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山水田园诗的三层禅境

2020-02-14 14:11韦云鹤
焦作大学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田园诗禅意禅宗

韦云鹤

(青岛大学文学院,山东 青岛 266000)

作为印度佛教禅学和中国文化交融后的产物①,禅宗具有独特的修行方式。它讲究不立文字,“法则以心传心,皆令自悟自解”[1],排斥一切说教性、概念化的东西。但道法心传有时也需要借助偈颂或诗偈来表达意蕴,启发徒众开悟。这种充满诗性的文字就为诗歌和禅之间构建了交流的津梁。禅和诗,一是宗教意识形式,一是文学艺术形式。严羽的《沧浪诗话》说:“大抵禅道惟在妙悟,诗道亦惟在妙悟。”[2]王士禛的《带经堂诗话》评价唐人常建、孟浩然等人的诗句:“妙谛微言, 与世尊拈花, 迦叶微笑, 等无差别。”[3]他们都看到了禅和诗的相通之处,即需要富有灵性的内心世界,追求言外之意,以及注重启发性、领悟性的审美体验等。这就为诗歌和禅意融合奠定了基础。因此,当禅宗的偈颂或诗偈往往由于刻意的表述而沦为说教、论理工具的时候,诗歌的弘扬禅法中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人们发现,一些诗人充满禅意的诗作往往更接近禅的宗旨,尤其是充满泉林之趣的山水田园诗作②。究其原因,山水田园诗作往往意象简明扼要,通过象喻、启发的方式引导读者体味背后的旨趣。这一思维过程更注重直觉体会和感性经验,较少用到逻辑推理,与禅宗借助诗偈、公案等形式启发开悟的思维方式有异曲同工之妙。因此,禅和诗之间不断地相互渗透,彼此促进,禅借助诗的形式阐发精微之旨,诗也借助禅加深美学意蕴。一些山水田园诗作由于禅的介入更是创造了全新的意境,达到了很高的审美境界。这其中便有王维的部分作品。

王维所生活的唐开元、天宝年间,正是禅宗的本土化特色定型的时期。他中年崇奉北宗禅,晚年则转向南宗禅,不仅参禅悟理,还善于把禅意、禅境融入诗歌创作,将内心深处对于禅的体悟灿烂地发挥到艺术境地, 因此被称为“诗佛”。胡应麟的《诗薮》:“太白五言绝自是天仙口语,右丞却入禅宗。”[4]王士禛的《带经堂诗话》说, 王维的《辋川集》“往往入禅”“虽钝根初机,亦能顿悟”[3]。王维的山水田园诗作数量众多,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就,但这些诗作并非都蕴含着禅意。有些是纯粹的写景之作,如《山中》;有些则是即时写景,抒发文人士大夫的高雅情志,如《书事》; 还有一些诗歌, 重在阐释佛理,虽然中间穿插有描摹泉林景致的诗句,但只是借以阐发心境,仍属于佛理诗,如《谒璿上人》。这些诗歌都不是富有禅意的山水田园诗歌,因此不在本文论述范围之内。

从禅的角度来看,王维山水田园诗歌的禅意境界是不平衡的。宋代禅师将参禅分为三层境界:第一层境界是“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芳迹”;第二层境界是“空山无人, 水流花开”;第三层境界是“万古长空, 一朝风月”[5]。在禅宗看来, 世间万象皆由心而起,“心生故法生, 心灭故法灭”[6]。人以智慧观照万物,才能识见一切事物、理法的空相和空性。这种智慧其实正在人的本心、自性之中,它主要是靠悟的方式,通过打破执念来获得③。可以说,禅的智慧很大程度上是关于“空”的智慧。三层境界对“空”的领悟程度不同,喻示着参禅者开悟的不同层次。在第一层境界里,参禅者眼中有“空”,而心中未曾见“空”,因而被客观万象所纠缠,苦寻解脱门径而不得。在第二层境界里,参禅者对于“空”和禅法的执念将破而实未破,但开始以空相观照时空、物我,用平常心去感受日常水流花开的禅意,虽未开悟,已窥门径,颇有所得;在第三层境界里,参禅者已破除种种执念,进入瞬刻与永恒、人和宇宙之间道通为一的开悟境界。

“诗者,吟咏性情也”[2], 诗歌与禅毕竟性质不同。禅悟是通向涅槃的,诗歌妙悟则是通向审美的。诗歌禅境的不同反映出诗人人生心态的多样化、审美境界的多元化,而非思想层次的高下。本文探究的目的并非以禅境作为标准对王维相关诗作进行分类,而是以部分诗作为案例,论证王维山水田园诗歌禅境的多样化和层次性。

