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SS视角下早教课程师幼互动特征分析——基于A市3所早教机构课程视频的内容分析

邓进红，汤广全

（龙岩学院师范教育学院，福建龙岩 346000）

一、问题提出

0-3岁儿童发展具有极大潜能，0-3岁的早期教育已成为世界关注的热点。我国《国家中长期教育改革和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 年）》明确提出：“重视0-3岁婴幼儿教育”，《中国儿童发展纲要（2011-2020年）》将“促进0-3岁儿童综合发展”作为主要目标之一。越来越多的家长重视0-3岁早期教育，各类早教机构如雨后春笋设立。

国外研究者普遍认同0-3岁早期教育质量的重要性［1］，逐步采取一系列措施提升和保障早期教育质量。在研究中发现早期教育质量与教育回报呈正相关，且很多国家和地区已经开始推行早期教育机构质量评估，如，澳大利亚政府在2009年通过儿童早期教育与保育的国家质量议案，强调优质“易得”负担得起的早期教育与保育对儿童及家庭的重要性；美国教育部和卫生公共服务部于2014年投入2.6亿美金，改善45个州的儿童早期教育系统［2］。质量评估是提升早期教育质量的有效手段，国外开发了一系列的早期教育质量评估工具，当前被普遍应用的量表有：婴儿学习环境评量表（ITERS-R，2015）、保教人员互动量表（CIS，1989）、课堂互动评估系统（CLASS）等［3］。其中CLASS成为国际范畴内应用最为广泛的师幼互动质量评估工具。

目前，国内对于早期教育研究主要集中于早教机构运营管理和课程设置等方面的现状与对策。大部分研究者认为目前我国早教机构教育现状不容乐观，早教机构缺乏教育主管部门质量监管［4］；早教课程芜杂拼凑，师幼互动水平低，缺乏对婴儿的内心需求的真正关注［5］；早教师资专业化程度低［6］。日前我国早教机构教育质量参差不齐，早教机构重在迎合家长需求，忽视对幼儿发展的促进作用。师幼互动质量是早期教育质量的核心，也是早教服务重要组成部分［7］。因此，本研究旨在对0-3岁早教课程视频进行内容分析，全面了解0-3岁早教课程师幼互动特征，发现并讨论师幼互动中存在的问题，以期引起相关部门对0-3岁早教机构教育质量的重视，促进和保障0-3岁早期教育质量。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内容分析法是“一种对具有明确特性的传播内容进行的客观、系统和定量的描述的研究技术”［8］，应用到教育领域可以分析文本、视频等资源，转化为定量数据，通过建立有意义的类目对其特征进行分析。本研究以A市早教机构课程师幼互动现状为研究对象，对早教课程视频进行分析，发现早教课程师幼互动的问题，讨论其背后的影响因素，提出提升早教课程师幼互动质量的建议。

（二）样本选择

在众多的早教机构中，本研究选取了A市的3所早教机构作为资料来源，这3所早教机构均是全国连锁或全球连锁品牌园，能一定程度代表国内主要早教机构教育质量。研究者在征得早教机构负责人的同意，并在不扰乱该班级正常的教育教学活动情况下，以家长的身份对这三所早教机构的早教课程（每个活动为45分钟）进行现场录像。在2018年月至2019年2月共记录50个早教活动，其中有8个视频因拍摄不完整等原因剔除，共有42个早教课程视频作为本研究的分析样本。

（三）定义分析单元与类目

借鉴已有研究师幼互动系统CLASS（幼儿版）在早教课程中的测评［5］，进行部分修改，对每一个分析单元从情感支持、班级组织、教育支持等三个维度进行分析，每一个维度再细分，具体类目见表1。

（四）编码和信效度检验

本研究将42个样本按观察时间顺序进行编码，依据已经确定的分析维度，对三级类目采用七点等级制评分，从低到高分别为：1-2分为低；3-5分为中；6-7分为高，最后统计在各个指标上的平均得分。

研究者请2位学前教育专业本科生分别对师幼互动量表的二级类目中9个维度进行统计，将结果输入SPSS19.0中，求出斯皮尔曼相关系数，进行分类者间的一致性分析，最后，得出在9个维度上两位评分者的一致性系数分别是0.82、0.91、0.84、0.832、0.875、0.821、0.844、0.9、0.93，均值为0.864。按照Bereleson关于内容分析法信效度检验的观点，一致性系数介于0.8-0.9之间予以接受。

