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啸
(云南中医药大学 中药学院,云南 昆明 650500)
党的十九大提出的“乡村振兴战略”是新时代应对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的重大战略决策。相较于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乡村振兴战略的内涵与外延有了很大的提升,解读“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的总要求,可以深刻体会到乡村振兴战略作为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升级版,彰显了新时代党和国家对“三农”工作覆盖全方位、全领域的与时俱进的思考。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是解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矛盾的必然要求(1)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意见[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8:1.。我国客观存在着区域、城乡、群体发展不平衡的问题,而其中我国边境地区由于历史、地理和自然的原因,边境村寨多坐落于自然条件较为恶劣的高山峡谷或戈壁荒漠,地质灾害频发,少数民族聚居区社会发育程度较低,现代经济体系不健全,人口贫困问题突出。边境地区农村、农业发展落后,是我国发展不平衡和不充分最突出的表现。此外,边境地区特殊的地理区位决定了边境地区的村寨和世代居住于此的边民都具有守土固边的功能属性。因此边境地区的乡村振兴是难点,亦是重点,在“全国一盘棋”的统筹考虑中不可或缺,尤其迫切。
回顾和梳理既有研究文献发现,乡村振兴战略一提出,便引起学术界的广泛关注和讨论。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已累计有巨量文献产生,其中不乏理论原创和知识贡献,可谓研究成绩卓著。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关于乡村振兴战略科学内涵的理论阐释。官方文件可以理解为搭建了乡村振兴战略的框架,而对乡村振兴科学内涵的具体阐释则有赖学术界的理论自觉。基于以中国共产党为核心的执政施政团队多年以来对“三农”问题的关怀和聚焦,邹力行(2)邹力行.乡村振兴战略研究[J].科学决策,2017(12).、叶兴庆(3)叶兴庆.新时代中国乡村振兴战略论纲[J].改革,2018(1).、周立(4)周立.乡村振兴战略与中国的百年乡村振兴实践[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8(3).等众多学者一致认为,乡村振兴与之前的新农村建设不仅一脉相承,而且更是对新农村建设的继承、升级与超越。关于为什么提出乡村振兴,唐任伍(5)唐任伍.新时代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路径及策略[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8(3).、陈锡文(6)陈锡文.实施乡村振兴战略,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J].中国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1).、张强(7)张强,等.乡村振兴:从衰落走向复兴的战略选择[J].经济与管理,2018(1).等多数学者基于我国乡村衰败的事实进而解读乡村振兴战略的出场逻辑,魏后凯(8)魏后凯.如何走好新时代乡村振兴之路[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8(3).、郭晓鸣(9)郭晓鸣,等.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系统认识与道路选择[J].农村经济,2018(1).、赖晓庆(10)赖晓庆.将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作为新时代“三农”工作的总抓手[J].中国党政干部论坛,2018(3).等学者认为乡村振兴战略是对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及时有效地应对举措。关于实施乡村振兴的功能意义,学术界普遍认为有利于破解我国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难题,除此之外,王立胜(11)王立胜,刘岳.