1. “落叶满空山, 何处寻芳迹”

嫁早,却嫌陶令去官迟。

草间蛩响临秋急,山里蝉声薄暮悲。寂寞柴门人不到,空林独与白云期。

王维的好友孟浩然曾因一句“不才明主弃”而触怒唐玄宗[10]。“无才不敢累明时”自然是正话反说。诗歌前四句都在表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的归隐意愿。自“草间”句以下,开始转入山林之境描写,颇有禅的意味。时节已是初秋,天地万物笼罩着一派肃杀之气。草间的虫子、林间的秋蝉因时日无多而叫声愈发地急促、悲凉,恰似美好年华逐渐逝去、而功业渺渺的诗人。末句勾勒隐居生活。空荡荡的山林里,诗人守候着寂静的柴门与山、树和白云相伴。画面看起来一片空境,实则这种空境之“空”是和功业、仕途的“有”互相衬托、相辅相成的。“空”完全是外在的,无有所成之空,而非空性之空。《坛经》说:“内见自性不动,名为禅”[1]“若起真正般若观照,一刹那间,妄念俱灭。若识自性,一悟即至佛也。”[1]可见,禅宗之“空”,是从内在心性中生发出来的。这种生发的过程,在南宗禅看来是“顿悟”,即智慧在一刹那间灭除种种妄念,照见本心佛性。因为人生在世总会被各种欲念牵累,自身的佛性被蒙蔽,禅修的过程便是祛除这些妄念,让与生俱来的佛性重见天日,而不在于外在的追寻。

再来看王维的《秋夜独坐》:

独坐悲双鬓,空堂欲二更。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

白发终难变,黄金不可成。欲知除老病,唯有学无生。

历代论诗家皆以“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一句颇得禅家三味,单从这句诗的意境来看,的确达到了心源与造化合一的禅悟之境。然而,诗歌的意旨是一气贯注的。结合全诗来看,这句充满禅意的景物描写,却处在现实世界中的失意和对生老病死的恐惧情绪中,处在渴望解脱而对解脱之道(求仙或遁入空门)有所取舍的执念中。颈联运用典故,喻示道家求仙长生之路不可行,因此诗人选择参禅之路,并有明确的现实目的:破除生老病死之苦。这和禅宗本旨想去较远。

由此可见,王维的部分山水田园诗歌作品,如果从诗意的角度看,它们往往饱含作者的生命体验,因而内涵充盈,富有层次感。但以禅的角度来审视,由于诗歌内容直接和现实世界的得失取舍相连,并关涉

王维一生的思想出入于儒释道之间。他二十一岁进士及第,历仕右拾遗、监察御史、河西节度使判官、礼部郎中等职,最后官至尚书右丞。青年时期的王维曾有过一番理想抱负。但他一生宦海沉浮,早年坐累太乐署伶人舞狮事件,经历了张九龄罢相、李林甫专政等政治风波,后又因“安史之乱”任伪职而下狱。仕途波折逐渐消磨了他的豪情壮志,他归隐山林的意绪不断滋长。王维的个人生活也屡遭打击,幼年丧父, 家道中落, 中年“丧妻不娶, 孤居三十余年”[7]。“一生几许伤心事, 不向空门何处销”[8],大概深切体会到了人生的无常, 王维晚年持斋奉佛,“退朝后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事”[9]。王维人生思想的变迁反映在一些诗作里, 如《早秋山中坐》,创作于辋川闲居时期。

无才不敢累明时,思向东溪守故篱。岂厌尚平婚诗人自身的心路历程,则并未达到较高的境界。

2. “空山无人,水流花开”

王维富有禅意的山水田园诗作绝大多数处于第二层禅境,反映出诗人于禅将悟而实未悟的状态。在这一境界里,诗人在自性智慧观照下的心性之“空”尚和耳闻目见之“空”混为一体。因此,诗歌境界中的空寂还带有一些具象实体的成分,而非完全是诗人心性智慧观照万物的结果。《竹里馆》是这一状态的典型体现: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这首诗抒写隐逸情致,富有幽寂、空灵的意境之美,同时又禅意盎然。表面上看,诗人似乎已经超脱了现实世界中的得失取舍,在幽静的山林中任情自在地生活,接近于禅宗顿悟之后“内外不住,去来自由”[1]的通达无碍的生命境界,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其审美意象——幽篁、古琴、深林,都富有象征性。竹子历来被看作名士品节的象征物,竹林是其隐居之所。古琴多为梧桐木所做④, 而梧桐在传说中又是非甘露不饮的凤凰栖息之树。因此,弹琴便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标志性行为。此外,“独坐”“长啸”也不能不使人联想到魏晋风度。这些意象和行为又都处在僻静深林的笼罩之中。诗歌虽只四句,却隐隐显现出面对世俗的优越感和疏离态度,有种刻意出世的修行姿态。这自然不符合禅宗既在孤峰顶上,又在红尘浪里的处世态度[11]。所谓“于六尘中无染无杂,来去自由”[1]“ 随所住处恒安乐”[1],其意并非要摒弃尘世、远离世俗,而是拥抱世俗,身处淤泥之中而无所沾染。