三、研究结果

本研究参考CLASS师幼互动系统分析早教活动视频，从情感支持、班级组织、教育支持三个维度进行分析和呈现。通过对42个视频进行判断打分，并进行描述统计，得出结果如下。

表1 0-3岁早教课程视频师幼互动特征编码表

（一）情感支持

这一维度重点考察使幼儿之间的情感联系、教师对幼儿需求的敏感和关注程度，包括积极氛围、教师敏感性、关注幼儿观点三个方面。

表2 情感支持得分情况

1. 积极的互动氛围

CLASS系统中，积极氛围包括积极关系、积极情感、积极交流。从表2可知，早教活动中积极关系、积极情感、积极交流的得分分别为6.8、6.8、6.5，属于较高水平。可见师幼互动具有积极的情感氛围，绝大多数教师都能亲切地与幼儿互动，并关注每一位幼儿。在视频观察中，教师在活动中始终保持微笑，能蹲下来和幼儿进行交流。

2. 较少关注幼儿观点

关注幼儿情况主要从灵活性和关注幼儿、支持自主和管理、幼儿表达、允许运动四方面进行考察，灵活性和关注幼儿主要指的是教师能够灵活根据幼儿兴趣调整教学计划。从表2可知，灵活性和关注幼儿、支持自主和管理、幼儿表达、允许运动平均得分分别是3分、4分、6.8分、3分，除了幼儿可以自由表达外，其他得分均处于中下水平，可见教师对幼儿的关注明显不足。

3. 教师敏感性弱

教师敏感性包括意识、回应、幼儿自如地表现三个方面。意识指教师能经常关注到需要帮助和支持的幼儿；幼儿自如地表现指幼儿能主动地向教师寻求帮助、分享自己的想法。由表2可知意识、回应、幼儿自如地表现得分分别为4分、3分、4分，教师并不能即时意识到需要帮助的幼儿并帮助受伤、生气或不开心的儿童，幼儿也较少主动与教师之间进行互动。说明早教活动中，教师尚未敏感意识并回应幼儿的需求。

（二）班级组织

1. 行为管理得当

行为管理指的是教师能对幼儿行为提出清晰的期望，采取有效的措施预防和矫正幼儿的行为。由表3可知，清晰的行为期望、前瞻性、纠正不当行为、幼儿行为平均得分分别为6分、6分、6.8分、4分。说明教师清晰互动行为的规则和期望，在预测不当行为时，能事先用讲清规则的方法规避，教师互动行为管理得当。

2.产出性低

产出性指教师在组织和实施活动中，如何安排和衔接教学环节保证学习时间最大化。从表3可知，学习时间最大化、常规、过渡、准备的平均分分别为6.6分、6.7分、3分、4分。教师前两项得分较高，但早教机构的课程流程、常规都是总部统一设计，教师领会执行即可。在过渡和准备环节得分都较低，在视频中我们观察到教师因缺乏助教在环节过渡时，幼儿消极等待时间较长，导致幼儿无聊或是迫不及待的操作材料。教师为维持常规与幼儿及家长开展一些消极互动。

表3 班级组织得分情况

3.教育学习安排基本合理

教育学习安排关注教师如何捕捉幼儿的兴趣使幼儿更好地参与到活动中，获得最大的发展。由表3可知，有效地促进即使幼儿学习更容易的有效方法平均得分为5分，形式和材料的多样化得分为6.7分，幼儿兴趣得分3分，学习目标澄清得分为4分。可见早教课程中教师能向幼儿和家长理清活动目标，充分使用各种活动形式和材料，但教学方法有效性有待提高。

（三）教育支持

教育支持包括认知发展、反馈质量、语言示范三个方面。

1. 偏离幼儿认知发展

从表4可知，认知发展维度融会贯通得分为5分，与现实世界联系得分为5.5分。可见早教活动未能将知识点与幼儿的已有经验及现实生活相连接，注重机械教育。如，主题为“动物世界”，教师在提供图片作为教具，所有动物图片皆是网络上搜索的简笔画，与真实动物相差甚远，大部分幼儿无法识别。在“去旅行”的主题中，教师出示的旅游景点是法国的埃菲尔铁塔，对于还不满3周岁的幼儿几乎毫无印象，偏离幼儿现实生活。