乡村振兴战略:新时代农业农村工作的总遵循[J].红旗文稿,2018(3).、韩俊(12)韩俊.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将从根本上解决“三农”问题[J].农村工作通讯,2018(2).指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改变以往单纯输人性的乡村建设模式,有利于促进乡村的内生性发展。钟钰(13)钟钰.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科学内涵与实现路径[J].新疆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5).认为,乡村振兴战略的实施,有利于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目标。周立(14)周立.乡村振兴战略与中国的百年乡村振兴实践[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8(3).甚至认为乡村振兴战略具有世界性意义,乡村振兴战略将走出农村发展的中国特色道路,为世界贡献中国智慧。
二是乡村振兴实施过程中面临的挑战与难题。朱启臻指出,城乡人才流动制度、基本公共服务制度、乡村金融制度、耕地及宅基地制度等都不同程度地影响着乡村的振兴。乡村振兴受阻于诸多制度性因素,特别需要破除一系列阻碍乡村振兴的体制机制障碍(15)朱启臻.当前乡村振兴的障碍因素及对策分析[J].人民论坛·学术前沿,2018(3).。胡思洋认为,乡村人口的“空心化”带来人口、土地、技术、产业、服务、文化和公共设施整体的“空心化”,使乡村振兴战略面临重大挑战(16)胡思洋,梁飞.空心化、“三土资本”与乡村振兴[J].西安财经学院学报,2019(3).。黄开腾聚焦民族地区农村“空心化”,思考乡村振兴的现实难题,如人力资源的流失导致乡村振兴主体缺失,“空心化”对基层组织权威的弱化,“空心化”削弱了乡村经济基础,导致乡村振兴面临资金压力(17)黄开腾.论乡村振兴与民族地区农村“空心化”治理[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2).。
三是有关乡村振兴实施路径的研究。学者们对如何实施乡村振兴,主要集中于宏观层面的坚持原则、遵循策略等大问题和微观层面可操作性的具体措施两个方面。除了国家官方文件中对于实施乡村振兴必须遵循的基本原则外,叶兴庆提出要把握好“优先发展”和“融合发展”两大原则(18)叶兴庆.新时代中国乡村振兴战略论纲[J].改革,2018(1).,姜长云指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需要规避战略问题战术化的倾向、发展目标浪漫化、理想化的倾向、振兴方式单一化和“一刀切”的倾向、体制机制改革工程化、政策支持盆景化的倾向、支持重点错乱化和推动“三农”配角化的倾向(19)姜长云.实施乡村振兴战略需努力规避几种倾向[J].农业经济问题,2018(1).,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也有张军(20)张军.乡村价值定位与乡村振兴[J].中国农村经济,2018(1).等部分学者倡导尽快出台相关法律和制定相关规划以保证乡村振兴实施的可持续性和有序推进。
综上所述,学者们对乡村振兴战略的研究内容涉猎广泛、视野开阔、方法多样、新意频出。规范研究站位高远、学术自主性鲜明,颇具理论建树;经验研究因其强烈的问题意识而颇具现实观照和学术关怀。局限之处主要在于:其一,研究关注点有待拓展,相关研究缺乏对“特殊地区”“特定背景”和“特殊群体”的关注。其二,研究方法的实证性不强,现有成果具有比较浓厚的“应然性”“构想性”和“规范性”特征,需要进一步增强经验性的田野调查。其三,研究视角较单一。关于乡村振兴实施路径的思考,主要聚焦于宏观和微观层面,而缺乏对乡村振兴实施路径的中观思考。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聚焦我国边境地区民族村寨,立足于边境村寨人口外流的现实问题和边境乡村振兴实践背景,直面我国边境地区乡村振兴遭遇的现实难题,并提出“城归”兴村的构想,以期服务于我国边境地区的乡村振兴战略实践。
当前不容回避的一个现实问题是,我国边境地区村寨人口流失问题非常严重。据统计,仅2000年至2010年这11年间,作为我国边境地区的人口净减少2 439.85万人(21)游珍.中国边境地区人口分布的地域特征与国别差异[J].人口研究,2015(5).。如中缅边境的云南孟连县,2010年常住人口208 593人,到2015年减少到135 538人,负增长35%(22)尤伟琼.我国西南陆地边境的虚空态势及其治理思考[J].思想战线,2019(3).。有学者研究发现,在1992至2013年这20年间,在边境乡镇尺度(10公里纵深),我国西南边境虚空化现象呈持续加剧之势(23)白利友,谭立力.基于全球夜间灯光遥感数据的中国西南边境虚空化考察[J].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4).。边境地区具有特殊的地理区位,民族村寨人口过度流失,导致我国边疆村庄人烟稀少日益空心化,甚至因我方边境守土乏人(24)徐黎丽,杨丽云.边疆山村空巢化原因及解决途径——基于云南BMK村和甘肃HL庄的调查[J].北方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1).,由此构成我国边境地区乡村振兴的现实难题。