情况相似的诗作还有《山居即事》:

寂寞掩柴扉,苍茫对落晖。鹤巢松树遍,人访荜门稀。

绿竹含新粉,红莲落故衣。渡头烟火起,处处采菱归。

诗中的意象有“松”“鹤”“绿竹”“红莲”等,这些意象所组成的画面自然不是日常起居的景象,而有道法隐含其中,这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禅意的生气和流动。倒是首联和尾联描绘的生活景象更自然、更能体现禅的真意。

王维还有一首著名的山水诗作《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句历来受人激赏。王维凭借对自然景象的巧妙捕捉、剪贴,创造了一个超然、圆融的审美意境,同时又把自己刹那间的禅心体悟蕴含在言外之意、象外之趣中,如水中著盐般了无痕迹。宋代胡仔引的《后湖集》云:其“造意之妙,至与造化相表里”[12]。然而,从禅境角度来看,正是由于其巧夺天工般精妙的禅思,恰恰体现出对于“空”,对于“禅”自身的执念。颔联所说的“胜事”,应该是诗人面对终南山盛景时心中自觉的微法妙谛,此中真意可以意会而难以言说,因此以颈联之景进行启示。清代徐增对此解读道:“行到水穷处,去不得处,我亦便止,倘有云起,我亦坐而看云之起。”[13]行、坐和穷、起两两对举,人的行止自如和自然的灵妙运行之间相映成趣,水和云又都是随物赋形,流动感较强的景物,似乎人与物的界限完全消融了,诗人对自然的体悟达到了无我的境界。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空自知”的“空”字, 暗含着一种无法与人交流分享的孤独感,因此,偶然与人在林中相遇后,诗人才会谈笑忘归。而“林叟”既然和诗人一见如故,也必定不是普通的山中农夫,其身份更像隐士。这上下两句的映衬,使得颈联自然流畅的诗意之中,隐伏着诗人对无我两忘之境刻意追寻的意味,那种顿悟的涅槃并没有真正实现,而更似乎是作为一种精神上的向往存在着。

《坛经》说:“心不住法, 道即通流;心若住法,名为自缚……但行直心, 于一切法勿有执着。”[1]《终南别业》所体现的禅,实际上仍于“法”有所执,有所住,尽管这种“法”是禅自身,而这种执念已貌似处在若有若无之间了。

3.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禅宗的第三层境界是一种开悟后的人生境界。据《五灯会元》记载,青原惟信禅师说过一段偈语:“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只是山,见水只是水。”[6]禅师对山水的三次见识分别处在禅悟的不同阶段。见山依旧是山,见水依旧是水,正是开悟涅槃之后“知见一切法,心不染著”[1]“达诸佛理,和光接物”[1]的生命状态。在这种状态下,人始终以平常心看待世事变迁,虽然认识到一切实体皆为空相,又不执拗于此,仍然返归感性世界,返归世俗生活,劈柴担水,扫地洗碗。因此,禅悟后的境界既是一种智慧的境界,又是一种审美的境界。宗白华先生说:“静穆的观照和飞越的生命构成艺术的两元,这是禅的心灵状态。”[14]李泽厚先生也认为,禅宗的悟道是“在感性世界、感性经验中无所住心”[5]。禅心不是一颗石头般冷冰冰的心,而是一颗“空寂灵知心”,即远离种种法相之后的寂静灵妙之心。此心观照下的世界不是枯木死灰般了无生气,恰恰相反,它生意盎然,处处显现出生命的活力。“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⑤,这正是回归感性世界,“和光接物”的结果。