表4 教育支持得分情况

2. 反馈水平低

由表4可知，在互动反馈质量这一维度，提供支架和鼓励肯定两项得分较高，分别是6.6、6.4；反馈回路、提供信息的得分为3分、3.5分。可见师幼互动反馈质量并不高。

3. 语言示范单一

从表4可知，频繁交流、开放式问题、重复和拓展、自我以及平行式的交谈、高级语言的平均得分分别为7分、3分、6.8分、6分、5.5分。教师在语言示范各项得分较高，仅开放式问题得分较低，可见教师互动语言示范单一。

四、讨论及建议

（一）讨论

1. 早教机构师幼互动的本质特征

0-3岁早期教育有别于其他教育阶段，政府不参与教育投入，0-3岁早教课程是一种购买服务，早教机构的运营主要受市场规律影响。因此，早期机构中的师幼关系本质上是市场机制引导下的师幼关系，具有其特殊性，即0-3岁早教课程师幼互动具有积极的互动氛围、兼顾公平、教育学习安排合理、学习目标清晰明确等优点，但存在迎合家长需求而忽视幼儿真正需求的满足、以经济利益最大化为目的而非幼儿的发展等问题。

（1）早教服务的商业性大于公益性

早期教育公共服务目的是为儿童的初期教育发展提供促进和保障，公益性应是其基础特征。但目前早期教育公共服务缺乏政府和社区的参与，主要由商业性早教机构提供早教服务，早教市场主要受市场调控，早教服务的商业性大于公益性［9］。早教机构为了控制成本获得最大的效益，每节早教活动仅配备一名教师，教师需花费大量的时间摆放教具、收拾教具，进而影响班级组织的产出性质量。但早教机构作为服务方，需使消费者即广大家长对服务满意。早教活动的情感支持是参与者最容易感知的，特别是情感氛围教师最容易传递给家长和幼儿。因此，早教活动中师幼互动的氛围都较为积极、温馨。

（2）家长缺乏科学的早教知识

目前，大部分家长缺乏早教知识和经验，无法理解和有效引导孩子，亟需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的输入［10］。早教机构抓住家长的心理需求，在早教课程互动中注重每项活动学习目标的澄清，积极采用多种材料和形式开展活动，因此，师幼互动中教育学习安排相对合理。这一定程度上导致早教教师主要关注是否传递有效信息给家长，忽视关注幼儿观点和幼儿需求的满足。

（3）供给者和消费者信息不对称

市场机制供给者和消费者之间存在一定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因此，家长对早教服务的了解程度是低于早教机构的，在早教服务的购买中没有办法获得早教服务的真正质量究竟在整个早教市场上是处于什么位置，因而没有办法通过“用脚投票”的市场机制来促进早教市场上的优胜劣汰。另外，还有一个问题是“早教服务”给消费者带来的影响（比如，优质的早期教育让小孩的认知发展更全面）在短期内是无法精确捕捉的，所以，家长更难对“早教机构”进行打分。

2. 教师专业素养影响师幼互动质量

研究发现师幼互动过程中教育支持能力较弱，反馈质量得分较低，教师的反馈回路机械，无法有效促进幼儿的思考过程和为幼儿提供信息。语言示范时使用高级语言较少，问题局限于封闭式问题较多。这与教师缺乏扎实的专业素养有关。3所早教机构教师普遍年轻化，教龄较短，专业背景多为学前教育专业或其他教育类专业，经过机构统一的短期培训上岗。在访谈中发现早教教师能自如地与家长沟通、完整设计及组织早教活动，但对于0-3岁幼儿的身心发展特点缺乏深刻的认识，无法基于幼儿需求独立设计早教活动。

3. 质量监控影响师幼互动质量

41个早教活动视频中师幼互动质量差异较大，这与早教机构缺乏统一标准和市场监管有关。已有研究发现目前国内早期教育机构准入缺乏严格的规范，早教机构教育质量也缺乏统一的评判标准，主要由早教机构自我评价［9］。购买率是评价的最重要标准，对于早期教育教育质量科学性的评价缺乏探究，教师教育行为的调整主要与早教机构的教育理念和家长的需求相关，师幼互动也与此息息相关。不同早教机构的教育理念、运营模式、师资培训都会直接影响师幼互动质量的高低。