按照维尔弗雷多·帕雷托的划分,社会成员可以被划分为“民众”与“精英”。精英指一个社会中“最强有力、最生气勃勃和最精明能干的人”,与此相对应的则是民众(25)维尔弗雷多·帕雷托.精英的兴衰[M].宫维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13.。结合以上观点,笔者认为中缅边境村寨人口流失可以划分为精英的流失和民众的流失两大类。
1.村寨精英的流失。村寨精英指那些“最强有力、最生气勃勃和最精明能干”,掌握一定资源,具有较高威望,对村寨政治、经济、文化各领域具有较强影响力的人。村寨精英的流失,意味着村寨智力资源的流失。边境民族村寨中自然不乏知识分子、“能人”等精英人士,但在改革开放以来多种因素的激励下,在本土村寨难以实现其经济追求和政治抱负,他们在经济化和人口城市化大潮下,纷纷选择离开了长期生活的村寨,甚至一去不返,或选择进城务工经商,或随迁子女进城定居。而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公共服务的城乡差距,加剧了乡村精英的流失。此外,农村培养出来的大学生返校就业比例很低,一方面是由于社会评价机制的扭曲,在当地人眼中大学生返乡就业被视为“没出息”;另一方面是基层就业机制的不健全,返乡大学生在农村无用武之地,存在被冷落、搁置的现象。
2.村寨民众的流失。村寨民众的流失主要表现在女性婚姻迁移、失学青年外流和家庭整体搬迁进城等方面。例如,据2000年“五普”的数据反映,云南省婚姻迁移外流女性有41 849人,时隔10年后“六普”时,婚姻迁移的外流女性已上升为287 669人,增长了近7倍,总人口的2/3以上为女性(26)杨筠,付耀华.人口安全视域下的婚姻挤压问题研究——以云南省7个人口较少民族为例[J].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2016(3).。这其中就有很多边境村寨婚姻迁移外流女性,由此在边境地区出现的“婚姻挤压”和“外籍新娘”即是明证。此外,笔者在中缅边境地区实地调研中发现,初中毕业后即流向劳动力市场的失学青年数量较多。受到经济条件、家人思想观念和同侪压力等因素的影响,不少青年无心学业、向往城市,呼朋引伴流向现代都市,或蠢蠢欲动,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新兴成年礼”式的外出探险(27)刘绍华.我的凉山兄弟:毒品、艾滋与流动青年[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5:68.。此外,中缅边境村寨中家庭整体搬迁进城是人口流失的重要类型,实际上这是边疆社会发展过程中边境村寨人口基于经济理性而做出的生计方式的策略性调整,是对“边境”传统生存生活空间的疏离和认同上的偏移。
村寨精英和民众的流失构成了中缅边境村寨人口流失的主体,致使在中缅边境村寨的乡村振兴战略实践遭遇了极大的挑战。具体剖析人口流失问题对于乡村振兴战略实施带来的负面影响,可从以下几个方面来阐述:
一是主体缺席的边民与集体失语的尴尬。边境村寨人口大量流失,多以青壮年和乡村精英为主,他们正是参与边境村寨振兴的主要人群和边民群体的代言人。边境村寨缺失了边民的凝聚与居住,边民对乡村振兴缺乏基本的认知,在乡村振兴实践中基本处于失语状态。2017年笔者在云南腾冲边境村寨田野调查,一位村支书言之凿凿地说:“老百姓关心的只是眼前利益,对于这种大政策,他们不太关心,不太懂也不太问!”究其原因,深受传统思想影响,留守村寨边民的主体意识和主体身份一直以来没有得到强化,其能动性、主动性和创造性被“藏匿”或被淡化,其参与乡村建设的话语权和决定权又经权力之手或被挟持、或被转让。此外是留守村寨边民存在自身能力素质与现代化发展的进程和要求不相适应。有学者认为,农民主体与其说集体失语,不如说在农业产业升级时代,缺失的不仅仅是“语言意识”,还有“语言能力”,更主要的是与时代相符合的“行为能力”(28)林亦平,魏艾.“城归”人口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补位”探究[J].农业经济问题,2018(8).。
