’s attention and affects their interruptions of things, and therefore becomes the conceptual background or the basis of understanding semantics. From such perspectives as words, grammar and syntax, theory of Frame Semantics has its application and positive implications in the research on Japaneselanguage by grasping the conceptual structure behind the linguistic forms of Japanese and activated by this correlation form, so as to achieve a deep understanding of meanings.
frame; Japanese; semantics; cognitive research
2019-03-18
张继文,男,内蒙古赤峰市人,博士,深圳职业技术学院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认知语言学、汉日对比、日语教学研究。
H36
A
1672-0318(2020)02-0047-08
10.13899/j.cnki.szptxb.2020.0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