王维少量的山水田园诗作体现出了这种禅的智慧,也达到了这种审美境界, 如《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这首诗极富禅意。刘辰翁说:“其意不欲着一字,渐可语禅”[15]; 胡应麟称其“五言绝之入禅者”[4]。诗中无一字道禅,却将禅融入人与万物的生灭变化的流转之中。山中红萼生发,是生命的悄然孕育和美丽绽放。画面中虽然没有人,实则人和山中芙蓉,同为芸芸众生的一员,早已融入造化之中。《坛经》云:“见性是功,平等是德。”[1]心有功德,自然以无差别的眼光审视天地万物,不刻意言说平等,而人与万物了无差别。一切生命悄然绽放,又悄然陨落,归于沉寂。这便是空,却又非死寂之空,而是心性之空。空而灵动,生机活泼,正是禅心智慧观照造化的结果。

王维还有一首《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山涧中。

宋之问的《灵隐寺》“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句运用典故:灵隐寺僧深夜静坐,听到桂子悄然落在瓦上。《鸟鸣涧》首句颇有此意味。月中桂落,非禅性深者不能感知,而同时人又能做到精神悠闲,这是禅悟后的生命状态。诗歌境界极静,却流转不滞。至明月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山鸟为之惊鸣,极动之景蕴含在极静之境中。令人“读之身世两忘,万念皆寂”[4]。由此看见,此“寂”并非与喧嚣相对之寂,而是心性之寂。所谓桂落、春山、明月、山鸟等种种景象,都是从心性深处生发出来的,是诗人禅心、禅意、禅趣的投影。

有的诗作其禅意或许并不明显,但细细品来,却深得禅的真意。如《田园乐七首·其四》:

萋萋春草秋绿,落落长松夏寒。牛羊自归村巷,童稚不识衣冠。

表面看来,这是一首普通的田园诗作。青草岁有枯荣,松柏四季长青。孩童天性纯真,自然不认识身穿缙绅之服的文人。牛羊自归村巷,正如农人荷锄还家一般。在短短四句六言诗句里,生命的短暂和恒久,天性自然与礼法文明,人与自然之间互相对立,又相衬相宜。在平淡流畅的文字中蕴藏着自古及今,人类社会、自然、造化乃至宇宙悄然运作的哲理。其中有大道潜藏,而又无言静默。平平常常的文字,恰是至理之言。其禅意一气贯注,浑然天成。

4. 结语

综合起来看,第二层境界的山水田园诗作,似乎能真正体现王维的禅修层次。王维后半生基本上处在隐与仕之间,表面看起来是大隐隐于朝,调和了出世和入世之间的冲突。实际上他不可能真正悟道成佛。首先,他深受儒家文化的熏陶,忠义仁孝的信念已经深深地浸透了他的灵魂。这一点,从其为母守孝,以及安史之乱中的表现便能体现出来⑥。其次,王维曾经接触过佛教各个宗派,最终选择了禅宗,而且由北宗禅转向南宗禅。这固然受时代风气的影响,但更重要的是,禅宗的修道方式和儒家思想并不违背。禅宗注重入世修行,南宗禅更是以顿悟的方式作为涅槃门径,这既能与儒家思想互相调和,又能为仕途失意、人生困顿的文人提供精神上的避难所。因此,王维并非真正的宗教信徒,但他毕竟在生活的磨难之后内心虔诚,同时又具有很高的艺术天赋,因此,他的山水田园诗作对禅宗意旨的反映达到了很高的境界。

注释:

① 葛兆光先生认为,禅宗是佛教禅学和魏晋玄学结合产生的,其灵 魂仍是玄学。参见《禅宗与中国文化》第16页。

② “在各种语录、灯录里,著名诗人的佳句被大量用来说法。如王 维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终南别业》);韦应物的‘野 渡无人舟自横’(《滁州西涧》)、齐己的‘前村深雪里,昨夜一枝开’等等。”(《中国禅宗与诗歌》第29页)。

③ 所谓执,又称执念、执心,指由于虚妄分别之心,对事物或事 理固执不舍。参见《佛学大辞典》第2031页。

④ 马融《琴赋》:“惟梧桐之所生,在衡山之峻陂。”;蔡邕《琴 赋》:“观彼椅桐,层山之陂……爰制雅器,协之钟律。”参见《汉 魏六朝琴赋的音乐美学思想》。

⑤ 此是大珠慧海禅师语,参见《五灯会元》第157页。

⑥ 《旧唐书·王维传》:“(维)居母丧,柴毁骨立,殆不胜丧…… 禄山陷两都,玄宗出幸,维扈从不及,为贼所得。维服药取痢,伪称 瘖病……禄山宴其徒于凝碧宫,其乐工皆梨园弟子、教坊工人。 维闻之悲恻,潜为诗曰:‘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再朝天。秋 槐花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新唐书·王维传》记载与 此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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