二是缺乏产业支撑的村寨脱贫难度较大。边境民族村寨发展农林产业、生态农业和旅游产业的潜力巨大,但人口流失尤其是乡村精英的流失,直接影响到村寨产业的发展。人口既作为生产者也作为消费者,其规模和素质的高低直接影响到当地经济水平、产业规模、居民的平均收入水平。边境村寨青壮年劳动力的流失导致村寨人口锐减,人口结构发生变化,年龄结构呈现老龄化,使得村寨产业发展的智力支持流失,一定程度上降低了村寨的可持续发展能力,导致农业基础设施建设和维护得不到保障,农业产业升级和农林、旅游产业均面临巨大挑战。而以有技术、懂经营、善管理的乡村能人、乡村精英劳动力的外流,带来的消极影响更甚。笔者在怒江州“抵边”村寨调研时发现,该村的草果、核桃和蜂蜜等生态特色产业蓬勃发展,就是得力于该村有一位懂技术、有情怀的返乡大学生,他自从当选村支书后,带领村民搞起了有声有色的生态农业。而多数边境村寨由于缺乏智力人才的支持和带动,产业发展举步维艰。
三是村寨养老和留守儿童照顾问题突出。边境村寨大量青壮年人口流失导致村寨人口结构失衡,养老问题和儿童照顾教育问题非常棘手。据笔者在边境实地走访调查,普遍存在“老无所依”与“幼无所靠”的问题。而当前我国的养老机制主要还是依靠家庭养老,青壮年外出的家庭,老人面对的只能是“自我养老”,在生活上有诸多不便(29)巴责达.外出打工与人口流失背景下村落现状研究——基于甘肃省H村的调查[J].边疆经济与文化,2016(8).。而留守儿童的照顾和教育,问题更为严重。笔者在怒江“抵边”村寨发现,一个青壮年外出的家庭,有5、6个学龄儿童依靠爷爷奶奶照顾生活;一所共计130人的村级小学,有一半多都是由爷爷奶奶照顾的留守儿童。而且,针对留守群体的社会服务在边境村寨长期缺失,农村社会养老保障和社会救助体系也尚不完善,对于留守儿童的教育通常采取家庭协商进行“隔代养育”,而在少数民族村寨中多数老人自身未受过教育,对于留守儿童的教育除了陪伴只有放任自流。
四是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保护传承遭遇危机。我国边境村寨多属于少数民族聚居区,世代居住在同一区域的少数民族经过长时期的生存繁衍,产生了相同或近似的文化习俗,并依靠传统力量通过少数民族的口耳相传及行为方式而得以世代传承。这样的传统文化不仅承载着一个民族的生产生活方式、风俗习惯,而且蕴藏着文化基因、精神特质、价值观念、心理结构、气质情感等核心因素,是全人类共同的宝贵财富。保护传承少数民族传统文化有助于保护文化多样性,推进社会进步,形成“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的良好局面。由于边境村寨人口的流失,尤其是作为传统文化重要的实践者、参与者和传递者的当地文化精英外出经商打工后,少数民族传统文化出现因缺乏传承人而遭遇危机。此外边境村寨的年轻人外流异地大城市打工后,传统村寨与传统文化产生了身体上和精神上的疏离,特别是遭受到现代化和城市化的冲击后,年青一代对民族文化主动进行了文化抉择与扬弃,他们对民族文化的消亡、失传或自生自灭有着理性的认识,但保护传承的任务于他们而言显得有心无力。
“城归”一词最早于2004年就由林修果等提出,他们已开始关注“走上乡村政治前台的‘城归’精英”。一些人走出乡村到城市中拼搏发展并取得一定经济成就后又返村参政,从而迅速走上村庄政治前台,已非个别现象,这些人就是“城归”(30)林修果,谢秋运.“城归”精英与村庄政治[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3).。林亦平、魏艾(2018)认为,“城归”是实现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支点,针对乡村振兴战略中农村人口的“缺位”“城归”具有“补位”的可能性与现实性(31)林亦平,魏艾.“城归”人口在乡村振兴战略中的“补位”探究[J].农业经济问题,2018(8).。笔者认为,当人口双向流动的机制渠道畅通,“城归”人口将对冲流失人口,缓和因农村人口流失带来的各种主体缺失问题,将在乡村振兴实践中成为参与乡村建设的主体,发挥积极作用。
作为乡村振兴中的新主体,“城归”已经在乡村振兴实践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反思“城归”何以能成为乡村振兴的主体力量,这与“城归”自身的特征相关。
一是返乡农民和返乡就业大学生是“城归”主体。有外出打拼经验的返乡农民,不仅有一定的资金、技术优势,而且思维活跃、敢想敢干,有较强的主体性;更重要的是,他们对乡村有高度的归属感和文化认同。农村生源大学生近年来以“大学生村官”等各种形式返乡就业或创业,已成为“城归”的另一主要人群。他们属于新一代知识青年,具有较系统的知识结构,朝气蓬勃,有干事创业的决心。他们返乡就业或创业,为乡村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成为振兴乡村的一股重要力量。