（二）建议

1. 制定和完善早期教育的政策法规，规范早教市场

市场经济的优点是“价格机制”理论上能够使消费者以最低的价格购买到最好的商品或服务，缺点是最终市场上部分厂商会由此获得“垄断地位”，进而垄断厂商，基于其垄断地位可以通过提高价格挤占“消费者剩余”获得超额利润，但厂商在获得垄断地位后也可能不再专注于产品的品质（维护和提高品质都需要成本投入），消费者将被迫接受“高价低质”的产品或服务，且早教市场家长和早教机构信息不对称。因此，早教市场上总是“鱼龙混杂”，甚至“劣币驱逐良币”，如果提供高品质的机构由于家长不识货没有办法获得足以维持其经营的市场份额，这些优质服务机构可能会被那些虽然是提供更“便宜”因而当然也更“劣质”的服务但市场营销做的好的机构挤出去。故这个市场亟需政府或第三方机构来制定更加统一且客观可度量的标准来规范。

目前我国早期教育缺乏相应的政策法规，商业性早教机构也因缺乏监管乱象横生，本研究也发现早教机构缺乏统一监管影响早教课程的师幼互动质量。政府应出台早期教育的相关文件，明确早期教育目的，确定早期教育主管部门及其相应职责，保障早期教育的健康持续发展。具体来说，政府应首先制定早教市场准入机制和监管政策法规，履行监管职能，规范早教机构运营，使早期教育有法可依［9］。同时，教育部门应加强与科研机构合作，制定并颁布高质量的托幼机构评价标准，该标准应能满足参与的幼儿、家长、教师等身体、认知、社会性等各方面需求，使幼儿成为适应社会、身心健康的合格公民［11］。该标准应包括结构性质量（早教机构空间环境与设施、师生比、教师资质）、过程性质量（互动、关系、课程）、结果质量（幼儿的学习与发展）三个维度。完善的政策法规和评价标准，必能对早期教育起到引领和导向作用，促进早教机构师幼互动质量的提升，进而保障早期教育质量。

2. 建立早期教育共同体，解决早期教育供给侧矛盾

本研究表明早教机构早教课程师幼互动情感支持、班级组织、教育支持质量均有待提高，无法满足0-3岁幼儿的发展需求，可见早教课程师幼互动质量并不高，可推测早期教育整体质量较低。这主要与早教市场供不应求有关，使市场无法发挥“价格机制”作用实现优胜劣汰。目前，3-6岁学前教育尚未普及，0-3岁的早期教育很难获得政府的财政支持，面对早教市场激烈的供需矛盾，如何让更多的家庭、幼儿接受高质量的早期教育？当地教育行政部门可借鉴山东省淄博市做法，建立“面向0-3岁婴幼儿，以家庭为基础，以早期教育机构为核心，以社区为依托的早期教育共同体。”［12］即以幼儿园为主体，社区为依托，充分利用社区的教育资源，发挥幼儿园的人力和环境资源，面向社区家庭开设0-3岁早教育课程［13］。早期教育共同体之间形成“以促进0-3岁婴幼儿健康发展”为共同关注点，能保障早教活动中师幼互动质量。

3. 家长转变教育观念，正确选择科学合理的早教机构

早教机构师幼互动重视表面的互动氛围，忽视幼儿长期认知发展；重视与家长互动，忽视幼儿观点关注和兴趣的满足，这很大程度上与家长有关，家长作为早期教育服务的购买者，早教机构作为服务提供者需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即家长的育儿观直接影响早教机构教育理念的走向。因此，家长应明确早期教育是儿童发展的奠基期，重视幼儿学习兴趣及学习习惯的培养和幼儿身心整体发展，同时，家长在选择早教机构时，应全面了解早教机构教育理念，综合考察早教机构的硬件和软件配备，以教育质量为先，兼顾价格等因素，选择合理适宜的早教机构。这在一定程度上能倒逼早教机构提供高质量的早期教育。

4. 明确教师准入机制和培训系统，提升教师专业素养

早期教育师资的专业水平直接影响师幼互动质量。目前，我国早期教育师资短缺，资质不一。国家应明确早教教师从业标准，借鉴其他类型教师资格证考试制度和考试流程，开展早教师资资格证考试，实行“持证上岗”制度。0-3岁早教教师资格认证标准除要求申请者通过与婴幼儿早期教养相关的理论考试之外，更应注重现场考察申请者的实践经验和专业能力［14］。早教机构应建立起以过程性质量为考核标准的考评制度，定期对教师进行培训，更新教育理念。通过建立起早教教师从业资格标准和完整的师资培训体系，提高早教教师专业素养，从根本上提高我国早期教育师幼互动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