二是“城归”具有振兴乡村的文化自觉。费孝通在1997年首次提出文化自觉,后在《文化的生与死》中对此概念作了进一步阐释。费先生认为,身处文化之中的人们需要明白自身文化的发展历程、规律和趋势,要清楚自身文化在多元文化世界中的位置(32)费孝通.文化的生与死[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185-186.。对“城归”而言,他们本来就是属于乡村的生命个体,虽然多有外出工作的经历,但他们与乡村有太多的历史记忆和割不断的联系,某种程度上从来没有离开过农村,仍然与农村同属命运共同体。“城归”熟稔乡村文化与秩序,认同乡村传统的伦理习俗、道德规范等,并乐于参与乡村的公共文化生活,对乡村具有极高的归属感。此外,他们对乡村发展经历的衰败有清醒的认识,对乡村复兴的发展趋势和规律有理性的认知和强烈的文化信心。
三是“城归”具有自身积累的社会支持网络。在乡村振兴实践中,“城归”能否带领大家振兴乡村,与社会支持网络密切相关。“城归”的社会支持网络是否丰富,直接影响着其所拥有和所能整合的社会资源总量。事实上,“城归”拥有广大的社会接触面和城乡联结的社会基础,返乡时携带着积累的资本、技术、现代化理念和社会关系资源,能够为农村创造新的生产组织模式,具有城乡统筹发展所需的创新因子,并且具有对现有乡村精英治理的补充与替换的作用(33)林修果,谢秋运.“城归”精英与村庄政治[J].福建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3).。
四是“城归”作为“领头羊”,激活了其他农民的主体性。“城归”作为“乡村能人”,不仅充当了“领头羊”的角色,而且用实际行动激活了农民群体的主体性,提高了他们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使其参与发展农村产业,共同振兴乡村。
“城归”作为乡村人口流失治理和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路径思考,在实践中仍然存在很多问题。如何回归认同、铺设基础、营造环境,吸引更多“城归”人口参与乡村建设、振兴乡村,是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
一是注重沟通联络,聚集乡村认同。“城归”之所以能归,首先是情感要回归。回顾多年来的乡村人口外流,直接导致的重要影响是重情重义的乡村精神品质日渐淡薄,换句话说,就是市场经济下,“人情味淡了”。农村人口外流打工,长年累月离乡离土,和乡亲们疏于联系,彼此的感情自然也就越来越淡。外流城市打工的经历以及在市场经济的熏陶下,名利和金钱观念逐渐深入人心,导致乡村邻里的人情味越来越淡。由此导致了外流人口对乡村的疏离和认同的降低。乡村人情味淡薄,本质上是重情重义的乡土精神的流失。因此,呼唤乡土精神的回归,重建乡土人情味,让远离乡村共同体的外流人口感受到乡情、记得住乡愁,建构“城归”的乡土记忆、乡村认同和历史担当,从情感认同上激励外流城市人口的回归。鉴于此,笔者主张各级政府组织应建立定期沟通联络制度,注重日常联络,对乡村的外流人口给予关怀,借助现代多元的联络手段,用乡音联通乡情,传递牵挂,提供帮助;对短期返乡人口给予关注,可采取家访、座谈、联谊等方式,问诊实际困难,把脉发展思路,加强情感交流,增强家乡归属感和认同感。
二是加强政府支持,破除制度藩篱。“城归”之所以能归,关键要得到政府支持。政府可为“城归”建构能够作为的社会支持网络。作为公共服务提供者、政策制度创新设计者、资源统筹整合者等多重角色,在“城归”兴村实践中处于主导地位,政府可研究出台相关扶持政策,以应对“城归”返乡后可能面临的融资、用地、服务、人才、风险等难题;也可结合当地实际,不仅要在税费减免、财政贴息、项目补贴、创业基金等方面出台扶持好的政策;还可以谋划好的项目,吸引“城归”返乡参与家乡建设。对于有意从事农业的个体,政府要有惠农政策,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34)张晓山.实施乡村振兴战略的几个抓手[J].人民论坛,2017(33).,推动农业生产向现代化迈进,助力农业振兴与乡村振兴。同时,“城归”兴村实践的顺利开展,需要不断解放思想、革新制度、破除思想障碍和制度藩篱。
三是提升服务质量,营造创业环境。“城归”之所以能归,根本保证是要营造干事创业的环境。经历过城市生活的“城归”人口,其价值观念、生活预期和发展取向都发生重大变化,返乡后可能各种不适应以及融入困境,各级政府要构建返乡服务体系,开辟干事创业的“绿色通道”,为“城归”提供及时、高效、便捷的服务,不让“城归”独自仅凭经验摸索,简化许可、审批等行政手续和环节。培育或选育一批具有发展潜力的产业项目,为“城归”提供项目咨询,以及后续的服务指导。聘请知名专家学者、企业家为“城归”作专题讲座,使“城归”振兴乡村的实践能力得到增强。所谓“筑巢引凤”,不仅需要打造创设“硬环境”,诸如完善乡村道路、安居等基础配套设施,发展城乡开放的劳动力市场,提升政府与银行的金融支持,促进土地顺利流转等,而且还需要提升服务质量,营造风清气正、干事创业的“软环境”,促进“城归”再融入乡土社会,成为振兴乡村的主体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